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后,宽广富丽的房屋只剩下中逸与长柏,每当中逸一个人胡思乱想时,父亲的话就在耳边响起,父亲历经半世滇沛流离,换得了一个比较安稳的老年生活,他恨不恨?悔不悔?值不值得?
父亲啊!你来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要我坚强?可是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也有很多事情不是光凭着坚强的意志就可以达成的,我…有没有机会以时间换取运气?
天哪…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天哪!好疼…好疼…突然莫名的脑海中飞过,邵烨的腿一把踢在自己穴上的假阳具,中逸痛的龇牙咧嘴,奋然抢上前去,撞上了墙壁,才发现是幻觉…是幻觉,呼!中逸松了一口气,手扶着墙壁深吸着,冷汗点点的从额际盗出…
整个偌大的屋子里,中逸走着最长距离的半径六公尺,像一只受困在狮群中的麋鹿,无法停止,无法停止让自己受伤流血的欲望,只有受伤,才能休息…
白天他们一个是衣冠毕挺的科技新贵,一个是春风化雨的教育界名师,但一到晚上他们俩便会化成恶魔,无止无休的生死纠缠…
乐乐上学了,偌大的屋里失去小孩子的笑声,屋子空虚到连风都不透,处处都是魔魇、现实的、过去的、虚幻的无孔不入的从每个地缝墙角钻出来,穿透他的每个穴道关节,连思想的空白处都不放过。
乐乐你适应良好,我却一个人好害怕、好空虚、一刻都快捱不住了,好想叫你留在屋里陪着爸爸,乐乐,爸爸好想你,好需要你…你可不可以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去,这栋房子充满他们的味道,我好怕他们,好怕好怕…
长柏头低低的跟他的身后,担心他跌倒,白少爷的步履轻飘飘的,彷佛一下子就要消失散掉,劝他停下来又不听,想必等会儿邵少爷或殷少爷会有一个赶回来吧,或许两个都会回来,他们就是这么担心白少爷,却又不断的伤害他,真是爱的没有天理…
“长柏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中逸猛然回头,神情蓦然变得很飘忽。“看…看什么…?”不只嘴角在发抖,两双腿都在发抖,长柏急着满头大汗,心想:糟了,白少爷的是不是又犯病了?这下该怎么办?长柏边说着边用手机拨殷健南的号码,因为殷少爷最近对白少爷比较好,啊!
不对,邵少爷他有医科的背景,找他会比较济事,也不成,邵少爷他好像学得不是精神科的…正急忙间,一之温软白玉的手抚上长柏握着手机的手,啪地一声手机掉到地板上。
“这是什么东西,好不好玩?”中逸饶富兴趣的捡起长柏的手机,蹲在地上看着,长柏的手机是旧式的,体积比较大,呈瘦长型有黑色的外壳,中逸好奇的看着,突然脑中急遽转过一个意象,他吓得把手机用力一抛,口中喃喃的念道:“不要…不要…”
声音细碎而压抑,全身不住的痉挛。长柏看中逸怕的脸色苍白,像一个被虐待的无助孩子,顿时就想冲过去抱住他,但最后一丝理智镇着他的身体,被两位少爷赶走的事小,就算断臂断膀也活够了。
只是若接下来的替手不安好心,那中逸要怎么办?别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糟老头能让他们放心的留在这里,因为只有我无视于中逸的美丽,以前服侍过白少爷的从没一个安好心眼的,所以他们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少爷…”长柏大吼一声,意图唤醒中逸的神志,虽然他很想安慰他,但这里的隐藏摄影机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房子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监视,当监视的人发现画面不对劲时,可以发出讯息直接传输到他们的手机…
“长柏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中逸楚楚可怜的问长柏道。“少爷你要我帮你看什么?”长柏的声音很是镇定。“你帮我看看我屁股里面有没有塞着东西,他们好像有帮我拿出来了、又好像没有,我想确定一下。”中逸的说话已完全混乱了神志,此时他的眼神只流露出小孩子的脆弱与天真,却对自己的身体没有羞赧,长柏听到他的要求,头上好像被巨钟猛撞了一下,半晌无法反应,连思考运作都完全停顿。
“长柏长柏你怎么了?”中逸担心的唤醒长柏。“少爷我没事。”长柏霍然的站了起来,必须赶快通知两位少爷,万一…中逸看着长柏要走,脱口而出的问他:“长柏我问你,是不是有个小孩子不见了?”
