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灰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失神了半晌,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的思想无法集中,听不出谁在叫她。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有人走过来,扒开她的眼皮,一道刺眼的强光照进来,她的瞳孔猛然放大,光线消失了,眼皮也被人放开。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她还没完全清醒,让她缓一缓。”
那人应该是医生吧,夏彤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忽然感觉到右手被人紧紧握住,握她手的人似乎在微微发颤,像是在极度害怕着什么。
夏彤就这样睁着双眼,思维空白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她的耳朵能听见,眼睛能看见,可就是无法将这些看见的、听见的传达到大脑,然后对外界作出反应。
她听见病房的门又被打开,这次走进来的人脚步很重,那人很快出现在她眼前,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她小声叫她:“夏彤,夏彤。”
她叫了几声,得不到夏彤的回音,有些恼怒地推了一下一直握着夏彤手的人:“她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睁着眼睛却不说话,是不是被泉水淹出问题了?你们三个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只离开一下,你就把她弄成这样!”
“你说话啊!你现在装什么逼呢!”
“靠!”严蕊生气地在床边坐下,也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很久,夏彤终于觉得自己好像能动了,她先轻轻动了下手指,握住她的人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又充满期望地望着她:“夏彤……”
夏彤又动了动手指,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张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喉咙疼得要命,疼痛夹杂着瘙痒让她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咳喉咙就更是疼得难忍。曲蔚然将她半抱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严蕊端来温水让夏彤喝一些润润喉咙,一口水下去之后,不但没有舒服多少,夏彤还呕吐了出来,难闻的酸味瞬间充满病房。
过了好一阵,夏彤才喘过气来,虚弱地靠在床头。曲蔚然将她的被子掀起,换了一床干净的盖在她身上,抬手将她杂乱的长发理了理,低声问:“舒服点了吗?”
夏彤无力地点点头。曲蔚然的手又牵紧了她的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夏彤,你怎么会掉到水潭的?你脖子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严蕊见夏彤醒了,立刻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夏彤望了眼曲蔚然,抿了抿嘴唇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真的不清楚吗?”严蕊半眯着眼睛,生气地盯着她看,这家伙一撒谎眼睛都不敢看她。
“嗯。”
“是我。”一直安静的曲蔚然忽然出声说,“是我害的。”
严蕊眼神一抬,一副早就猜到的样子。
“不是,不是你害的。”夏彤极力为曲蔚然辩解,“和他没关系,是我看见曲宁远掉下水了,我才……”
“够了。”严蕊打断她,她不想听她为了维护他而撒谎!严蕊站起身来,低声道:“你啊,迟早有一天被他害死!”说完便赌气地走出病房。
严蕊知道,他们俩的世界,谁也插不进去,不管曲蔚然怎么对待夏彤,夏彤也不会说他一句不好。哼,她自己都不上心,她又为她争辩什么呢?
“她生气了。”夏彤看着严蕊的背影,难过地说,“我又惹她生气了。”
“没事的,她不会气太久的。”曲蔚然安慰道。
夏彤点点头,没说话。
曲蔚然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夏彤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低下头来,习惯性地想绞手指,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被曲蔚然紧紧握着。
夏彤忽然想起来什么,睁大眼望着他问:“曲宁远怎么样了?你不会……不会……”还是杀了他吧?后半句夏彤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她太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我没再动他了。”
夏彤听到这样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下来:“那他人呢?”
“在隔壁病房,已经脱离危险了。”
夏彤点头,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曲蔚然轻轻抬手,抚上夏彤脖子上的伤口:“很疼吧?”
夏彤瞬间回忆起那痛苦的窒息感,像触电一般,猛地向后一缩,惊恐地看着曲蔚然。
“对不起。”曲蔚然紧紧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夏彤和他交叠的手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一定是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忍心伤害你,我一定是疯了……可是夏彤,当我知道你要离开我的时候,我真的疯了,疯狂地想毁灭一切,包括你,包括我自己,这样,就谁都不能抢走你。可是当你的气息在我手中一点点变得微弱,我又害怕了,我害怕如果连你也不在了,那这世上还有谁可以陪着我?”
