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五,安顿好顾念,卢晚晚开着安嘉先那辆SUV出门采购餐具去了。影舟市有一个家居卖场,东西好看价格还不贵,周末来的话人满为患,好在今天是工作日。
露天停车场是公用的,这有点不合理,所以这车位还有点紧张。卢晚晚开着车绕了两圈,都没有特别合适的车位,后面有车“嘀”她,她更慌了。终于找到一个相对来说大一点的车位,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停车视频,准备倒车入库。
可没想到手机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急忙按了接听键,是她妈妈打来的。
“晚晚啊……”卢妈妈叹了一口气,有点不好的兆头。
卢晚晚更加紧张了:“妈妈,咱家出什么事了吗?”
“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妈妈讲哦。”
卢晚晚脑袋里出现了一个问号:“怎么了呀?”
卢妈妈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出来,后来卢爸爸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了手机说:“你妈妈听你孙阿姨说,她看到你公寓里有个男人,在洗澡。”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爆棚。
孙阿姨就是那天在公寓门口见到的那位阿姨,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她是妈妈圈里出了名的大嘴巴呢!卢晚晚简直想要哀号一声,她还解释得清楚吗?
“晚晚你别不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有个男人?你俩同居了?”卢爸爸追问。
“砰”的一声,卢晚晚的车撞上了后面已经停好了的车。
“怎么了晚晚?”卢爸爸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卢晚晚被吓蒙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停车把人家的车给撞了。”
“人没事儿吧?”卢爸爸又问。
卢晚晚哪知道人有没有事儿,她反正是没事儿,后面那辆的车主下车了,正敲她车窗户。
卢晚晚吞了下口水说:“爸爸我等下打给你,我先处理一下,没事的。”
“记得报警啊,晚晚。”卢爸爸叮嘱道。
“知道了,爸爸。”卢晚晚挂断了电话,按下车窗。
那人穿着灰色的大衣,他弯下腰来,是一张绝世美颜。
冤家路窄了,任初!
卢晚晚惊讶得张大了嘴,还没等发出声音,就听到他说:“怎么又是你?卢晚晚你是不是故意的,三天两头出现在我面前,还故意把我车给撞了,你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
卢晚晚:“你……”
“你什么你?车不是你撞的?我刚停好车准备去商场,你就撞上来了,得亏我人没事儿,不然你赔得起吗?”
卢晚晚:“我……”
“我什么我?你是不是尾随我过来的,不然影舟那么大,怎么就这么巧?”
任初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大堆以后,卢晚晚整个傻眼了,这明明是她要说的台词啊,世界那么大,他没事儿到影舟看什么看。卢晚晚被怼得不知道如何反击,她气得直瞪眼。
“瞪眼睛干什么,下车,叫保险来定损。”任初说道。
卢晚晚那双抓着方向盘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可问题的关键是任初说得挺对,她还不能不听。于是,她憋了半天说了句:“哦。”乖乖下车。
“是你的车吗?”任初明知故问。
“安嘉先的车。”
“走他的车险不合适吧?”任初又问。
卢晚晚一想,是不太合适。安嘉先好心好意借车给她,没道理还让他赔钱。虽说保险公司可以承担一部分,但是明年安嘉先这车想要再上保险的话,有这么大一笔赔偿,估计没有保险公司愿意接单了。
卢晚晚一咬牙说:“咱们私聊吧,你看看我赔多少钱给你修车。”
“行吧,那先走我的车险。”任初说完打电话给保险公司,没说被人撞了,就说自己不小心,交代清楚了一切,又报了位置,就等人来了。
寒冬腊月,两个人在露天停车场等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互相看了一眼。
任初说:“你来干吗的?”
卢晚晚反问:“你来干吗的?”
“买东西。”
“我买餐具。”
任初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嘴巴里哈出的白气说:“不然一起进去等?”
