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郭兰坐在家中,她给县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我在市委办事,下午在三点派车到市委来接我。”
这是安排了工作,也是交待了自己的行踪。
郭兰没有梳理头,静静地坐在了窗前,阳光直射到脸上并不炙热,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坐了一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里,走到阳台上慢慢地吸着。
喝了牛奶,她用一根绳子将头束了,打开钢琴盖子,随手弹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爱的纪念》。
这是当前最流行的曲子,流行的东西并非最好,也并非不好,不过,能流行总有一定的道理,这钢琴曲充满着童趣和欢乐,如三二个孩童坐在小河边顺着小河向着岸边滑行。
正弹着,侯卫东打来了电话,道:“陈再喜主任想到成津去走一走,成津这地方,我去了引人注目,还是得由你陪着他。”
郭兰有些奇怪,道:“陈再喜是省纪委领导,到沙州来为什么不走纪委这条线,而要采取非正式的方式来调查。”她和侯卫东已经明白,陈再喜绝对不是顺便走一走,而是有着目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先进行外围调查了。”侯卫东基本上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他无法求证。
“你还在沙州吗?”
“我还在沙州,下午要到市委去见黄子堤,忙中偷闲,给自己放个假。”
“我调到了农机水电局。将一大摊子工作交给了沈东峰。也算是偷得浮生几月闲。你现在在做什么。”
“正在弹钢琴。”
“我很喜欢听你弹钢琴。你把手机打开。我在手机中听。”
郭兰把手机放在钢琴盖上。又弹了一曲理查德莱德曼地钢琴曲。
“好听吗?”
“好听。这曲子很熟悉。以前听你弹过。叫什么名字?”
“这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说了这曲子的名字,郭兰意识到这个标题有些让人感觉不妥当。
侯卫东听了这个曲目,暗道:“看来郭兰潜意识还是想拥有一个家,这是全世界所有女人的愿望。”想到了这个话题,他不由得想到了远在香港的李晶,他心理上很是纠结,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似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中午,侯卫东带着小佳、小LL来到了郊外农家乐,蒋笑和大哥侯卫国已经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侯永贵和母亲刘光芬带着二姐的小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小佳,过来,和哥哥一起玩。”刘光芬见到了LL,高兴得很,很快就将两个小孩子聚在了自己身边,两个小家伙见了面都还有些陌生,刘光芬是小学老师,最会引导小孩子,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家伙很快就满院子跑。
侯卫国看了看表,问道:“你爸妈怎么还没有过来?”
蒋笑拿出手机又催了催,道:“他们和姑父已经要到了。”
等了十来分钟,才见到了一辆桑塔纳两千开进了农家乐,在车上,老蒋看着远处地农家乐房子,对蒙厚石道:“我一直不明白蒋笑是什么眼光,为什么非得找个二婚的。”
蒙厚石劝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只要孩子喜欢,大人少就别管了,侯卫国这人还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当了刑警支队副队长,前途一片光明。”
蒋笑一直是老蒋的宝贝,他对蒋笑的婚姻寄予了厚望,或说,任何年轻人在他眼里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总觉得侯卫国将女儿从自己的身边抢走,想着此事,心中有一种割裂般的疼痛。
蒙厚石知道他的心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要想开一点,而且,侯卫国没有小孩子,这就和初婚差不多。”
