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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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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井去外地出差,走了一个多月,从西安带回来点特产,今天给宁小诚送过来:“那袋给咱爸咱妈的,那袋是给你的,你别拎错了。”

小诚手里托着一捧小石头子儿,往水面里扑通通扔了两个:“你把我那袋拿回去吧,家里没人吃。”

“你不吃蒋晓鲁还不吃吗?都有,连常佳那份我都备了,她晚上加班,十点以后我送过去。”

吴井带着墨镜,靠在自己破三菱车上,算计的精。

宁小诚微微回头,一笑:“居心叵测啊你。”

“哎呀——”吴井搓搓手,很期待:“这事儿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托蒋晓鲁在酒吧那么一闹,我还没这机会了。”

“人跟人啊,你得承认,都是缘分,三分缘分七分努力,遇上了是一部分,剩下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

小诚抽了抽嘴角:“您可真能给自己找补。”

“头一次听死皮赖脸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吴井把墨镜往下推了推,露出眼睛:“哎,真生气了,就闹到这一步?”

他也是才听说,心里震惊的很,依照宁小诚的脾气,怎么着,也不该发展到离婚这一步。

宁小诚蹲在矮堤坝上,一屁股坐下,扔了手里的石头子儿。

眼波悠悠。

“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确实挺恨她的,恨的牙直痒痒,我就想啊,你不就为钱吗,就为那破工作,行,我把你那买卖搅合黄了,倾家荡产我也给你搅合了,我让你一分钱也得不着,我打击你,你在乎什么我就打击什么,让她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就是她以为的那么容易,那么想当然,真就那一瞬间,恨到骨子里了。”

吴井笑一笑,叹气:“是你,你以前办事儿的时候不也这样吗,不给人留一分钱余地,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诚儿,你听我一句劝,这么干不合适。我觉得……”吴井咳嗽一声,想帮蒋晓鲁说两句话,好歹她算个媒人:“你看,第一,她也不知道你当年和何汴生的关系,要是知道,肯定不能这么干,咱退一万步说,她就是真干了,一个小业务员儿,能起到多大作用啊,她那脾气一年能捞几十万就乐上天了,无非是被人利用了,男人不都要点争强好胜的虚荣心吗,兴许那华康就没安什么好心眼儿,想利用蒋晓鲁引你上道儿。一单并购,分红提成,少说几百万,换我可能我也答应。”

“毕竟这年头,谁有不如自己有,钱多不压身。”

道理谁都懂,就是说不通。

“她要钱干什么啊?”宁小诚气难顺,反问,“没缺她吃没缺她喝,要什么我都答应。还想怎么着?”

吴井追问:“她管你要过东西吗?”

哑口无言。

“蒋晓鲁可能这些年在社会上打拼,穷怕了吧。也不能说是穷怕了,是……是自己成习惯了。”吴井斟酌了一下:“常佳跟我说过,她们刚大学毕业那年,两个人合租,通州还偏的地方,俩人天天五六点钟起床,导一个多小时地铁才能上班,一个月交了房租就那点钱,想买几件好衣服,攒几个月。”

“你想想,现在这个条件的,联勤院儿里住着的,老家伙们谁不省吃俭用给孩子准备套房子啊,等拆迁也好,买二手也好,男的留着娶媳妇,女的留着当后路,将来结婚不合适一拍两散,两人互相呸,谁都觉得自己了不起,蒋晓鲁有吗?这么些年跟继父住着,还有个妹妹,她妈屁大点事儿还都想指着蒋晓鲁呢,自己吃不饱抠下来得贴补别人,你要让她不管,她还真不是那种人,换成我,就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爱谁谁。”

宁小诚又捡起一把石头,搁在手里搓。

“但你要说她图你钱,哎,不瞒你说,那时候知道你俩结婚了,哥们私下里出去吃饭还说呢,蒋晓鲁这回是真捡着便宜了。”吴井走过来,蹲在宁小诚身边:“现实条件摆在这儿,你俩当初往一块凑的目的就不纯。她之所以这么干,可能也是怕你蹬了她,感情上寻不着踏实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或者是像我们说的,她也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

吴井碰了碰宁小诚胳膊肘:“你敢摸着胸口说你当初娶她是真喜欢?不是像施舍似的救急就难?或者为了满足咱男人那点虚荣心,彰显一下自己魅力?”

