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源于一个传说,相传是英皇亨利八世所作,涉及国王亨利八世的爱情。这个在传说中相当暴戾的男人,却真心爱上一个民间女子,那女子穿一身绿衣裳。某天的郊外,阳光灿烂。他骑在马上,英俊威武。她披着金色长发,太阳光洒在她飘飘的绿袖上,美丽动人。只一个偶然照面,他们眼里,就烙下了对方的影。但她是知道他的,深宫大院,隔着蓬山几万重,她如何能够超越?唯有选择逃离。而他,阅尽美女无数,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她一样,绿袖长舞,在一瞬间,住进他的心房。从此他念念不忘。但斯人如梦,再也寻不到。思念迢迢复迢迢,日思夜想不得,他只得命令宫廷里的所有人都穿上绿衣裳,好解他的相思。他寂寞地低吟:“唉,我的爱,你心何忍?将我无情地抛去。而我一直在深爱你,在你身边我心欢喜。绿袖子就是我的欢乐,绿袖子就是我的欣喜,绿袖子就是我金子的心,我的绿袖女郎孰能比?”曲调缠绵低沉。终其一生,他不曾得到她,一瞬的相遇,从此成了永恒。
不速之客
12月14日晚上,高海富夫妇在家中看着儿子高斌的遗像,感慨良多。高海富说:“儿子,老爸没有让你白死,杀你的那小子明天就要给你陪葬了,你安息吧。”
高妻说:“老高啊,其实我这心里还是挺不安的。”
高海富说:“你说什么呢,有什么不安的?”
高妻说:“你也知道,在法律上,那个钟天崖是无罪的,我们却弄得他判了死刑,也是一条人命呀。”
高海富说:“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儿子不是他杀的吗?不是他杀的,我们儿子会死吗?就算斌儿喝多了,耍耍酒疯,那小子也不能把他杀了呀。他不死,我这口气永远咽不下去。”
高妻说:“那个证人呢?你花钱堵他的嘴,结果他现在成了植物人,还有钟天崖的父亲,也因为这事死了,你就知道为儿子报仇,结果害死了钟天崖家两条人命,害得那个证人也成了废人,这可是毁了两个家庭呀!”
高海富有点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再这么慈悲为怀了。我是花钱堵了证人的嘴,但他被撞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每个人都可能被撞的,那是他倒霉。至于钟天崖的父亲,本来就有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两种病都是致命的,特别是脑血栓,一受刺激就可能脑溢血,所以他父亲那主要是病死的。他要没这种要命的病,至于会死吗?钟天崖的母亲不也是突然知道钟天崖死刑的消息吗,她怎么就没事呢?再说了,我也不想他父亲死,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意外呢?各安天命吧,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的。”
这时,保姆走了过来。保姆说:“高总,门外来了个女的,叫朱凤珍,说是省人民医院的护士长,有很要紧的事求见您。”
高海富一听,很惊讶地问道:“哦?省人民医院护士长?她找我干什么?”
保姆说:“哦,好像说是跟您儿子有关的事,具体要当面跟您说。”
高海富说:“我儿子已经死了,能有什么事?”
高妻说:“那就让她进来吧,问问不就知道了。”
保姆说:“好的。”
保姆很快将这位护士长引了进来,然后就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朱凤珍说:“高总,高夫人,你们好,我是省人民医院的护士长,我叫朱凤珍。”
高妻说:“朱护士长,你好,这么晚了,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高海富妻子话音刚落,朱凤珍就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高海富夫妻面前,令高海富夫妻二人大为惊愕。朱凤珍说:“高总,高夫人,对不起!”
高海富说:“朱护士长,你这是干什么?”
高海富妻子则赶紧上前,把朱凤珍扶起身,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高海富说:“朱护士长,有话你慢慢说。”
朱凤珍说:“事情是这样的。24年前,我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还没有结束见习期,当时我在产房工作,主要负责新生儿的护理。当时高夫人正好在我工作的产房生孩子,你们的孩子是由我负责护理的。那个时候,母婴是不同房的,婴儿一生下来,我们护士就会抱走护理,生孩子的妈妈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孩子。当时和高夫人您住同一个病房的另一个产妇,也正好在同一天生产,生的也是儿子。我那天真的是忙坏了……”说到这里,朱凤珍突然开始哽咽起来,有些泣不成声了。
高海富听到这里,顿感事情不妙,心头已是万分着急,说:“朱护士长,你先别哭,先把事情说完。”
朱凤珍尽力克制情绪,接着说:“我那天真的是太忙了,加上工作经验不足,在同时给两个宝宝洗澡的时候,居然一时粗心,把你们的孩子和同病房那个产妇的孩子抱反了,你们的孩子抱给了那个人,那个人的孩子抱给了你们,真的是太粗心了……”
高妻听到这里,着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催促说:“后来呢?后来呢?你没有调回来吗?”
朱凤珍说:“本来有机会调回来的,但我发现得太晚了,等到我发现两个孩子的手牌不对,那个产妇已经出院了,我已经没办法私下里调回来了。我当时心里非常纠结,想跟你们说清楚这个事,把双方的孩子调回来,但又非常恐惧、担心,因为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又还在见习期,如果院长一旦知道我工作这么粗心,肯定要处分我,说不定还要开除我的,况且,那个年代又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安装电话,我也跟那个出院的产妇联系不上,就算是跟你们说了这个事,也未必能帮你们把那个孩子找回来。所以,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我的自私和恐惧最终占据了上风,就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一直没有告诉你们。这24年来,虽然我有时也会自我安慰一下,心想,反正双方生的都是儿子,只要各自都生活得很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们都不知道实情,都当是自己亲生儿子,生活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我知道,这只是我自己在寻找心理安慰,我铸成大错,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高海富妻子听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她纵然再恨这个护士长,此时又还能说什么呢?
高海富强忍住悲痛,疑惑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呢?”
朱凤珍说:“我当时虽然狠下决心,决定隐瞒这件事情,但我也担心日后会后悔,所以记下了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姓名,这也是留下的能找到你们的唯一线索。幸运的是,高总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成为全市知名的大企业家,从报纸、电视上我都看到过您的名字和形象,还知道您当上了省、市人大代表。也因为抱错孩子这件事,我对你们这个家庭一直格外关注。再到后来,我得知你们孩子遭遇意外,被人杀了,我当时也非常非常难过,也曾想来跟你们坦白这件事,但想想既然孩子已经去世了,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海富仍然不解地问道:“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坦白这件事呢?”
朱凤珍说:“真的是冥冥之中有上天的安排吧,可能上天眷顾你们高家,注定了你们高家不会绝后……”
高妻一听,擦了擦眼泪,很着急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朱凤珍说:“自从你们儿子遇害这个案子发生后,我一直很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会通过各种途径打听这个案子的情况。后来一天,我突然发现那个杀害你们儿子的凶手的父母,居然就是抱走你们亲生儿子的那对父母,当时,真的是,我都被惊呆了,真的不敢相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高妻一听,心里转悲为喜,兴奋地拉住高海富说:“老高,听到没有,我们的儿子没有死,我们的儿子没有死!”
