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线之初,问题周而复始。
对注册用户审核严格,筛选特定领域的专家人士,保证了高质量的用户群。这个过程艰难而漫长,需要长期的积累,加班是常事。难得遇上年假闲下来,史今拉着他俩去喝了几杯。
酒吧里,池铮抿了几口就不再碰。
史今还要给他倒,池铮一手拦了过去。
“你才喝了多少?”
池铮说:“够了。”
史今看了眼陆怀,后者闲闲的正喝可乐,不乐意了,“我拉着你俩过来,就我一人喝有毛意思?”
陆怀立刻侧身:“别看我啊,我早戒了。”
史今无趣,一口闷咣当半瓶下肚。
“你也少喝点儿,醉了自个儿可没人抬你回去儿。”陆怀对史今道。
史今皱了皱眉头。
“能别儿化音么咱?”
陆怀:“……”
池铮笑着,低头点了根烟。史今喝了酒,话较平时更多了,“哥们过了这年26了,一个妹子都没把着过。”
陆怀举着可乐,“咱俩得干一个。”
俩货碰了下杯。
史今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那张阳刚脸,“这不能怪哥们吧,出厂设置就这样儿。”
陆怀:“你儿化音了。”
史今:“……”
池铮眯着眼,目光落在一处,不时地抽一口烟,一直没吭声。史今拿起酒瓶往喉咙里灌,胳膊撞了撞池铮,“你比哥们福气,这有女人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陆怀:“哎。”
俩货又碰了下杯。
池铮抬眼看这俩货,摁灭烟站起身往外走。陆怀仰头喊才几点,史今一门心思在女人身上,拉着陆怀说咱俩喝,边叹气边抬头看,“赶紧赐哥们一个女人吧,处不处的也认了。”
陆怀摇头,“你还在乎这个?”
“你不在乎?”
“那东西看着神圣,没毛用。”陆怀摊手,拍了拍史今的肩膀,“不过也辛苦你了,饥渴这么多年。”
史今打了个酒嗝,“你也是。”
酒吧外夜色正浓,寒风凛凛。池铮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正要打车,接了个电话拐道回了店铺。孟盛楠没一会儿就来了,一进店里暖和一大截。她脱掉外套和围巾,池铮递了杯热水。
“我还以为你们得喝到大半夜才消停。”
她双手握着杯子外壁取暖,坐到床边,池铮洗了把脸正拿毛巾擦,话音隔在绵绸里。
“我提前走了。”
说完,他丢开毛巾走到她面前。
“做什么?”孟盛楠仰头。
池铮将她的水杯接过去放身后桌子上,然后勾起她的下巴,弯腰亲了下来。屋子里暖气岑岑,操男秀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灯还亮着,昏昏暗暗。他推她到床上,俯身至她耳侧,声音低哑诱惑。
“做你。”
孟盛楠被他捏的浑身酥软,迷离着眼看他在她身上起起伏伏。男人的汗滴在她身上,顺着胸脯往下流。灯光下,他抵在她最柔软的地方做着最亲密的事。
他属于她一个人。
“池铮。”
“嗯。”
男人还在卖力挺进,孟盛楠忍不住呓语出声。
“我有件事儿一直想问你。”
“明天再说。”
他正痴迷于她的柔软,孟盛楠声音难得认真。
“就现在。”
池铮身下正难受,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屏气低头看她。孟盛楠抱着他脖子的手下意识的在他脑后画着圈,眼眸清亮,池铮喉头动了动,艰难的‘嗯’了声。
“如果我不是舒远,只是孟盛楠呢?”
闻言,池铮眉头紧皱,他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呼吸粗重。孟盛楠等着他的答案,池铮的眉头却迟迟不见松开。女人有一点心慌,池铮深吸了一口气,“孟盛楠。”
“嗯。”
“我现在有点忍不了了。”
她还没细想他的话,身下突然狠狠一撑,他的坚硬就钻了进来。孟盛楠被他突如其来的冲撞折腾的说不出话来,连喘气都没了劲儿。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他趴在她耳边低说。
“都是你,我知道。”
白月光洒下来,床铺熠熠生辉。
江城年味浓,风俗几百载。老人常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盛典信这个,大中午的在厨房安顿灶神。戚乔过来串门,和小杭在客厅摆火车。孟盛楠早上起来陪池铮赖了会床,这时候刚到家。
她回到房里,戚乔笑眯眯的跟了进来。
“回来这么早啊?”
孟盛楠白了一眼过去,戚乔乐了,凑到她跟前瞅,孟盛楠侧身躲开。
“干嘛?”
