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旁边的殷戈止嫌弃地看着她:“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嚼着瓜子转过头,风月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看着难道不是件痛快事吗?”
嗤笑一声,殷戈止冷声道:“你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善恶,都会有自己该得的报应?”
捏瓜子的手一顿,风月不高兴地嘟嘴:“您就这般看不得奴家开心嘛?”
“早点收拾回去做饭吧。”冷漠地起身,殷戈止道:“是时候用膳了。”
瞪大眼,风月下意识地抓着桌子问:“奴家还得回去做饭?”
“不然呢?”殷戈止平静地道:“方才你帮了我的忙,所以恩赐你,可以回去继续住。”
谁要这种恩赐啊!她在梦回楼多自由啊,鬼才愿意去给人当丫鬟!风月皱眉。可一回头看见床上那浓厚的血腥味儿,再想想方才那疯子钻自个儿被窝里缩着,她打了个干呕,顿了顿,还是决定领赏谢恩。
“奴家这就回去做饭啊,不过院子里没什么菜了,咱们顺路去买点吧!”
买菜?殷戈止皱眉,一脸嫌弃地道:“你让我去买菜?”
“不然呢?”看看他身后,风月道:“您也没带观止出来啊!”
“……”这么无聊的事情,殷大皇子绝对不做,一甩脸子转身就走!谁爱买谁买去!
然而,走到楼下,外头小雨变成了大雨。而他,没带伞。
惆怅地看了一眼天空,殷戈止觉得,他不该一时兴起跑过来看的,还是该让观止来,哪怕在院子里闲着,也比陪这女人疯来得好。
“走吧!”撑开桃红色的油纸伞打在他头顶,风月笑眯眯地就拉着他往雨里跑。
“我是大魏的皇子。”隐忍地看着前头的路,殷戈止开口吐出了这么一句。
“嗯呐,奴家知道。”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风月道:“您很威风,也很厉害。”
“所以呢?”
还让他这么威风的人去买菜?
“所以……”踮着脚尖踩着水,风月突然转头看他,眼里波光动人,笑着道:“所以奴家喜欢您啊。”
一脚踩在水里,水花微微溅起,带了几轮涟漪。
殷戈止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梦回楼的女人,挂牌之前,是不是都训练过如何说话哄客人开心?”
扭着腰笑得花枝乱颤,风月眨眼,万分得意地道:“所以奴家是让您开心了?哎呀呀,那可真是本事见长。”
头顶上的伞被她捏得摇摇晃晃的,雨水从伞檐落下来,打在他的肩头。殷戈止皱眉,伸手捏住她撑伞的手,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风月一愣,抬眼就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
这人,长得可真他奶奶的好看。
雨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伞下却像是另一个世界,宁静又旖旎。
良久之后,殷戈止别开头道:“我来撑伞。”
“好。”垂了眼,风月乖乖巧巧地依偎着他,往集市而去。
下雨
天的集市几乎没什么人了,卖菜的小贩都躲在旁边店铺的屋檐下头,人挤人的,挤得殷大皇子眉间都有了“川”字。
风月蹦跶在前头,却是买得不亦乐乎。不知是不是不阴城的小贩们朴实,菜价肉价都很低,有的大婶甚至双颊飞红地多送她一颗白菜。还有小姑娘支支吾吾的,最后摆手不收她钱,白送她一斤豆子。
“这里的菜真划算啊!”抱着一大堆东西,风月也没敢让后头的爷搭把手,等走出了人群,才回头看他,得意地展示了一下自己怀里的东西:“一共才一钱银子不到!”
脸色阴沉地瞪着她,殷戈止没说话,撑伞就走。
“哎哎哎!”风月跟上去,艰难地抱着一大堆东西,可怜巴巴地道:“您不帮忙就算了,别走那么快啊,这都是咱们自己要吃的!”
下颔线收紧,殷戈止侧头看她,居高临下地问:“拿不动了?”
风月立马点头,眨巴着眼睛:“您……纡尊降贵一下?”
轻哼一声,殷戈止低骂了一声“麻烦”,然后就伸手过来。
风月一喜,正想把东西塞他手里,却见这人越过她递过去的东西,将伞插在她怀里的菜堆里,身子一低,双手一搂,径直将她抱了起来!
鞋上沾着的水在空中划了条弧线,本来摇摇欲坠的肉和菜现在全在她怀里兜着了,踏实得很。风月愕然,腾出手捏着伞柄,茫然地眨了眨眼。
殷大皇子面无表情,权当她是个装菜的篓子,抱着就往使臣府走。
观止正无聊地在门口看雨,冷不防就看见自家主子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定睛一看,那堆东西下头还压着个人。
“这……风月姑娘?”