高海富对此感到非常惊愕,疑惑地问道:“这么巧吗?”
朱凤珍说:“千真万确!我仔细核对了两个孩子的出生信息和父母的姓名登记信息,真的没有错!后来我听说您一直要求法院判处那个被告人死刑,如果您要是与被告人家里达成谅解,被告人原本是可以不判死刑的,所以,我想我绝对不能再犹豫不决了,我必须站出来,向你们坦白我当年的罪过。再不说,人头落地,我真的是要悔恨终身了。”
高妻说:“朱护士长,你来得太及时了,那个被告人,哦,就是我们亲生儿子,明天就要问斩了。”
朱凤珍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惊呼道:“天啦,是吗?我要是再晚来一天,就一辈子都要悔死了。”
高妻着急地说:“老高,快,快,快想办法,让法院别执行死刑了。”
高海富慢慢站起身,点燃了一支雪茄烟,眉头紧皱着。高海富妻子一看高海富好像还有点犹豫不决,急得都不行了。高妻说:“老高啊,你还站在那干什么?赶紧救人呀!”
高海富说:“你把钟天崖的判决书拿给我看一下。”
高海富妻子赶紧拿出钟天崖的判决书,仔细看了一眼钟天崖的出生时间。高妻说:“老高啊,真的是!没有错!他和斌儿真的是同一天生的!”
高海富把判决书拿过来一看,钟天崖的出生时间真的是与高斌同一天!高海富顿时被这一发现惊呆了,在长达近一年的时间里,高海富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钟天崖的出生年月日居然与高斌是同一天,或许在一般人看来,凶手是哪天出生的根本不重要,所以他也就从来都没有去注意看一下钟天崖的出生日期。现在看来,天下还真是什么巧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高妻说:“对了,老高啊,你不是一直说斌儿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我吗?难怪了!还有,那天开庭我看到那个钟天崖,我一眼就觉得他长得有点像你,你有没有觉得?”
高海富说:“嗯……”高海富仰面凝思,脑海中回想着高斌和钟天崖的模样,越想越觉得钟天崖才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其实,高海富见到钟天崖时,也觉得钟天崖和自己长得有点像,但以为只是纯属巧合,怎么也不敢想自己的杀子仇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为了完全验证这件离奇的事情,高海富马上打电话给省人民医院院长,让他带着24年前的产科主任现在就赶到他家里来。人民医院院长清楚高海富的身份和影响力,不敢怠慢,连夜带着已经快要退休的产科主任赶到了高海富的家中。这两人到了高海富家中后,证实了朱凤珍的身份以及工作经历,至此,高海富终于完全相信了眼前突如其来的爆炸性真相。面对这一真相,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有意外惊喜,更有说不出的痛苦、心酸和悔恨。
高妻着急地催促说:“老高啊,别再多想了,没有时间了,赶紧救人吧!”
高海富妻子的呼叫声把高海富从复杂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高海富意识到真的没有时间多想什么了,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阻止第二天早上就要执行的死刑。高海富第一时间想到了金昌利律师,于是打电话给金昌利,要金昌利现在就赶到他家来。
金昌利在深夜接到高海富电话,自然知道有非常紧急的大事要商量,立即赶到了高海富家中。金昌利到了后,高海富把事情经过简要跟他说了一遍,跟他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高海富问:“钟天崖明天什么时候执行死刑?”
金昌利说:“明天早上8点。”
高海富问:“我现在提出谅解行不行?”
金昌利说:“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谅解必须在最高法院核准死刑之前提出来。”
高海富问:“那现在有什么办法让执刑暂时停下来吗?”
金昌利说:“现在除非那个证人醒过来,或者……”
高海富着急地问道:“或者什么?”
金昌利说:“或者您去投案自首。”
高海富一听,皱着眉头问道:“我投什么案?”
金昌利说:“您当时收买证人,涉嫌妨害作证罪,您只要承认这个事实,就属于出现重大新证据,法院会立即报告最高法院,暂缓执行。”
高海富紧张地问道:“这个罪要判多少年?”
金昌利说:“一般是三年以下,情节严重的判三年到七年。”
高海富又紧张地问道:“我这算不算情节严重?”
金昌利说:“您出的钱是一百万,收买的这个证人又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他的证言直接决定被告人有罪无罪,而且是决定了被告人的生死,应该算是情节严重。”
高海富紧接着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金昌利想了一想,摇摇头,说:“没有了。”
听金昌利这么一说,高海富内心悔恨万分。就在两个多小时之前,高海富还为自己获得了复仇之战的胜利而欣慰,但转眼之间,自己却面临或者葬送亲生儿子或者自己锒铛入狱的痛苦抉择。高海富又点燃了一支雪茄,不停地猛吸着,来回在家里踱步。
高妻救子心切,狠下心说:“老高啊,要么……你就投案吧。”
高海富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在里面待过,太难受了,我不想再坐牢了。”
高妻说:“所以说,将心比心,你坐一两个月都觉得难受,人家钟天崖明明是无罪的,还要把命丢了,还把自己的父亲急死了,他心里得有多难受啊。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们是这孩子的父母,他明明是无辜的,就这样给枪毙了,我们什么感受?哦,对了,现在不是假如了,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呀!”
高海富听完,感慨白衣苍狗,世事竟如此变幻无常,不禁仰天长叹,说:“唉,造化弄人啊,难道这是上天惩罚我?”
高妻说:“你现在体会到了自己的孩子被冤死的感受了吧?我其实是不主张你这样害人家的,高斌的死是咎由自取,你非要再搭上一条人命,解你心里的怨恨,结果呢?害人者终害己呀,你自己造的冤案,结果自己成了冤案的受害者!”
高海富说:“是啊,我自己上次也是被冤枉的,那种感受真他妈的冤屈,差点没把我气死。”
高妻说:“你那点冤屈算什么?钟天崖的冤屈呢,他一判死刑,父亲就急得去世了,这次再真的枪毙了,他母亲也活不下去了,三条人命呀!”
高海富痛心疾首地说:“唉,我这是自作孽啊。”
高妻说:“老高啊,回头是岸,不能再造孽下去了,钟天崖被枪毙了,再后悔就晚了!”