“也行。”
两个人肩并肩进了家居卖场,就剩一辆购物车了,任初推了,扭头对卢晚晚说:“先凑合一起放吧,我东西不多。”
卢晚晚“嗯”了一声。
任初想买点家居用品,满屋子粉红色他也用不太习惯。他选了一块地垫,又顺手拿了几条毛巾。卢晚晚一瞧,赶紧从购物车里拿出去了,说:“虽然这几条已经是这里最贵的毛巾了,但是真的不好用,你以前不用这个牌子的啊。”
任初“嗯”了一声说:“我买回去当抹布的。”
卢晚晚有点尴尬,又给任初放回购物车里了。
“去看看餐具。”任初推着购物车往餐具区域走去,卢晚晚赶紧跟上。
卢晚晚进了餐具区,就像是鱼儿遇见了水,她在里面游荡着,放眼望去仿佛都是美景,她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漂亮的盘子光是看着就让人开心,更别提用这个吃东西了。
卢晚晚选了四种花纹的盘子,每种二十个,然后是各种规格的碗,最后要选咖啡杯的时候她有点犹豫了,是要高端一点的呢,还是要带小猫咪可爱一点的呢?
“你那家店的位置客人应该大多不走高端路线,我觉得可爱一点的合适。”任初建议道。
卢晚晚恍然大悟,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杯子套装,奈何放得太高,她踮起脚都没够到,她转过身,想看看有没有店员可以帮忙。
“我来。”任初走过来,一抬手,轻而易举拿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有四只杯子,放到她面前,“要几套?”
如此近的距离,他的声音仿佛是贴着她的耳郭钻进耳朵里的,她感觉到一阵酥麻,心跳都加快了一拍。
卢晚晚不自觉低下了头,小声说:“二十套。”
“哗啦啦!”
有人推着购物车过来,抻着脖子问了一句:“晚晚也来买东西呀。”
卢晚晚一扭头,看见了传说中的孙阿姨,她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孙阿姨看着两个人如此暧昧的姿势,笑嘻嘻地打量了任初许久,然后说:“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晚晚真是好福气呢。”
“孙阿姨,不是……”卢晚晚刚想解释。
孙阿姨一摆手,给了卢晚晚一个“我都懂”的眼神,说:“阿姨明白,有空跟你妈妈来阿姨家里玩。”
孙阿姨推着她那一车的战利品走了。卢晚晚从茫然中惊醒,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孙阿姨的衣角,她大喊了一声:“听我解释!”
任初抓回了她的手,说:“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懂,这必须得解释。”卢晚晚急得直跺脚。
任初后退了一步,将那一套杯子放进购物车里,说:“二十套有点多,货架上没那么多货了,等下让店员从仓库点货吧。”
卢晚晚“嗯”了一声,其实根本就没有听任初在说什么。她飞速拿出手机,给她妈妈发了一条微信说:“孙阿姨说什么不要相信啊!那人真的不是我男朋友,我就是够不到架子上的东西,刚巧他路过帮我拿一下而已。”
卢妈妈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发过来一张照片,刚巧是任初伸手拿东西,卢晚晚在他怀里害羞地低下头的瞬间。
卢晚晚整个人石化,怎么还拍照了呢?为什么任初看起来那么高大帅气,她看起来有点黑,还有点矬啊?孙阿姨就不能给修修图吗?
卢晚晚颤抖的手不知道发什么好,任初催促她快点,她最后说了一句:“妈妈,你这些朋友拉黑算了!”
家居卖场的店员帮忙配齐了货,打包好了,帮着一起搬上了卢晚晚开来的车上。这一系列忙完了,任初找的那保险公司才来,初步定损有两处剐蹭,喷漆修补竟然要两万块钱。卢晚晚心里乌云密布,她真是倒霉到家了!
“先打个欠条吧!”卢晚晚说。房子的尾款任初早就付给她了,她全部转给了她爸妈,自己就留了点进货的钱,也正好两万,如果给了任初,那店还开不开了?
