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中学是本省最好的高中,大门也修得格外气派,两根通天立柱架起一条向内凹的弧形横梁,“第三中学”几个大字镶嵌其中,在晨曦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校门旁有一面墙,上面贴着高三的月考成绩,每月一换,全校排名,既是每个学生不能言说的噩梦,也是他们不懈奋斗的动力。
尚在高二的南向晚是没有资格上这面墙的,不过公布成绩、排出名次还是不能少的。班主任为了激励学生奋发向上,在班级里效仿高三的做法,特意将排名表贴在班级门上,除了本班的同学,来来往往的老师、学生、家长都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当南向晚到学校时,已经有一些同学围在排名表前,她耐心等他们看完,慢悠悠地在上面找自己的名字。
前十名,没有自己。
南向晚的嘴角一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她毕竟很多年没有接触高中的知识,一下子考个第一也不太现实。
前二十名,没有自己。
南向晚的心猛烈一跳,禁不住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甚至刻意放慢速度,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嗯,确实没有。
前三十名,没有自己。
南向晚心底一沉,好像刚刚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止不住地开始心慌,浑身的血液涌向耳根,身子也跟着颤抖。
南向晚不得不继续向下移动目光,她是那样矛盾,既想用最快的速度锁定位置,给她来个痛快,又害怕结果是那样不堪,让她只有“痛”没有“快”。
当林骁然的名字出现时,南向晚彻底傻眼了,没想到那个学渣会排在她的前面,她一下子失去了看成绩的勇气,好像排在多少名已经无关紧要了。
最后的最后,南向晚终于在倒数十名的区域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离倒数第一只有一步之遥啊……
南向晚苦笑,这样下去,别说是考上光华大学,恐怕连“考上大学”都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
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教室,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考得不好的分外沮丧,考得好的还想更好。奇怪的是,一直到早读结束,都没有看到林骁然的身影,南向晚不由得在心里吐槽,学渣就是学渣,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
“林骁然是不是经常迟到?”南向晚问同桌。
同桌惊奇地看着她,“你忘了,他是体育生,早上要练体育。”
“啊?”南向晚大吃一惊,所以说,她的成绩还不如体育生?
没过一会儿,林骁然进来了,他没穿校服,而是套了一件浅灰色的运动外套,只用右肩背着书包。他略微低了低头,仔细看贴在门上的成绩表。突然间,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南向晚忍不住撇嘴,学渣就是学渣,哪怕是考得超出预期的学生也会顾及一下旁人的感受,默默在心里开心,哪像他,考成那样还笑得出来,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南向晚在一旁摇头叹息,林骁然却在这时转过来,一边往座位走,一边对南向晚说:“喂,你每天说自己应该在火箭班,结果考得还没我好?哈哈哈……”
南向晚明显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笑自己的成绩好,而是笑她的成绩差。南向晚强压着内心的火气,不疾不徐地说:“一次考试能说明什么,你等下次!”事实上,南向晚并没有很着急,她许久没有接触过高中的知识,还能考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如果能再给她一些时间,回到火箭班自然不在话下。
快上课的时候,班主任走进教室,向全体同学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他觉得只是把成绩表贴出来还不够“刺激”,他想要按成绩排座位,让成绩好的坐前面,成绩差的坐后面。同学们听后,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很快开始了窃窃私语。有人不喜欢换座位,有人不想和同桌分开,南向晚也重重地叹息一声,无力地按了按额角。
糟糕,这下要掉到学渣堆里的学渣堆了。
很快,同学们便按照班主任的指示换到新座位。南向晚坐在倒数第二排,后面是两个男生,也是游戏达人,搬过来的东西除了书本就是各式各样的棋子和棋盘。同桌是美妆达人,桌子上放了一面镜子,笔袋里塞着眉笔、眼线笔、睫毛膏,口袋里装着口红,书里夹着双眼皮贴,一不小心还掉出一个直发夹。
对于这些,南向晚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最不可思议的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林骁然竟然正好坐她的前面。
林骁然应该刚刚冲过澡,随着他在前面落座,空气中有一阵沐浴露的香味扑来,南向晚小声嘀咕,“一个男人,弄这么香。”
林骁然听到了,回过头反呛她,“你管我?”