高海富看着自己的妻子,眼里噙着泪水。高海富猛然意识到,自从他和妻子结婚以来,近三十年的婚姻当中,他一直把妻子当成自己的附庸,家中的大事基本上都是他做主,有时候他妻子会对一些大事发表不同意见,他也总是认为这是妻子的妇人之见,不屑于去认真听取妻子的意见,但此时此刻,妻子在他面前突然变得伟岸起来。原来,跟自己相濡以沫了近三十年的妻子,其实是这么善良、仁慈、宽容、通情达理,有这样的妻子,才是男人一生的福分呀。想到这里,高海富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高海富动情地说:“老婆,我这一辈子都没听过你的,这一次,我听你的。”
高妻感动地说:“老高,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顶着,我等你回来。”
12月15日早上7点,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书记员和法警来到北昌市第一看守所,对钟天崖执行死刑。
法官对钟天崖办完验明正身手续后,将其押上囚车。法院、检察院的车队由警车开道,拉响警报,向看守所门外呼啸而去。
执行车队刚开出看守所大门,迎面开来一辆劳斯莱斯,车身一横,挡住了执行车队的去路。车上的法警如临大敌,迅速冲下车,举枪包围了这辆车。这时,车门打开,高海富从劳斯莱斯车上走了出来。高海富下车后,向围上来的法官、检察官和法警伸出双手,说:“我来投案自首,我收买了证人,钟天崖是无辜的。”
死刑存废的辩论
12月15日晚上,向渊照例来到北昌市人民医院住院部,照料仍然处于植物人状态的蒋国根。向渊兴冲冲地走进蒋国根病房,把钟天崖的死刑暂缓执行的消息告诉了蒋明琦。向渊说:“钟天崖有救了!”
蒋明琦一听,高兴地说:“太好了!怎么会这样的呢?”
向渊说:“那个高海富自首了。”
蒋明琦好奇地问道:“自首了?他犯的什么罪?”
向渊说:“他收买你爸,阻止你爸作证,涉嫌的是妨害作证罪。”
蒋明琦一听,紧张地问道:“那我爸呢?我爸没事吧?”
向渊说:“你爸当时虽然拒绝作证,但毕竟没有作伪证,所以没事。更何况,他后来还是愿意出庭作证的。”
蒋明琦又问道:“我爸到底是不是那个高海富派人撞的呢?”
向渊说:“不一定,高海富虽然想让钟天崖为儿子陪葬,但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蒋明琦疑惑地问道:“慕曦姐不是说那个撞人的小混混承认是高海富派他撞的吗?”
向渊说:“这事有点蹊跷,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这么招认,也不知道公安是怎么让他招认的。从证据上看,仅有这个人的招供还不足以认定高海富指使。”
蒋明琦说:“如果这次钟天崖被枪毙了,我爸一定会很内疚的。爸,您听到了吗?钟天崖没事了!”
向渊说:“还不能说是完全没事了,死刑还只是暂缓执行,希望你爸能醒过来,为他作证。”
蒋明琦不解地问道:“暂缓执行?什么意思?还不能判钟天崖无罪吗?”
向渊说:“暂缓执行就是有了新的证据,判死刑有重大疑问,暂时不执行死刑了,但现在还不能判钟天崖无罪,因为高海富只是收买你爸不要去作证,你爸也并没有跟他说过钟天崖是无辜的,所以说你爸这边都没有传来证据。”
蒋明琦又问:“什么叫传来证据?”
向渊说:“传来证据就是一个人转述他听到的另一个人的说法,你爸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看到的案发经过,或者说没有任何人听过你爸陈述案发经过,所以,虽然高海富承认了收买你爸,有妨害作证的行为,但理论上讲,你爸陈述的案发经过也有可能是对钟天崖不利,反而是对高斌有利的,所以说,高海富自首并不等于钟天崖就是无辜的,目前法院还不能判他无罪。”
蒋明琦又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判钟天崖无罪呢?”
向渊说:“只有等你爸醒过来。”
蒋明琦听完,握紧蒋国根的手,说:“爸,您听到了吗,您快点醒过来呀。”
向渊轻轻地拍了拍蒋明琦的肩,安慰地说:“你放心吧,你爸一定能醒过来的。明琦,咱们出去走走吧。”
蒋明琦说:“嗯。”
蒋明琦挽着向渊的手,来到医院后花园散步。向渊觉得这种感觉特别好,他多么希望蒋明琦能永远就这么挽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陪着他走完一生。
蒋明琦说:“听你的脚步声,我觉得你今天心情不错。”
向渊长叹一声,如释重负地说:“是啊,钟天崖眼看就要执行死刑了,从枪口下被救了下来,万幸啦!他要是被枪毙了,我这一生都不安啦。”
蒋明琦说:“我觉得你挺有正义感的。”
向渊说:“做一名检察官,没有正义感能行吗?”
蒋明琦以赞赏的口吻说:“听说你是全国优秀公诉人,办过很多大案,是一个王牌公诉人。”
向渊不好意思地说:“王牌谈不上,对了,你听谁说的?”
蒋明琦说:“慕曦姐呀,慕曦姐也经常来看我爸,我们经常聊到你,她说她是你徒弟,对你可崇拜啦。”
向渊调侃地说:“哦,她尽瞎吹吧。”
蒋明琦说:“你很喜欢你这个职业吗?”
向渊说:“是,我很热爱公诉人这个职业,因为这个职业的使命就是维护公平正义,这是一种很光荣的使命,这个职业很辛苦,但也充满挑战性,适合不断挑战自我的人。”
蒋明琦问:“你的职业理想是什么?”
向渊脱口而出地说:“为废除死刑而战!”
蒋明琦好奇地问道:“为废除死刑而战?为什么要废除死刑呢?”
向渊说:“说来话长了,从权利本源上说,人的财产权、继承权、选举权等权利都是法律规定的,是国家赋予一个公民的权利,因而也是可以依法剥夺的,但人的生命权利不一样,人的生命是自然赋予的,不是国家赋予的,国家当然不能剥夺一个公民的生命。从社会契约论上说,国家和法律是怎么来的呢,是人类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觉得有必要成立一个国家,赋予这个国家权力,由国家来维护社会秩序,保障大家可以和谐共处,共同发展,所以国家的权力来自公民的权利让渡,公民的权利让渡越大、权利范围越小,国家的权力就越大,但不论公民权利如何让渡,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公民绝不会将自己的生命权利让渡给国家,任由国家处置,因为人是万物之灵,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国家的一切活动都应当以保障人的生命为目的,而不能以剥夺人的生命为手段去维护社会秩序。权力这种东西就像老虎,总有冲出牢笼肆意狂奔的冲动,所以国家一旦有权力剥夺公民的生命,那就会变得人人自危,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这只老虎血口一张,自己就成为牺牲品了。”
蒋明琦听完,若有所悟而又仍然有些疑惑不解,又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但从朴素的正义感上说,杀人难道不应该偿命吗?”