干笑两声,风月虚弱地道:“观止大人,你再不来帮把手,我就要被压死了!”
回过神,观止连忙帮着搬运东西,一个个的芭蕉叶拿到手里一看才发现,嘿,竟然是肉和菜?
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观止道:“您这么高兴,难不成是因为头一次去菜市,很新奇?”
拂了身上的雨水,殷戈止没理他,一脸冷漠地就进了屋子。
风月看着那背影,手肘捅了捅观止问:“你哪儿看出来你家主子很高兴了?他一路上眼里那叫一个电闪雷鸣啊!比这雷雨还可怕!”
轻笑着摇头,观止道:“我家主子很高兴,没有生气,姑娘请放心。”
是吗?这么表里不一?撇撇嘴,风月摇头,分了他一半的东西,然后跟他一起抱着食材去厨房。
天阴沉得可怕,断弦将李勋送到李家门口,便止住了步子。李勋淋着雨大喊大叫,院子里没一会儿就有人出来,愕然地看着这场景,小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勋没有正室,院子里的女人要么是战俘,要么是强抢的民女。
断弦微笑,招手让那姑娘过来帮忙把他抬进门,然后道:“大人出了点意外,我是来照顾他的。”
嘶吼不已,李勋瞪大眼看着那姑娘,吼道:“快把她赶走!她是个鬼,是个鬼!”
这
声音委实可怕,吓得小姑娘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尖叫,惊得四周打开的房门都纷纷再度合上。
竟然没一个人来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李勋有点绝望,眼神都涣散了,看着断弦道:“你杀了我吧。”
一阵娇笑,断弦问:“大人这就不想活了?”
痛苦地闭上眼,李勋眼泪直流。
轻蔑地笑了一声,断弦放开那木轮椅,转头就在这宅子里四处看。宅子不大,五间卧寝、一间前厅、一间书房,她几乎是不费力气地就找到了书房里李勋的印章,拿出风月给的信,轻轻巧巧地盖上,然后出去,笑道:“大人深陷苦难,奴家这就替大人发信求救,希望能有人救大人于水火。”
惊恐地看着她,李勋崩溃了:“你能不能消失?!”
“不能。”伸手捏了捏他包扎好了的手腕,断弦勾唇:“奴家会好好伺候大人的。”
“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肆意冲刷着不阴城。
使臣府里烛光盈盈,仿佛将满城烟雨都隔绝在外。风月的晚膳做好了,殷戈止放下书,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桌子,心里莫名地觉得踏实。
不过踏实归踏实,嘴上还是忍不住挤兑一句:“真慢。”
指了指自己的手,风月道:“大夫让我阴雨天小心呢,会痛,奴家忍着痛给您做晚膳,还嫌奴家慢?”
眉心微皱,殷戈止看了她的手一眼,起身,到旁边的柜子里翻了瓶东西出来:“拿去用。”
双手接着那小瓷瓶,只觉得入手温润,打开瓶塞闻了闻,药香四溢,是顶好的伤药。
“多谢殿下。”一点不客气地收下,风月厚着脸皮道:“今天天气这么不好,奴家可以睡您身边吗?”
“怎么?”斜她一眼,殷戈止道:“你还怕打雷?”
风月耸肩:“大概是怕吧。”
魏国大皇子殷戈止,顶天立地,战功赫赫,看起来毫无弱点。但风月知道,这丫有个传出去很丢人的秘密,那就是——怕打雷。
以前同他睡的时候,遇见过一回打雷的天气,这厮浑身僵硬,抱着她死活不撒手。事后问他是不是怕,这位殿下编了个很挫的借口:“没有,只是冷。”
想起来风月都想大笑三声,然而,殷戈止极其要面子,不给他面子的人基本都死了,念着这个,风月也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楚楚可怜地道:“可以吗?”
殷戈止面无表情,半晌才勉强答应:“可以。”
努力憋着笑,风月飞快地吃了三碗饭,收拾了碗筷,让观止去接灵殊,然后就老实地上床给人家暖被窝了。
雷声轰鸣,殷戈止脸色微白,挥袖灭了灯,上床就将风月圈在怀里。
风月贴着他,一声雷下来,就哎呀哎呀地喊:“好怕呀!”
抱着她的人,就名正言顺地手一紧,将她搂得死死的。
咧嘴笑着,风月问:“殿下也怕打雷吗?”
“不怕。”
“咔——轰隆——”话刚落音,巨大的雷就在屋子正上空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