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然、南向晚被带到政教主任办公室,两人先是听政教主任向同办公室的老师控诉了两人的罪行,又被迫听了政教主任长达一个小时的谆谆教诲,还被要求写了检讨。
整个过程中,南向晚乖得不像话,好像她并不是来受罚的,而是来给老师帮忙的。
写检讨的时候,林骁然遇到字不会写,小声问南向晚。
南向晚一反常态,既没有断然否决,也没有讽刺挖苦,而是径直拿过林骁然的检讨书帮他写上了。
她的字是专门练过的,老师说在重大考试中,答案对错是一方面,字迹是否干净好认也是影响分数的关键因素。她为此刻苦练习字体,中文是漂亮的行楷,端庄秀雅,英文是工整的印刷体,整齐划一。
林骁然把那张检讨书捧在手上,南向晚的字嵌在他粗犷的字迹中,好像荆棘中的一朵玫瑰,格外耀眼。他写着写着,又遇到不会写的字,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转头看向南向晚,欲言又止。
自从住校以来,南向晚为了洗头发方便,把原本垂顺的长发剪短了一些,现在一头乌黑的头发依旧扎在脑后,像兔子尾巴一样,毛茸茸的一坨,虽然看上去有些不习惯,却不失俏皮可爱。
她奋笔疾书了许久,忽然间把笔一扔,彻彻底底伸了个懒腰。
他趁机看了一眼她的检讨书,什么“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领会了政教主任的良苦用心”,“希望政教主任在工作之余保重身体”种种字句信手拈来,真是够虚伪的。
林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南向晚看了他一眼,把检讨书往他面前一推,说:“拿去吧,挑一些句子抄进去。”
“真的?”林骁然不信她有这么“好心”。
南向晚闷闷地说:“快写吧,写完了好交差。”
他们把写好的检讨书交给政教主任,政教主任看过后,又趁机把两人教育了一番,他说话很不客气,两个人默默听着,一个劲的“对对对,是是是”,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等教育完了,政教主任大手一挥,让两人去国旗下站着,等晚上放学了才能走。
“啊?”南向晚下意识低呼一声,她这么配合政教主任,让出来就出来,让认错就认错,让写检讨书就写检讨书,就是为了能早点儿回去上课,谁知道还要被罚站,还是整整一天!
“怎么?”政教主任眉梢一挑,“不愿意?不愿意就叫家长。”
“别别别。”一听要叫家长,林骁然立刻怂了。南向晚也脸色青紫,又恨又怕。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垂头丧气地从政教主任办公室出来,向国旗走去。
一路上,南向晚时不时向教学楼看一眼,那里的每一扇窗子都代表一个梦,梦里有老师铿锵有力的讲课声,有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南向晚心里很难受,别人都在用功读书,她只能被罚站。也怪她走得太急,什么学习资料都没有带,一天时间只能这样白白浪费了。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国旗下,南向晚百无聊赖地望着天,太阳很大,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对不起啊。”
南向晚看向林骁然,“什么对不起?”
林骁然说:“我也不知道巧克力是谁放进来的。”
“呵……”南向晚惨然一笑,这是从事发到现在第一次笑出声。她真是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林骁然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不会真的以为她是闲得无聊帮他顶罪吧?
“巧克力确实是我放的。”
“为什么?”林骁然瞪大眼睛,他很快想到一种可能,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的喜欢我?”
南向晚禁不住白了他一眼,“本来想恶搞你一下,看看你有什么反应,谁知道弄巧成拙……”
“这样啊……”林骁然吐出一口气,说不上是释然还是失落,过了半晌,他有些埋怨地说道:“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把漫画书也拿出来了。”
“你还说呢。”南向晚恨恨地咬牙,“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不打自招。”要不是他主动把漫画书拿出来,也不至于和她一起被罚站。
“我……哎……”林骁然抹了一把脸,他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怎么了,大概是讨厌被冤枉,冲动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别提多后悔。
他又对南向晚说:“那你呢?明知道我逃不过了,还要站出来,本来罚我一个人就好,现在两个人都要被罚,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其实林骁然带漫画书已经违规了,有没有带食物进教学楼根本不重要。也许是不想连累别人,也许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林骁然受委屈,她一时冲动就站了起来,现在别提多后悔。
见她脸色不好,林骁然咧嘴一笑,安慰道:“出来吹吹风也好,每天埋头看书,有多久没有见过上午的太阳了?别人逃课被抓,我们这是奉旨逃课,多让人羡慕。喂喂,你快看,那只蝴蝶朝你飞过去了!”