向渊说:“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要废除死刑很难,因为很多中国人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杀人偿命。但杀人偿命实际上是一种野蛮的、同态复仇的血腥观念,就如同他剁了你一只手,国家就要剁他一只手,一个道理,就是以牙还牙,以命偿命。但这种偿命只是满足了一个人复仇的欲望,解了他一时心头之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被害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依然还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相反,如果不让犯罪人偿命,犯罪人会尽他的余生去补偿被害人家属,去求得被害人家属的宽谅,被害人家属能够得到物质和精神两方面的补偿和慰藉。所以,从理性和文明的角度上说,杀人偿命既是不文明的,也是不理性的,也不能说是正义的。很多人认为杀人偿命是实现了正义,其实这只是他们理解的正义,在主张废除死刑的人看来,这恰恰相反,是非正义的。”
蒋明琦说:“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我们看到一个大恶人被判处死刑的时候,我们的心里都感觉很痛快呀?”
向渊说:“没错,当一个罪恶滔天的犯罪人被判处死刑时,大部分人都感觉大快人心,但这其实都源于他们的报复心结。人们之所以会感觉痛快,是因为人们认为杀人偿命是天然的正义,为什么会认为是天然的正义呢?因为杀人偿命满足了人们的报复心结。所以,死刑迎合了民众的报复心结,国家每天都在判处死刑,这也在不断固化着民众的报复心结,国家适用死刑越多,人们的报复心结就越坚固。意大利法学家贝卡利亚早就说过:‘这些法律一面规定惩罚谋杀行为,阻止公民去做杀人犯,却安排一个公共的杀人犯……这是一种荒谬的现象。’意思是说,国家刑法规定禁止杀人,但死刑不也是杀人吗?只不过国家以法律的形式让这种杀人变得合法而已,但并不能改变这种刑罚‘杀人’的本质。国家每天在判处死刑,就相当于每天在公然地杀人,这就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民众的观念,认为人是可杀的,杀人偿命是正义的。所以,人们看到死刑觉得痛快,这本身就是死刑存在导致的一种结果。如果哪天国家废除了死刑,国家每天通过判决宣扬宽恕、文明、仁慈的观念,人们就不会觉得死刑大快人心,而是会觉得死刑太过残忍,就慢慢会反感死刑,最后坚决抵制死刑了。”
蒋明琦点点头,感觉自己的死刑观念瞬间有了巨大的转变,深有所悟地说:“嗯,我有时候也觉得死刑是挺残忍的,比如前两年媒体报道的药家鑫杀人案,虽然杀人的情节是挺恶劣的,但他毕竟才21岁呀,谁的青春不曾犯过错呢?”
向渊说:“没错,对药家鑫这种人应该进行人格矫治,而不是一杀了之。药家鑫这个案件反映出我国目前的教育观念和教育体制存在很大问题。药家鑫之所以会变成杀人犯,其实是他的家庭环境、成长环境、教育环境造成的,药案的悲剧归根结底还是社会环境的悲剧,是我国教育体制、教育观念的悲剧。药家鑫案案发后,他的一位同学在网上说:‘我要是他我也捅,怎么没想着受害人当时这么不要脸来着,记车牌?’所以,这个社会当中可不止一个药家鑫啦。药家鑫案后面,又有上海机场刺母案。一个留学日本的年轻人仅仅因为母亲说没有学费寄给他,他就举双刀残忍刺向母亲。再后面又有贵州兴义民族师范学院杀人案,一个大学生半夜里突然举刀砍死自己同寝室同学。还有多年前的马加爵案,更是不可思议,不仅把同学杀害,还碎尸后将尸块藏在寝室的衣柜里。这些大学生杀人犯的普遍性格特征是:极端、叛逆、多疑,缺乏社会经验,不懂如何处理生活中的冲突矛盾。这种性格特征是我国几十年来一直存在的‘唯成绩论英雄’的教育体制和教育观念导致的。很多家长聊到孩子,多半是聊孩子的成绩。媒体曾经报道,一个小学给成绩不好的学生戴绿领巾,白岩松在主持这一期《新闻1+1》节目时,特意戴了条绿领带,说:‘白叔叔今天也戴了条绿领巾,我想告诉那些被戴绿领巾的同学们,白叔叔小时候也曾经学习成绩不及格。’这个事件以后,仍然又看到报道,有一个中学,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穿的校服上印有‘优秀学生’几个字,学习成绩一般的学生校服上就没有这几个字。再接下来,网上又报道,一个中学有个奖励制度,学年成绩全校前十名的同学,有资格和校长共进晚餐,而且这个晚餐有高档红酒、各种名贵海鲜,非常丰盛。这些做法,等于给成绩好的和不好的学习贴上了身份和标签,以学习成绩来区分哪个是好学生,哪个是差学生。未成年人犯罪研究表明,为什么学习成绩差的学生更容易犯罪?就是这种‘标签意识’在起作用,他们感觉自己被贴上了差学生的标签,他们不被关注,得不到鼓励和关心,所以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由此就形成孤独、自闭、自私、自傲、消沉、怯懦、冷漠的不良性格,进而走上犯罪道路。现在大学里面有心理障碍和人格缺陷的学生非常多,但我国心理咨询和就医制度还不健全,人们在观念上也还没有把看心理医生同看感冒发烧一样等同起来。这些心理问题的存在,都将成为滋生犯罪的隐患。所以,解决大学生犯罪问题一定要找到问题的根源,改良教育体制,转变教育观念。在教育体制上,除了培养学生的智商,更应该注重对学生情商、德商的培养,使他们具有健全的人格和健康的心理,这样才能使他们远离犯罪,从根本上解决青少年犯罪问题。”
蒋明琦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着头,觉得深受启发。听向渊说完后,蒋明琦又想起一个疑问,说:“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废除死刑,杀人、抢劫、放火都不用判死刑了,那岂不是社会大乱了吗?死刑虽然不人道,但至少可以让很多人不敢去犯死罪呀。”
向渊说:“不是这么回事。我们把死刑的威慑力想象得很大,其实呢?这些人要么出于侥幸心理,觉得杀人也未必能发现,要么就是活得了无生趣的人,还要么就是杀人纯粹是一时冲动,昏了头脑,杀人的时候根本想不到死刑,死刑对他来说毫无震慑意义。对于这几种人,自作聪明的、活得不耐烦的、脑子发热的,死刑都没有威慑力。”
蒋明琦说:“总还是有些理智的人,因为害怕死刑而没有去杀人的吧?”
向渊说:“这种人或许有,但有多少呢?这是无法统计的。这种人就算有,他们也不可能到司法机关去登记一下,说我就是一个潜在的杀人犯,因为害怕死刑才没有去杀人。所以,死刑的威慑力没有实在的说服力,只存在我们的想象中。”
蒋明琦问:“那要是废除了死刑,万一国家大乱了呢?”