曲蔚然用他那双迷人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夏彤:“夏彤,你知道吗?直到那一刻我才懂得,这世界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仇恨、嫉妒、金钱、权力,这些全是虚幻的,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才是我最在乎、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傻得用自己最后拥有的东西去复仇?夏彤,你能原谅我吗?原谅那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我吗?”
曲蔚然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多么害怕他已经将她的感情、耐心全部挥霍干净了,怕她心灰意冷,怕她再也不会邀请他去住她十年后的家。
她一定不知道,当年,当她说出那傻话的时候,自己是多么开心,自己是多么希望十年快点过去,他们都能快点长大,这样,他就能拥有、拥有一个永远爱他、永远不会伤害他的家人了。
为什么他忘了,为什么他将这么美好的约定都忘记了?
为什么他这么傻?那明明是他最向往的地方,可却向着它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夏彤望着他,久久不能言语,她从不知道,自己在曲蔚然的心中居然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最在乎的人,也最在乎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自己一点也不是一个苦孩子,上天虽然什么也没给她,却给了她一份最好的礼物,一个满身仇恨、尖锐、叛离却依然完美如玉的少年,这个少年和她一样,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紧紧地拥着眼前的人,护住那属于自己的一点点温暖。
夏彤张开双手,一把抱住曲蔚然,哭着说:“笨蛋,我终于能骂你一次笨蛋了,我怎么可能会怪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傻瓜!”曲蔚然也紧紧地抱着夏彤,感动地骂着她,“你还是这么傻,傻得可以,完全受不了你。”
被仇恨与嫉妒折磨了三年之久的曲蔚然,在这一刻终于想通了,他不想再报仇,也不想再争了,他只想握住他手心中这点幸福,好好地活。
有些事,要得到,就必须学会先放下。
夏彤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康复了,她出院之前去看了曲宁远,他的右臂跌断了,打着石膏用绷带挂了起来,样子有些不雅观。夏彤去的时候他正心不在焉地半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机里正放着武侠片,男主角和一群小配角打得热闹,刀剑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地在病房里回荡着。曲宁远见夏彤进来,带着淤伤的俊脸上,露出开心的神采。夏彤望着他,笑得有些勉强,对于曲宁远,自己有好多内疚,欠他的债估计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夏彤坐在他的病床边为曲宁远削了一个苹果,切成一片一片的递给他吃,可他却吃得很少,直叫她吃,她也不客气,小口小口地啃着苹果皮,直说皮里营养价值高,她喜欢吃。曲宁远拿她没办法,只能看着她吃着长长的苹果皮。他们聊了很多,有学校里的事、家里的事、从前的事、以后的事,絮絮叨叨的像一对老朋友一般,聊了一下午。
夏彤到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说曲蔚然的事,她不敢对曲宁远坦白,即使她知道曲蔚然狠狠地伤害了曲宁远,却不敢告诉他一个字。她怕,怕曲蔚然会遭到报复,哪怕那报复是他罪有应得的,她也不想、不愿他受到一点点伤害,这就是她的爱,自私得可怕,丑陋得让自己都鄙视,可是她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想保护曲蔚然。
夏彤走出曲宁远病房后,靠在墙壁上,紧紧地咬着嘴唇,双眼通红地告诉自己不要哭,像她这样的女孩不配哭,内疚、自责,这些都太矫情了,她根本不配说这些。她就是一个小人,自私的小人,明明害了人家,还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接受别人的谢意。她真卑鄙啊,真卑鄙。
夕阳已经缓缓沉下,天色已经黑了,病房里,曲宁远双眼出神地依然望着电视,电视机里的光亮在病房里闪烁着。他缓缓垂下眼,打开一直握着的手,一只红色的千纸鹤安静地躺在那里,他盯着它出神,默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闭上眼,轻声叹息。
夏彤回到学校,算算日子居然只剩下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她望着一堆堆的教科书慌了神,她最近都没有好好学习啊。
“这可怎么办,要高考了,我都没复习。呜呜呜!”夏彤抱着课本不知道是先复习语文好还是先复习英语好,数学她也很弱啊,化学、生物、物理也不强啊!她应该先复习哪一门呢,“天哪,怎么办啊!”
