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因为生活习性很难留下化石。最早的鸟类始祖鸟出现在侏罗纪,自1861年来到现在100多年内,被人类发现的化石只有六具骨架和一根羽毛标本。
既然我决定要自由自在地飞,就早已做好被时间洪流吞没灰飞烟灭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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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心医院单人病房。
夏娜把一群探病的亲属都送走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柯泽身边坐下,却看见柯泽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醒了?”夏娜把艺术创作般做好的卷发拨在耳后,在柯泽身边坐下,拿了一个苹果,“我帮你削水果。”
换上病人服的柯泽瞬间没了平时野性的气势,就连板栗色的短发也只能把他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但他还是扬了扬眉,笑得很挑衅:“娜娜,我一直以为你脾气蛮倔的,没想到错看你了。”
夏娜拿刀的动作停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哥说要你和陈美同台演出,你居然拒绝了。怎么,怕了?”
夏娜嗤之以鼻,对着他被打了石膏高高挂起的腿抬了抬下巴:“现在就因为你这腿伤,我们订婚的时间都不得不延迟了,还讲什么同台演出。”
柯泽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他长得像他的母亲,有一双细长邪飞的凤眼和标准的瓜子脸,若再穿上春秋战国时的衣服,可以直接去饰演那个时代胸罗锦绣的少年军师。即便是留在现代,他英气风发的古典形象也与音乐世家相当般配。
柯泽确实从小喜欢听音乐,自己却从来不爱玩乐器。奇特的是,尽管他并没有按照父母预期那样变成气质贵公子,但穿着名牌飙车染发的叛逆风格,竟在女孩子里相当吃香。母亲把他送到欧洲去培养艺术情操,他在那待多久就泡了多久的妞,上了多久赌场,无聊的时候还会跟一群鬼佬吸□□。
只可惜当年年少轻狂,再有不错的身家和漂亮的皮相,不负责的行为也让他在英国留学生的圈子里形象暴跌。尤其是跟自己养妹妹柯诗开房的流言传开以后,他更是没过多久就回了国。别人都猜测他是因为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回来,他对此也从来不曾辟谣。
当然,这一切烂摊子夏娜还是照单全收。
五年来,他渐渐从当年那个张扬又乱来的小屁孩子,变成了现在带着点邪气的坏男人。夏娜也终于修成正果和他定下婚约,无奈到这种关键时刻他却被车撞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躺在这里被裹成了个木乃伊,她一定会以为他是故意逃婚。
“有什么好怕的。”她刻意避开橘黄色的指甲,翘着小拇指把苹果切成一小片一小片,送到他的嘴边。
“你怕自己再也写不出第二首《骑士颂》。”
水果刀很快在夏娜的手指上划了一下,她细细低呼了一声。柯泽立刻拉过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还不是你,一直给我压力。”打扮精致时尚的夏娜微微皱着眉,样子真是漂亮极了,“想我演奏,起码你要能和我一起出席订婚典礼才可以吧。”
“是是,未来的老婆大人,我会赶快恢复的。”
柯泽指尖绕着她的发梢旋转,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出现车祸前看见的情景。
那个人,不可能是柯诗。
柯诗虽然是他的妹妹,但打扮和举止却相当成熟,也消失了很多年。从她满十五岁开始,他几乎就没有见过她卸妆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她卸妆是什么样。她是那种下楼倒个垃圾都要全副武装的人。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不断重复的梦,他才产生了幻觉……
梦里,他总是回到落叶飞舞的伦敦。
空气很淸新,连深秋即将凋零的叶都呈现着金色,草坪还是迟钝了一些的翡翠绿。当那些落叶完整地掉在草地里,就像是金子掉在大片翡翠制的地毯上。
少女身着深黑的连衣裙,踩在这片翡翠与金子中。她锁骨上架着一把雪白的小提琴,左手轻轻按动弦,右手缓慢而优美地拉弓,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来自天堂的音乐……在她演奏的时候,落叶金子一样漫天卷席,黑玉般的短发也在风中颤舞。她唇角露出自信的微笑,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多年来,他一直想说服自己,他喜欢的是感性的、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只有与音乐为伍时才会激情活着的疯子。
