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人员一下子也都围了上来,沈金台眩晕了好一会,睁开眼睛,看到白清泉的一张脸。
恍恍惚他几乎分不清现实还是戏里了,好像他变成了李叙,不然眼前的怎么是二皇子周璟。
他就抓住了对方的手,牢牢地拽着,然后他就听见白清泉叫他:“沈金台。”
沈金台又缓了一会,回过神来,赶紧摆手说:“没事,没事。”
他扶着白清泉的胳膊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
“他发烧了。”白清泉对郭导说。
“没事吧?”郭导说:“我就说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脸色红,眼神却有点散。要知道沈金台的眼睛最有神采了,特别亮,他很喜欢拍沈金台的眼睛,觉得很有戏。
当众昏倒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沈金台觉得很尴尬。
他缓了一会就好多了,小糖和李美兰赶来,带他去医院。
“真是吓死我了。”李美兰说:“咱们是要出名,要赚钱,可身体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当初咱们单打独斗,不就是图工作自由吗?小糖也是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金台躺在车里,说:“发烧而已,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吃了药了,谁知道不管用。”
到了医院一量,才知道都快烧到四十度了。
医生说必须要输液。
李美兰出去给剧组打电话,才刚说了几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提着个果篮走了过来,后头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墨镜,很有派头。
竟然是季风娱乐的老总季风行。
季风行勾了一下手,田文文就赶紧把手里的果篮交给了他。季风行拎在手里,跟李美兰打了招呼。
沈金台听到外头的说话声,便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李美兰领着季风行进来。
他立即坐了起来,季风行赶紧摆手,说:“躺着吧,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虽然知道季风娱乐一直想签自己,但季风行亲自来,而且来的这么快,这份诚意还是让沈金台感动到了。
他这个人,还是很感性的。
有时候真心比实力更重要。
果然,季风行聊了没几句,就伸出手来,田文文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来,季风行递了上去:“可能我们上次开的条件,你还是不太满意,我让底下人的重新做了一份,你再看看,我可以跟你交个底,这真的是我们能开出的最高条件了。”
“我们公司真的头一次这么破例。”田文文在旁边说。
“谢谢季总。”沈金台接在手里,说:“我一定认真考虑。”
“我听说阳光传媒也有点动静,想签你?”季风行笑了笑,说:“签约是大事,你多考虑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你来我们公司,就是我们季风娱乐的一哥。阳光传媒有个白清泉,属于阳光传媒的亲生仔,一出道就签的,他的位置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如今东宫热播,他热度势必也要更上一个台阶,你们俩类型虽然不一样,可年纪相当,你如果去了他们公司,势必会有竞争,与其到阳光传媒,排在白清泉后头,不如来我们公司当老大。”
这边季风行刚走,阳光传媒的张园也带着企划书来了。
张园出发之前,先把合约条件给高桥看了一遍。
高桥觉得还行。
算比较中规中矩的签约条件。
“沈金台应该会签。”高桥说。
“我只是想最后确认一下,阎总真的说公事公办么?”
