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窝村,石屋。
玄商君已经离开很久了。石床上,他留下的温度被风雪吹散,寒气透骨而来。夜昙捡起衣裙穿好,目光一扫,发现玄商君的发冠掉落在地。
他没有束发就离开了。
夜昙轻触那发冠,这整个石屋,只有此物,证明昨夜并非好梦一场。她将发冠放到石床上,系好衣带,径自离开。
——这已是人间最美的一场雪景,就让它留在记忆之中,永远纯白无瑕。
所以……不要回头了吧?
她走出石屋,果然是挺直背脊,头也不回地离去了。雪地上,两个人的足印一起向前延伸,然后各自分离。终于最后,风吹着雪将足迹填埋,像是无人到来。
蓬莱绛阙。
步微月跪在少典宵衣面前,哭得楚楚可怜。少典宵衣一脸不耐烦,说:“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回禀陛下。”步微月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这件事小仙本来不敢说,但怕君上受妖女蛊惑,误入歧途,只能禀明陛下了。就在日前,小仙亲眼看见君上独自去了归墟。而且就在归墟之畔,他小心翼翼地向一个花盆里培土。小仙想,到底是何等珍贵之物,竟需要君上亲自培土呢?”
她虽未明言,但此话何意,众人可是一清二楚。少典宵衣问:“你是说,地脉紫芝在他手中?”
旁边,魔尊炎方、妖皇帝锥和离光旸一同变了脸色。炎方当先道:“少典宵衣,你养的好儿子!”
少典宵衣哪甘示弱,立刻回敬:“朕养的儿子,确实不如魔尊的儿子,可以立刻向敌投诚!”
炎方气得吹胡子瞪眼:“投诚?他是深入敌营,不顾危险,为我等传递消息!哪像你养的这个好儿子,竟然不知轻重,藏匿地脉紫芝!”
旁边离光旸听得直叹气,劝道:“好了,先把玄商君叫来问问吧。”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少典宵衣、炎方、帝锥尽皆怒目而视:“都是你养的好女儿!”
……
几个人正互相嫌弃,玄商君进来。
炎方冷笑一声,说:“少典宵衣,如今人已到此,你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吧?”
玄商君微怔,目光一扫,立刻发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步微月。步微月与他目光一触,很快低下头去。玄商君自然心中有数,他的应变能力,也是天下无双,当下道:“还请父神屏退闲杂人等,儿臣有要事禀告。”
闲杂人等?
步微月左右一看,如今这里五个人,能够称得上闲杂人等的,除了她还有谁?
她再看一眼玄商君,莫名就有了几分心虚——难道自己告密的事,被他识破了?
可是少典宵衣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立刻就说:“微月,你先行退下。”
步微月只得欠欠身,临退走之时,她又回身看了一眼少典有琴。他笔直地跪在少典宵衣面前,并没有向她看。
等到她离开,少典宵衣道:“说吧。”
旁边,炎方冷笑:“怎么,我们几个也是闲杂人等吗?”
玄商君目光垂地,许久,他右手微抬,一直藏于袖中的地脉紫芝出现在众人眼前。刹时间,殿上光华隐隐,清香流淌。众人哪怕再见多识广,亦忍不住呆滞。
只有离光旸面色大变——少典有琴在此时交出地脉紫芝,青葵和夜昙岂非死路一条?
他猛地起身,眼看就要扑过去,玄商君开口道:“地脉紫芝连同最后一片盘古斧碎片,都在此处。”
“好!”少典霄衣难掩欣喜,“既然已经寻得此花,就立刻将之焚毁。免得再节外生枝。”
他这话,得到了帝锥、炎方的一致赞同,只有离光旸说:“此举不妥!”
炎方怒视他:“有何不妥?!”
离光旸一时语塞,玄商君接着说:“确实不妥。如今东丘枢手握两片盘古斧碎片,势不可挡。我等就算毁去地脉紫芝,但要消灭他,只怕也是四界众生的一场浩劫。依儿臣所见……”
他字字冷静,将与嘲风的计划说给众人听。只有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紫脉紫芝,留意着诸人动静。
这株奇花就在他眼前,华耀了天界神殿。少典宵衣、帝锥、炎方包括离光旸,四位霸主的目光,都被它牢牢吸引。玄商君说:“今日若是毁去地脉紫芝,一双花灵也同样会死去,东丘枢立刻就会察觉地脉紫芝被毁。他若疯狂起来,四界只怕难以应对。但如果我们仿造盘古斧碎片,在最后关头,给他致命一击,反而大有胜算。”
四个人看得入神,差点忘了回应他的话。炎方伸手,轻轻触摸这花叶,白花往后缩,黑花花叶炸开,像是威慑又像是保护。玄商君不着痕迹地将花连盆抱起来,说:“此计,不知父神意下如何?”
少典宵衣看看其他三人,帝锥当然是没意见,离光旸也说:“此计可行。”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炎方,炎方的目光在地脉紫芝根须之下的盘古斧碎片上略一逗留,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