“当然了,蒋晓鲁答应跟你,可能确实有一部分是当时被逼急了,可人家长的不难看,这个这个还可以说是相当好看,你就没被人家美色所诱惑?行啦……”抓起一捧小石头,吴井盘着腿老神在在:“大家战斗目的都不纯粹,都是互相占便宜,见好就收吧。”

这东西,就是较劲,你别认真,谁认真谁动感情谁就输。

输了,你就得让步。

让步让到一定份上,另一方仗着宠还得寸进尺,可不就是两败俱伤吗。

可她要对你没感情,忽悠着你呗,顺着你呗,夫妻俩相敬如宾,各取所需。

宁小诚被吴井说动了,跟他倒出实话:“其实也不是为了孩子,我俩心里都明白。”

“没了就没了呗,你能怎么办。”小诚往后一撑,懒懒看着湖岸:“也不是不能再要了,我也不等着谁给我养老,就是气她这个态度,胆子天大,这事儿说都不跟我说一句,哪怕你问问我呢,自己就去了,心挺狠的。”

对她这么好那么好,付出了仍然没得到。

一拳锤在棉花上,连个响都听不见。

可是恨完骂完之后呢。

再想想,又觉得她很可怜,往那儿一站,红着眼睛给你解释,被他一把推开,又黏上来,你说什么她都不吭声,蒋晓鲁哪是能听别人骂的人啊,不吭声就是知道自己对不住你,跟你认错了。

吵架要的从来都不是谁妥协,要的是发泄心里的愤怒,兼带快意伤害。

发泄了,反过来想想,她心里应该也难受,且不说做了那手术伤不伤身,屋里二十六七度,她还穿着毛拖鞋厚球衣,他连问都没问一句,这事儿做的挺不地道。

也不该那么想她。

有时候喂个王八她都能跟它自言自语半天,何况是个生命。

真正导致走到这一步的,是两个人口不择言都说出了当初结婚的目的,恶意也好,无心也罢,一旦这层皮揭开了,就没法再往下假装和睦了。

吴井也没辙了:“那怎么办呢。”

“你还真敢开牙,离婚都说了,想再挽回可难了。她答应你了吗?”

宁小诚点点头:“应了。”

“我是在气头上说的。”小诚把脸埋进手里,烦恼抹了一把:“没想真让她——”

“可她不一定是气头上应的。”吴井笑一笑,手在小诚肩膀上重重拍了拍:“覆水难收啊。”

“诚儿,你承认吧,不是晓鲁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晓鲁,她在你心里已经比你自己都要重了,可能当初结婚你想的是多个亲人,可现在,她对你来说是爱人。”

你不爱她,伤害她干什么呢。你跟华康较这劲干什么呢。谁有病为了一个心思不在上头的人动气,这点,宁小诚想的特别开。

蒋晓鲁的个性,本该是离开谁都会过的更好的。

她为了自己活不假。

可谁不是为自己活呢,为了欲,为了想要。为了得到。

吴井是真想帮宁小诚一把:“要不晚上我弄个饭局,让常佳叫上蒋晓鲁,坐一起我给你俩撮合撮合,把话说开吧。”

“今天有事儿,郑昕谈了个男朋友,带回来见父母,在外头安排了顿饭。”宁小诚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晚上见了她再说吧。”

“你就作。作到你把她那生意弄黄了,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什么油水得不着,婚也离了,什么也不剩,你就爽快了。”

……

这顿饭是郑和文亲自给宁小诚打的电话,郑昕好事将近,带着男朋友跟家里人见一面,于情于理宁小诚是家里的大女婿,是郑昕的姐夫,理应和蒋晓鲁一起出席。

一码归一码。

宁小诚满口答应下来,说一定准时去。

他想着这次是个机会,借此和蒋晓鲁把事情摊开来谈。

没过多长时间,蒋晓鲁也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很平静:“郑昕谈了个男朋友,郑叔说想请你一块去,晚上五点,你方便的话去一趟行吗?我不想让家里知道咱俩……”