严蕊嚼着泡泡糖说:“有什么呀,我巴不得明天就高考。”
“你这么有自信?”夏彤抬头问。
“早死早超生,反正即使推后一个月考,我也是不会看书的,不如明天就考,后天就放假!”严蕊说着便开心起来,“哎,高三暑假没作业哎,我们出去旅行吧!去云南怎么样,还是西藏?”
“你你……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夏彤指着她说,“快点复习啦!”
严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复习也来不及了,所谓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别紧张嘛,陪爷出去溜达溜达,爷请你吃哈根达斯怎么样?”
“不去,我要看书。”夏彤挣扎了半晌,还是先打开了数学课本,拿起纸笔开始做习题了。
“哎,真没劲。”严蕊单手撑着桌子,一脸了无生趣。
夏彤计算了日子,制订了一份严格的复习计划表,强项语文、英语只在早上和晚上各花一个小时看一遍高一到高三的教科书;数学是弱项,必须一章章复习;理综占分大复习的量也大,并且很散,夏彤找了很多高考测试卷子来做,每天做一章,错的题目就重点复习。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一个星期老师在讲台上宣布,让大家回家复习。夏彤从题海文山里抬起头呼一口气,心底莫名升起几丝烦躁,厌倦漫上眉梢。
居然只剩一个星期了,她还有好多书没看呢。
“好了,别看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彤抬眼望去,曲蔚然抬手拨弄了下刘海,轻笑地望着她说:“回家吧。”
夏彤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嗯。”
“你宿舍的东西是现在收拾带回去,还是考完试再收拾?”
“考完试再带吧,我装几本书带回去看。”
“那你快点,我在楼下等你。”
“嗯。”夏彤点点头,欢快的像小兔子一样跑进女生宿舍,没一会儿就背了一个大大的蓝色书包出来,跑到曲蔚然面前说:“走吧,回去了。”
曲蔚然抬手,将她落在耳边的碎发别进耳朵里:“跑这么快,也不怕跌着。”
“呵呵。”夏彤傻笑着摸了摸鼻子。
“走吧。”曲蔚然拖过自行车,先骑了上去,夏彤轻车熟路地跳上后座。6月的天气有些微微的热,却并不躁人。夏彤扶着曲蔚然的腰,抬头望着从树荫中穿落的阳光,微微地眯起眼睛,侧着头靠在曲蔚然有些单薄却又很结实的后背上。曲蔚然感觉到了她的靠近,后背上暖暖的温度,让他觉得很安心,他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这笑容发自内心,没有一丝勉强,一丝假装。
最后的一个星期,夏彤没有回家,她住到了曲蔚然家里,那个曾经死过两个人的房子。曲蔚然打开房门时,厚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夏彤往里面一看,皱了皱眉:“你多久没回来住了?”
曲蔚然望着屋子,不自觉地握紧双手,轻声说:“很久吧。”
夏彤望了曲蔚然一眼,知道他其实并不想回到这里,可是除了这个房子,他又能上哪里去呢?夏彤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说:“我们把这里打扫干净吧,以后,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了。”
“虽然,这里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不过,我不介意。”夏彤笑了笑,转身握紧曲蔚然的手,坚定地看着他,“因为我相信,从今以后,这里只有快乐,只有幸福,对不对?”
“对。”曲蔚然摸摸她的脑袋,一脸疼爱。其实她不必这样鼓励他的,他早就已经振作了,以后,他会成为她的顶梁柱,成为她的依靠,会像她爱他那样去好好爱着她。
夏彤,我会用我的双手,给你最大的幸福。
对旧房间的打扫有些费劲,但是两人都鼓足了干劲,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连家具都搬到外面,接上自来水管,用水冲洗了一遍,窗户更是用水冲得亮晶晶的,房间里用不到的东西全部丢弃掉。曲蔚然养父和母亲的物品全部放进箱子里,用大大的南京锁锁住,然后放在储藏柜最深的地方。
夏彤偷偷地回到自己家,抱来一个大盒子,盒子打开,是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千纸鹤,这些都是她在家无聊的时候叠的,叠了很多很多,都攒在盒子里。夏彤把它们用彩带一只一只穿起来,挂在窗户上,在彩带的最下面系上一只金色的铃铛,一整排挂过去,像纸鹤窗帘一样。夏彤做完这一切,高兴地大声问:“曲蔚然,你看这个,漂亮吧?”