可是,她还是形影不离,犹如魔鬼一般跟随了他十多年。
他如此地希望,她不曾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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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承司身边工作了几个星期,每周裴诗都会被彦玲发配到维多利亚,拿一堆奢侈品上交。
这天下午艳阳高照,原本是夏柯两家联姻的重要日子,却因为柯泽临时的事故改成了家族聚会。夏承司、彦玲还有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打算一起出席这场聚会,而裴诗这个新来的无关人士只能随他们下楼,目送他们远去。
电梯在透明的玻璃中穿梭。
身后是高楼大厦的丛林,犹如蚂蚁般穿梭的车辆,而在那么多摩登建筑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栋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的金铜色的大楼。旁边有再多的高楼,最多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下浅浅的倒影,全然盖不住擎天圆顶的华丽。
那就是柯娜音乐厅,夏承司砸了重金去修筑的东西。
虽然平时他就万年面无表情,但彦玲说了,早上上班时他多看了两眼那个音乐厅的顶,这说明他对这事有些不高兴了。因此,这一整天公司都乌云笼罩气压很低,那些在夏承司面前说话小声的人开始发抖,说话发抖的人都快尿裤子了。
本来所有计划都已经在进行中,夏承司特别聘请了翻倍的室内装修师、宣传组工作人员和乐队造型设计师等等,甚至还请了十来个交响乐团供夏娜和她未来婆婆选择。结果,柯泽这一撞可真是把他的效率工作成果全部撞回了起点。
裴诗看了看站在身边穿着镶钻西装的夏少董,他的眉目深邃完美得几乎没有生机,更不要说流露什么人类特有的情绪。她忽然觉得,要是自己去拽一下他的脸皮,很可能底下暴露出的真身是一台电流乱跳的高达或是银河系ET。
盛夏集团门口。
夏承司的一系列黑色轿车齐崭崭地等候。这些车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会发光,这和他带银钻黑西装非常相配,只是后面跟着一群系着黑领带的墨镜保镖,说他们这会儿是去葬礼都比聚会要可信得多。
上车前,彦玲把又一批维多利亚购物清单和一张纸条递给裴诗:“今天我要跟少董一起出席聚会,你把这些东西买好了送到这个地址去。”随后她又递来了一张空白卡片:“还有,别忘了这张卡片。”
裴诗接过卡片一看,上面赫然是彦玲简短的字迹:
给美丽的源莎
夏承司
裴诗又看了一眼手中长长的清单,忍不住再次询问确认:“这些,都是要送给源莎女士?”
“是。”彦玲跟着夏承司钻进轿车。
到底是什么人,要夏承司用自己的署名又让彦玲代笔写贺卡,再附送上这么多昂贵的东西?
带着满头问号,裴诗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源莎的住址。
在花园式小别墅外按了几下门铃,一旁的监控器里传来了女子不带善意的声音:“你是谁?”
“夏先生的秘书。他派我来送东西给源莎女士。”
几秒之后,滴的一声响起,大门打开。花园里种满了含笑花、白薇和黄刺玫,虽然不大但很有旧时法国宫廷慵懒的气息。正想着别墅主人是个有闲情雅致的人,就看见坐在花园里穿着睡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的睡裙是玫瑰红色,由于是真丝质地而泛着华贵的光泽。她的身材瘦高,皮肤跟深冬的雪一样,年轻、白皙、毫无瑕疵,再配上那双妩媚又有些冷漠的眼睛,就好像是中世纪西方油画中的贵族小姐。
裴诗上前去问道:“请问是源莎小姐么?”
原本以为对方会冷冷地回答“是”,谁知自己话音刚落,得到的回应竟是不带好气的白眼和谴责的口气:
“你又是谁啊,彦姐去了哪里?”
裴诗把手里大包小包的奢侈品购物袋放到石桌上:“彦小姐和夏先生一起出席家族聚会了,今天抽不出时间,所以临时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送来。”
来这里的路上提着这些印有一线品牌显眼商标的袋子,裴诗几乎被路边的女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穿了。这一大堆袋子扔到任何懂点时尚女人面前,对方都不可能不心动。
可眼前的小姐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袋子,居然一掌把它们全部推到地上!
珠宝盒子被摔开,白金钻石的手链和耳环滚了满地,昂贵的上等丝巾也粘满了泥泞。源莎提高音量怒道:
“又是这些东西,要买这些东西我自己会买!夏承司把我源莎当成什么了?他如果真的想和我爸做业务,就让他拿出诚意来谈!以前还好,还叫彦姐,现在连随便一个实习小秘书都给我派过来,他把我当什么了?!”
