石牌要塞位于长江三峡西陵峡的南岸,东南距宜昌只有五十多里,邻近西陵峡东口的南津关,与之隔江可以相望。长江从四川一路流过,由西向东劈开高耸的巫山,形成举世闻名的三峡,河水从峡谷中奔涌而出,由西北向东南方向到达在三斗坪后转向东北方,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来到石牌村,然后在这里突然来了一个一百三十度的转弯,转向了东去,在南津关附近,再次折向东南奔向富饶的江汉平原。正因为石牌村这特殊的地理位置,长江上行驶的所有船只都要在这里的山脚下转弯,也正因为这个弯和两岸兀立的石壁,自古以为,也成就了它就是据守长江的天险,这个不足一百户的小村庄,注定会在抗战史上留下它浓重的一笔。
宜昌的失守,将进入重庆的第一个门户洞开来。在宜昌与重庆间并不通公路,唯一可过的就是这千古以来东西之间命脉的川江航线。鬼子要想进攻重庆,不外乎两条线路,一个是从襄阳走达县由北攻入,不过那里是更加险恶的大巴山区,几百里的山路并不适合机动相对较高的鬼子大规模作战。而如果沿江而上,这条线路不仅距离短,而且还可以用军舰辅助,比由襄阳进攻要省力了许多。也正是担心日本人沿江而上,所以国民政府专门成立了一个长江上游江防司令部,司令是吴奇伟将军,吏属于第六战区陈诚指挥,而十八军十一师就属于江防军编内的。而此时,石牌要塞也就成了拱卫陪都重庆的第一道门户。
早在三年前,武汉会战后,海军就在石牌设置了第一个炮台,其左右又有第一、第二分炮台,并安装大炮十门,把这里变成了长江三峡要塞炮台群的最前沿,并与之配套地建立了漂雷队,烟幕队等,不让敌人的军舰能够顺利溯江而上。要塞的主炮台建在那个弯角之上,可以一炮打到南津关,将南津关以上的江面全部封锁住,可以说是一炮封喉,极具威慑力。所以,敌人要想进犯重庆,首先就要拿下石牌要塞。守炮台的是海军,但守要塞的现在却是十一师。
十八军总部在三斗坪,位于石牌以西三十里的长江岸边,那里也是以后长江三峡大坝的所在地。十一师被配制在石牌要塞后,方师长将三十一团排布在了石牌东面八里外的平善坝附近,将三十二团排布在了石牌南面十里外的朱家坪附近,三十三团留为机动,主要是构筑工事。要塞的北面是长江,西面是三斗坪,四面将这个弹丸大的要塞包围了起来,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日本驻宜昌的十三师团曾经想偷袭石牌,但是刚刚过了江就被国军发现,双方在平善坝附近进行了一场激战,三十一团阻击得十分惨烈,若不是三十三团迂回到了敌人的后面,鬼子怕两面受敌,先行撤退,只怕平善坝的阵地都会丢失。当然,那一次的阻击战发生在张贤未归的时期,他只是听说而已。那次交战后,十一师对防御阵地重新做了布署,由简单的一字形防御改变成多层次纵深防御,第一道防线就算被突破,还有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线,层层推进,沟濠纵横,连一只耗子也跑不过去。
在与东洋鬼子的第一次近身交锋中,张慕礼告诉张贤,鬼子的拼刺能力很强,他的一个连在与鬼子几乎是同样的一个连的拼刺中,能胜的不过三分之一,也就是仗着人多,才将那个鬼子连击退。而在防御战中,不可能只打阵地战的,近身肉搏将是打到最后肯定是要进行的,到时真要拼起刺刀来,国军肯定是要吃亏的。
也正是基与此原因,十一师从上到下都练起了拼刺刀来,而在这方面,张贤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有一个几乎是无敌的拼刺英雄——刘小虎。
刘小虎确实是拼刺的好手,开始时,陈大兴还不服气,但是在较量了几回,他总是被刘小虎刺得浑身上下都是石灰粉,知道自己真得差了好远,也就只好听从张贤的安排,让刘小虎作了独立营的拼刺教头。
刘小虎毕竟是有武艺在身的,从小就练就了很好的武功基础,拼起刺刀来无论是从身法还是从脚步与力量上来说,都是普通人难以相比的。刘小虎教了几天,并不见大家有什么进步,于是张贤与他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在一招一式的拆解过程中,终于找到了几个要点,然后张贤又把张慕礼找来印证了一回,招招针对鬼子兵的破绽。张慕礼看了大喜过望,要求张贤和刘小虎在教完独立营后,也要去教他的营连,张贤当然痛快的答应了。
这一次的训练很有成效,独立营在全师的拼刺大赛上很轻易地便拿到了冠军,这让方青也意想不到,这个新成立的营果然不负众望,而且都是些伪军改编和新兵而来,张贤的训练方法卓有成效,于是要他将之推广到全师来,张贤也欣然领命。
独立营不仅是拼刺第一,射击项目也是全师无人能及的。张贤记得方师长当初给他的任务,要他培养狙击人才,所以,他专门组织了一个狙击排,由尹剑那个连负责,以身传教,刻苦训练,如今的狙击排也小有成效,虽然人人还到不了张贤那种弹无虚发的地步,但人人也可以做到百步穿杨。
正因为张贤能够以身做责,同时又倾囊相授,所以也带动着独立营其它的士兵也积极训练,大家整体的作战能力也大符提高。
张贤的训练方法很不一般,在拼刺与射击之外,他还特别来训练全营的体能。在独立营驻守地旁有一座很高的石头山,落差虽说没有上千米,也有几百米,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山顶,平常人来回一趟也要三四个时辰。而独立营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负重爬山,跑到山顶再跑下山来,才能吃饭。每人开始时负重十斤,渐次加到三十斤,最后是五十斤。开始时,士兵们都叫苦不迭,就连几个连长也觉得这个小营长有些过了,但是看到张贤自己也如此地行军,也只好把苦与累咽在心里,想看着他能支持多久。哪知这个小营长就像一个小牛犊一样不知疲倦,总是第一个冲到山顶,又第一个奔回营里,等他们回到营,小营长的早饭已经吃完了。如此三个月下来,他们才发现,平时跑上山还要中间歇一歇,再回到营帐,来回快的也要一两个小时,而此时,却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完成,而且中间根本不用停顿。
