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对戏中,陆询又忍不住犯规了几次,这天下午的排练效率可想而知。
第二天,钱唯便不得不又和陆询继续对戏,两个人磕磕巴巴念着那些甜蜜到尴尬的台词,竟然也有别样的乐趣,中间钱唯笑场了好几次,陆询每次都不得不停下来等她收拾好情绪继续入戏,那样子有点无奈,但又乐在其中的模样,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念这么无厘头的台词,演着别人故事里的配角,但钱唯知道,在陆询的故事,自己永远是主角。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陆询翻了翻剧本,“只剩下最后一场求婚戏了,等下周再排这场戏好了。”
“对了,这周末别忘了。”说完了话剧的事,陆询状若不经意地提起了话题。
钱唯假意惊讶疑惑道:“周末要干什么?是要商量平台目前的流量问题吗?”
陆询明明在意的要死,但一张脸上还保持着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姿态:“上次在我家不是说过吗?”
钱唯却故意继续装傻道:“恩?什么事啊?我不记得了哎。”
陆询这下终于有些绷不住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邀请女生去我家里,你竟然忘了?”
看到陆询那张脸终于破功,钱唯才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也是这时,陆询才意识到自己被她骗了,小骗子明明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却还估计谎称忘记了来逗陆询。
钱唯一边笑一边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从你邀请我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也早就挑选好送给你爸爸妈妈的礼物啦。”
这下陆询的神色才终于缓和,大概为了维持形象,他装模作样地转移了话题:“说起网站来,自从上次改版以后,流量增长非常快,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嗯?什么好消息?”
“我们A大法学院作为第一个与平台合作的‘法律诊所’,已经从平台接到了两个案子。”
钱唯有些小激动:“那可真是太棒了!我听说我们院的‘法律诊所’有公益资金,那就有两个人至少能得到免费的法律援助了,一旦这两个案子能成功,我们可以宣传一波,把它们作为案例推广,之后在客户和学校间影响都能扩大!”
“我还没说完。”陆询笑着拍了拍钱唯的头,“好消息还不止这些,这两个案子的当事人,其中一个本来都已经接洽了瑞仪律所了,就快要和那律所签订聘用协议了,结果身边正好有听过我们网站的亲戚向他们推荐了我们,因为在线咨询是免费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使用了平台,结果在本客服的专业建议下,认清了骗子律所,避免了被他们坑钱,选择和我们合作了。”
钱唯简直大为振奋:“真是太好了!客服小哥你真的很棒棒了!那另一个呢?”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瑞仪律所楼下维权的几个中年人吗?”听到钱唯的夸奖,陆询显然十分受用的模样,他笑笑,“他们在程律师的建议下也找到了我们平台,虽然有些证据没有录音保存,但是还有一部分短信聊天记录,整理好这些记录和前因后果,已经足够向律协和司法局投诉王岳了。而且这几个中年人甚至还找到了王岳其余的受害者,大家准备把各自上当的过程整理出来一起投诉,恐怕面对这么多投诉,王岳都有被吊销执照的风险了。除此之外,我们的平台上也新建立了一个行业黑名单板块,对王岳和瑞仪这样的律所,由受害当事人自行贴出进行曝光,提醒其余用户避免上当,帖子一发,才发现原来受过王岳欺骗的还有更多人。”
钱唯听完,十分解气:“就算不能吊销王岳的律师执照,他这个性质,至少也能给他停止执业三个月以上一年以下的处罚了,该!”
“没错。”
这一刻,钱唯只觉得,自己和陆询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的心中像是被种下了一小粒火种,在陆询的呵护下,如今这星星之火,已经有了燎原的趋势,她创建这个平台的初衷和目标,都在缓慢却坚定地实现着。
等终于到了周日陆询和钱唯约定带钱唯见家人的日子,从早上开始,钱唯就紧张的没睡着,她早早起来不停试穿了好几套衣服,最终才选定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这才下了楼。
陆询早就在楼下等,两个人看向对方,有些既害羞又温情的感觉,虽然是去做客,但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地觉得,颇有点去见家长的意味。
只可惜因为最近A大门口那条路在整修,通行不便,因此很多出租车都选择避开了这一拥堵难行的路段,钱唯和陆询在A大门口等了许久,也没能打到车,陆询看了眼时间,不得不改成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先做地铁,到翠灵路站下了以后换乘23路公交车,再坐三站就到我家小区门口了。”
周末A大学生出行人数多,地铁里也鼓鼓囊囊挤满了人,在拥挤中,钱唯眼尖地看到了陆询包里露出来的钢琴谱的一角。
她好奇地凑上去:“这是什么曲子?”
陆询却难得镇定里带了一点紧张,他飞速地把琴谱塞回了包里:“没什么。”
“所以我最近约你的时候你常常说有事是在练琴吗?”
陆询原本想尽可能转移话题,然而他最终在钱唯的亮晶晶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的脸有些微微的红,“嗯。”
“是你要在年末的新年晚会上弹钢琴吗?我听说新年晚会的节目不够,所所以各种发动会乐器的同学去报名参加了,所以你要在全校面前演奏钢琴了吗?”