脾气居然是超出想象的火爆。裴诗平静地答道:“源小姐,夏先生现在忙。如果有话想要转告他,我可以代劳。”
源莎怔住。
以往彦玲来送东西的时候总是好言相劝,甚至连哄带骗。但这一回,这小秘书的态度却不冷不热,深黑的双眼像是镀了薄冰一样漠视着她。
她忽然冷静了很多,但语气中依然尽是嘲讽:“转告?转告是吗?你告诉他,如果他今天不出现在我这里,和我爸的业务就别想谈了。”
源莎扫了一眼地上零散的东西,从里面拿出那张只写了几个字的小卡片,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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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源莎那里出来以后,手机刚好响了起来。裴诗一看上面闪烁的号码,接听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
“裕太。”
果然如她所料,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裕太热情洋溢不太标准的中文:“诗诗,你那边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裴诗回头看了看那个花园式小别墅:“你知道源莎是谁吗?”
“源莎,百源董事长的女儿么?她是夏承司的女朋友。”
裴诗瞬间僵化。
她设想了千百种夏承司和源莎的关系,有商场劲敌,合作伙伴,同父异母的兄妹……甚至连父亲的又一个情妇都有想到,就偏偏没想到是男女朋友。
回头一想,源莎有提到自己父亲和夏承司的合作。裴诗想了想说:“他们是联姻?”
“联姻?百源虽然是大企业,但和盛夏比规模小太多了,联姻应该不大可能吧。源莎是夏承司母亲介绍认识的,他们应该是真的在交往。”
脑中又一次出现了夏承司在办公室看期货的淡漠目光,半夜三更把她从被窝里吵醒、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一句“明天早上八点直接去市场部拿资料”就挂线的遭遇,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音乐厅冷冷说着“裴秘书,两小时后把企划整理好送到我办公室来”的情景……
夏承司交女朋友……
真是绞尽脑汁都想象不出来的场景。
大概是这边停顿的时间太长,裕太又补充道:
“诗诗,夏承司那边你别想太多啦,老爷子亲自为你弄的护照和履历表,肯定不会有问题,你这样畏畏缩缩的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
裴诗不由直了直背脊,声音也谨慎了许多:“替我向老爷子问好。”
一提到老爷子,她就立刻联想到了另一个人,但这种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不要问比较好。正在犹豫,裕太又张扬地说道:“你等等,有人要跟你说话。等等啊。”
大概预料到了是什么人。接下来几秒钟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像几天那样漫长。
直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喂。”
明明已经紧张得不敢大声呼吸,但裴诗还是忍不住打趣道:“组长,好久不见了。”
可能是因为一直开着扬声器,电话那头很快又传过来裕太充满激情的呼声:“哟,组长哦组长!!!”
果然,那一边“组长”的声音变大了许多,应该是把扬声器关掉了:“小诗,马上换季了,你注意保养左手。”
除了裴曲,这是第一个关心她手臂的人。空荡荡的心一下温暖起来,裴诗点点头:“我知道,谢谢。那个,你们现在还在日本吗?”
“在。不过很快就会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里?”
那边的声音如履春风:“来找你。”
裴诗眨了眨眼,嘴角禁不住扬了起来:“好啊,你要来的时候告诉我,我提前做好你最喜欢吃的梅菜扣肉……啊,组长我要先挂线了,夏承司打电话过来……”
日本京都。
庭院中,石板上包裹着绒绒的苔藓,流水在竹筒间潺潺作响,几片绿叶随着凉风吹落,飘在石井水面上。
一个穿着日式浴衣的男子跪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放置着一碗绿茶。茶香逸满庭院,树影随风摇曳。暗红的茶碗上樱花点点,一如男子花瓣似的薄唇。
他身后站了几十个黑衣男人和穿着剑道服的男人。电话那一头迅速挂断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举起墙角的竹剑,对着那十来个剑道男子:
“一起上。”
男子们迟疑了一下,有几个扶了扶头盔,握着竹剑,以圆形包围的形式朝他一点点挪进。 他们握着竹剑的手不自觉的有些用力,加在一起有十几个人,可是、可是面对站在中心的那个人还是止不住恐慌。
对方身材瘦长,皮肤白皙得接近透明。
明明只是静静地握着剑,纹丝不动。
可是那种沉稳的气度里面却散发出一种无懈可击的气场。他的眼睛看也没有看他们,只是低着头,有些失去焦距的黑眸泛着微微的空洞。
突然,空气一动。
十几个黑衣人相互一点头示意,高举竹箭以极快的速度同时向中间的人刺去——
他们速度极,脚步灵活,配合极妙。
无数黑影冲刺而来,伴随着可怕的大叫声,杀气腾腾。
若是一般人一定会感到心慌意乱,心神不稳,可是令这些黑衣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快,对方更快,前进、后退、闪躲,高速在人群中穿梭!短短十多秒时间,击、刺、敲,强大的气势与力量完成漂亮的最后一击!