“阎总是不是公私分明,你还不清楚。其实当初沈金台出道,阎总就想签他的,是他不肯签公司,说要自己干。”
张园说:“咱们公司发展势头这么好,沈金台和阎总又有这种关系,我觉得他八成是会同意,咱们开的条件也算不错了。”
他又很高兴:“其实真要能把沈金台签到咱们公司,双杰合璧,咱们公司这次肯定蒸蒸日上。”
白清泉和沈金台同演一部戏就够劲爆了。
再签同一个公司,做师兄弟,更劲爆。
何况这俩人完全两种类型,却都能在娱乐圈掀起滔天巨浪来。
张园越想越兴奋,医院门口买了束花,抱着就敲响了沈金台病房的门。
李美兰过来开门,看到是他,还愣了一下。
张园笑眯眯地说:“你好,我是阳光传媒的张园。”
张园在业界也算大名鼎鼎了,李美兰当然认识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沈金台晕倒一回,好事都跟着来了,前脚才走了季风行,后脚就来了阳光传媒。
她笑着说:“您请进。”
在张园出发以后,高桥给阎秋池发了个信息,说:”张园出发了。“
阎秋池回了个”嗯“字,再没有别的。
高桥有点紧张。
又想签了沈金台,又怕签了沈金台。
他还记得去年吧,有一次沈金台追他们阎总,直接往车子前头扑,特疯。
阎秋池有涵养,在外头很给面子,从来不当面让沈金台难堪,这时候就需要他这个助理出马了。
老总不能做的事,他做,扯沈金台的胳膊。
结果沈金台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特猖狂。叫他滚。
高桥真是厌恶透了他,可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俩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沈金台能扇他,他却不能回扇沈金台。
好在他们阎总替他撑了腰,第一次当众给了沈金台难看。
那次的事闹的特别大,被狗仔队拍到了,上了头条。
阎秋池在外头为人很绅士,无论对谁都很客气,话不多,但爱恨分明。沈金台这种人偏执任性,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理睬。
他知道阎秋池那次主要还是为他撑腰。
他替阎秋池办事,受了欺负,阎秋池保护他,这是最好的员工和老板的关系。
他是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因为阎氏的助贫基金考上的大学,名牌大学毕业,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去处,可是听说阎家成立了阳光传媒以后,他义无反顾就来报恩了。
他跟着阎秋池做事,可以说是和阎秋池一起,陪着阳光传媒走到今天。
阎秋池平时跟他聊天不多,但对他很好,很重视他,老总助理的名衔不大,但有实权。
他觉得阎秋池很不容易,外人看来,年纪轻轻就当了老总,家里那么有钱,有阎铁峰这么个爹,好像做什么都很容易。可只有他知道阎秋池的压力。
二十多岁,就负责着几百个家庭的生计,阎秋池非常忙,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上,一年也休息不了几天。
够优秀,也够努力。
他们阎总都二十五了,还没谈过恋爱。不是明面上没谈过,是真的地下情人都没一个,他天天跟着,最清楚了。
如果说世界就是个大粉圈的话,他就是阎秋池的唯粉。
他们阎总真的太太太太优秀了!
长得帅,个头高,家世好,教育程度高,有修养,可以说得上纯净,就这么一个人,却因为被沈金台喜欢上,被拽进了花边新闻里,由人意淫。
你能理解自己的蒸煮被另一个哪方面都配不上的小明星捆绑着蹭热度炒绯闻的心情么!
就不能让我家哥哥独美嘛!
抱着粉丝”没有人能配上我家哥哥“的心情,高桥对一切硬往阎秋池身上扑的人都没好感。
以后沈金台来了他们阳光传媒,他一定看好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给张园打了个电话过去。
“谈妥了么?”
张园回:“没有。”
高桥愣了一下:“他提了什么条件?”
“他签了季风娱乐。”
高桥愣了一下,心脏扑通直跳。
季风娱乐,可是他们阳光传媒的死对头啊。
脑子一时有点乱,过去的沈金台在他脑海里一一浮现,然后是如今的沈金台,二者重合不到一起,以至于有了幻影,他看不清他了。
“怎么办?”张园说:“要不要跟阎总说一声?真的是去晚了,季风行比咱们去的早,让他捷足先登了。”
“我来跟阎总说吧。”高桥说。
挂了电话以后,他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给阎秋池打了电话过去。
“沈金台签了季风娱乐。”他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阎秋池声音还是老样子,说:“知道了。”
“这事怪我,”高桥说:“我本来以为这事十拿九稳的,我就和张……”
高桥声音有点急,说:”阎总,我……我好像又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了。”
要做到公私分明,真的很难。
他真的佩服沈金台了。
爱的时候疯狂爱,要放弃的时候也很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
真的刮目相看,反而是自己的眼界太小了。
沈金台躺在病床上,合约细则一条一条地看。
李美兰问:“你决定好了?”