“好。”任初从车里拿了个本子出来,撕下来一页给卢晚晚,又递了支笔给她。
卢晚晚下笔写了一行,发现不对劲,写的是医生字体,她准备画掉重写,任初说:“接着写吧,我看得懂。”
卢晚晚倔强起来,把这点给撕掉了,重新写好了一张,签上名,又用口红按了个手印,交给任初。
“三个月内分期付款。”卢晚晚重复了一下还款时间。
任初“嗯”了一声,让人把车开回去修了。
“你送我吧。”任初说。
卢晚晚还欠着人钱,不好意思说不送,只得答应,但是她这车位太窄了,怎么开出来还是个问题,万一再把谁的车给撞了,她店就不用开了。
任初一眼看出了她的焦虑,直接去了驾驶座说:“我试试这车性能。”
“好好好!”卢晚晚欢呼雀跃去了副驾驶座。
因为卢晚晚的店比较近,所以先去了店里。
任初把大衣扣子解开,脱下来扔到卢晚晚怀里,又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弯腰开始搬东西。卢晚晚抱着任初的衣服站在旁边看,一瞬间有点恍惚,仿佛是几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她鼻子一酸,眼泪跟着要流下来了。
任初刚好一扭头看见了,善解人意地提醒:“卢晚晚,你流鼻涕了。”
卢晚晚一个白眼翻过去,她就不该回忆过去!
餐具搬完了任初也没走,两个人又蹲在店里把包装都拆开了,卢晚晚还把新餐具都洗了一遍,放在架子上沥水,任初拿着扫把打扫灰尘,摆正了桌椅。
两人不知不觉在这儿忙了一下午,一个店就被收拾好了,挂上牌子就可以直接营业了。
卢晚晚觉得肚子有点饿,买的食材都在,她烤了十个蛋挞,搭配上红茶,用今天刚买的杯子给任初送过去了,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样子,说:“试试新设备。”
任初吃了七个,卢晚晚的饭量刚好三个,十个蛋挞不多不少,配合默契。
暮色渐晚,街上已经亮起了霓虹灯,卢晚晚看着别家的招牌,又想起自己的店还没名字。刚巧任初喝完了最后一口红茶问:“这店打算叫什么名字?”
卢晚晚摇了摇头说:“没想好。”
“我们的店。”
“啊?”卢晚晚没听清楚。
任初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们的店。”
卢晚晚微微张了张嘴,他们曾经是有一家店,开在Z大繁华的商业街上,是他亲手给她打造的工作室,那是她收过最梦幻的礼物。
“你看看这个位置,风情街,全是文艺范儿的东西。我看了旁边几家店名字,叫‘我们的店’应该是比较有感觉还不违和的,生意会好。”
任初的冷静分析彻底打碎了卢晚晚刚才有点梦幻的回忆,她咬了咬牙说:“你没有话语权。送你回家!”
说是送他,但还是他开的车,到了她现在住的小区,帮她把车停好。
“怎么?”卢晚晚在车上睡着了,醒来发现到小区楼下了。
“我打车回去,我怕你把全小区的车都给撞了。”任初说完下车了,他一共就买了两样东西,拎着并不麻烦。
卢晚晚在车里怔忪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任初怎么又吐槽她,关他什么事啊!
顾桥和安嘉先都非常忙碌,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才有一天两个人都休息。蛋糕店的营业执照不能再拖下去了,三个人一起送顾念去了幼儿园,然后去工商局。一路上因为起名字的事情,顾桥和安嘉先差点打起来。
幸亏卢晚晚说了句:“公交车上大妈殴打司机的故事仿佛就在眼前。”
顾桥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回去,她心有余悸,扭头问卢晚晚:“你今天反应有点快,脑子装雷达了?”
卢晚晚哼了一声,她可是学霸好不好!不过,这个梗前几天任初刚刚用过。
到了工商局也没商量出到底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卢晚晚想了想,说:“不如叫‘我们的店’?”
顾桥和安嘉先对视一眼,都觉得不错。
卢晚晚写下了这个名字。
三个人又一起去了店里,把卢晚晚订购的家具摆放整齐,等营业执照拿到,他们马上就可以营业了。
顾桥在店里转来转去,她好像比卢晚晚还要激动。她拉着卢晚晚和安嘉先去门口,指着这条繁华的街道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开无数家分店,走上人生巅峰!明天我就去联系美食公众号,先来一拨推广,给吃货们种个草。”
卢晚晚笑着说:“好,我准备糕点的图片。”
顾桥又看向了安嘉先:“你长这么帅,你得拍几条抖音。抖音上猫狗都能红,你也能,你红了店也就红了。”
“我能拒绝吗?”安嘉先问。
卢晚晚和顾桥一起凶神恶煞地说:“不行!”