向渊说:“不会的,现在世界上70%以上的国家已经在法律上或事实上废除了死刑,废除死刑是世界的大势所趋。你说的国家大乱,只是我们想象中的担心,实际上,这些国家废除死刑后,犯罪率并没有明显上升,有的甚至反而下降了。像我们国家,如果废除死刑可能会有一个阵痛期,但也绝不会治安大乱。对犯罪的治理,还是要靠社会综合治理。”
蒋明琦点点头,说:“嗯,我觉得这个问题还真是挺有争议的,我这个学音乐的人都开始对废除死刑问题感兴趣了。”
向渊说:“关于是不是应该废除死刑,法学界争论了两百多年,在我们国家,这场争论还将无限期地持续下去,对了,我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是我参加辩论赛的一段录像,辩论题目就是《我国是否应当废除死刑》,你要不要听一下?”
蒋明琦说:“好哇,我听一下。”
向渊点开手机中的视频,给蒋明琦播放了一段自己参加辩论赛的视频。视频中,向渊与另一位辩手就“我国是否应当废除死刑”问题展开了激烈辩论。
辩手说:“废除死刑,完全置我国整治治安和反恐形势之严峻于不顾。‘乱世用重典’,‘严打’作为我国一贯的刑事政策,卓有成效。而死刑的运用是反恐和‘严打’的有力武器。废除死刑,‘严打’从何体现其严?反恐的决心从何体现?死刑废除论者邱兴隆教授感叹‘我们为什么要残杀自己的同类?’是啊,要是没有杀戮,人人善待彼此,这个世界该多么美好。但现实中总有张子强、张君之流,他们只要存于世上一天,对一方人造成的恐慌和威胁就延续一天;现实中还有制造石家庄爆炸案的勒如超、制造贵州巴拉河无动机杀戮的张这满之流,他们的敌人是整个社会!废除死刑,就是选择让恐怖延续下去;废除死刑,就是为其他潜在的张君保留榜样;废除死刑,就是选择对罪大恶极者妥协。”
向渊说:“死刑确实是一种最严厉的刑罚,但有了死刑又怎么样呢?就能阻止杀人、抢劫、爆炸犯罪的发生吗?对方辩友也说了,现实中总有张子强、张君之流,总有勒如超、张这满之流,但这不正是我方想说的吗?死刑并没有阻止这些人去绑架、抢劫、爆炸、杀人!这些人犯罪之前,难道不知道有死刑的存在吗?他们当然知道!但他们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刀枪炸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怕死刑!这些案例恰恰说明,要减少这种严重暴力犯罪,靠死刑是不行的!死刑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严重暴力犯罪问题,相反,死刑传播的是一种以牙还牙、以血洗血的血腥报复理念,它让人们的仁慈之心变得麻木,让人们觉得报复杀人理所当然,让人们变得不再崇尚生命和珍惜生命,这对于社会来说是更大程度上的恐怖!”
辩手说:“废除死刑,不能实现全面的人道。如果越人道的社会越不能容忍死刑是成立的,那么越人道的社会越不能容忍罪大恶极同样也是成立的。宽恕并非人道的全部,宽恕加上公义才是完整的人道。而死刑,正是人道这种理想观念在不完美现实中的捍卫者和公义的实现者。当东条英机被送上绞刑架时,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坏的人杀人的榜样,而是人道的公义,是对人道和良心的捍卫。”
向渊说:“对方辩友居然大谈死刑是人道的,这完全颠覆了人道的原本含义。何谓人道?人道就是把人当成人来看待,人是目的而不能是手段和工具!毛主席早就说过:‘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而死刑却把剥夺人的生命当成惩罚犯罪人和震慑犯罪的一种手段和工具,死刑根本没有把人当成人来看待,何谈人道?东条英机固然罪大恶极,罪恶滔天,但他也是日本军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思想的受害者,死刑只能消灭他的肉体,要实现永久和平,肃清军国主义思想流毒才是根本!”
辩手说:“废除死刑,牺牲了被害者的正义。被害人,在我国的刑事诉讼中始终扮演着很不起眼的角色,被害人理论在学界也备受冷落。今天,对方辩友更提出以增加社会文明程度的名义,以增加被害家属痛苦的方式,主张废除死刑。英雄的潘坤倒下了,他的热血已经洒干,我们还要让他家属的热泪再流干吗?我们不能忽略被害者的感受,废除死刑,被害人家属旷日持久的痛苦不能通过法律寻求到公义,这种不公正足以把他们引向仇视社会的道路。”
向渊说:“对方辩友反复强调被害人家属的痛苦,但关键在于,死刑真的能让他们不再痛苦吗?当然不是,‘痛苦不可能通过转移给其他人得以解脱’,犯罪的悲剧已经发生,判了犯罪人死刑,被害人也活不过来,被害人家属的痛苦依然还在!所以,死刑并不能减轻被害人家属的心头之‘痛’,它只能解被害人家属的心头之‘恨’,而这种恨,原本是可以通过人性的宽容化解的。对方辩友反复强调法律的公义,难道非要杀人偿命才是公义吗?当然不是!判处犯罪人终身监禁也是实现了法律的公义,而且是以更文明的方式实现了更人道的公义!”
辩手说:“废除死刑,不符合我国的社会现实。废除死刑需要社会物质基础和精神基础。杀人偿命同欠债还钱一样,已成为我国民众根深蒂固的伦理观念,期望废除死刑会自然而然被中国民众接受并带动文明和社会的进步是不切实际的假设。废除死刑,我们有这样的社会教育体制、社会道德氛围平衡废除死刑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吗?萨缪尔森和诺德豪斯在《经济学》一书中劝诫我们,行事要有良好的心愿,更要有冷静的头脑,我们只能通过现实的手段接近理想。我们不否认死刑在我国司法运用中还存在种种弊端,但这些可以通过删减死刑条文、限制死刑适用、严格死刑程序等手段来完善死刑制度,我方认为,限制死刑、完善死刑,才是我国死刑制度的正确出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注定要用它寻找光明’,法律给了我们死刑的执杖,我们注定要用它打击犯罪,除暴安良。只要罪大恶极存在一天,我们就有理由将死刑进行到底!”
向渊说:“对方辩友终于承认废除死刑是可以带动文明和社会进步的,只不过担心在我国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今天辩论的主题是‘我国是否应当废除死刑’而不是‘我国现在能不能马上废除死刑’,这是两个问题。在承认我国应当废除死刑的前提下,废除死刑的时间当然可以再讨论。我国民众杀人偿命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但随着世界文明的不断发展进步,这种观念也必然会逐步淡化,当然,我们不能坐观其变,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从现在做起,为废除死刑而鼓与呼!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分力量,废除死刑就早一天实现!”
蒋明琦凝神贯注地听着这场宏论妙谛、充满机锋的辩论赛,正觉得双方辩得难分难解,听得正入神时,视频突然停止了。蒋明琦说:“怎么,就辩完了?”