蒋笑妈妈道:“侯家条件还是不错,至少侯卫国父母不需要负担,这就很不错了这个小伙子知书达理,我看着喜欢。”她又道:“侯卫东更不得了,年纪轻轻当了县委书记,老蒙,你说他还有没有前途。”
蒙厚石笑道:“这就要看什么前途,全沙州有几个县委书记几个局长,这就是前途,侯卫东这个不简单,再往上走地机会很大,关键是看他怎么样把握了,就算以后不进步了,他至少也是一个局长。”
车进了农家乐,侯卫国、侯卫东两兄弟出于礼貌,都在车门外迎候。
老蒋见了侯卫国,神情颇不自然点了点头,走进了农家乐里面。蒋笑向着侯卫国吐了吐舌头,大方地挽着侯卫国的胳膊,走在父母的身后。
两家大人坐在一起进行刺探性谈话,双方都很客气。
蒙厚石和侯卫东是官场之人,他们两人单独坐在一起聊天。
“秘书长,以前工作之时,跟着您学了不少,您还得多指教。”侯卫东以前在市委办工作之时,与蒙厚石在工作上也有不少接触,他这话是七分真,三分假。
蒙厚石如今已经不在秘书长位置上,很宽厚地笑道:“卫东是沙州的后起之秀,据我的接触,你虽然年轻,可是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在行政机关,通过待人接物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想水平,你能迅速走上领导岗位,是你的努力和水平的集中体现。”
侯卫东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秘书长夸奖。”
蒙厚石道:“秘书长已经垮台了,你以后别这么称呼,叫一声老蒙就行了。”
“那我就叫一声蒙叔。”
“愧不敢当啊。”
两人聊了一些闲话,蒙厚石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长期是在党委线上工作,跟政府这边接触得不是太多,我在市政府之时,就没有见你跑过几次市政府。”
侯卫东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可是政府地组阁部门,也算是政府的一个组成部分了,最近是三天两头到政府去汇报工作。”
“蒋湘渝在秘书长位置上干得挺好,我和他私交也不错,你们两人虽然分开了,可是他仍然一口一个侯书记,尊敬得很。”
蒙厚石以前对侯卫东也有些不好的看法,认为他是依附于周昌全的新贵,真正让他改变看法的人是蒋湘渝。
蒋湘渝出任市政府秘书长以后,他为人圆滑,经常朝蒙厚石家里跑,迅速密切了两人的关系,在喝酒之时,他多次谈到侯卫东,每一次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地称呼为“侯书记”,蒙厚石这才毫无偏见彻底了解了侯卫东在成津的工作,以前只是了解大致情况以及结果,如今是了解了细节。
这也是蒙厚石对侯卫东很感兴趣的原因。
侯卫东道:“我和湘渝是战斗中的友谊,当时成津局面不太好,我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局面控制了下来。”
“这一次沙州市政府要换届,人员变动挺大,听说刘市长要到茂东是去当市委书记,茂东在胜宝集团一事上捅了子,省里很不满意,有意让刘市长去收拾残局。”
侯卫东这才吃了一惊,道:“刘市长要走,沙州市政府变化很大啊,谁来当一把手,有没有传言。”
“现在还很难说清楚?从我市的情况来看,最有力地竞争是市委副书记蒋湘渝。”
侯卫东脸色就有些难看。
蒙厚石道:“现在配备班子,讲究老中青三代结合,你还是大有希望。”
他昨天到了省城,与老朋友朱建国见了面,蒙豪放调入中央,省委书记接班人角逐也正在进入白热化,钱省长与朱建国都已经进入了中组部的视线,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当然,这种机密事情,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我听从组织安排,如果让我担任副市长,有定会尽心尽力工作,如果没有机会,也会在现在地岗位上干好工作。”侯卫东说得很圆滑,其实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还是想当副市长的。
吃完午饭,老蒋和蒋笑妈妈单独把侯卫国叫到了一边,蒋笑妈妈对自己的准女婿很满意,但是老蒋心里总是很别扭。
