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输谁赢谁在等待?
隔着泪光,楚歌忽然发现眼中模糊的背影消瘦得厉害。她向前踏出一步,又顿住。如果他这个时候转身,她一定会走过去。可是,最后却是她转了身。
楚歌离开刘义洲的办公室后不久,在员工们的震惊和窃窃私语中,启航的创始人刘义洲涉嫌违规交易,被警察带走了。
他高大的身体有些佝偻,三十岁出头的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失去了创业时的意气风发。相比人们的震惊,他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和每次面对大事时一样的临危不乱。以至于那些震惊中的员工都相信他还会回来。
楚歌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外边的动静,她努力地克制自己,告诉自己别出去。可是,她还是没忍住,端起水杯,假装不经意地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直没有迟疑的刘义洲忽然停住脚
步,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员工一时间都闭上嘴,屏住了呼吸。他们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小心翼翼的滑动,在心里不知道骂了楚歌多少句。他们都觉得楚歌狠毒,为了争夺公司的控制权,亲手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监狱。他们没有兴趣辨别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对花边新闻中的是是非非感兴趣。
楚歌没有说话,平静地与刘义洲对视几秒,向茶水间走去。她与他擦身而过时,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刘义洲的唇角微微动了动,笑得有些苦涩。他继续抬步,微微垂着视线,想要掩盖眼中的落寞。还不等他身后的警察跟上,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视线里的地面开始晃动时,他高大的身体已经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一张照片随着他倒地,从他的上衣口袋中滑出。
楚歌的脚步顿住,手一颤,手中的水杯掉在地上,陶瓷碎片四溅。她忘记了淡定,慌乱地转头看去,他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脚步僵在原地,视线定
格在照片上。照片上的他们笑得天真灿烂,距离这一刻形同陌路的他们,已经过去十年。十年如白驹过隙,她还清晰地记得拍下这张照片时的情景,还没有忘记他们曾经站在城市的最高点,大喊着要携手征服金融市场。可是,十年间,到底是金融市场征服了他们?还是他们征服了金融市场?他们从一个极致走向了另一个极致,又是谁背弃了初心,谁抛下了谁?
楚歌的耳边嗡鸣,已经听不到那些慌乱呼喊刘义洲的声音。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他试图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她,那眼神像是在祈求她的原谅…
她没想到一向刚强如刘义洲,也会有倒下的一天。她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到,刘义洲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拼了命的不在她的面前倒下。
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向手机屏幕,是宋子涵。她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楚小姐,你的离婚官司已经生效了。刘义洲作为过错方,所有财产都划归给你。”宋子涵公式化地说。
楚歌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身体不稳地晃了一下,被身旁的陆娇娇扶住。
楚歌再见于继晨,是在事发的几个月后,严熙和罗峰的婚礼上。
我们曾以为永远不能原谅的事情,在经历过太多离别后,会以粉饰太平的方式盖过。
曾经银装素裹的城市现在已经绿意盎然,隆冬过后,春天已经来了。
严熙还是那个严熙,敢爱敢恨敢闪婚。
罗峰还是那个罗峰,追求正义,铁血男儿,却对严熙千依百顺。
婚礼过后,楚歌才算是正式和于继晨打了照面。
楚歌的唇瓣动了动,–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她在知道了于继晨和谷倩玲的身份错位后,却没有告诉他,反而利用这一点,把一切曝光在聚光灯下。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觉得挺好的,是你让我解脱了。”于继晨冲着她微微一笑,声音里透着淡淡的伤,“是我欠你们一声对不起。”
楚歌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陈国涛私生子这个身份给了他太多的无奈和压抑。他为了这个身份,恐怕这一生都没为自己活过。现在终于摆脱这个身份了,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他曾经认为最亲近的人却是彻头彻尾利用他的人。
“于英还好吗?”楚歌试探着问。
于继晨摇了摇头,说:“她知道陈国涛进去了,陈夫人卷了所有财产离开,整个人都不
好了。”
到底做了多年的母子,于继晨纵使心中有再多的痛与不满,他依旧没办法不为于英伤心。
“今后有什么打算?”楚歌问。
“我已经和基金会联系过,下周就会进山,帮助那些自闭症孩子。”
在艰难的人生路上,他们都要学会自救,救自己走出泥沼。
两人之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他们都知道,没人能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依旧心无芥蒂。
良久后,就在楚歌决定离开时,于继晨忽然开口说:“谷倩玲和刘义洲之间并不是情人关系,刘义洲一开始就洞悉了陈国涛的布局,想将计就计,让你可以置身事外。他们在一起
的所有举动,都是在演戏。包括那天在别墅里,刘义洲没想到你会去,也没想到那时候谷倩玲还没走。”
“徐征已经告诉我了。是你们发短信引我去的。”楚歌平静地回。
“对不起。楚歌。你恨我吗?”于继晨歉疚地问。
“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最初,恨不得冲过去杀了你。后来,我想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揭穿你呢?我得报仇啊。我得拿到启航啊。”楚歌的眼中盈满了泪光,“可是我发现,最后我拿到了启航。我只剩下了孤单。”
于继晨哽咽,她面对他的过错,有过怨恨,却终究平静地掩过。另一面却是她面对刘义洲时的痛彻心扉。于继晨终于明白了,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她由始至终不曾对他动情,那是因为刘义洲从未走出她的内心。
“找到刘义洲了吗?”
“还没有。”楚歌摇了摇头,“徐征只告诉我,他帮刘义洲申请了法外就医,刘义洲去了国外治病。”
“今后有什么打算?打算去找他吗?”
楚歌的眼神飘远,虔诚地说:“我只希望他能活下去。”
徐征说,刘义洲很爱她,就连陆娇娇都是刘义洲请来帮助她的。陆娇娇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楚歌的喜好,都是刘义洲一句一句嘱咐的。他从来都把她的事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很多个被病魔折磨的日夜,他都靠看着监控中的她,挨过痛苦。所以,徐征相信,刘义洲一定会努力活下来,回来见她。
但,他们都知道,希望渺茫。
楚歌让人摘掉了办公室里的监控,她不接受以这样的方式给予的感情。不管谁对谁错,刘义洲都应该回来自己面对她。
楚歌站在刘义洲的办公室里,看着十八楼的夜景,她又想起了刘义洲说过的话,如果十八楼是地狱,那么下边的每一层都是。我们拼尽全力地爬上来,为的不是毁灭,而是依旧可以对全世界说,我们无愧于心,无愧于梦想的初心…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