安嘉先无奈地笑了。
卢晚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别这副表情,当网红可是有数不尽的好处。”
“比如呢?”安嘉先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问。
卢晚晚思考了一下,顾桥率先说:“有小姐姐喜欢你啊,你就可以脱单了,你爸妈肯定也开心。”
安嘉先耸了耸肩说:“我脱单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
的确,安嘉先医院里有无数的女孩子想成为他的女朋友,因为是他的好朋友,甚至还有人讨好卢晚晚和顾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安嘉先竖起中指。
正闹着,卢晚晚的手机响了,卢妈妈来电。
卢晚晚猛然间想起,她这个礼拜实在太忙,还没回过家,也没打过电话回去。她赶紧接起来,歉意地说:“妈妈,我最近开店比较忙……”
卢妈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口吻:“晚晚啊,你能不能回家一趟?”
卢晚晚感觉家里出事儿了。
挂了电话之后,顾桥留下来在店里打扫,安嘉先送卢晚晚回去。
卢晚晚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卢爸爸和卢妈妈都在家,二老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的样子。
卢晚晚一下子就慌了,踢飞了鞋子跑过去问:“爸爸妈妈,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卢妈妈又叹了一口气,问:“晚晚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卢晚晚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卢妈妈又问:“你还住在顾桥那里吗?”
“是呀,还有顾念。”卢晚晚回答。
“晚晚,妈妈从小就教导你不可以撒谎。”卢妈妈的态度严肃起来。
这更加让卢晚晚觉得奇怪了,她问:“到底怎么了呀?”
卢爸爸看不下去母女二人磨磨叽叽的样子,直接说:“你孙阿姨说,今天又遇见你男朋友了,两个人还聊了一会儿。你孙阿姨来跟你妈妈说,那个男孩子真优秀,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卢晚晚万分震惊,她哪儿来的男朋友?孙阿姨还和他聊了一会儿?“任初”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暗暗咬牙,这厮到底和孙阿姨说了什么啊?
“晚晚,你已经二十六岁了,爸爸妈妈不反对你交男朋友。但是你瞒着家里人,和他同居,爸爸妈妈不能接受。”卢爸爸痛心疾首。
“我没有!”卢晚晚一下子站起来,声音也尖了许多,“他不是我男朋友,孙阿姨误会了!那房子我卖掉了,他是新业主。你们相信我!我每天都在忙着开店的事情,我真的没有谈恋爱!”
卢晚晚说完,还跺了跺脚,仿佛受了极大的冤枉,她委屈至极。小时候也被冤枉过一次,她差点就离家出走了,所以这副样子,她爸妈是熟悉的。
卢爸爸和卢妈妈对视了一眼,仿佛在确定孩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真的是新业主?”卢妈妈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不是他买房子,我哪有钱开店啊!”卢晚晚急得跳脚。
卢爸爸哼了一声:“接着演。”
卢晚晚错愕了,爸爸说什么?
“你高中的时候暗恋安嘉先,以为爸爸妈妈不知道吗?那会儿问你,你也是这个状态。”卢爸爸说完看了一眼卢妈妈,卢妈妈也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知道的?”卢晚晚尖叫了一声。
卢爸爸哼了一声:“你不都写在日记里了?写完了也不知道给锁上,还是你妈妈发现了帮你锁的。”
卢晚晚双手抱头,感觉崩溃。
“那个男孩子叫任初是吗?你孙阿姨说,他是浅岛人,刚留学回来。那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工作啊?要不要你爸爸帮他找个工作?”卢妈妈拉着崩溃的女儿,关切地问道。
“找什么工作啊?”卢晚晚接着尖叫。
卢妈妈笑了笑说:“那得看这孩子想做哪一行呀?”
卢晚晚要疯了,为什么她善解人意的爸爸妈妈都不明白她呢?
“虽然那个男孩子条件不错,但是你们两个没有先见家长就同居了,爸爸还是不能接受。你找一天,带他回来,我们要把把关。”卢爸爸冷着脸说道。
“什么?”