曲蔚然正拿着水管冲洗家具,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去,只见夏彤站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沿,一手摇晃着千纸鹤窗帘,裙尾飘飘,面如春花,巧笑嫣然。
曲蔚然怔了怔,有些看呆了,晚风吹过,千纸鹤下的铃铛轻声作响,悦耳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挑挑眉,眯着眼睛笑道:“嗯,很漂亮。”
夏彤开心地笑了,漂亮的大眼睛也学着他的样子眯成弯弯的月牙儿。
接下来地一周,夏彤和曲蔚然都在千纸鹤窗帘下很认真地复习着功课,两人面对面,中间放了很高的书墙,一本一本地看着,累了就抬起头看一眼对方,然后又像是得到力量一般继续用功。千纸鹤在他们身边轻轻飘荡,铃声阵阵传入耳朵,将他们的心都变得宁静。
这时的夏彤,脑海里清楚地出现了十年后的景象,那时的他们,有一个比现在还干净漂亮的房子。房子不大,家具都用暖色的漆,橙色的沙发,一模一样的卡通情侣杯和拖鞋,暖暖的阳光下,她和曲蔚然还和现在这样,面对面,坐在满是她叠的千纸鹤风铃窗帘下,温馨地度过每一天,在平凡和温馨浪漫之下,一天天慢慢变老。
七天,一闪而过,恍然如一梦,高考如期而至。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特别好,曲蔚然骑着自行车带着夏彤来到考场,互相说了声加油后,便走了进去。中午吃完饭,忽然落了一阵雨,将有些闷热的天气变得凉爽无比,这样凉爽的天气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
夏彤觉得她们这届考生太幸福了,天公作美,卷子也不难,再考不好,真是说不过去啊。
出了考场,曲蔚然早早地已经在教学楼下等她,见她出来便笑着迎了上去:“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吧,你呢?”
“嗯,也还好。”
两人出了学校,校门口很多家长在等着自己的孩子。曲蔚然和夏彤一点也不难过没人来接,因为,最需要的人,已经陪着自己考了呀。
三天后,高考成绩出来了,曲蔚然以744的理科成绩考了全省第一,毫无疑问,全国最好的大学随他挑。
夏彤只考了562分,虽然不能和曲蔚然比,但是却比严蕊高出了100分。严蕊却觉得自己特别占便宜,她开心地说:“看吧,我一天到晚不学习,也就比你少100分而已,我要是和你一样努力,那曲蔚然就是全省第二名。”
“是是是,你最天才。”夏彤才不和她争呢,曲蔚然考了第一,她可高兴了,比她自己的成绩还让她高兴。
看吧,看吧,曲蔚然永远是最优秀的,即使被蒙了尘,只要轻轻擦拭,就能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庆祝庆祝!”严蕊提议道。
“好啊,好啊。”夏彤使劲点头,“我们上街大吃一顿吧。”
严蕊然取笑道:“你就知道吃。”
“呜呜……”夏彤嘟起嘴,“那你说怎么庆祝呢?”
严蕊笑,露出闪亮亮的白牙:“多吃几顿。”
“好!”夏彤使劲点头同意,只要是吃,吃多少顿她都不嫌多。
“呵呵呵。”曲蔚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食指轻轻抵着鼻梁笑,镜片下的双眸闪着绚丽的光彩。
严蕊诧异地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家伙一身戾气好像消失不见了似的,整个人变得温和而干净了。
“哎呀呀,你小子变帅了。”严蕊毫不吝啬地夸赞。
“谢谢。”曲蔚然优雅地微笑着,“不过,我们还是明天再庆祝吧。”
“为什么?”严蕊问。
曲蔚然望着夏彤说:“明天是夏彤18岁生日啊。”
“啊,对耶。”严蕊忽然想起来,“明天是6月12号,考试都考糊涂了。”
“你还记得我生日啊。”
曲蔚然笑:“我有不记得过吗?”