“不是。”陆询侧开了头,“今天你去我家里,就想着趁机弹给你听。”
他说完,又盯着钱唯的眼睛:“我在学钢琴的时候就发过誓,我的钢琴只弹给我喜欢的人听,只给我爱的人演奏。”
“哎?”钱唯想,情话说的倒是挺溜,你28岁时候还给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的我演奏过呢。不过有什么关系,只给爱的人演奏,光是听这句话就够了。爱一个人,就是明知他说的话只是为了讨你开心,并不一定真的是真的,但也不自觉就觉得真的非常开心。
“不过很久没碰钢琴了,虽然最近有找时间尽量练琴,但待会弹奏的时候不一定是我的最高水平。”陆询一本正经地做着解释,“我能弹得更好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多来我家听听。”
钱唯眯着眼睛笑了:“好。”
两个人就这样在拥挤的车厢里晃荡了好几站,又转了公交,终于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钱唯一下车,呼吸到新鲜空气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就觉得周边的环境有些似曾相识,虽然街景多少有些变化,但钱唯总觉得自己是来过这儿的,陆询家位于A市的郊区,周边的环境十分雅致,背靠A市的一座小山脉。
而跟着陆询走着走着,钱唯越发觉得有种陌生却熟悉的感觉,直到她站在“安澜山庄”四个大字前,才终于恍然大悟。
“你家就住在安澜山庄?”
陆询点了点头,有些意外:“怎么了?”
“你家附近是不是有个小寺庙,有一百多年历史了,特别灵的?”
陆询愣了愣:“是有个小寺庙,确实是老建筑,不过没听过什么特别灵的说法,刚去年开始政府把我们这块划归成了A市新区,为了引流和做点旅游噱头,所以才开始宣传这个小寺庙许愿非常灵的,最近渐渐来的人才稍微多了点。”
这下轮到钱唯惊讶了:“哎?”
“你想去看看吗?虽然特别灵这种是噱头,但这个寺庙周边环境相当不错,很有意境。”陆询看了看手表,“时间也还比较早,没准现在就去我家,我爸妈还没把家里收拾停当呢,而且我在我家楼下的水产店里订了一批大闸蟹,正好要去取,你可以去寺庙看看顺带等我。”
钱唯点了点头,她的心里有些疑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千丝万缕的线索正在凝聚成一张完整的拼图,她朝着安澜山庄那条上山的小路走去,没多久,那座熟悉的小寺庙就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陆询说的没错,大概真是因为刚开始宣传这小寺庙的灵光,此刻寺庙里的人非常少,完全没有钱唯上辈子去时需要排队许愿的盛况。
钱唯站在寺庙中的神明雕塑下,双手合十,就算此刻知道了这座寺庙灵光不过是宣传的手腕,但钱唯仍旧在内心虔诚地许愿。人们许愿,也并非真的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神明身上,有时候只是为了表达自己做某件事的决心或是美好的祝愿。
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自己能有这第二次的人生,都是命运的馈赠,钱唯虔诚地感激着冥冥之中的上苍,同时,她也牵挂着另一个人生里的一切,她不知道19岁的人生和28岁的人生,是不是平行的两个世界,在19岁的世界里,她收获了爱情、友情、亲情,拥有了想为之奋斗的目标;而在28岁的世界里,虽然她已经死了,那陆询呢?陆询会有什么样的人生轨迹?
“不管如何,如果有平行世界,只希望陆询也能幸福,希望他有一个人爱,也爱着一个人。”钱唯在内心补充道,就算那个人不是自己。
虽然光是想想这个设想心中就有些酸涩,但爱一个人,会希望他幸福,钱唯不希望28岁的陆询一直孤单的一个人,他是那么温柔,那么英俊,那么让人不可自拔,他的眼神、他的话语、他关于未来的抱负、他的快乐和烦恼,都值得一个很好的人拥有。
从小寺庙出来走的是另一条路,钱唯低头走着,因为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她走的小心翼翼,再也不敢一边看手机了,十分巧合的,小寺庙的外面竟然还真的又一次在施工,大约因为要把小寺庙宣传成一个景点,外面的路正在翻新,挖出了一个深深的施工管道坑,不过令钱唯非常欣慰的是,这一次,这个施工坑的外围都用显著的警戒线围了起来,并且竖有十分明显的标示。
钱唯松了一口气,当她抬起头,才看到在不远处的对面,陆询拎着一箱大闸蟹,已经在路口等她,钱唯朝他挥了挥手,加快了朝陆询走去的脚步。
然而就在钱唯刚走到施工坑边上的时候,从她身后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在钱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对方伸出手,用力就把她往施工坑里推去,钱唯在跌落之际仓皇回头,只来得及看清一张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脸,她记得帽子下那双精明油腻的眼睛,是王岳。
这双眼睛的主人怨毒又带了点报复快感般地看了钱唯一眼,便转身跑了。
“钱唯!”
耳边响起的是陆询撕心裂肺般的喊声,然而钱唯已经无暇顾及了,她重重地摔进了坑底,她想再睁开眼睛看一眼她的陆询,可一切都是徒劳,在剧痛中,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