卢妈妈拉了拉卢爸爸:“你别这么严肃,你看孩子吓得。晚晚,妈妈支持你谈恋爱,但是你没什么经验,爸爸妈妈怕你被骗,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他真的只是买了咱家的房子啊!”卢晚晚欲哭无泪。
卢妈妈笑了笑:“你孙阿姨说,他本科也是Z大的,和你一个学校呢。是在学校就在一起了?”
“我觉得是!你记得寒暑假这丫头总提前回学校,八成那会儿就在一起了。”卢爸爸附和道。
夫妻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开心,完全没有留意到崩溃了无数次的卢晚晚。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她满腔怒火,她一定要找任初问问,他到底和孙阿姨说了什么,以至于现在她全家和她妈妈的朋友们,都认为他俩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
“我会解释清楚的,证明自己!”卢晚晚坚定地说。
可卢妈妈和卢爸爸根本就没听进去,一直在讨论任初这个人。
卢晚晚从家出来,打车直接去了公寓。
她先是按了下门铃,没人开门,紧接着她开始用拳头砸门。砸了三下之后,才有人过来开门。
卢晚晚气沉丹田,刚要张口骂人,只见任初赤裸着上身,围着一条浴巾,头发湿嗒嗒地滴着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到胸口,然后滑过腹肌,隐没进了浴巾里。
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卢晚晚的脸噌地就红了,但是气势不能输,所以她恶狠狠地说:“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任初仿佛听了个笑话:“我洗澡穿什么衣服?你干吗敲我的门?”
卢晚晚正欲跟他吵架,脑海里突然闪现孙阿姨的脸。她皱了皱眉,推了任初一把,自己紧跟着进来,关上了门,顺便还关上了猫眼。
任初一脸茫然:“你干吗?私闯民宅,我要报警了啊。”
“你恶人先告状!”卢晚晚瞪着他,她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是恶人?门都快让你砸坏了。卢晚晚,你怎么现在不讲道理了?”任初沉着冷静地控诉,铿锵有力。
卢晚晚自知理亏,砸门是她不对,但她那是因为太生气了。她没有接这个茬,转而问:“你到底在孙阿姨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
“孙阿姨?”任初仔细想了想,问,“是不是上次在家居卖场碰到的那个热心阿姨?”
“啧啧!”卢晚晚感到诧异,任初竟然还故意用了个“热心”来形容孙阿姨,可见这个人内心险恶。
“我说我是Z大毕业的,是胡说八道?我保送Z大的时候,你好像还没高考呢。”任初冷笑一声,俨然一副王者的姿态。
卢晚晚更加生气了,她又向前逼近了一步,逼得任初不得不后退。卢晚晚咬着牙说:“你接着演!你如果没有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孙阿姨怎么知道你是浅岛人,还是个海归?你显摆什么?”
任初气笑了:“我难道不是浅岛人?我难道不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卢晚晚你胡搅蛮缠是不是?”
“还演是不是?你没胡说八道的话,孙阿姨为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她还说咱俩已经……”卢晚晚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气得脸通红,咬着嘴唇怒视着任初。
“已经什么?”任初仿佛真的十分无辜,问道。
卢晚晚一跺脚,又推了任初一把,逼近说:“同居啊!为什么别人会以为我们同居了?我爸妈今天把我叫回去好一顿质问,还要给你介绍个工作,还要我把你带回家!任初,你如果什么都没说的话,我们会有绯闻吗?你说话呀!”
卢晚晚在气头上,她又推了任初一把,没想到任初还是没反抗,直接被推到沙发跟前,他重心不稳地倒在了沙发上,还抬起的长腿,很不巧地把卢晚晚也给绊倒了。卢晚晚瞬间一惊,但她哪有任初那么好的平衡力,她直挺挺地趴在了任初的怀里,形成了一个熊抱的姿势。她的脸贴着任初赤裸的胸口,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脸唰地红了。
任初被她砸得闷哼了一声,下巴贴着她的头顶说:“卢晚晚,你这是在非礼我,我真的要报警了。”
卢晚晚一听,抬起手就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不要脸!”
任初再一次被气笑了,指了指两个人的姿势:“是你在抱我,真的不讲理了?”
