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动能够顺利进行,几人继续讨论宣传计划。
第一步是利用课间时间在班级内宣讲,这就需要大家推选一位口才好、形象好又镇得住场子的人上台演讲。
张超李帅一致认为林骁然比较合适。南向晚也在一旁点头。
林骁然当然愿意接下这副重担,只是没想到南向晚会表示认同,他情不自禁喜上眉梢,“你也觉得我合适?为什么?”
南向晚正在给茄子刷酱,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是在对付一道数学题,“因为你脸皮厚。”
“哈哈哈……”众人一阵爆笑,连一向笑不露齿的姜达令也笑喷出来,忙不迭用手捂上嘴。
就知道会是这样。
林骁然佯装生气,唇角却扬了起来,眼睛里更是像铺了云朵一样柔软。
给茄子刷好酱,南向晚拿起炸串咬了一口,茄子自身的水分混合着甜辣口味的酱料在嘴里炸开,带着灼人的热度,却让人不忍松口。
能否获得班级同学的支持是活动能否成功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上台演讲的人要有感召力,又要有亲和力,这不是成绩好就能做到的。恰恰相反,成绩好的人可能更具攻击性,并不容易获得他人的认同。
林骁然人缘好,这是南向晚无法否认的,也是她羡慕不来的。
班级之外的宣传工作分外两部分,一部分在线上,大家在各家社交媒体上发布消息,一部分在线下,张超出钱打印了一些传单,由大家分头发出去。
传单上的字是南向晚提议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句没头没尾但又极具感召力的话——就差你了,周三,一起!
南向晚说看到这样的传单,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别人询问,询问的过程也是传播的过程。
“妙啊!”林骁然赞道。
南向晚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很满足。
新的一周很快来了。周一下午的大课间,林骁然制止了课间活动,上台宣布了这项计划。大家本就对食堂涨价颇有微词,却又不得不像刀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现在有人愿意站出来,大家自然积极响应。
宣讲结束,张超和林骁然把纸箱搬出来,里面是打印好的传单。林骁然拿出一摞交给李帅、又拿出一摞交给姜达令,下一个本该轮到南向晚,他顺势而下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似乎在犹豫什么。
南向晚二话不说接过传单,她不只把自己那份接过来,还把姜达令手里的拿过来,“我去就好。你呀,晚上还要回宿舍发,现在赶快把作业写完。”姜达令在学校寄宿,为了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林骁然让她回宿舍后在宿舍里再宣传一轮。
“啊?”眼看战火就要燃起,谁还有心思做作业。再说了,所谓的作业就是练习册上的习题,老师又不会看,南向晚却总把这些当正经作业。她刚想说什么,南向晚继续警告道:“快写,我回来检查。”
“知道了啦。”姜达令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目送其他人离开。
南向晚大步流星走出教室,林骁然抱着传单追上去,“这真是奇怪,你不用学习?”别人在大课间上睡觉、聊天、玩游戏、吃零食,只有南向晚埋头苦读,有一次还嫌李帅唱歌声音太大,拍桌子呵斥他闭嘴。气得李帅哇哇大叫,“林骁然唱歌的时候你怎么不制止?”
她能帮忙出主意已经很难得了,真不敢想象她会放下功课跑出来发传单。
南向晚抬眼看他,反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少学一会儿,你就能超过我吧?做梦!”她冲林骁然冷哼一声,抱着传单下楼去了。
“你!什么态度!”林骁然气急,他发誓他刚刚那句话绝对没有讽刺的意思,真的只是惊奇和疑惑而已,她用得着这样和他说话吗?
他追上几步在楼梯口停下,南向晚留着长发,平常在脑后扎成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像她的人一样,柔弱又充满力量。
只是一瞬,林骁然便笑了出来,因为已经转过楼梯的南向晚唇角也带着笑,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气得他哑口无言感到颇为得意,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往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冷漠的面孔也有了暖人的温度。
“嘴硬心软。”林骁然下了一句评语,抱着传单向楼上走去。
林骁然逢人便发,遇见不懂的也缄口不言,只说我也不知道,你去问别人吧。“询问的过程也是传播的过程。”这人问别人的时候,等于他又发出去一张传单。
他简直是个天才!