说到末尾,她声音渐渐低下来。

宁小诚听着电话,主动提:“我回家接你吧。”

“不用了。”蒋晓鲁捂着话筒,抿了抿唇:“我在公司上班,下了班我自己过去。”

一听她在上班,宁小诚阖了阖眼。说了句行,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宁小诚先到了之前说好的酒店,没上楼,一直在酒店外面的台阶上等,过了十几分钟,蒋晓鲁开车来了。

下车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台阶上,蒋晓鲁还愣了一下。

“上去?”

“嗯。”蒋晓鲁点头:“走吧,二楼,206。”

并肩在一楼等电梯,周围还有别的客人,宁小诚下意识牵住蒋晓鲁的手。

习惯成自然了。

蒋晓鲁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主动回握,也没甩开。

这是家海鲜馆,宁小诚来过几次,进大堂等电梯的时候,经理还笑容可掬问候了一句:“宁总,很长时间没见您了。是和朋友吗?一会儿我帮着照顾照顾,让服务员上楼点菜。”

小诚和经理客套了两句:“生意兴隆,家里人在这吃顿便饭,不用那么麻烦。”

经理微笑着和他,和蒋晓鲁点点头:“好的,今天鳓鱼不错,都是空运从青岛那边来的,有用我的地方您说话。”

“谢您。”

电梯来了,两人缓步进去,蒋晓鲁忽轻声说:“小时候我妈不太会做饭,都是我爸做,每周六晚上我爸都炖条鱼,也是鳓鱼,肚子上划两刀,泡上葱和姜,我吃鱼肚子,我妈吃眼睛,他吃尾巴。”

小诚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喉间微动:“傻吧,吃鱼都先吃腮,那地方软,营养价值高,就一口。”

蒋晓鲁想起以前,眼睛弯弯的:“我嫌太少,很贪嘴,总挑肉多的地方咬,我爸就捡剩下的鱼汤和零碎。”

有一起坐电梯的大姐同来吃饭,闻声笑呵呵回头,接了句话:“傻姑娘,这小伙子才是真会吃,饭桌上谁要是给你夹鱼鳃,那是疼你,看重你。”

“以前我们家里也是,她爸在市场上买两条鱼,我那闺女第一筷子肯定戳肚子。”

大姐岁数不小了,很和善,笑盈盈打量着他们:“小夫妻看着真好,你肯定疼媳妇。”

小诚笑了一下,内敛不善表达,蒋晓鲁反而大大地笑了一下,爽朗道:“是,他对我特好。”

大姐合不拢嘴,和爱人对视:“咱家闺女要是能找个这样的,我可知足了。”

电梯到了楼层,纷纷步出。

蒋晓鲁仰头看了眼指示牌:“唔……往右,这边——”

“晓鲁。”宁小诚往后带了她一把,似乎有话想说:“你等会儿。”

蒋晓鲁浓眉大眼,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等他下文。

宁小诚还没等开口呢,不远郑和文看见俩人,高兴招了招手:“晓鲁,小诚,这屋,快来——”

蒋晓鲁一扭头:“哎,马上来。”

小诚气的呀。

话又咽下去。

只能走。

一进屋,沙发左侧的男人站起来,迎过去,郑和文乐乐呵呵地介绍:“小傅,来,这是郑昕姐姐和姐夫,小诚,这是傅延,郑昕她们航空公司的副总。”

宁小诚再好,再优秀,怎么说也不是郑和文亲女婿,如今郑昕有了另一半,且另一半很说的过去,郑和文难掩高兴,一改平常严肃。

要个脸上有光呗。

小诚分得清场合,主动上前和傅延握了握手:“你好。”

“你好。”傅延很有礼貌,对小诚也表示出了十分的尊重:“听我们大总说过您,没想到今天有机会见面了。”

傅延很周到,看宁小诚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大总姓贺。”

“喔——贺文礼。”小诚笑笑,松开手:“以前出差在机场走要几次要客通道,是他安排的,打过交道。”