对方极其精准的刺破他们的空门!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一处不漏看到了他们的弱点!
十几个黑衣人七零八乱地后跌。
至始至终,他踩在人字拖里雪白的袜子依然一尘不染。
而他,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待四周的人都默默退下,对一边几乎鼓掌欢呼的裕太轻轻说:“现在就去订机票,下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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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
夏氏庄园的豪华卧房中。
King Size的大床上小提琴谱堆积如山,很多划得乱七八糟的五线谱被揉成团扔了满地。
夏娜穿着棉质的睡衣坐在写字台前,头发乱成了个雀巢,两个黑眼圈高高挂在眼下。人多热闹的聚会一直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但这一刻她却连收拾打扮下楼的欲望都没有。
她已经快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了。
这一天一夜里,一直连续不断地创作,写了上百个曲子的片段。
对柯泽说的话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实际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样一下下刺入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你哥说要你和陈美同台演出,你居然拒绝了。怎么,怕了?”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你怕自己再也写不出第二首《骑士颂》。”
是,她是借着《骑士颂》红了,之后她确实也没有写出让人印象深刻的曲子。但是,如今她已经有了可以继续发扬光大的平台,加上雄厚家底的支撑,只要再出一首代表作,她的事业就会上升又一个台阶。
只要再一首!
夏娜闭着眼,在五线谱上画下了几个小蝌蚪。
但很快地她看着五线谱出神,又把它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把本来已经乱七八糟的头发揉得更乱了,趴在桌面痛苦地闭上了眼。
回国后几年,她已经尝试了几百次,几千次。
可是,她真的中邪了。
只要一动笔写激昂的曲子,《骑士颂》熟悉的旋律就会占据她整片脑海,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高潮都死死缠着她……就像魔鬼一样。
终于,夏娜拨通了夏承司的电话。
喷水池旁。
长长的汽车跑道直通向尽头的宫殿式住宅,白金汉宫般的庞大建筑占据了所有视线。
夏承司正在和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士谈生意,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西装上的钻石犹如泪珠般闪烁。刚把裴诗招过来,想继续把她当驴使唤,电话忽然响了。
看见来电显示是夏娜的名字,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她房间的位置,然后接起电话:“娜娜,怎么不下来。”
“唔……我睡过了。”那边传来夏娜懒洋洋的声音,“订婚和音乐厅开业的事,我想了下还是不要请音乐家了,有我坐阵就够了嘛。”
“那你的计划是?”
“请一个专业的音乐团队演奏,然后把柯氏音乐想要力捧的新人安排在当天演出,肯定对以后也有帮助。”
夏承司轻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为柯泽考虑得周到。”
“哥,那可是你将来的妹夫啊,都是一家人了你还计较什么。”夏娜不依不饶地撒娇,“音乐厅你可以开几百个,但妹妹的婚礼一生就只有一次,你就听我一次嘛。”
“我再考虑一下。毕竟柯氏现在没有什么新人,如果真照你说的去做,我们还要重新挑选小提琴手或钢琴手。”
“人选就交给我好了。我做事你放心。”
裴诗在一旁认真听着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确实,柯泽和夏娜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无论走在哪里,他们都会变成众人的焦点。
不仅韩悦悦这么说,媒体这么说,大众这么说,连很多年前,夏娜也都告诉过她这个事实:
“你这来路不明的女人,究竟是凭怎样的勇气才会觉得自己配得上柯泽?他的父亲是大财阀,他的母亲是音乐家,而你,你是什么呢?”
“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你拿什么和我比?你真以为自己会乱弹几首曲子被几个来路不明的‘大师’称赞过,自己就真的变成音乐家了?你那低俗的、不堪的演奏风格,永远端不上台面!”
“柯泽迟早会爱上我,你死了这条心吧!”
五年了。
她原本比谁都有耐心,比谁都能够等。
她做了无数准备工作,收紧了自己的拳头,紧紧地收了五年,就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日能够重重地打出去。
谁知,他们却不给时间让她等。
裴诗弯着眼角,淡淡地朝夏承司笑了:“夏先生,我听你和夏小姐打算推出新人。”
夏承司凝视她片刻:“嗯。”
“我这里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她会四种乐器,尤其擅长小提琴。有才华,长得很漂亮,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发展,她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懂音乐?”
