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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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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是……”帝承恩掩在袖中的手握紧,说出的话磕磕绊绊。

安宁转头,看了帝承恩一眼,笑了起来,“父皇赐你名讳承恩,我只是希望你仍能记得自己是梓元罢了。”

帝承恩松了口气,细细打量安宁面上的表情,见她毫无异色,微微放下了心。

“皇兄回宫了,我去和他聊几句,承恩,你回沅水阁吧。”

望着举步走远的安宁,帝承恩脸色渐沉。如果真当她是帝梓元,又怎么会口口声声唤她承恩,安宁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大殿上,走下马车的韩烨看着突然出现的安宁,明显愣了一下,但眼底隐约的笑意极为明显。帝承恩望着这一幕,眉头皱紧,转身回了沅水阁。

“如今连诤言都不管用,你还真就怕了任安乐了,说吧,到底出了何事?”书阁里,韩烨换下冠袍,笑道。

安宁端着茶,低头沉思,冷不丁听见韩烨的感慨,没有回答,突然抬头道:“皇兄,你觉得任安乐如何?”

“什么如何?”韩烨一愣。

“品性,爱好,你说说,她这个人到底如何?”安宁放下茶杯,一个劲问。

“你回京后接触得最多的便是她,还用问我?”见安宁瞪大眼,韩烨略一迟疑,坐到安宁对面的软榻上,拿起小几上一粒黑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展眉:“任安乐……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安宁怔住。

“善谋略,长于兵法,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聪慧至极。”韩烨微一停顿,神情感慨,“如此之人本应善弄权术,惹人厌烦,她却天性豁达,从不掩饰心中所想,重百姓,守信义,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如此女子,可惜不为男儿。否则……”

话到一半,连韩烨自己都愣住,摇头笑了起来。

见韩烨谈及任安乐时,毫不掩饰神情中的赞许,她藏住眼底的苦涩,叹道:“若她不是女子,又怎会让皇兄为她动心。”

韩烨笑容一敛,他右手执白子,“安宁,我不会负梓元。”

安宁呼吸猛地一滞,她脸色复杂,欲言又止,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皇兄,帝承恩和梓元幼时性子完全不似,当年靖安侯之事错不在你,你何必担起这一切,一定要娶她为妻。”

“安宁。”韩烨皱眉,声音一重,“帝家主和靖安侯皆于我有授业之恩,帝家只剩梓元,我韩家已负了当年帝家相让天下之义,又怎能毁了太祖对帝家主和梓元的承诺!如此毁言弃诺之举,怎能享天下权柄,执掌万民?”

毁言弃诺,恩将仇报!安宁心底一凛,面容有些黯然,她狼狈地别过眼,转移了话题,“皇兄,如今帝承恩还没嫁进来,执掌东宫未免太过逾矩。”

“最迟下个月父皇便会赐婚,她愿意如何,便如何吧。”韩烨淡淡道。

“皇兄,你很少去沅水阁吧?”安宁微微眯眼,问。

韩烨执棋的手一顿,眉也未抬,“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嫌我啰唆了?算了,我回公主府。”安宁起身朝门口走去,行了几步顿住,她回头望向坐得笔直的韩烨,终是不忍,轻声道,“皇兄,承恩的性子变了很多,她未必对皇家一点怨恨都没有,你若是有时间,多去沅水阁坐坐,和她谈谈小时候的事,或许,你会改变今日的决定。”

在她弄清梓元回京的原因前,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梓元的真正身份。但若是皇兄……提早知道了真相,这个死结也许会有解开的一日。

安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韩烨放下棋子,眸色骤然深沉下来。

改变决定吗?安宁,到底你知道了什么,竟能笃定我会放弃坚守了十年的决定。

忠义侯府一片愁云惨淡,大总管古忠惨白着脸跪倒在地,和数日前被带走的古粟一模一样。

“老爷,咱们的人在城门口守了几日,也没看到大公子一行,清早有人来报,昨日衙差护送大公子从后城回大理寺了。”

“砰!”琉璃盏被摔得粉碎,忠义侯望着跪在地上不中用的奴才,脸色阴沉,刚欲开口,堂外小厮跑了进来。

“老爷,刚才别庄的侍卫回禀,大管家的家眷都不见了!”小厮说的大管家,自然是不久前才被抓进大理寺的古粟。

别庄里是忠义侯亲自安排的亲卫,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人救走,根本不是大理寺能做到的。

忠义侯神情错愕,还未等他回过神,守府的侍卫脸色难看地跑了进来。

“侯爷,侯爷……”

“出了何事?”