卢晚晚看着他那纤细的脖子,多想就这么掐死他,那样以后他就不能再出去胡说八道了。她像一个吹鼓了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性。
她从任初身上爬起来,拳头在他面前比画了一下,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咱俩的绯闻你要承担80%的责任!你不买我的房子,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不来影舟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面是你对我笑的,所以才传出了绯闻。”任初不慌不忙,根本没把卢晚晚那个拳头警告当成一回事。
卢晚晚想起几年前她刚进入Z大,那时候她还一门心思暗恋安嘉先,安嘉先约她去“明天”私房菜吃饭,她以为安嘉先要和自己告白,在路过一面镜子墙的时候,她做了个微笑练习。可是她怎么知道,那是一面单面镜,更加不知道的是,镜子后面是“明天”最好的包房,包房里是Z大乒乓球队的庆功宴,而那时候任初刚好站在镜子前准备出去。那一幕被人拍下,他们的绯闻由此而来。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绯闻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总之,现在这个绯闻对我造成了困扰,你必须和我一起去澄清!”卢晚晚强硬地说。
任初冷哼:“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卢晚晚气结,她想起已经开始把任初当成女婿,正给他找工作的父母,以及八卦的孙阿姨、李阿姨和其他阿姨,她做了个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为了家庭和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她站起身,给任初鞠了一躬,诚恳道:“请你看在校友的分儿上,帮忙澄清一下吧。”
任初也站起身,说:“没空。”
卢晚晚:“……”
“等我有空再说吧,你可以走了。”任初指了指大门口,“再不走我真报警了啊!”
“够狠!”卢晚晚咬牙,夺门而出。
任初挑了挑眉,他和卢晚晚那是绯闻吗?他们的确是男女朋友啊,不过不是现在进行时而已,可有什么关系呢,这不叫绯闻,这叫真相。
卢晚晚气鼓鼓地回家,顾桥正辅导顾念做题,楼上依旧传来家长撕心裂肺的骂孩子声。顾桥看卢晚晚气场不对,使了个眼色,让顾念进房间了。
“怎么了晚晚,家里出事儿了?”顾桥问。
卢晚晚看了一眼顾桥,她再也忍不住了,抱住顾桥眼泪瞬间流下来了。
顾桥更加慌乱了,抱紧了卢晚晚,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我呢,我会帮你解决的,晚晚别害怕……”
“我见到任初了。”
顾桥的手停住了,她问:“你见到谁了?”
“任初买了我的公寓。”
顾桥倒吸一口凉气,推开卢晚晚,盯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没有在开玩笑。顾桥震惊道:“他想干什么?”
卢晚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因为便宜才买的,让我不要想入非非。”
顾桥捂住嘴:“你俩没有发生别的事情吧?”
“孙阿姨见到他了,告诉我爸妈了,我爸妈现在以为我俩同居了。我刚才去他家,找他理论了。”卢晚晚咬着牙说。
“结果呢?”顾桥问。
“他竟然说他没空帮我澄清!顾桥,他这是人话吗?”卢晚晚破口大骂。
顾桥吞了下口水,弱弱地说:“那个……晚晚呀,当初好像是你甩了任初,以他这种恶霸的名号,没把你给赶出Z大都算奇迹了。人家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帮你澄清呀。”
卢晚晚如同中了一剑,是她提的分手,可她也是被逼无奈啊!她没有将分手的理由告诉任何人,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起初想起的时候还会疼,后来,时间久了,伤口开始愈合,这根刺就被包裹在她的心脏里,如果不去触碰,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种疼痛。
见卢晚晚不说话,顾桥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她转念一想,又安慰道:“没关系,他不澄清就不澄清,我们躲着他点儿。”
“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我为什么要躲着他!”卢晚晚内心委屈极了,她眼眶一热,又开始落泪。
“好好好,我们没错!”顾桥哄着她,给她擦眼泪,“要不然你交个男朋友,谣言不攻自破。虽然是个下下策,但是也好过你爸妈一直误会呀。”
卢晚晚灵光一闪,摆了下手说:“不,这是上策。你抓紧时间帮我安排一下相亲。”
顾桥万万没想到,卢晚晚答应得这么痛快,她拍了拍胸口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又是一个失眠之夜。
卢晚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全都是跌入任初怀里的那一幕,她吓到尖叫。在天明时分,她终于有了一丝困意。偏偏梦里任初也不放过她,追着她一直问: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卢晚晚彻底醒了过来,一看表,早上六点,比顾念起得还早。
卢晚晚顶着黑眼圈做了早餐,然后叫顾念和顾桥起来吃饭。
顾念吃了一口玉米奶酪饼,然后扁了扁嘴说:“今天的奶酪饼怎么是苦的?”