学渣就是学渣,说话和吃枪药一样,凶什么凶。算了,学习要紧,不要和这种学渣一般见识。
整整一天,老师们都没有讲新课,而是在讲期中考试的卷子。
生物课上,老师讲完选择题,把卷子翻了一个面,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翻卷子声音。老师只是看了一眼填空题,便把卷子放下,有些无奈地看着同学们,“第一个填空题很简单,是书上的原话。我就奇怪了,怎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会有人做错,题目是让写出dna的中文名称,竟然有同学写了‘第恩哎’。”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专门反身回到讲台,把“第恩哎”三个字写在黑板上,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她写完那三个字,顺势把粉笔往讲台一扔,拍了拍手,“是谁我就不点名了,说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林骁然在这时突然接话:“南向晚,听见没,说你呢。”
“哈哈哈……”刚刚收住笑声的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还有好事者朝南向晚这里看过来。
“……”
南向晚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咬牙切齿地小声责问林骁然,“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骁然不无得意地说:“考试的时候看见了。”
“你作弊?”南向晚问。
“不要乱说!”林骁然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谁让我眼睛好,随便一看就看到了。”
“哼……”
南向晚发现林骁然不仅眼睛好,他个子也高,坐在她前面仿佛一座小山一样,把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老师讲后面的大题时需要在黑板上画图,林骁然身高腿长,嫌弃课桌下面的空间太憋屈,习惯尽量向后靠,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这可苦了南向晚,她为了能够看到黑板,不得不见缝插针,尽力向过道方向移一移。谁知道林骁然好像得了软骨病,也跟着往左边倒,角度不大,但刚好能把她挡住,南向晚只得移回去。她才看了两眼黑板,一个记笔记的功夫,一片阴影又投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果然又被林骁然的挡住了。
南向晚受不了了,她用笔狠狠一敲林骁然的脊背,气急败坏地训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挡着我。”
林骁然不以为然,“我挡着你怎么了,你是来‘听’课的,又不是来‘看’课的。”
南向晚暗暗握拳,“你等着!下次考试我一定要超过你。”到时候坐在他前面,看他还怎么挡自己。
林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不在乎地说:“超过我又怎样,我又不会被你挡着,哈哈哈……”
“你!”南向晚气得要死,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与此同时,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原本正在讲题的老师突然不讲了。所有人都好奇地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南向晚也觉得奇怪,可是视线里除了已经换上黑色校服的林骁然,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回事?”老师把卷子扔在讲台上,双手还胸,语调里透着厌恶,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南向晚,你又在课堂上讲话?我们班六十个人,你耽误大家一分钟,全班就是六十分钟。”
南向晚觉得委屈,她站起身,指着林骁然说:“老师,不是我,是……”
老师当即打断她,“你还敢顶嘴?我都看在眼里了,明明是你要找林骁然说话。”
“哦……”话音一落,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嘘声,还有人兴奋地吹起口哨。
“我……”百口莫辩的南向晚又气又急,她看向林骁然,没想到他不但没有一丝一毫要辩解的意思,反而不无得意地仰起脸,好像刚刚经历了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南向晚还想说什么,可是当她对上老师嫌弃的眼神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说再多又有什么用,现在的她成绩不好,排名倒数,在老师眼里仿佛是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说她不遵守课堂纪律也是理所当然。
老师很快下了命令:“南向晚!你到后面站着听课。”
“站就站,我巴不得呢!”南向晚在心里小声嘀咕。
她心里有气,倏地站起身,带动课桌椅子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南向晚拿了卷子站到后面,没有了林骁然的阻挡,她非常顺利地听了两道题。在记笔记的间歇,她无意中往林骁然的方向一看,差点儿没气死。此时的林骁然已经扔了卷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你说他早不睡晚不睡,等她在后面站着时,偏偏睡着了。
南向晚在心里咒骂,学渣就是学渣,一点儿学习方法也不会,听老师讲卷子要比听课的效率高出十倍,特别是对于应试教育,听老师讲卷子既能对知识点进行巩固复习和融会贯通,又能对知识点形成强有力的记忆。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向晚又发现了新问题,她站在后面,虽然在视觉上摆脱了林骁然的阻挡,但是最后一排的人都在小声说话,吵得她根本听不清老师在说什么,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喂喂喂,你们下棋的能不能小点儿声,都吵到林骁然睡觉了。”
话音刚落,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林骁然突然坐起来,朝着后面大喊:“南向晚!你叫我干嘛?”
南向晚觉得莫名其妙,“谁叫你了?”
“啪!”突然间,教室里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忍无可忍的老师指着南向晚,“你怎么站在后面还不安分,下课和我到办公室!”
完了,南向晚绝望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