两人相视而笑,严蕊走过来一把揽住夏彤的肩膀道:“好,那就明天庆祝吧,一会儿我去给你订个大大的蛋糕。”
“嗯!”夏彤眯着眼笑使劲点头。
三人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便在学校门口分手了。严蕊对夏彤摆摆手,笑着喊:“明天见了。”
“嗯,明天见!”夏彤坐在曲蔚然的自行车后座上,向她挥着手,一脸幸福的笑容。
严蕊转身,钻进自家的小轿车,报了曲宁远家的地址,便靠在座位上睡觉。昨天晚上通宵打了一个晚上的游戏,现在有些困了,听爸爸说曲宁远明天就要出国了,相识一场,去和他道个别还是应该的。她有想过叫夏彤一起去,可是考虑了下还是算了,估计夏彤也不是很想见他,挺尴尬的。
严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地睡了会儿,没一会儿司机就停下车说到了,严蕊抓了抓凌乱的短发,打开车门下去,伸了个懒腰,睡眼蒙眬地望着眼前的豪华别墅,心里嘀咕道:真有钱啊!
她双手插进口袋,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想起自己准备送给曲宁远的礼物没拿,想也没想直接掉头。刚走了一步正好撞上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严蕊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绊在阶梯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严蕊恼怒地抬眼瞪去,只见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正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牛皮纸袋。男人很瘦,穿着黑色的T恤就显得更瘦,他戴着大大的蛤蟆墨镜遮住了大半个长脸,尖尖的鹰钩鼻子让人觉得有点像是整容失败的产品。男人捡完东西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从严蕊身边走过,按了门铃,进了曲宁远家的别墅。
严蕊也不是小气的人,跌了一下也不觉得疼,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跑进轿车里,拿了礼物,跑进去找了曲宁远。说了一会儿话以后,从他房间里拿了很多他用不到的书和零食搬回车里。曲宁远礼貌地送她出门,看着她兴高采烈地将搜刮到的东西装进自己家的车里,俊俏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哈哈,我送你一个音乐盒,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曲宁远站在车边笑:“那你快还我吧,本来就是我用过的东西,怎么好给你?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买新的好了。”
严蕊剥了一根棒棒糖在嘴里,眯着眼笑:“不用不用,你曲少爷用过的东西一点也不旧,我可不嫌弃。”
“扑。”曲宁远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还是决定上国内的大学?”
“是啊!”严蕊将棒棒糖从嘴巴里拔出来,“出国有什么好,我就不稀罕,我要和夏彤上一个大学。”
“你爸没意见?”
“嘿嘿,他能管得住我再说吧。”严蕊坐上车,曲宁远绅士地为她关上车门:“路上慢点。”
严蕊按下车窗,趴在窗户上笑着望他:“嗯,宁远哥,你明天早上几点飞机?”
“十点。”
“我来送你吧。”
曲宁远没推辞,点头说好,严蕊眯着眼睛笑,挥着手里的棒棒糖和他说拜拜。车子开出曲家别墅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又看见那个撞她的鹰钩鼻男子从别墅里走出来。严蕊没有在意,关上车窗,悠闲散漫地靠在椅子上,随手翻着从曲宁远房间里剥削来的各种小玩意。
轿车渐渐驶离别墅,夕阳用尽最后的余晖照亮宁静优美的豪华别墅。别墅的三楼,一扇落地窗后,一个消瘦的女人,拨开精美的打火机,将手里的牛皮纸袋缓缓点燃,纸袋被烧破一个口子,一张少年的照片染着火苗飘到地上,缓缓被烧成灰烬,蹿起的火焰将女人那冰冷的双眸映得通红,像暗夜里的夜叉一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