沈金台点点头。
从一个演员的角度来说,他其实想签阳光传媒的。
可是如果进了阳光传媒,和白清泉就成了竞争对手了。不同公司的竞争对手,和同公司的竞争对手,区别是很微妙的。直觉告诉他,他如果进阳光传媒,白清泉肯定不高兴。
何况还有个阎秋池。
他去阳光传媒,阎秋池也好,他身边人也好,甚至网友也好,尤其他的金粉,肯定都会觉得他旧情重燃,或者贼心从未死。
倒贴形象不改,别说火了,就是他的金粉都要脱干净吧。
如此一想,选季风娱乐便是最好的选择。
撇却季风娱乐开出的条件,单季风娱乐和阳光传媒这种死对头的关系。
他要做季风娱乐的一哥,和阳光传媒的一哥白清泉对打,看看谁能站到最高峰去。
输完液以后,体热就退下来了,李美兰和小糖送他回酒店休息,在地下停车场下了车,沈金台刚要上电梯,就听见有人叫:“沈金台。”
很熟悉的声音。
沈金台披着衣服扭过头去,就看见阎秋池从一辆车上下来。
李美兰和小糖看到阎秋池,都愣了一下。
李美兰真的惊呆。
不至于吧,阎秋池亲自来谈了?!
她以前听说的沈金台和阎秋池的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么!
“阎总。”她打招呼。
阎秋池点点头,直接走向了沈金台。
沈金台将披着的外套穿上,看向阎秋池。
“如果你拒绝阳光传媒,是因为我的关系,”阎秋池直接说:“我可以告诉你,公私分明,以前我想签你,如今也还是没有变,我对如今的你,更没有任何偏见,反而很欣赏你的业务能力。”
沈金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我的确是因为你的关系,不过是为了我个人的演绎前途,不是怕你不能够公正地看待我。”
生了病的沈金台,面色有些憔悴,笑起来的时候温柔的不可思议,眼睛很真诚,澄净。
“我对你不是过去的感情了,我相信你对我,也不是过去的感情了,对么?”
沈金台说着便伸出手来。
阎秋池握住了他的手。
沈金台的手却是凉的,阎秋池的手却很热。
松开手,阎秋池将手插进裤兜里,问:“想好了?”
“嗯,”沈金台笑着说:“你们公司已经有个白清泉了,而我,不管在哪个公司,哪个领域,都想当第一。”
阎秋池闻言便笑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阎秋池笑。
很好看,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来,特别感染人。
阎秋池说:“我还真信你。”
感觉在他身上,一切都有可能。
阎秋池走了以后,李美兰终于长吸一口气,进了电梯才说:“妈呀妈呀,莫名觉得很爽是怎么回事。”
小糖说:“我都有点感动了。”
沈金台笑着问:“因为以前我太倒贴了么?”
“这样真好。”小糖说:“你那么优秀,那么多人喜欢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只有自己珍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大概病了一场,又和阎秋池有了这番对话,沈金台很感慨,回到酒店以后,就打开衣柜,将阎秋池的那件外套拿了出来。
人总是会变,如今已经理解不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他将自己的丁字裤扔进了垃圾桶里,拿起阎秋池的那件外套,想了想,叫来了小糖。
第二日早晨的时候,阎秋池收到了一件外套。
他的外套。
当初从他床上消失的外套,模糊记得是沈金台穿走了,他已经快要忘记。
外套洗干净了,熨的很平整,还有一张纸条放在上面。
“从前,真是对不起,太年轻,不会爱人。不管怎么样,过去的沈金台已经不在了,纠缠你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愿我们将来都有相爱之人。沈金台。”
阎秋池将那纸条叠好,看了看他的外套。
想了想,将那个小纸条装进外套胸口的口袋里,然后挂到了衣柜里。
抽了根很少抽的烟,在淡薄的烟雾中,看着秋日的太阳升起来,金色阳光照着一池秋水,映着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