“找吻痕呀。”
孟盛楠:“……”
戚乔笑,“我说你们俩这都好了半年有了吧,想过结婚么?”
这个词让孟盛楠愣了一下,她摇头。
“没。”
戚乔无语,“你早出晚不归的阿姨都不说你,摆明了是等着这事儿呢你不明白么?”
“不明白。”
从小到大,作为母亲,盛典从不干涉她外出自由。
戚乔叹气,“果然,漂亮的姑娘都不聪明。”
孟盛楠:“谢谢你夸我漂亮。”
戚乔:“……”
女人说着突然跳起来,跑下楼从自个包里翻出本杂志又跑上来,丢给她怀里。孟盛楠看了眼封面,不明所以。
“你买的?”是人间百味。
戚乔‘啊’了下,“今早路过邮亭看见的,这周新出的,顺便给你买了。”
孟盛楠翻了几下。
“姐善解人意吧?”
孟盛楠漫不经心的应声,手指卡在其中一页顿住。作者像是洞明世事一般,写‘本就是匆匆过客,又何必耿耿于怀’。她细细咀嚼了几分,去看左上角,作者是江郎才尽。
已许久未见他发表文字。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周宁峙问他们有生之年想要什么,张一延鼓着脸颊想了半天要功成名就。后来就剩下他一个人没开口,大伙逼问,这货戏说:“写一个故事,看哭所有人。”
肩膀被戚乔拍了下。
“想什么呢你?”
孟盛楠胸口闷闷的,慢慢合上书,摇头。
时间指向十一点,客厅里孟津的广播在报时,盛典叫她俩下楼吃饭。不知怎么的,孟盛楠突然想给江缙打个电话。她拨了两次都是暂停服务,又给池铮拨,男人沉默了几秒,说我试试。
一直到饭点过后,她电话响了。
江缙在电话那边笑,“还没三十儿呢,就给哥拜年?”
孟盛楠靠在房间的书桌前,正看外边。
“你换号了?”
“这两天在外头,临时的。”
孟盛楠‘哦’了声,“我在百味上看到你的文章了。”
“被哥的文采吓着了?”
孟盛楠失笑,聊了几句闲话,江缙提起池铮。
“那小子的网站你上去看了么?”
“没,怎么了?”他的工作她从不问。
江缙说:“最近有个帖子置顶三天了,挺有意思,闲了上去瞅瞅。”
孟盛楠说好,挂了电话。
太阳照耀大地,天还是刺骨的冷。江缙背着手正沿着墓园往里走,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小路不时有人经过,面容凝重。男人往前慢走,身后有人拍他。他转头,是刚刚门口卖墓地的跟了上来。
那人不舍得放弃一单生意。
“不是兄弟,你刚问了到底买不买?”
江缙想了下,“买。”
“爽快,多大平的要,给谁看呀,老爷子还是老太太?”
有一束光突然投射在男人身上,江缙眯着眼睛去找光,风吹起地上的落叶。
“是我,我看。”他笑着说。
阳光四散,落叶分离。
那天的云朵出奇的白,天像是洗过一样的干净。孟盛楠坐到电脑跟前上,注册。刚登陆进去就看见江缙说的那条帖子,楼主发问:“谁知道社交平台为什么取名?”
她往下翻。
有一个回答获赞无数:“太阳和舒远。”
登录名显示大号创始人池铮。
孟盛楠看着看着,低头笑了。楼下客厅盛典和戚乔在聊天,说说笑笑。她合上电脑慢慢下楼,穿着厚厚的红色羽绒去院子里吹风。站了有好久,头顶已飞过三架飞机,都拉起一条长长的线划破天际。
门外的巷子里有人放歌。
“一开始,我以为,爱本来会很容易。所以没有,经过允许,就把你放心底。直到后来有一天,我才发现,原来爱情不是真心就可以。”
身后戚乔脚步渐近,头顶又一阵呜呜声自远方深处轰隆而来。
“这歌叫什么来着?”她问。
戚乔说:“感动天感动地。”
“好老了。”
戚乔说:“是啊,初中时候很流行。”
孟盛楠抬头看天,蓝的像海洋。风抖动树梢,吹起耳边头发。她眨眨眼又看,眼睛酸酸的。二○○四年的惊鸿一瞥到现在,年华惦记着她没辜负时光。她眨眨眼,笑。
歌声走远,飞机不见了。
几天后,家里开始慢慢置办年货。池铮开车过来接她,去了江城有名的古道十条街。俩人下了车,池铮拉着她手往里走。街道边一排排红灯笼,两边挤满人。孟盛楠指着前头围满人的卖对联的铺子,拽他过去看。
店家写的一手米芾体,路人拍手叫好。
“我们过年也自己写吧。”
池铮抬眼:“你写?”