老蒋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侯卫国规规矩矩坐在了老蒋对面,对于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次,道:“我和前妻主要原因还是人生观不同,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她一直在做传销,到广东去了三、四年地时间,对于此事,我们矛盾很尖锐,最终导致了分手。”
老蒋又道:“小笑是独女,平时在家里挺娇气,你比她年龄大,要多照顾她,她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有时说话不好听,你要多让着。”说到这里,他语言就有些哽咽,他尽量控制着自己地情绪,强作欢笑。
“我希望你们能白头揩老,在家庭生活中互相谦让,另外,我不想让小笑当刑警,现在你们确立了关系以后,你得说服她调出刑警队,比如到出入境管理部门、户籍管理部门。”
侯卫国慨然承诺道:“这事我办得到,尽早将小笑调到其他部门。”
卫国在沙州市公安局是业务骨干,这几年屡破大案的爱将之一,当侯卫国提出要与民警蒋笑结婚,并请求将蒋笑调离刑警队时。
粟局长仰天大笑道:“卫国,别人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把刑警队的第一美女弄成了老婆,让不少帅小伙子失望啊。”
侯卫国讪讪地笑道:“粟局,我们是郎才女貌,互相吸引。”
粟局笑得更历害了,副政委邓家春正好从门口经过,听到粟局笑声震天,停止了脚步,伸头朝里面看。
“老邓,进来,卫国要结婚了。”粟局知道江楚搞传销的事情,他对侯卫国的前妻没有丝毫好感,听说他要娶蒋笑,自然十分快意。
邓家春抬头看了看侯卫国,道:“卫国,你小子的眼光不错,娶了蒋笑,知疼知暖,肥水不流外人田。”
粟局拍了拍侯卫国的肩膀,道:“我同意你的请求,家春,让蒋笑到出入境管理处去工作,你看行不行。”
邓家春爽快地道:“有什么不行,我没有意见。”
在几位局领导的嘲笑之下,侯卫国浑身暖洋洋地回到了刑警支队,他走到蒋笑身边,低声道:“我完成了你爸交待的任务,调你到出入境管理处。”
蒋笑没有意料中高兴,道:“出入境管理处,听说很无聊。”又叮嘱道:“我不在刑警队了,你别老是傻乎乎地冲到最前面。”
侯卫国见没有人注意。飞快地伸手摸了摸蒋笑地脸蛋。道:“出入境管理处是好单位。别人想去都去不了。我会注意安全。你放心。”
在新月楼。星期五。侯卫东、小佳和小小佳刚刚吃完晚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门铃响了起来。
侯卫东在猫眼里居然看到了久违地前嫂子江楚。
江楚身穿职业套装。提着一个印有“同顺源头”地纸袋子。进门道:“这是小LL吗。长这么大了。”
小佳刚刚与蒋笑通了电话。商量着结婚地细节。骤然见到了江楚。有些回不过神来。
“江楚,快进来坐。”穿着随意的小佳将江楚让到了屋里。
江楚看上去气色很好,穿着整洁地职业装,职业装上还别着小像章,看上去很是干净利索,没有想象中离婚女子的颓唐,道:“我刚才到了你们原来住的地方,陈阿姨说你们搬到了这边。”
侯卫东揣测着江楚的意图,道:“听说你一直在广东,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楚道:“上个星期从广东回来,我现在是同顺源头沙州代理,回来开拓沙州市场。”
“你还住在原来哪里吗”侯卫东问道。
侯卫国和江楚离婚之时,作为男人,侯卫国显示了宽容之心,他将房子和大部分财产留给了江楚,基本上等同于扫地出门,侯卫国如今的住房是新月楼三期,侯卫东出钱所购。
江楚道:“以前房子太局促了,我已经卖了,买了新房子。”她没有过多地说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房间的陈设,道:“卫东,你这些年展得不错,听说当了局长,你的事业展了,更要注重身体,今天我是过来给你们送健康,现在农产品都被化肥和农药所污染,所以癌症才这么多。”
侯卫东暗自叹息一声:“看样子,江楚还是在做传销,只不过换成了同顺源头。”
江楚将同顺源头的提包放在桌上,拿出了许多小瓶子,道:“同顺源头的产品都来自无污染地青藏高原,用欧洲技术生产的,能消除身体毒素,抵抗自由基损害,让小孩子健康,老人延缓衰老,年轻人永葆青春。”
侯卫东这才明白了江楚的意图,他不耐烦听她讲这些,借口打电话,躲到了书房里,过了一会,他给小佳了短信:“江楚是前大嫂,你给点面子,随便买点。”
了短信以后,侯卫东这才走出了书房,走出书房之时,小佳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到了这条短信。