向渊说:“呵呵,怎么,还听得不过瘾?这种视频容量很大,我只录了这么多。”
蒋明琦问:“最后谁赢了?”
向渊笑着说:“呵呵,这又不是打架,有什么谁赢谁输的。路一鸣说得好,辩论,就是一种心灵的游戏,或者说是一种精神体操,挺有趣的。”
蒋明琦逗趣地说:“看不出,你辩论这么厉害,怎么没见你和我辩一辩呢?”
向渊笑了笑,说:“呵呵,生活不是辩论,辩手最可怕的就是养成了一种辩论的思维,工作和生活中都习惯去辩论,去争论对错,这是辩论带给人的负面作用。我还比较注意,从来不把辩论的思维带到生活中来,更不会和你辩论,永远都不会。”
蒋明琦一听,故意问道:“永远不会,为什么?”
向渊说:“嗯……因为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对的。”
蒋明琦一听,心里觉得很甜蜜,笑着问道:“呵呵,真的吗?”
向渊被问得脸红了,羞涩地笑了笑,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向渊虽然三十多岁了,但并没有太多恋爱经验,也不太擅长说讨女孩子喜欢的话。他虽然是辩论高手,在这方面,却感觉有些笨嘴笨舌。
蒋明琦虽然看不到向渊,但凭女孩子的第六感,她感觉到了向渊的羞涩和拘谨。向渊虽然没有以任何甜言蜜语作答,显得有些笨嘴笨舌,但这一点,恰恰让蒋明琦感觉到了向渊的真诚朴实。蒋明琦心里当然明白向渊这句话的意思,向渊这是很含蓄地表达了他对蒋明琦的爱意。
通过这次聊天,蒋明琦真切感受到了向渊对公诉人职业的热爱和对公平正义的执着追求,真切感受到了向渊为废除死刑而战的热血精神,也真切感受到了向渊作为一名辩手的睿思卓识和高超辩才,她为向渊崇高的职业情操和优异的职业素养所折服。同时,通过向渊这半年以来坚持不懈地照顾她的父亲,她也真切感受到了向渊宅心仁厚、有责任感的品质,在她的心目中,向渊真的是一个堪称完美的男人。
正义与复仇的较量
向渊和蒋明琦散完步,回到病房。过了一会儿,钟天崖母亲提着一个大包,走进了病房。向渊赶紧起身相迎。向渊感到有些意外,说:“大妈,您怎么来了?”
钟母说:“我向颜检察官打听到这里的。”
向渊介绍说:“这就是蒋国根,这是他女儿蒋明琦。明琦,这位就是钟天崖的母亲。”
蒋明琦说:“大妈,您好。”
钟母说:“蒋姑娘好,可辛苦你了。”
钟天崖母亲走到病床前,握着蒋国根的手,看着仍处于昏迷中的蒋国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和愧疚。钟母眼中噙着泪,说:“蒋兄弟,对不住你啊,为了给我儿子作证,害得你成这样。”
蒋明琦说:“大妈,别这么说,我要替我爸向您道歉,他早就应该站出来作证的。”
钟母说:“蒋姑娘,你千万别说道歉的事,你爸这么做完全可以理解,他也是着急为了给你治病嘛,一个大好人啊。蒋姑娘,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你放心,你爸一定会醒过来的。”
向渊说:“我们天天在这里跟他‘聊天’,这样有助于唤醒他。”
钟母说:“向检察官也是个大好人啦,把蒋兄弟当自己的亲人来照顾。”
向渊说:“是我反复找蒋师傅……哦……蒋伯伯作证的,我是直接责任人,照顾他是我应尽的责任,他什么时候醒过来,我就什么时候搬回家里住。”
蒋明琦对着昏迷不醒的蒋国根说:“爸,钟天崖母亲来看你了,你快点醒过来吧。”
钟母说:“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就在这照顾蒋兄弟,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蒋明琦说:“这怎么行呢,大妈?”
钟母说:“你们别不好意思,我照顾蒋兄弟是应该的,一则他是因为我儿子才被撞伤的;二则我照顾他也是希望他早点醒过来,为我儿子作证,我还不应该来吗?”
向渊说:“大妈,您身体会撑不住的。”
钟母说:“没事,我反正在家也是一个人,在这儿还可以和蒋兄弟唠唠嗑。”
蒋明琦说:“不行的,大妈,把您累垮了……”
钟母说:“就这么定了,你们看,我换洗衣服都带来了。”
蒋明琦坚持说:“真的不行啊……”
钟母也坚持说:“没事,蒋姑娘,我平常在家里也是手脚不停的,撑得住……”
就在蒋明琦与钟天崖母亲互相礼让,争执不下时,奇迹发生了。向渊惊讶地看到,蒋国根的手指头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动了好几下。向渊非常激动、兴奋地叫道:“醒了!明琦,你爸醒了!”
向渊和钟天崖母亲一齐盯着蒋国根,共同见证了奇迹的发生。或许正是法院对钟天崖枪下留人的消息和钟天崖母亲的到来,给蒋国根带来了一股强大的感召的力量,让他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是多么地被需要,从而昏迷的意识终于苏醒过来。
蒋国根醒过来之后,意识和身体都恢复得很快。不久,蒋国根就向法院出具了书面证词,证实的案发经过和钟天崖翻供后的辩解完全一致,蒋国根还主动提出申请出庭作证。陈若怡律师向法院申请通知证人蒋国根出庭作证,法院鉴于蒋国根证词的作用非常关键,决定同意通知蒋国根出庭作证。
2016年3月10日上午,经最高人民法院指定再审,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钟天崖案再审开庭,蒋国根出庭作证,当庭证实钟天崖是在正当防卫中将高斌误杀的。
3月20日上午,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钟天崖案当庭宣判。审判长说:“裁定撤销原判,判决被告人钟天崖无罪,当庭释放。”
旁听席上,钟天崖的母亲、向渊、颜慕曦等人一起站起来,为迟来的正义鼓掌。
钟天崖转过身,感慨万端地看着他母亲,他母亲已是激动得泪流满面,钟天崖的目光再转向颜慕曦,颜慕曦也同样泪如雨下。
钟天崖被当庭释放后,抱着一直在流泪的母亲,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审判大楼。经历了13个月的生死劫难,钟天崖从死刑的枪口下被拉了回来,可谓死里逃生。他站在审判大楼门前台阶上,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自己获得了重生。
这时,一大批媒体记者围了上来,纷纷向钟天崖提问。记者问:“你会给法院送锦旗吗?”
钟天崖淡定地说:“不会。”
记者问:“你现在的感受是什么?”
钟天崖想了一想,说:“要求国家赔偿。”
记者们对钟天崖的回答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得到的都是他们意想不到的回答,所以有些发怔。钟天崖正好趁机拨开人群,快步向门外走去。
记者们看钟天崖并不配合,于是又围向了他的辩护律师陈若怡。记者问:“你作为辩护律师,现在什么感受?”