她说话速度很慢,给自己足够时间去把握这次机会:
“我不懂乐器,但很爱音乐,也有组织管弦乐队的经验——这些我都写在履历表里了,夏先生大概没看过。本来想毛遂自荐负责音乐厅这个项目,但我在盛夏资历不够,所以这件事我觉得可以交给彦姐负责,然后我来推荐有才能的音乐人。”
夏承司想了片刻:“你先把那个小提琴手带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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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结束后,裴诗回到家中。刚一打开门,钢琴小提琴合奏的巴赫G大调《小步舞曲》就传了出来。她闻声摸索到裴曲的房间,果然是他和韩悦悦正在练习。
原本曲子即将迎来一个小高潮,发现有人进来的裴曲看了一眼门口,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
“姐,你回来了。”
韩悦悦气得差点用琴弓去抽他:“小曲,我好不容易这么认真,你怎么这样就打断了!”
“好了,今天回来我是打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裴诗嘴角带笑地看向韩悦悦,“悦悦,我在夏承司那里争取到了给你在柯娜音乐厅演奏的机会。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公司,他说要见你。”
“……真的假的?”
“真的,还是开业当天演奏。不过能不能通过夏承司和夏娜那一关,要看你的造化了。”
韩悦悦呆了片刻,忽然扑过去抱住裴诗:“啊啊啊,我真不敢相信!诗诗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出头了吗!”
裴曲擦了擦汗:“卧薪尝胆不是这么用的……”
“在柯娜音乐厅演奏啊。诗诗你先坐下来,你肯定累了,我去给你倒茶拿点心……不行,我要冷静一下……”韩悦悦把裴诗按在床上坐着,脚踏彩云飘到厨房去了。
裴曲看了看堆在墙角的一叠曲谱,压低声音说:“姐,你写的曲子真的打算就这么给悦悦?悦悦是好人,可是那都是你的心血啊。为什么你不能以作曲家的身份出道呢?”
“很早不就告诉过你了么,我选悦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漂亮。毕竟夏娜的光环太多了,和她对抗的人,不仅要漂亮、懂音乐、有成为音乐界偶像的潜力,还要会创作。如果她不会作曲,就完全不是夏娜的对手。”
裴曲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姐,你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拼了命去练《帕格尼尼大练习曲NO.6》吗?”
裴诗转过身去,闭上了眼:
“因为我喜欢《帕格尼尼第24首随想曲》。”
“是,我以前从来都弹不好这一首的,练这么辛苦就是为了和你合奏。你忘记爸当时说过的话了吗?他要我们合奏,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和其他人演奏。”
裴诗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现在姐姐的手还没恢复,你这样说不是为难我吗?”
裴曲板着脸:“那我就等你恢复了再说。”
“你放心,我主要是想捧红悦悦,你明天不用跟我们一起去。只要正式演出的时候你出现就好了。”
“到时候你请别的钢琴手吧,我只和你一起演奏。”
裴诗弯下腰温柔地说:“小曲,你这么厉害,演出一定不能少了你的。”
“你只要告诉森川少爷,他肯定愿意花高价请其他钢琴手。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嗯,是个好主意。”裴诗看看别处,佯装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森川少爷背后的组织你也知道。他们不是福利院,不会白白帮人的。说不定之后我们要付出更多。”
裴曲胀红了白皙的脸,硬气地说:“不管,我只和你合奏。”
裴诗沉默了半晌,声音忽然冷了几个调:
“裴曲,你够了!”
裴曲呆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她快步走到床边,把韩悦悦的小提琴用双手拿起架在左肩上,以下巴夹住琴边缘,然后松开了右手。如她所料,没过片刻左手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她稳妥地夹着小提琴,指着自己的左手手臂,凌厉地说:
“现在我连弦都按不动,你是想你姐当着那么多人闹笑话么?”
裴曲咬住下唇,有些无措地看了她许久:“可是,姐,过去的事我都已经不计较了,你为什么还这么计较?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闯?你没想过会有不好的后果么?”
“后果?”
裴诗漠然地笑着。
很久以前,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鸟类因为生活习性很难留下化石。最早的鸟类始祖鸟出现在侏罗纪,自1861年来到现在100多年内,被人类发现的化石只有六具骨架和一根羽毛标本。
既然决定要自由自在地飞,就早已做好准备被时间洪流吞没灰飞烟灭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