江楚一改以前的羞涩,语言很有套路,滔滔不绝如长江之水,小佳原本很是抗拒,不知不觉也听了些进去。
到了十点钟,小佳买了近六千元地产品,尽管是六千元的产品,也不过就是几个小盒子。
等到江楚离开,侯卫东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不会吃,拿去扔了。”小佳拿着产品说明书看了一会,道:“江楚说地还是有些道理,这些产品应该还是可以,就是太贵了。”
侯卫东想起以前大哥与大嫂的幸福平静的生活,骂道:“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被传销拆散了,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江楚这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江楚提着手提着购物袋,走进新月楼,她给自己鼓劲:“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功就会如期而至。”走到了一段无人的街道,她双手握拳,道:“我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
到了东城区一幢破旧地楼,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间,刚到门口,房东道:“房租应该交了,你拖了半个月了。”
江楚从口袋里拿了六百块钱,道:“你放心,我们同顺源头地人很讲诚信,绝对不会拖欠你的房租,少得了日子少不了钱。”她晃了晃手包,道:“你这幢房子也要被拆了,干脆你也加入我们地事业,我们的事业走在全世界前列,是世界大趋势,只要努力几年,几辈子都够吃。”
房东早就把她地这一套听腻了,不屑地道:“我听不懂那么高深的理论,我讲现实,如果那一天同顺源头的人能买自己的房子,我就觉得这个生意就可以做。”
房东离开以后,江楚道:“朽木不可雕。”她回到房间里,泡了一包方便面,吃方便面的同时,从一个小盒子里拿了一粒同顺源头的产品,放在方便面里一起吃了进去。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江楚提着手包又出了门,来到了一楼小区楼里,在楼上,同顺源头正大开会,当江楚讲道今天做了六千元的生意,所有的成员都鼓起掌来。
主持人意气昂扬地道:“大家跟我一起吼,提点劲,大声一点。”
“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成功就会如期而至。”
“我们一定要成功。”
房间里回荡着激昂的声音,十来张脸上都充满了憧憬。
省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陈再喜在沙州出没了六七天,按照白包公高祥林的要求,他在最后两天,特意找到了沙州纪委书记济道林,听取了沙州纪委关于反腐倡廉的报告,并交换了意见。
回到了省纪委,陈再喜向高祥林作了工作汇报。
高祥林听了详细汇报,道:“我记得周昌全同志在沙州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狠抓了建设域的廉政建设,特别注重了制度建设,从你反映的情况来看,尽管不能说黄子堤同志有违法行为,但是至少沙州在招投标等制度建设上存在着问题。”
陈再喜道:“下一步是否开展对黄子堤的调查工作。”
“凭着几封匿名信件,证据不足,暂缓,我有两点意见,第一是以省纪委的名义下进一步加强建设领域的廉政建设方面的文件,给广大干部提个醒,第二是你在近期以匿名信件为主要线索,沉到沙州,密切关注沙州的问题,关注黄子堤、黄二、易中岭、曾昭强、秦飞跃等人的工作情况。”
黄子堤如果真的有事,极有可能牵涉面极大,陈再喜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如泰山,道:“我会密切关注沙州的情况。”
“不动如山,动如脱兔,这是省纪委的工作方法和要求,你可以调取公安局、检察院的案子,看从中有没有线索。”高祥林重地道:“当年的茂云案至今历历在目,我很不愿意再生这些案子,但是我们反的决心不能动摇,只要有了证据,就要一查到底。”
“济道林副书记是一位政治觉悟很高的同志,是一位可以依靠的同志。”在陈再喜离开之时,高祥林补充了一句。