那语气里充满鄙视,孟盛楠瞪他。
“我写。”
池铮笑了一声。
孟盛楠不理他,又跑去别的铺子凑热闹。俩人买了一堆东西,池铮提了两手,孟盛楠想起什么又‘啊’了声。
“还没买鸡呢。”
池铮:“不是买肉了么?”
“那怎么能一样。”孟盛楠歪头看他,“你不知道么?”
“什么?”
“二十六炖锅肉,二十七杀只鸡。”
两边吵吵嚷嚷,他们被推挤在人群里。孟盛楠穿着白色羽绒,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亮晶晶的。池铮看着她的眼睛,只听得到她说话。
“还有呢?”
孟盛楠掰着手指细数。
“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贴道友,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街上走。”
池铮笑,“搞文学的就是懂得多。”
孟盛楠斜了他一眼。
“小学语文书上就背过的,你不知道么?”
池铮:“……”
孟盛楠笑看了他一眼,往前走去。池铮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看了一会儿笑着跟上前去。那条街一道连着一道,好像走不完似的。转回到车前的时候,孟盛楠累的直喘。
“去年和我妈转没这么累呀。”
池铮将东西全塞到后备箱,悠悠开口。
“今年肯定不一样。”
孟盛楠看他:“为什么?”
“我又不是你妈。”
孟盛楠:“……”
后来俩人回了他家吃晚饭,陈思精神好的不得了,饭后拉着俩人打牌,几乎把把都赢。她赢得没了意思,又拉孟盛楠聊闲天。池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个台换一个台。
聊到天黑月起,陈思才回房。
孟盛楠扫了一眼客厅,池铮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人。她往院子里看了看,又跑去楼上他房里。灯亮着,没人。她正要转身,余光落到桌上一角,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她翻开看扉页。
那句‘愿你笑时,风华正茂’和‘舒远’这个名字直晃眼睛。不觉得,已近十年。身后脚步很轻,池铮慢慢靠近,孟盛楠回头看他,笑着摇了摇书。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沉思录么?”
池铮摇头。
孟盛楠笑,“老师有次讲张学友,说她和丈夫的定情信物就是这本书。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就是陈老师的儿子,现在想起来真挺凑巧。”
池铮笑了下。
“还有件事儿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孟盛楠呼吸了下,说:“我辞职了。”
“改新闻?”
“嗯。”孟盛楠点头,“年后打算考江城电视台。”
池铮沉吟了下,“准了。”
孟盛楠无声弯唇,偏头笑。只是这笑还未及三秒,她突然胃里翻滚,一阵干呕。池铮皱眉以为是她胃病又犯,去楼下拿陈思的胃药。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舒服了。
说起来倒也奇怪,那种不适一直持续到二十九。
孟盛楠莫名的意识到什么,下午一个人去了药店。她一路上忧心忡忡,回到家立刻去了卫生间。那天她前脚刚进门,池铮后脚就跟了来。盛典说在二楼,他找人不见。
隔壁卫生间传来响动。
池铮皱眉,正要敲门,一转念直接握上门把手推开。他突然出现,孟盛楠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直直的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池铮先了她一步。
验孕棒两条红线。
孟盛楠不知所措,眼眶红了。池铮盯着手里的物件看了半响,拇指摩挲着,募得低声笑了。
“你还笑?”
池铮笑的更大,“这回我真做老子了。”
外头突然雪花飘落。
孟盛楠没指望有多轰轰烈烈的求婚,就是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在大年三十儿领个证已足够圆满。两家老人笑开了怀,说年后再去医院细查。不管怎么讲,这无疑是二○一三新年里最双喜临门的事情了。
那晚,春节晚会举国欢腾。
两家人都待在孟家过新年,陈思和盛典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唠。雪花粘了一窗户,屋里暖的像春天。孟杭问孟津电视里那首歌叫什么,孟津说难忘今宵。
小房间里,点着茉莉香。
她趴在他怀里,池铮小心翼翼的将手覆在她肚子上,男人声音疑惑,“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孟盛楠笑,“刚有哪来的动静啊。”
池铮皱眉。
“再说了,万一验孕棒不准怎么办?”
池铮‘嗯’了声,又欠欠的笑。
“那没事儿,反正已经结婚了。”
孟盛楠无声笑。
过了会儿,雪花渐大,香气满屋。孟盛楠仰头看他,男人微抿着唇,脖颈耿直,眼里温柔像是有光。
“我想写本书,名字都起好了。”
池铮垂眼问什么。
“全家福。”她慢慢笑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