“大理寺开府了,府衙前贴出了告示……古粟总管在堂上和大公子对质后突然改口,言当日在青南城是您指使他将钟景灭口。侯爷,街上传得沸沸扬扬,都在说,说……”

“说什么?!”忠义侯征战沙场数十年,虽然这些年荣养在京少了些戾气,但摆着架子倒也有几分杀伐之气。

“说咱们侯府气数已尽,走到头了。”

大堂里外死一般的沉默。

忠义侯随太祖南征北战,曾手握西北半数兵力,侯府一直繁盛容显,哪里听过这种话。

“混账!”忠义侯骤然起身,脸色青白交错,“我倒要让这些人看看,本侯究竟保不保得住侯府。”

大理寺的案子峰回路转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忠义侯府即便近年来隐有颓势,但到底树大根深,想看大理寺卿笑话的朝臣不在少数,可随着这件案子的深入审查,传出来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钟景被害的堂审上,忠义侯府大公子良知发现,恸哭悔改,在堂上将自己过往的罪行一一坦诚了不说,就连侯府的腌臜事也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传闻因罪行太多,大理寺堂上的灯笼亮到了半夜,大理寺卿更是在一年内第三次闯皇宫求见嘉宁帝。

克扣军饷,横行西北,私藏兵器,灭口夺地,屠戮百姓以充军功……条条桩桩,桩桩件件,别说是一个忠义侯,即便是大靖朝最尊贵的王爷和外戚,犯了这些事,也只有死路一条,祸连九族。

消息第二日清早就传遍了京城,忠义侯府周围简直人鸟绝迹,凄风阵阵。

侯府书阁内,忠义侯沉默地望着房中传了百来年的古氏一族的牌匾,闭上了眼。

宫中华阳阁,古昭仪听闻消息,脸色苍白,喝到一半的安胎药掉落在地,倒在了床上。

京城里外因为这件案子兵荒马乱,原本只是一件简单的欺辱民女之事,到最后不仅搭上了忠义侯府的百年名声,连一府几百口性命恐都不得保。

若不是大理寺卿黄浦素来公正严谨,坚持一一为古奇辉的口证寻找证据,否则忠义侯府连这几日光景都守不住。

傍晚,苑书舒坦地在家休息了两日,走进书阁,见任安乐跷着腿哼着小曲,乐道:“小姐,我在外跑了几千里,你倒是会享受,听说前两日还和殿下去了围场,他都已经是别人嘴里的肉了,你还不换个馍馍?”

苑书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任安乐也不在意,挑眉问:“大理寺内安排妥当了,能拦住忠义侯?”

苑书点头,“小姐,黄大人如今把大理寺守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根本不用我们插手。”她顿了顿,神态颇为鄙夷,“那个古奇辉简直就是个孬种,我不过是安排几个刺客吓了吓他,他就把自己老子全给卖了。啧啧,看来京城世家府里养出来的也不见得好,小姐,咱们还是回晋南替你寻夫婿算了!”

苑书话音刚落,苑琴从外面走了进来。

“苑书,你是自己想回晋南了,才拉上小姐的吧。”

苑书摸了摸脑袋,忙不迭朝苑琴眨眼。苑琴走到任安乐身边,低声道:“小姐,忠义侯府的罪证我都安排好了,黄大人定能寻得到,且一寻一个准。”

她嘴角微有笑意,向来淡然的眼底亦有浅浅的激动,“这些天我们在京里将忠义侯府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真想看看忠义侯能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侯府要倒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动了。”任安乐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满京城都在等着宫里那位赐下抄家灭族的圣旨,一旦黄浦将证据搜齐……”

“不用等下去了。”

清冷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洛铭西取下头上的,帽子,“忠义侯刚才一个人入了宫。”

“他去求嘉宁帝了?”任安乐问得漫不经心。

“不是。”洛铭西的神情冰冷,眸色深沉,“他去了慈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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