杜蕙心此时微笑着立在一旁,觉得作为母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两个女婿一见面,还都是这样的人,喜上眉梢,给郑昕递了个眼色:“叫人。”

郑昕穿着小套裙,明眸皓齿:“小诚哥,姐。”

“啧,叫姐夫。”

郑昕嘴甜:“叫姐夫该把小诚哥叫老了。”她快步上前拉开两张椅子,招呼他们坐下:“姐,爸妈,别站着说。”

傅延又和蒋晓鲁握了握手,随郑昕一起叫了声姐。

傅延今年刚三十,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家在天津,父母都是公务员,人有礼貌。

席间多是宁小诚和傅延在说话,聊机场改建,聊空管,天南地北的,偶尔说起他和郑昕恋爱,蒋晓鲁抬头看郑昕一眼,姐妹俩彼此心照不宣,郑昕呵呵傻笑。

“晓鲁,今天怎么不太爱说话呢。”郑和文转了转桌子:“来多吃点。”

她端坐,赶紧笑了一下:“哎,谢谢郑叔。”

蒋晓鲁大多数时间是在低头安静吃饭,听着,宁小诚和傅延说话间隙,会慢条斯理用筷子剔了鱼刺,再夹到她盘子里。看上去夫妻默契挺足,关系也挺好,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对劲。

杜蕙心也发现端倪了,虽然面上没说,实则一直在观察。

于是趁蒋晓鲁中途去洗手间,终于找机会跟了出去。

蒋晓鲁推开隔间门出来,见杜蕙心还吓了一跳:“妈,你也上厕所啊?”她回头看了一眼:“去吧,旁边没人。”

杜蕙心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和小诚吵架了?”

“没有啊。”蒋晓鲁甩了甩手,一派镇定:“我饿了,他们说话我也插不上嘴。”

杜蕙心不信:“你觉得郑昕那个朋友怎么样?”

“傅延?人挺好的,反正——”蒋晓鲁咯咯笑起来,实话实说:“比曹小飞靠谱。”

“看你笑了妈就放心了。这刚才一直闷头吃,总惦记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工作还顺心吗?”杜蕙心自从蒋晓鲁嫁人以后,心里始终放不下,见了面问东问西。

“挺好的,都挺好的。”蒋晓鲁扶着杜蕙心的肩:“哎呀——你就别操心我了,操心操心你小女儿,啊。”

“啧,你还没完了,别总大女儿小女儿的,都是闺女。”杜蕙心埋怨蒋晓鲁,佯装嗔怪:“你出嫁我心里就够堵的了,一年多没顺过来,还拿这个说事儿。”

蒋晓鲁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了。”

杜蕙心仔仔细细打量了蒋晓鲁一番:“妈看你这两天瘦了,嘴唇也发白。”

“天热,嘴干。”蒋晓鲁迅速伸舌尖舔了舔,砸吧砸吧:“这回好了吧,口红都吃花了。”

杜蕙心不再说话了,抚了抚蒋晓鲁的头发:“你说好就行,不说妈就不问了……”

“妈——”蒋晓鲁忽然张开手,搂住杜蕙心,下巴磕在母亲肩膀上:“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抱一下吧。”

杜蕙心比蒋晓鲁个子矮,蒋晓鲁需要微微弯着腰。

母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亲密举动了。杜蕙心微微一愣,赶紧笑着伸手拍了拍她:“我这大傻丫头啊……”

蒋晓鲁皱眉,吸了吸鼻子:“您刚才不是不让我说大小吗。”

“那不一样,说你大,是说你懂事儿。”杜蕙心又拍了拍她肩膀:“好了,起来吧,一会儿人家看见不像话。”

“我抱我自己妈妈有什么不像话的。”蒋晓鲁吸了吸鼻子,无声用手指揩掉眼角泪珠,直起身来:“哎,妈,你当年怀郑昕什么感受啊?”