南向晚挥了挥手把蝴蝶赶走,在心里骂道,学渣就是学渣,还在为不用上课高兴,殊不知真正受损失的是自己。
“你是怕耽误上课吗?放心吧,没关系的。”林骁然大言不惭地说道。
他作为一个学渣,当然没关系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学习这件事就像盖一座摩天大楼,一砖一瓦都不容有失,大厦倾覆往往就是从一堂课、一个知识点没有弄懂开始毁掉的。算了,这些事一个学渣怎么会懂。
不一会儿,到了课间操时间,全校师生都聚集在国旗下,见两人被罚站,大家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政教主任趁机公布了两人的“罪行”,警告大家不要步两人后尘,否则就要“勒令退‘靴’”。
林骁然忍不住笑了,“现在好了,全校都知道你喜欢我。”
“……”
好在政教主任只说了南向晚带食物进教学楼的事情,没说为什么带吃的,算是给她留了一些面子。
课间操结束后,政教主任又找到两人,他说惩罚不是目的,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是他的初衷。他工作这些年,见过太多学生在高考后痛心疾首,后悔自己在该学习的时候贪玩,最后只能看着别人进入理想中的大学,自己怀揣着悔恨走进复读学校多花一年时间。
“人生能有几年让你浪费,现在浪费你一个上午,总好过将来浪费你一年。”政教主任说到这里,用食指指着两人狡黠一笑,“我知道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的,随你们怎么说好了,我当老师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做工作最省力,可是我还是选了最累的一种,因为我只知道我现在累一点儿抓紧一点儿,你们就能紧迫一点儿。”
《茉莉花》的乐曲声响起,政教主任看了看表,示意两人可以回去了。
林骁然和南向晚惊诧不已,不是说要站一天吗,现在站了四分之一都不到。
政教主任解释说:“高考前的每一天都无比珍贵,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们站一天。”他说着说着脸色一变,又对两人警告道:“你们回去后别乱说话,就说叫了家长来,家长苦苦哀求才让你们回去的。别人要问就说说在我这里有多惨,什么挨骂罚站写检讨,听上去越让人害怕越好。”
“啊?”两人交换神色,很快明白了政教主任的用意。
目送两人离开时,政教主任还不忘叮嘱:“记住我的话!”他接着淡淡一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怕当恶人,我只怕当罪人。”
南向晚一直记着这句话,印象中,政教主任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铁面无私,不分是非,嚣张跋扈,拿个鸡毛当令箭,全校上下没有谁喜欢他。可是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上,也确实有着诸多无奈,学生这么多,他没办法顾及到每个个体,只能从整体上保证大家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或许他的方法欠妥,但他为学生好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见两人回来了,大家纷纷围上来问东问西。两人按照政教主任嘱咐的说了,惹得大家骂声连连。林骁然还添油加醋了两句,说政教主任近期还会来检查,吓得大家面如土色。不过这招也确实好用,张超李帅当即表示要把各种棋牌带回去,再也不在学校玩了。
等大家散了,南向晚追着姜达令问她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师讲了什么。她不怕挨骂,不怕罚站,就怕落下课程。不过姜达令上课也不怎么认真听讲,问她仅仅是聊胜于无罢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姜达令笑着拿出一个mp3,“放心,我都录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开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字,“我从来没有听得这么认真,还把老师的板书完完整整地写下来,拿去看吧。”
“哇……”南向晚十分意外,她感极地向姜达令道谢,“谢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他吧。”姜达令说着,向林骁然扬了扬下巴,“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南向晚回头,见林骁然看着自己,唇角含笑。
她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他们离开教室时,林骁然赖着不走,还对姜达令说着什么,难怪他会说落下课也没关系,原来他早有安排。
她没想到的事情,他已经替她想到了。
南向晚低下头,不过一瞬又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林骁然说了一句,“谢谢。”
“不要谢,我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你快点儿看,看完给我。”林骁然说完,转回身看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