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时候,南向晚犯了一个错误。
下课铃响过后,她背起书包往外走,还没走到讲台就听到小组长惨绝人寰的叫声,“南向晚,又想走?打扫卫生。”
“……”南向晚叹息一声,揉了揉额头。一个月了,她还是没有适应当学生要打扫卫生这件事。
南向晚放下书包,拿了拖把去洗,回来时远远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生。
女生身材高挑,梳着马尾,脊背挺直好像一只盛开的百合,正是本应该在火箭班的陈诗韵。她既没有朝里面喊,也没有让进进出出的同学帮忙喊,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南向晚走过去,“你找林骁然?”林骁然这家伙,不会又在打扫卫生的时候跑出去玩儿了吧。
陈诗韵看也没看她一眼,她直勾勾地看着里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好像没听见一样。
“切……”南向晚在心里轻嗤一声,转身走进教室。然而她才向教室里看了一眼便吓了一跳,手里的拖把差点儿扔出去。她以为陈诗韵站在这里是因为林骁然不在,谁知道林骁然正好端端地站在教室里,而且正站在讲台上。
他的面前放着垃圾桶,一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一手斜插在裤子口袋,用同样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陈诗韵。
“你们……”南向晚一脸莫名,不明白两人在干什么。她上次看到陈诗韵来找林骁然,只看了一眼门上贴的成绩单就走了,这次来找林骁然,看到了人却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南向晚不自觉地后退几步,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还是陈诗韵败下阵来,她猛地转身,翩然离去,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整个过程,她的下巴始终没有下压过一秒,高傲得仿佛一只白天鹅。
见陈诗韵走了,林骁然也在一秒钟泄了气,他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弯腰拎起垃圾桶,出门倒垃圾去了。
一旁的南向晚还是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摇头耸肩,开始拖地。
南向晚很快把一边的过道擦干净,洗完拖把回来发现往日风风火火急着回家的小组长并没有走。她坐在第一排,正在用护手霜擦手,看到南向晚说,“可以了,你回家吧。”
“你不回吗?”南向晚问。
“林骁然不是去倒垃圾了吗,他又没有钥匙,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丢了东西怎么办?”
“啊?”南向晚奇怪地看着小组长,她之前不是说“我从来没听说有人丢过东西”,还说“你愿意留就留吧”自己却要急着走,现在怎么变了?
见南向晚还在犹豫,小组长迫不及待地催促,“好了,你快走吧。”她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劲地把南向晚往门外退。
“好了好了,我自己走。”南向晚边走边想,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她走出教学楼,往地下车库走去,路上路过篮球场,她一眼看到林骁然正在一个篮筐下打篮球。南向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不是去倒垃圾吗?怎么在这儿玩上了,小组长竟然还傻乎乎地等他。
南向晚站在教学楼前台阶上看了一阵,她知道林骁然喜欢打篮球,但从没想过他打球这么狠,整个篮筐下只有他一人,他一会儿带球上篮一个暴扣,一会儿急停跳投,球没有进,砸在篮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明明场上只有他一个人,却在像和谁打架一样。南向晚想,难怪没人上去和他一块儿玩,就凭他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劲头,被他碰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球场上还有一些人,大家都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呼,但声音小小的,生怕惊着别人似的。林骁然打了一阵,把球重重地砸在地上,篮球立时反弹起来,像一支火箭,飞了起来。
“有病。”南向晚骂了一声,下台阶朝地库走去。
她把车子推出来,径直走到“小丸铺”,点了鱼丸、鸡柳、豆皮、茄子。今天生意不错,几张矮桌坐满了人,南向晚在仅剩的桌子旁坐下。
等炸串的空档,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利用这段时间看一看知识点。
“68号!”老板是本地人,说一口地道的方言,透着一股亲切的土味。
南向晚把炸串端回来,用刷子给炸串刷上酱料趁热吃起来。这家的鱼丸很有特色,鱼丸不是市场上买的,而是老板手打的,咬起来鱼香四溢,爽口弹牙,再配上外面酥脆的面糊,吃到嘴里满是幸福的感觉。
说到鱼丸,南向晚想起来之前遇到林骁然请陈诗韵吃炸串,那时候,林骁然拿着一把炸串等她,见到陈诗韵后喂她吃鱼丸,见她被烫着了,又帮她吹,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不过说来也怪,从那之后,她好像就再没见两人一起回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向晚拿着鱼丸,苦思冥想不得要领。
突然间,一只手拍在她的头上,林骁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什么呢?”林骁然说完,在她对面坐下。
南向晚回头看了一眼,吃炸串的人虽然多,但是那边刚好有桌子空了出来,只是上面的东西还没有收。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明明有地方坐,偏偏要凑过来。
她看出林骁然心情不好,绷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她心有戚戚,想快点儿吃完赶紧走人,谁知道就在这时,林骁然看了一眼堆在旁边的竹签,挑了挑眉,“你怎么吃这么多?”
南向晚刚刚张开嘴,嘴边是一块蟹排,听到林骁然的话,她的嘴好像被施了咒似的,半天没有落下去。她放下炸串,歪头看着林骁然,不可一世地反问:“你管我?”
看到她这个标志性的表情,林骁然笑了出来。炸串摊的凳子很矮,林骁然身高腿长,坐在上面说不出的别扭,他把双肘撑在腿上,用手抹了一把脸,看向南向晚,“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
“……”南向晚愣了愣,她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她自大、刻薄、目中无人,可她隐藏得很好,或者说做事非常周到,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直言不讳地说讨厌。
“我……”她倏地挺直脊背,像一只进入备战状态的猫,可她架势做了十足,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南向晚一下子变得窘迫不堪,脸颊红红的,好像广告牌上的霓虹。
林骁然又笑了。
他换了一个姿势,再一次用笃定的口吻说,“我以前特别讨厌你,你总说自己分班考试算错分了,自己应该在火箭班而不是纪律班。”
“这是事实。”南向晚嘟着嘴在心里辩白。
林骁然继续说:“特别是你的眼神,看同学的时候就像在看……看一群没人要的垃圾。”
“啊?有那么明显吗?”南向晚努力反省。
“所以我特别讨厌你,明明你的成绩也不怎么样,还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喂,你……”南向晚还没说完,林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渐渐的,我的想法变了,特别是坐在你前面以后,我发现你确实应该有这样的自信,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用功学习。课前认真预习,笔记写得密密麻麻,上课认真听讲,别人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会被你呵斥,下课认真复习,作业做得一丝不苟,就连该休息的时候,呶……”
“喂……”南向晚根本来不及去拦,林骁然已经把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本子抢走,他看了一眼,用手晃着小本子,调侃道:“吃个炸串还要看化学方程式。”
这是南向晚的习惯,她不想浪费任何时间,随身带给小本子,没事儿的时候就会看上两眼。
林骁然翻着小本子,无比哀伤地说:“可是你都这样用功了,成绩还是那么一般。”
“……”南向晚哭笑不得,她的“一般”只是暂时的好吗?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能回到火箭班,倒是他,以目前这种吊儿郎当的状态,能考上大学吗?
林骁然用手指着她,“你看看你,又是这副眼神。”他把小本子还给她,无奈地说:“算了,估计你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了,我请你喝可乐吧。”林骁然站起身,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他没有把可乐直接递给她,而是拧开盖子,又拧回去,这才把可乐放在她的面前。
正在这时,林骁然的炸串好了,他显然是熟客,和老板寒暄了一阵。不多一会儿,林骁然回来了,南向晚发现他点的炸串和自己点的差不多,唯独少了一样,好像是鱼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