杜蕙心以为蒋晓鲁是看郑昕触景生情,不太自在:“能有什么感受,心里期盼给你郑叔有个交代,自己多个孩子,更多的,是将来我真没了那一天,你还能有个伴儿。”

“这话妈不管你信不——”

“我信。”蒋晓鲁截住杜蕙心的话:“我信。”

“姐妹之间的情感肯定比不上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但是好歹……也算有个亲人。这种感觉等你自己以后有孩子就明白了。”

“嗯。”蒋晓鲁想了一下,给杜蕙心拉开洗手间的门,微微一笑:“走,回去。”

……

一楼大堂,傅延拿了自己钱包要郑昕下楼结账,宁小诚也跟出去买单,在收款台,宁小诚低头在单据上签字,郑昕敲着手上的钱包,狐疑问:“小诚哥。”

“嗯?”

“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

宁小诚把笔和单据递给收银员:“这也能看出来?”

郑昕跟傅延打打交道还行,让她惹宁小诚,她还真不太敢。只能瞪着他:“你不能欺负我姐!太不男人了!”

“呵……”宁小诚笑着把卡收进钱夹里,随手往裤兜一揣:“你姐这么跟你说的?”

“我没欺负她,是你姐欺负我了。”

“我姐那么喜欢你她才不会欺负你。”郑昕咕哝了一句:“我以前偷看过她日记,日记里声情并茂表达了她对你滔滔不绝的爱慕之情……”

“编,再编就不像了啊。”小诚乐呵呵地出言提醒。

郑昕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没劲,我姐色厉内荏,就是给你脸色看一定也不是真心的,其实她特软。”

小诚挑眉,故意倾身逗她:“哪儿软啊?我没看出来,她可厉害着呢。”

“哪儿都软,身上软,心里也软。”郑昕嘿嘿傻笑,心里打鼓,还像个干部似的伸手拍了拍宁小诚的肩:“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我觉得你是个特好的男人,没看我找男朋友都照你这样找的吗。我跟我姐虽然不对付,但是我心里特羡慕她。”

郑昕随口胡诌:“傅延就是个好男人,他都没嫌我跟曹小飞那点破事儿,也没嫌我打孩子,他说没关系,女孩子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一定是想了又想的,只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以后还能跟他再有。”

郑昕一个小人精试探宁小诚一个老人精。

话没说透,但是宁小诚听明白了。

宁小诚沉默,深深叹气,看着窗外:“你姐跟你不一样。”

郑昕是面上傻,里子精。蒋晓鲁是面上傻,里子也傻。

正巧楼上吃完饭一行人下楼,路过大堂,蒋晓鲁忡怔看了眼墙上的一整面鱼缸。

改了。

设置成通高的海洋玻璃观赏墙,成群成群的热带鱼。

各自散伙儿告别,郑昕傅延一道走,杜蕙心郑和文一道,只剩下蒋晓鲁和宁小诚。

俩人都开车了,没法一起回。

“晓鲁,咱俩谈谈。”宁小诚关上她已经拉开的车门,把她堵住:“有什么话现在说清楚。”

“周四行吗。”蒋晓鲁也没反抗,很淡然站在他面前:“周四下午我跟你办。”

“这两天有点忙,或者你说时间。”

宁小诚闭了闭眼:“我那天是气话,不是非要和你——”

“我知道。”蒋晓鲁说,“但我不是气话。”

她把头发往后抓了抓,做了个深呼吸:“小诚哥,这几天我想的挺多的。嗯……其实你今天能来我真的挺开心,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那天说话咱俩都不够冷静,我承认,我背着你去医院是我不对,我也不应该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应该告诉你。”

一听蒋晓鲁这么说话,宁小诚就知道,完了。

“但是我真的挺害怕的。”蒋晓鲁喉间哽咽:“我也确实没想好怎么去当一个母亲,你说我自私也好,没人性也行,我想享受和你在一起的二人世界,想再多工作一年挣点钱,爱自由,爱玩儿;但是我真的不是因为谁,或者是想和谁在一起才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华康是在利用我,其实到现在我也觉得他可能没想这么做,毕竟那份工作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是他要求我去,或者下个套儿设计我。你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我蒋晓鲁算什么啊,始终都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论能力,比我优秀的人多得多,论天资,我顶多算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那时候上学被逼出来的。要没你,我可能还是韦达的一个小业务经理,或者早犯傻被人算计栽进去了。”