顾桥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卢晚晚,叹了口气,摸着顾念的脑袋说:“你晚晚姐姐心里苦啊!”
安嘉先下了夜班,正赶上吃早餐,他也皱了皱眉头问:“苦的?”
顾桥又叹了一口气,朝着卢晚晚努了努嘴说:“她心里苦。”
安嘉先不明所以:“怎么了,是开店压力太大了吗?”
顾桥摇了摇头说:“相比之下,开店那点压力算什么,简直不值一提啊!”
“那到底怎么了?”安嘉先观察着卢晚晚,她拿着刀不知道在厨房剁什么,目露凶光,还有点可怕,他顺手就捂住了顾念的眼睛。
顾桥小声说:“任初回国了,就在影舟。”
安嘉先一惊:“他找晚晚麻烦了?”
顾桥手指摇了摇:“要是单纯找麻烦就好了,坏就坏在,任初这个人高级啊!他不动声色地就和晚晚传出了绯闻,弄得晚晚现在都要去相亲了!学神就是不一般!”
安嘉先一指头戳在了顾桥的脑门上,打断了顾桥的花痴状态。
“你这一脸崇拜是几个意思?任初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谈谈。”
顾桥回过神来,她花痴了吗?她擦了一下口水,说:“你别去了,任初可是用一招就把你制伏了。不想再收到一张学神发的好人卡,你就安安静静的。我们站在晚晚的背后支撑着她,别让她倒下的时候摔得太惨就是了。任初这道坎,她得自己过去。他俩当年的事儿,你不懂。”
安嘉先有点佩服顾桥了,她说的全都在理,这几年在职场上的摸爬滚打不是白经历的。他们作为朋友,能够帮助卢晚晚的,大概也就是支持了。所以当年任初和卢晚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从Z大人人羡慕嫉妒恨的模范情侣,一下子分道扬镳了呢?
任初在Z大是一直横着走的学神恶霸,简称“学霸”。大家伙盼着他早点离开学校,但是他一直当医学院女友卢晚晚的陪读,于是大家盼着他们一起离开学校。可当他们真的离开学校了,大家又都害怕了,因为没人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卢晚晚可是“临床5+3”,八年的大学生涯,怎么早早地退场了呢?
“我决定了!”
厨房剁肉馅的卢晚晚突然用力剁了一下案板,“砰”的一声,吓了大家一跳。
“你先把刀放下。”顾桥拍了拍胸口说。
“我们去工商局,咱们店得改个名字。”卢晚晚放下菜刀,解开围裙。
“为什么啊,那名字不是挺好的吗?”顾桥不解。
安嘉先思虑了一下问:“‘我们的店’是不是任初起的名字?”
卢晚晚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下:“我嘴贱,我报店名的时候,就是随口一说。咱们去改一个吧,不然任初知道了,我用了他想的名字,还不得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对他有想法!”
“行,咱们现在就去!”顾桥拉上了卢晚晚,扭头对安嘉先说,“麻烦你送顾念上学。”
好朋友就是要无条件地支持,哪怕知道她在“作死”。
早高峰刚刚开始,顾桥请了半天假,陪着卢晚晚一起去了工商局,得到的反馈却是,已经不能修改了。
两个人坐在工商局门口的台阶上,好一顿长吁短叹。
顾桥安慰道:“要不咱们用小篆写招牌吧,保准谁也认不出来是什么字儿。”
卢晚晚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她也是知道的,她觉得自己潜移默化之中,还是被任初这个人影响了。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名叫任初的漩涡里,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