脑海中有一个小太阳的笑靥,温暖的、活泼的、开心的不断的像小泡沫一样不断的从中逸的脑海里冒出来:“我是不是丢了一个小孩?”
“少爷你在说乐乐吗?”“乐乐?…他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吗?怎么不见了?…啊!他去上课了,去学习了,他离开我了…离开我了…”中逸喃喃自语道,状若失魂。
长柏看着心中一恸,心里有份柔软被触及,也不管此刻的中逸能否听懂:“少爷,本来我不应该说的,乐乐的班导曾打电话过来说,乐乐刚开始时还算适应良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都不肯上课,而且不理会任何人,每天只管坐在时钟下面等着下课。”
不该说又为什么要说呢?邵少爷不是警告自己不许用乐乐的事增加白少爷的精神负担吗?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可怜他们一对父子吧…长柏后悔不迭的快步走去打电话。
“乐乐…乐乐…啊…”一个极熟悉的名字唤醒中逸的理智,他跌坐在地毯上,偌大的自责排山倒海的压垮过来。
看着他对舞台表演的侃侃而谈,以及对幼稚园生活的津津乐道,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乐乐你为什么要骗爸爸呢?乐乐我该怎么办?…爸爸我该怎么办?中逸跌坐在地板,再没有多余的气力站起来了。
突然门把上的锁转动了,中逸下意识锁紧身子抬头望去,只见邵烨八尺的身型恍若门神的站在那边,中逸脸上的表情变镇定了,从慌张无助变成冷淡,脆弱非临被逼紧的时候从不轻易泄漏。
邵烨定定的看着他一眼,眼神火赤的,不是愤怒,不是欲望,是痛苦。强健的身行突然转进了厨房,光晃晃的拿了一把三尺的西瓜刀走了出来,一把塞到中逸的手下。
“这是我承诺的,恨我的话从这里砍下去。”邵烨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再强壮的生命不过一刀,以后的事殷健南会帮你收拾,会被当成意外,你不用负担任何刑责,杀死我吧,你恨我的日子,够久了。”
六年来的互相折磨够久了,豆大的两颗泪水从邵烨的脸颊滑落,倾刻扑簌簌地一直掉,止也止不住,六年,换不来三个字,有的只有冷漠与无视,逼的自己一次一次的理智丧失。
尽管肉体屈服了自己,但他的心永远辉如星月、高不可攀,他像铁一般的冷硬的心,再一次次的事件后也要崩溃了,到那时候那个曾经阳光的、愤怒的、桀傲不驯的少年就完全死了,从肉体到精神完全死在自己的手里,就算还活着,也只剩一个灵魂出窍的躯壳,一个任人摆弄的布偶,真正的他早就死在自己的手里了。
这六年,难道为了就是要得到这样的结果吗:“快杀死我吧!”无法克制不再伤害,也无法保证不会期待,只好让自己退出来成全他:“哈哈哈哈…我是不可能放弃你的,除非我死!”邵烨斩钉截铁的说。
冰冷的刀刃传达到中逸同样冰冷的手中,他恨定的看眼前这个人,没错!他该死!万死不得赎其辜,刀让中逸的眼神迅速赤红,涨满欲望,杀人的欲望,他紧紧的握住刀柄,向上往邵烨的脖子一劈,瞬间一洒狂红的血液飞溅中逸的脑海…是皇宗梧临死前的呕红:“我死了,你会后悔的…哈哈哈哈…”…是韩璇死前的咒怨:“这样…你一辈子永远都忘不掉我…哈哈哈…”拿刀的手框当掉在地板上,中逸的脸转成死灰。灵魂已经背负太重、太重的死孽,不能再负担任何人的了…邵烨不知的看着他,难道…难道他对自己有…有一点点的…一点点的…邵烨口干舌燥,似乎在等什么,黯然的眼瞳中迸出一丝精光。
“刚才我已经用一刀杀死你的爱,以后你永远没资格爱我。”中逸平静的说。邵烨一听眼睛恶狠很的盯住他,嘴巴倏然张大,合拢不起,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那个字,不是还没说吗?不是还没说吗?是他要先说的啊…我怎还没说就…被否定了…
邵烨哭了,双肩急促的耸动,一吼一吼的哭出心里最为深层的悲哀,宁可他把我千刀万剐,也不愿不能爱他…
邵烨狠狠的哭着,双手不敢把眼前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只好抱胸痛哭…但还是一阵一阵冷…比刀还冷…圆圆的手指头几乎嵌进肉里去了…还是止不住的抖…