训练的结果是明显的,但同时也使大家的饭量大增,就连军需官也向方师长反应,十一团这么多的营连,就属独立营的人能吃,个个是饭桶。方青也笑了,对他来说,多吃点饭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到时打仗时不是饭桶就行了。好在江防军因为是拱卫陪都的重军,粮饷方面倒是十分充足,不用他这个师长来操心。
有时候,张慕礼会带着黄新远和他的几个连长来看张贤的训练,无非是取经,同时也是互相学习。
就在张贤和张慕礼两个营比着训练的时候,十八军的另一个师,五十五师发生了一件让大家都为之心悸的事情。五十五师军纪向来松弛,新年过完之后,与东洋鬼子隔江对峙,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再发生战事,一些士兵与下级军官闲着无事,便聚在一起赌博起来。赌博的恶习一直是国军中比较令人头痛的问题,从前清兵营到军阀各部,再到国民革命军中,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够杜绝,严重影响士兵的士气。为此,从陈诚经营土木系十一师到十八军开始,便立下了四大纪律,分别为:一、奉命迟疑者,杀!二、临阵退缩者,杀!三、官兵同赌者,杀!四、奸淫妇女者,杀!可以看到,他把赌博问题也列入到了军法军纪中。其实,从深层次来讲,官兵聚赌,其实是部队的业余生活过于单调的一个反映,如果能将大家的业余生活充实起来,赌博问题也就无从发生了。
那一日,那些官兵们正在屋里赌得天晕地暗,却不料军长正来视察,见之大怒,也不多说,命人在门口架起了一把重机枪,将门打开来便往里扫射。屋里的人情急之下,竟然将后面的墙撞倒,四散而逃,但也当场打死了二十余人。而那些逃走的官兵们,再也不敢归队,也便开了小差,亡命而去。
这件事给十八军的三个师都造成了极大的反响,一时间大家人人自危,虽然不敢再去赌博,但是业余之时又不免四处闲逛,在营外营内招惹是非。十八军便接到了周围老乡的哭诉,有士兵偷鸡的,还有摸狗的,更有甚者还有调戏妇女的,对于这些,军部都作出了严肃的处理。
而让军部感到诧异却是除了这些不好的事,还有不少老乡专门跑来向他们送表扬书,而表扬的对象都是十一师的独立营。原来,张贤也怕自己的手下闲着时出外闹事,所以把从新四军那里学来的一套用在了这里。在训练之余,他总是带着大家去给附近的老乡们担柴挑水,铺桥修路,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帮老人们做农活,和周围的乡亲打成了一片。老乡们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部队,当然对他们喜之不尽,也爱之不尽,自然会跑到他的长官处为他说话。
独立营的一枝独秀,给方青带来了无上的荣誉,同时也让军长也有所耳闻,也不打声招呼,径直地带着其它几个师的长官们一起来看,等方师长知道消息,军长等人已经进了独立营的营地。
警卫没有能拦住军长的队伍,当军长带着众人来到营长的指挥部时,此时也是训练结束而晚饭还未开始的阶段,张贤正在教两百多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们认字呢。见到军长驾到,张贤连忙上前去立正敬礼,不明白这些高级将领们怎么会来到自己的营盘。
军长却是一脸的笑意,全不是私底下士兵们所骂的屠夫模样,他看了看张贤,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对那些他带来的师长和团长们道:“看来所言非虚呀,你们中还有人不信,这回看到了吧?看看我们的这个小营长怎么带的兵?再看看你们怎么带的兵?人家有闲功夫会教他的兵认字学礼,再看看你们呢?”
那些师长团长们都一言不发。
“军座过奖了!”张贤笑了一下,他不想成为别人妒忌的目标,当下幽幽地道:“其实各位长官都是军中的核心,自然比我懂得多了,他们能带兵打仗,运筹帏幄才是真正的本事。我只不过一个黄毛小子,仗没打过几次,怎么敢和各位长官来比。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尽我职责而已,这是我的本份,让我的弟兄们有事可做,不至于去触犯军规罢了。”
“呵呵,说得好!”军长满意地点着头,对大家道:“听到没有,大家只要能尽到自己的职责,我相信就没有做不到的事!东洋鬼子也迟早会被我们打败!”
“是!”众人齐声回答。
方青到这时才急匆匆地赶了来,他的身后还带着参谋长和几个团长,看到军长十分满意地样子,他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军长自然又在众人面前夸奖了方师长几句,方青心里自然受听,嘴里还要客套地谦让一番,然后带着军长离开了独立营,在走之前,他还不忘记回身来向张贤点头微笑。看来,这一次,张贤给他露足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