“人得相信很多事情是上天庇佑,给你的恩赐,而不是真正依靠自己的能力。”蒋晓鲁垂下眼:“你要的,或者当初和我结婚,可能是想有一个温柔贤惠,踏踏实实的妻子,而我要的,是宠爱,是激情,是总想多一点再多一点的占有。”她自嘲笑了笑:“挺贪心的……”

宁小诚知道事情没法挽回,但是也不想再让她这么往下说了:“晓鲁,这事儿咱俩谁都有错。”

蒋晓鲁倔强反问:“哪件事谁都有错?”

宁小诚说:“哪件事都有错。”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块是吧。”蒋晓鲁背着手,手指抠进车门把手里:“你不娶我也会娶别人,因为你心里最爱的,最想结婚的人已经跟你没可能了。”

这才是蒋晓鲁真真正正灰心丧气的地方。

宁小诚认为蒋晓鲁在诡辩:“咱俩说的是婚姻,是现在,你扯过去干什么?”

“你也承认她是你的过去了?”蒋晓鲁盯着他:“有件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她那天给你发的短信,我看见了。”

“什么短信?”宁小诚蹙眉,恍然大悟:“桥馨发给我的?”

“嗯。”蒋晓鲁挠挠眉毛,诚实交代:“好奇心吧,你手机就放在桌上,亮了一下,是女人的名字,发了很多字,我就打开了。”

宁小诚手机的指纹锁,她当时为了玩游戏得金币也录进去过。

信息里对他帮忙找律师的事情道谢,结尾,桥馨说,小诚哥,我之所以和他坚持离婚,除了家庭暴力以外,还有她无意发现当年写给她妈妈说她生活不检点的匿名信是她现在丈夫写的。她一直都在跟一个魔鬼生活。

就那一封信,改变了一个女孩儿的一生。

如果她妈妈没收到,她可能还会留在北京,也许未来还会和他在一起。

“那天你看完那条短信,在阳台待了好长时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特别恐惧。所以潮灿出事儿那天晚上我才会那么生气,那么愤怒。我看见那女孩哭着给潮灿父母跪下,心里不是滋味儿。也很讨厌她。我觉得她麻烦你不够,还要带潮灿下水,我怕她离婚以后,你会不要我,重新和她在一起。”蒋晓鲁终于哭了,眼泪无声蜿蜒:“我知道你会对我负责,爱是责任,可责任不是爱,我连咱俩未来的日子都不确定,也不想用孩子来给自己一个保证。”

她要的是他毫无保留的爱着自己。

可那段过去她无权左右。

直到他在家和她发了那么大脾气,蒋晓鲁才知道他有多喜欢孩子,多渴望安定。

他说,蒋晓鲁,嫁给我你为什么啊。

为了钱,为了报复。

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压根也不听她解释。

蒋晓鲁痛苦地摇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小诚哥我真的一点也不快乐,我像个神经病,总是患得患失……如果什么都不发生,能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发生了,咱们两个谁都没办法像以前一样……”

“如果你没遇上我,也就没这些烂事儿,你不会赔钱,不会为了我爸爸每天陪我在医院待到晚上九十点钟,咱俩不会吵架,我就不会……都怪我……不怪我……”说到最后,蒋晓鲁已经含糊不清了。

宁小诚眼眶发热,心如刀割。

轻轻把蒋晓鲁抱在怀里,摸着她,哄着她。

他想说我不怪你。

他想说我遇都遇上了,还能怎么办。

可是。

“别哭了。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你才能高兴。”小诚吻着她的头发,耳鬓厮磨:“我都听你的。”

温柔,眷恋,冷情。

蒋晓鲁用他的衣服擦鼻涕,长长呼吸,破涕为笑。

她笑了,小诚也就笑了。

晚风拂,杨柳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行色匆匆。

烟火地,人世间,万千情感恩怨不断缘深缘浅。

哭过笑过,他还是人们心中风度翩翩的小诚哥。

她也还是联勤门前被人叫做一条好汉的蒋晓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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