正在林骁然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人一把抢过一张传单,仔仔细细看起来。
哇,难道学校里还有像他们一样热心公共事业的同学,别人都是被动接传单,她竟然迫不及待地抢过去看。好像还是个女生!
当林骁然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满心的雀跃消失不见。
陈诗韵很快看完传单上的内容,亮出传单质问林骁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网上的帖子也是你发的?”陈诗韵继续问。她隐约听到学校里有人在组织罢餐,也看到别人转发的帖子,但她一直以为这是哪个无聊的人搞出来的,根本没把这件事和林骁然联系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不管活动成不成功,很难保证校方不会抓出活动的始作俑者,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名头处分他,吃亏的还是他自己,他难道不怕吗?
“你要是怕就离我远一点。”林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陈诗韵倏地瞪大眼睛,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和她说话,她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甘地问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手里的传单倏地被林骁然抽走,陈诗韵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只在元旦联欢会舞台上用兰花指技惊四座的手依旧保持着拿着传单的姿势。她下意识退后一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还是那个放学会等她一起回家,给她买炸串又怕她烫到的林骁然吗?
她看了看林骁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被抽走的不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更是一条无形的丝线。
陈诗韵缓缓放下手臂,说:“对不起。”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对不起什么?”林骁然笑了,带着点儿痞气。
是啊,对不起什么呢?陈诗韵也想不明白,她明明是为了他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甚至是同一个补习班,直到分班考试后她进入火箭班,而他则留在普通班。
母亲说她早看林骁然他们家不顺眼,对孩子的学习一点儿不重视,还总说她管得太严。他们就是把自己孩子教坏了,还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好。现在好了吧,分班考试只能在普通班,迫不得已开始学体育。母亲还警告她千万离林骁然远一点儿,别被他带坏了。
虽然被母亲这样警告,陈诗韵却始终相信林骁然的水平绝不止这样,可他总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从不为学习成绩着急。
她假装疏远他,希望可以借此激励他,让他燃起斗志专心学习。她每天都在盼望着他们能够在火箭班重逢,直到她看到贴在纪律班门上的成绩单,她所有的希冀一下子化为泡影。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再想回头找林骁然说清楚的时候,她才发现,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陈诗韵如鲠在喉,她已经对他低三下四地说了对不起,他还要她怎样?
“你们聚在这里叽叽咕咕干什么,还不赶快回教室上课?”不远处传来带着奇怪口音的质问,不用看也知道是政教主任来了。他不只是学校政教处主任,还是高二文科班的政治老师,这个时候大概要到班里上课。
“知道了。”走廊里的同学迅速把传单藏在身后,惊恐地看着政教主任。
政教主任明显感到古怪,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指着几个学生训斥一顿,学生们连连点头。
陈诗韵见状,急忙把林骁然手里的传单抢过来,顺势抱在自己怀里,就像平常抱着作业本一样。
政教主任训斥完,背着手走出几步,接着猛然回头,还好几个学生深知他的套路,一直怔怔地看着他,并没有把传单拿出来。
政教主任很快朝这边来了,他认识陈诗韵,知道她是火箭班的学生,又是英语课代表,见她在怀里抱着一摞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林骁然显得面生,应该不是这层楼的学生。
“老师好!”林骁然大声喊道。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保持着面向陈诗韵的姿势,转过头去,自然而然地迎视着政教主任的目光。
“哼。”政教主任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等政教主任下楼了,陈诗韵这才把传单还给林骁然,“还好没让他发现,不然……”这次能逃过政教主任的眼睛纯属侥幸,网上的帖子传得到处都是,现在他还要发传单,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传到校领导耳朵里。到时候……
她不想林骁然出事,所以她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他。
没想到不等她开口,抱着传单的林骁然突然大叫一声,“糟了!”接着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