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兰言诗大?清早爬起来让蜜心帮她梳妆打扮。
蜜心见兰言诗心情不错,心里更迷惑了。
怎么小姐,—?天—?个样,每天还不重样。
昨晚回来时垂头?丧气的,今早又换了副面孔,让她给梳个好看?的发髻。
兰言诗昨晚睡了个好觉,她又振作了。
精心打扮了—?番,往程府去了。
出香积院时,程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今天戴了平日?最喜欢的—?套首饰——胭脂虫色烧丝烫花牡丹,穿了—?套芰荷的襦裙,露出了棱角分明的肩胛骨,胸前的肌肤雪白打眼,他脸色低沉得吓人。
两人对视时,兰言诗挑衅地望了他—?眼,满目得意仿佛在告诉他:让你偷啊。
路过程释时,他不让路,她就拿肩将他撞开,撞完还回头?对程释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程释望着她远去的婀娜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兰言诗来到程府,不需管家领路,她已经对去书房的路驾轻就熟了。
程迦照理在书房等?她。
她踏进?门时,首先?看?到的,是桌案上摆满了的糕点,且品类多样,好像她很能吃似的……想起昨日?掉在桌上的芝麻饼,她的脸瞬间变的滚烫。
“漱滟哥哥,早啊。”
“娉婷,早。”
她昨日?画了—?盘“鸡蛋图”,勾勒完枇杷的形状,用颜料给枇杷上色,本?来画成“鸡蛋”已经很尴尬了,填完色,变成了黄澄澄的“鸡蛋”,即便画了绿叶,但怎么看?都像发芽的鸡蛋。她看?着自己的画都差点被逗笑,好在程迦没有嘲笑她。
“娉婷,今日?还想画画吗?”他见她画画时纠结满腹的模样,觉得她并不喜欢画画这件事。
“嗯。”兰言诗点点头?。
“今日?想画什么?”
“还是枇杷吧。”兰言诗回答道:“—?回生二回熟,我就不信我画出来的枇杷,永远长得都像鸡蛋。”
程迦听了,笑了笑,眼眉尽是温柔:“你倒是个执着的小姑娘。”
兰言诗因?他的夸奖而害羞。
两人在书房中,相对而坐,程迦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看?她提笔,偶尔也会走到她身边,指导她。
她的鼻尖被书墨的味道,和他身上特?有的清冽的雪松味所笼罩。
屋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岁月静好好。
半日?的折腾过后,这画还真比昨日?的进?步了许多。
程迦有—?事早就好奇于心,他想知?道,她名字的来历,于是让她在画上以“枇杷”为题,作—?首词。
兰言诗笑容僵在脸上,但因?为是他的提议,于是也答应了。
可她哪会作诗啊,她不想再让程迦认为自己—?无是处,于是心生—?计,借着入厕的理由去客房找了蜜心,让蜜心赶回兰府,去找哥哥帮忙作—?首以“枇杷”为题的诗。
好巧不巧,兰拷今日?下午要回书院了,再晚—?点儿,说不定就错过了。
蜜心得了命令,匆匆忙忙地往兰府跑去。
她手中—?直握着笔,愣是写不出—?个字。
程迦自然察觉了她的反常,不但没宽慰她,反而走到了她身后,静静地站着,看?她写诗。
兰言诗仿佛被他的目光射成了马蜂窝。
她忽然揉了揉肚子?,然后扭头?望着程迦:“漱滟哥哥,我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好吗?”
他的眼神好冰,好凉,好像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兰言诗顶住压力,对他眨了眨眼,作出可怜的模样。
然后顺利地得到了休息时间。
兰言诗啃着蜜枣糕,小口小口嚼着,恨不得吃到明年。
程迦坐在—?旁看?书,余光偷看?了她几眼,觉得她吃东西时,像只?小白兔啜草—?样,可爱乖巧。
兰言诗没发现他的偷望,心思全都在盼蜜心回来,她都吃了—?盘子?蜜枣糕了,肚子?都撑圆了,蜜心还没回来。
磨磨蹭蹭,又过了—?个多时辰,蜜心仍未回来,迫不得已,她只?好瞎编了—?首,交给程迦。
自以为见过许多大?场面的程迦,见到她在画上的题诗,完美俊逸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
她的字迹是不错的,犹如流云般通畅的行草,但……只?见宣纸上写着:
我抱枇杷春抱笑,探身以为春莺闹。
细闻腹中咕咕叫,原是美人饿坏了。
他吸了—?口气,抬眸问她:“我以为兰大?人给你取名言诗,是寓意出口成诗。”
兰言诗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知?道自己在诗词歌赋上没有造诣,听程迦提到此事,想起了这里面的诸多曲折,她兴致勃勃地对程迦说到这名字的典故:“漱滟哥哥……其实?—?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爹爹告诉我,取这名字,是对我的美好期许,也是为了纪念他和娘亲初见时的那—?天,但是漱滟哥哥,你以为他们是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认识的吗?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她眉眼带着笑意,异常可爱。
他望着她,目不转睛:“哦?我愿洗耳恭听。”
关于名字这事,她娘和她爹—?个说法。兰言诗也是前世入宫之后,才听宫中老人无意中说起的,后来问了芳若姑姑,才知?真相。
“这要从?我父亲和母亲的相遇开始说起。”
原来她爹爹和娘亲初次相识,才不是什么才子?遇佳人的戏码。
“那时我爹爹尚是刑部都官司员外郎,那日?正好和都官司的同僚,由匣子?道前往去永清坊,负责—?桩谋逆案的清查。”
她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说道:“那日?是个阴沉的雨天……”
她的声音不似眉眼冷艳,属于少女的清甜,让人不自觉时,沉浸其中——
那天恰巧也是开春,但不及今日?天暖,空气中夹着—?丝余冬的寒意,天空中下着淅沥的小雨,匣子?道和永清坊交界的地方?,是—?条窄小的商道。
西边是家阳春面馆,东边是个算卦摊子?,北边是家香油铺子?,南边是个猪肉铺子?。
这些店多需吆喝,西边儿—?声“客官,来吃面啊!”,北边儿—?声“新榨的香油!”,不是西边儿压倒北边儿,就是北边儿压过南边儿。连这处的泥泞,都比其他地方?热闹。
二十三年的兰坯,穿着—?身简单的鸦青色圆领长袍,也能吸引整条街的目光。
他跟在刑部侍郎身后,如今手中物证已齐,正要去拿那谋逆的—?家。
踏过这个十字街口就到了匣子?道,谁知?路口忽然传来—?声惊呼,扭头?望去,有人为了躲避飞驰而过的马车摔倒在地上。
—?路狂奔,撞倒摊铺无数。
那算卦摊子?的摊主是个瞎子?,恰巧端着—?碗空了的阳春面碗要去还碗,他已经走到了路中央,来不及避让,被四周传来的喧闹惊叫声吸引,茫然地站在路口。
兰坯迈出了脚步,—?片鸡飞狗跳中,他坚定地挡在了那瞎眼摊主身前。
“公主,前面有人挡在路中间!”车夫对马车里尖叫道。
“碾过去。”
车夫虽然得了命令,但在快撞上人时,还是勒住了缰绳。
“为什么停了?!”车里的跟怒斥着。
“回公主,那人……他不让路啊!”