陈若怡说:“这是一场正义与复仇的较量,正义迟到了,幸运的是,它没有来得太迟。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狭隘的复仇的欲望和冲动,但事实证明,选择复仇只会让自己永远生活在痛苦中,只有选择宽恕,才能拯救他人,也拯救自己。”
记者问:“你认为钟天崖应该向法院送锦旗吗?”
陈若怡说:“我完全尊重我当事人的选择。在过去的年代里,一个公民如果遭受了冤错案,他一旦被恢复了清白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给司法机关送去一面锦旗,说‘感谢青天大老爷’。但现在,公民的觉悟就不是当年了,他可以对司法机关说‘你做错了,你要赔偿’。”
“我是你的眼”
得知钟天崖无罪释放的消息,蒋国根父女也感到无比欣慰。他们一直为钟天崖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这天晚上,父女俩站在阳台上,一起轻松地聊着天。蒋国根说:“琦儿,我听说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向检察官一直在医院陪着?”
蒋明琦说:“嗯,别人都以为他是你女婿呢。”
蒋国根嘿嘿一笑,说:“唉,我要有这么个女婿就好了。”
蒋明琦羞涩地说:“爸,您想什么呢。”
蒋国根说:“我看他对你是一往情深。”
蒋明琦说:“那是他的事。”
蒋国根问:“你感觉呢?”
蒋明琦说:“爸,向检察官非常优秀,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不想连累他。”
蒋国根说:“爱一个人就大胆地去爱呗,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一个年轻人,思想咋还没我这个老头子开明。”
蒋明琦说:“爸,向渊他是个事业心、责任心都很强的人,平时工作很忙、很累,还要照顾我这个盲人,我是不忍心他这么辛苦。”
蒋国根一听,女儿如此善解人意,如此体谅他人,觉得非常欣慰。女儿能这么想,说明她是真爱向渊的,正因为她真的爱,所以才会这么为对方着想,以至于宁愿放弃这份爱情。想到这里,蒋国根不禁为女儿感到心疼,愧疚地说:“你这么为他着想,说明你也是很爱他的。唉,还是你爸没本事,没钱把你的心脏病治好。”
蒋明琦说:“爸,您千万别这么说,在我眼里,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有你在身边,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蒋国根一听这话,心里感动极了,禁不住紧紧搂住了蒋明琦的右肩,蒋明琦幸福地把肩膀靠在了父亲的肩膀上。
蒋明琦靠在父亲坚实的肩膀上,心里感觉是幸福的,但同时她又想到向渊,心里又是苦涩的。她知道向渊对她的一片深情,她何尝不是如此呢?自从在咖啡厅的第一次相遇,她对就这位检察官有了好感,后面他们一起经历风雨苦难,一起经历悲喜转折,特别是两人一起在医院陪护的日子里,向渊给她讲法律、谈人生,给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撑和心理抚慰,她已经在骨子里默默地爱上了这位德才兼备的杰出检察官。但她懂得,爱一个人就应该希望他幸福,爱不是自私地占有,而是无私地付出,“有一种爱叫作放手”,爱他,自己就只能放手,默默地为他祈祷,祝愿他找到更美好的幸福……想到这里,蒋明琦不知不觉间已经潸然泪下。
自从蒋国根出院后,向渊仍然时常来探望他,给他买了不少家庭理疗和康复治疗的设备,帮助蒋国根尽快实现完全康复。向渊做的这些,都让蒋明琦深为感动。
这天,向渊事先跟蒋国根打过招呼,来到咖啡厅直接把蒋明琦接走,接到另外一家西餐厅,共进晚餐。向渊点完餐,拿出一个装有一枚钻戒的小盒子,打开盒子,放在蒋明琦面前。向渊说:“明琦,送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
蒋明琦心怀忑忐地问道:“什么?”
向渊说:“你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蒋明琦用手摸了一下钻戒,然后就迅速缩了回去,惊讶地说:“啊,钻戒?”此刻,蒋明琦的心里又惊喜万分,又恐惧不安。
向渊说:“对啊,你不会这么惊讶吧?明琦,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唯一,通过这大半年的交往,你也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了吧?嫁给我,好吗?”
蒋明琦面露难色,说:“我当然知道你的情意,不过……”
向渊一听,既意外又紧张地问道:“不过什么?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人?”
蒋明琦赶紧说:“不是,不是,你非常优秀,人也非常好,我很崇拜你的,只是……”
向渊着急地问道:“只是什么?”
蒋明琦说:“只是我觉得我们做普通朋友可以,但婚姻真的不合适。”
向渊一听,更加着急了,不解地问道:“不合适?为什么?我们有哪点不合适的?”
蒋明琦说:“我们有太多不合适的。”
向渊说:“那你说说看?”
蒋明琦说:“首先,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是知识分子家庭,我是社会底层家庭,你父母能同意吗?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
向渊说:“什么门当户对的,我最讨厌提这个了,婚姻不是签合同,不是谈判,婚姻是爱情的自然结合,爱情才是婚姻要考虑的唯一因素,其他的都靠边,特别是家庭出身什么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门当户对?”
蒋明琦说:“你把婚姻想得太单纯了,爱情是唯美的,婚姻却是现实的,结婚不光是两个人的结合,也是两个家庭的联姻,你不能不考虑父母的意见和感受。我相信你也是个大孝子,你不会不考虑你父母的意见吧?”
向渊说:“他们的意见我当然会认真听啦,但我不会盲从,特别是婚姻这个问题上,我必须自己做主。我爸妈也是很开明的人,他们会尊重我意见的,你就放心吧。”
蒋明琦说:“你非要这样做,他们当然也拿你没办法,但他们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是不好受的。”
向渊说:“总之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了,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蒋明琦说:“还有,你是一名优秀检察官,我连一份固定工作都没有,只是一名四处打工的钢琴师,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向渊说:“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爱情是不讲条件的,爱上一个人是无条件的,无条件的爱才是真爱。没有固定工作怎么了?不一样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生活吗?职业没有贵贱之分,钢琴师这个职业挺好的呀,可以将工作与个人爱好融为一体。”
蒋明琦说:“那以后呢?我不能总吃青春饭啦。”
向渊说:“等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你可以在家附近开家钢琴店呀,或者开个钢琴培训班什么的,总之,这都不是问题,还有吗?”
蒋明琦说:“还有,最重要的,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现在还导致并发失明,我是一个盲人,一个残疾人,你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你应该找一个能照顾你、照顾家庭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我会成为你一生的负累!”