中逸的眼神变柔软了,他低敛着、掩饰着,冷冷的站了起来,看到一旁的健南站着,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了,殷健南看中逸站起,不容退缩的一把揽住他,另一手粗鲁的抬高他的下颔,不意外的看到极深极黑的幽瞳里迸出闪闪的星光,殷健南将自己的嘴凑近,将那些星光咬的一颗不剩。
“啊…”一声骇人的厉叫响撤屋庭,邵烨双眼赤红的野兽的站起来,恨恨的看着眼前这一对拥吻的男人,霍然地不自觉地抄起中逸掉落地上的刀,一把劈开过去。
劈到温暖的安静的眼睛上面停住了,英雄气短,刀重新掉落到地上,一阵粗喘声让邵烨回神,长柏不晓得何时冲了过来,他的手愣在半空中停驻,邵烨顿时升起一股杀机,又顿时那股杀机烟销殆尽。
这一天,邵烨搬离了这里:“我的爱被你杀了…但我没有放弃…”临走前,他这样对中逸说。
殷健南只是好整以暇的把中逸抱在身上,以一副胜利的姿态观赏眼前的闹剧,直到邵烨走后,昵在中逸耳边说:“我很吃味,这小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多幸福,不过我也不会告诉他的。”说完他张嘴将中逸的耳包在自己的口中,慢慢品味。
吃味?是吗?也许曾经与邵烨接近爱的距离吧,只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中逸的眼皮跳了一下,感受整个耳朵被含在殷健南嘴里的不适与颤抖…那时候,他上雅格中学的高二,而自己因为…某些缘故…办了休学,中逸一直很想念那个学校、以及那些死党。
直到有一次、邵烨忘了带课本,而那个课堂老师是很严格的,中逸肯定,于是他帮少爷送书到学校…当时中逸的心中相当兴奋、这个理由是合理的吧?
他想去,就算有人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中逸一样不会放在眼里,他的脸色平静,心情狂喜的走进校园,走进教室,特地为邵烨送书。“以后你不要到学校找我。”邵烨说。
“为…什么?”中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看…大家都在看你。”邵烨说着,中逸顺言望去,只见以前那一搭死党正看着他,中逸向他们扯出一抹微笑。
好久没跟他们打篮球了,不知大家日子过的可好?然后他们开始向中逸走过来,开始讲话,中逸还没来的及迎过去,突然手脕吃紧,邵烨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开:“快回去!不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少爷…我…”中逸正待求情,却发现邵烨已经跟那群人打起来,为了怕另生事端中逸只有一咬牙的离开校园…然后、他从此就没再踏入过校园了…自从劭烨那一句:“以后你不要到学校找我。”
之后,两人的感情就变了…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愿意…中逸凄苦的想着,可是如果不被理解,还被推了一身恶名,那是万万不可忍受的。“怎样,舍不得吗?”
殷健南咬了中逸一下,让他回神过来。“如果对那种人舍不得?我又没烧坏脑袋。”“说的也是,那我呢?”
“你哪时候要滚?”“我跟他不一样,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照样缠着你,你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我。”殷健南播弄着中逸颈中的项圈。
“那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中逸粗喘着气,把手按在他的手上。殷健南轻轻的掬起他的纤手吻着:“当然不可以,规矩就是规矩,一个都不能改变…”中逸眼神一变,殷健南继续说:“不过我以后尽量带你出去,你高兴吃什么就吃什么…你的身体变的太差了,干起来都没劲!”“那还真感谢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