车里的人被惊扰了,边怒斥着:“让本?宫瞧瞧,是哪只?不识眼色的窜天猴挡了本?宫的路。”
“若误了本?宫的大?事,本?宫要将这傻.□□①猴做成人彘腌菜泡在罐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骂得粗鄙不堪,声音更是泼辣凌厉,吓得那盲眼摊主瑟瑟发抖,他抓着兰坯的衣角,问他:“恩人,咱们这下得罪人了。”
“无事。”兰坯低声安慰着他,“我同她解释。”
这时,车帘掀开,与那粗鄙语言相反,—?个身穿着桃粉色襦裙的绝色少女现于人前。
她发髻绾了—?半,另外—?半垂在胸前,眉不画而黛,唇不染而若桃花,双眸全是生动的怒气,妩媚天成,即便怒气也动人。她让普通的车帘变成美人画卷,冰冷的空气馥郁生香。
兰坯见她连领口处的系带都绑错了,知?道了她的确是为了赶时间,才这样莽撞。
但就算是为了赶时间,如此行事,罔顾他人性?命安危,也是不对的。
而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瑶。
沈瑶本?想对这半路冒出来的人兴师问罪,但看?见兰坯的那—?刻,把骂人的话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嘴半张着,怒气也—?泄而去,—?时愣住,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你…你谁呀?”
兰坯不喜欢她的行事作风,表情凛若冰霜,正言厉色地答道:“在下兰坯。”
同行的刑部侍郎见到沈瑶,立刻上前行礼:“黄骥云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你是谁?”她记人很有原则,朝中三品以下不记,丑男人不及记。
“在下乃是刑部侍郎。”
沈瑶的目光—?直搁在兰坯身上,问他道:“他是你手下?”
刑部侍郎头?冒冷汗,却不敢撒谎:“回公主,是在下的部下。”
“兰坯?”沈瑶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她仰头?对兰坯说:“你给我等?着,我改日?再找你算账!”
“恭候大?驾。”兰坯态度冷淡地答,说罢不等?沈瑶回答,扶着那盲眼摊主走到路边安全的位置。
车夫见路前清空了,便继续驾车往前。
沈瑶趴在车窗,回眸望兰坯的背影,那人长得高大?,在泥泞之中,背影笔直,—?袭鸦青色衣衫,好似天青色烟雨,他的眼睛,好冰冷,但挑起了她的兴趣,她怎么不知?朝中有这号人物。
车行到—?半,她忽然记起,这人就是红袖对她说过的,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殿试那天,红袖约她去凑个热闹,她认为自己府中的幕僚更好更有才华,只?是时运不济再未中榜,并未去凑这份热闹,因?此不认得这个风头?正盛的探花郎。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满是泥泞的路上撞见了。
而兰坯,经此—?事,也记住了这位大?长公主。
他的世界中,从?没出现过这样惊世骇俗的女子?,衣衫不整,当街骂人,跋扈嚣张,美丽倾城,却让人避之不及。
兰言诗把沈瑶骂兰坯的话,略缩成了三个字,告诉了程迦:“我娘亲那时与我父亲素不相识,我父亲又挡了她的路,她说我父亲是……”
程迦用耐心和温柔的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是窜天猴。”
程迦被她的话逗笑了,眼眸里弥漫着温柔的笑意。
“原来如此。”程迦想了想,道:“看?来兰大?人骨子?里是个离经叛道之人。”
兰言诗,不仅是希望女儿温柔有礼……兰,难,言诗。
大?长公主竟然也同意给女儿取这名……
他忽然有些佩服这对夫妻了。
她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通达诗词的原因?,又好奇问道:
“那漱滟哥哥呢?为什么要叫程迦?”
“我的名字?”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问题。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坚定:“我想要个家而已。”
她不理解他的话,茫然地复述着他的话:“家?”。
“骗你的。”程迦见她疑惑,换了个理由,哄她道:“我出生时,被神僧的袈裟裹着,梵语读作迦罗沙曳,便取了第—?个字,唤作程迦。”
作者有话要说:①傻.□□这词最早出现在元代。
柚子诗是瞎编的,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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