向渊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深深地被感动了,他深切感觉到,蒋明琦是如此懂得体贴和关爱的人,特别是对她自己所爱的人,宁愿牺牲这份爱情,也要让她爱的人幸福,这才是人世间最宝贵的真爱呀。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还有多少这样的真爱?还有多少“90后”女孩子,会如她这般蕙心兰质,像她这样纯朴真诚地爱一个人?看来,蒋明琦对自己的表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她已经为向渊未来的事业、人生考虑了很多,因为担心拖累自己而宁愿放弃这份感情。向渊深情地凝视着眼前这位外貌楚楚动人、心灵高洁善良的美丽姑娘,感动地说:“明琦,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俗人,前面说了那么多不合适,其实这一点才是你真心想说的吧?其实我之前已经猜到了,我猜你可能会拒绝,不是因为不爱我,而是因为不想成为我的羁绊。明琦,你想过吗,这恰恰说明你太爱我了,你为了让我更幸福,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是吗?”
蒋明琦一听,眼眶有些潮湿,不舍地说:“难道不应该吗?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幸福,我不想看到你跟我结婚以后,因为照顾我而牵扯太多精力,那样我会心疼的,我会不安的!那样的爱,是自私的,你懂吗?”
向渊说:“不,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不应该放手。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幸福,那就应该成全我,嫁给我,因为我已经认定了你是我今生的唯一,如果得不到你,我一生都会充满遗憾,一生都不会幸福的,你懂吗?”
蒋明琦说:“你太傻了,值得你爱的女孩子有很多,你以后还会遇到真爱的,你会的。”
向渊说:“以后?我不去想以后,我只想珍惜当下的爱情。放弃你,我也许今后还是会结婚的,但我永远都会在心里怀念你,我不想这样。”
蒋明琦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向渊说:“明琦!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姑娘,凡事总是为他人着想,但爱情是不能舍让的,面对爱情,你要勇敢一些!虽然你现在面临一些困难,但只要我们相爱,有爱情在,什么困难克服不了呢?多大的难,我们可以一起来扛的。更何况,你把困难想得太严重了,你虽然是个盲人,但你现在生活完全能够自理,还可以弹琴、工作,我没觉得你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呀。”
蒋明琦说:“你觉得没有区别吗?可是我觉得有区别!我不是一个天生的盲人,我渴望看到这个多彩的世界,你知道我失明以后的心理有多痛苦吗?!”说到这里,蒋明琦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了。向渊赶紧拿纸巾为蒋明琦擦泪水,蒋明琦自己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接着说:“我曾经想过自杀,结束这一切,但一想到我父亲,我就知道这样做太自私了,我才能挺过来的。”
向渊说:“对不起,是你的坚强蒙蔽了我的眼睛,看不到你内心巨大的痛苦。可以理解,眼前一片漆黑,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比手脚残疾还要痛苦。不过,有我在,我就是你的眼睛。”
蒋明琦说:“你是我的眼睛?你能一天到晚陪着我吗?”
向渊坚定地说:“我……我可以辞职的,我可以做律师,在家里办公,这样就能一天到晚陪着你了。”
蒋明琦赶紧说:“别,别,你千万别这么傻,我是说着玩的。”
向渊说:“明琦,怎么样?我嘴巴都说干了,嫁给我,好吗?”
蒋明琦朝着向渊微笑了一下,说:“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向渊说:“好,我等你。”
向渊求婚失利,心情沮丧地回到家中。他母亲看到他心情不好,走过来询问。向母调侃地说:“王老五,怎么,失恋了?”
向渊调皮地说:“知我者,莫若母。”
向母嗔怪地说:“哪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把我儿子折腾成这样?”
向渊说:“什么倾国倾城呀,你儿子从不为美色所动。掳走我的心的,还是我上次说过的,蒋明琦。”
向母惊讶地说:“就那个盲女?”
向渊说:“她叫蒋明琦!什么盲女,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歧视盲人。”
向母嗔怪地说:“少安毋躁嘛,你现在就这么向着她,一看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货色。”
向渊说:“好了,老妈,你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女人,没有之一,无人能替代。”
向母说:“废话,甜言蜜语对你妈可不管用,我就看实际行动。”
向渊说:“那你就让我把她娶回来试试?”
向母说:“原来是给我设套啊,检察官那一套用你妈身上了。得了,说说吧,什么情况?”
向渊说:“唉,今天我向她求婚了。”
向母说:“什么,求婚?你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和爸妈商量商量。”
向渊说:“唉,商量什么呀,她拒绝了。”
向母一听,又是大吃一惊,不解地说:“什么,拒绝了?我的天啦,白马王子向灰姑娘求婚,灰姑娘拒绝了,怎么会呢?”
向渊说:“妈!别说她是灰姑娘,她在我心目中就是最美丽的公主!”
向母说:“行行,你美丽的公主为什么拒绝你?”
向渊说:“她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现在又失明了,配不上我,会成为我的负累。”
向母一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嗯,这姑娘心地真的是很善良,我见过的女孩子,还真没有这么善良的。儿子,你真有眼光,没看错人,这姑娘值得你珍惜。”
向渊高兴地说:“老妈,你同意了?”
向母说:“我同意有什么用啊,你不是说她拒绝你了吗?”
向渊叹了口气,说:“唉,她太懂得为他人着想了,太爱我了,害怕我娶了她以后会影响事业发展,我跟她解释了半天,都没有做通她的工作。”
向母说:“你真的那么爱她,没她不行?”
向渊坚决地说:“我发誓,今生非她不娶。”
向母说:“你这什么倔脾气,怎么跟你爸当年一样,他当年也说‘今生非你不娶’。”
向渊逗趣地说:“结果你老人家感动得一塌糊涂吧?”
向母说:“我那颗幼稚的心就这样被他骗走了。”
向渊说:“但我爸可是信守承诺,我也会的。妈,你要相信我,我一旦认定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你应该祝福我。”
向母说:“好吧,愿你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天以后,向渊一个星期都没有跟蒋明琦联系,他想让蒋明琦好好静一静,想一想,他相信蒋明琦会想通的,一直期待着蒋明琦主动给他打电话。但一个星期当中,他并没有等来蒋明琦的电话。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星期,向渊终于忍耐不住了,给蒋明琦打了过去,但令他意外的是,蒋明琦手机居然关机了。那天,向渊打了蒋明琦一天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
第二天,向渊来到蒋明琦家里,更是惊讶地发现,蒋明琦已经搬离了租住的房子,不知去向了。这让向渊感到心急如焚,他想,蒋明琦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为什么要断绝和他的来往呢?难道真的是太爱他了,所以忍痛放手?他理解她的善良,但她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吧?这些问题让向渊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唐突的求婚,让蒋明琦感到恐惧和为难了?自己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心理适应期,再来求婚呢?想到这里,向渊又悔恨不已。
这天晚上,向渊很疲惫地回到家,情绪很差,愁眉不展。他坐到钢琴前,弹起了一首充满忧伤的爱情曲《绿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