其实高祥林心中还藏着心事,在省委常委会上,已经研究了沙州市长人选问题,省委副书记朱建国提出了黄子堤为沙州市市长人选,而且得到了通过,在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期,高祥林要求必须有真凭实据才能进入办案程序。
八月一日,农机水电局党建庆祝大会,到了十点半,侯卫东提前离开了会场,让驾驶员开着车直奔岭西。
到了金星酒店,还未到十二点,他让驾驶员把行李拿到了房间,在大厅亲自等候。过了一会,楚休宏打了电话过来:“到贵宾电梯口,周省长马上就要过来。”
侯卫东经常出没于金星宾馆,却不知道金星宾馆还有贵宾通道,他挂断电话,就见到了熟识的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带着侯卫东来到了隐蔽的贵宾电梯口,已经见到周昌全带着楚休宏的身影。
周昌全道:“今天给蒙书记饯行,是通过吴厅长联系的,吴厅长特意提到你。”他又道:“陈曙光留在了岭西,到交通厅任厅长,你的事情我也会帮你操作,出任沙州副市长应该不大。”
侯卫东真诚地道:“周书记,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希望。”
卫东清晰地记得,当初在上青林第一次见到了沙州市时,他心如撞鹿,心情激动且久久不能平静。此时他当过县委书记,早非吴下阿蒙,见过了大世面,可是和中央委员、省委书记蒙豪放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让他感到了紧张。
他看了看神态自若的周昌全,又看了看很熟悉的朱小勇、陈曙光,心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为什么要慌张。”悄悄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将情绪调整到了理想状态。
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侯卫东烂熟于胸,更准确地说,岭西省稍有政治敏锐性的官员都对蒙豪放的相貌和声音烂熟于胸,此时,他开口说话,却是意想不到的风趣幽默。
当周昌全准备介绍侯卫东之时,蒙豪放摆了摆手,道:“不用介绍了,以前见过他一次,侯卫东是岭西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我这个省委书记对如此风流才俊都不熟悉,也就是失职了。”
这倒真让侯卫东受宠若惊了。
周昌全笑道:“蒙书记记忆力惊人,当初见过我一面,隔了两年,您还能叫得出我的名字。”
蒙豪放与侯卫东身高接近,但是他是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着侯卫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有勇气拒绝胜宝集团,我想听真话?”他对茂东的乱局很关注,听到周昌全汇报成津县的事情以后,他就对侯卫东有了兴趣。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侯卫东脑袋如计算机一样高速运转着,道:“其实我也想让引资到成津县,没有外来资金,成津很难实现城市化和工业化,但是招商引资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展经济,如果为了招商引资反而伤害了地方经济,影响了地方展,这就得不偿失了。”
吴英在一旁道:“今天聚在一起,不谈公事了,大家聊聊天。”
蒙豪放用手指着周昌全、陈曙光、侯卫东等人,道:“我们这些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如果不谈工作,不就成了行尸走肉了,你当一辈子官,到底还不了解官场中人的心思。”
侯卫东暗道:“蒙豪放到底是领导。将下属们地心思摸得很透。在座诸位官场中人地生活和工作已经分不开了。官场即是生活。生活即是官场。工作时谈论地话题是官场中地人和事。应酬时谈论地话题仍然事关官场。除了官场长短。多数事情都不能激起官场中人强烈地关注度。”
整个午餐气氛和谐。侯卫东官位小。年纪轻。自然是陪听陪坐地份。
吃完了午餐。蒙豪放照例要午睡。他和吴英走了以后。大家也就散了。
这一顿午餐。前后要跑二个多小时。可是侯卫东认为非常值得。在席间他收获不小。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顿饭就是一个转折点。从今天开始。他地人生又将进入了新地。
从岭西回到了沙州。在高速路上。他一直在回味着蒙豪放地一言一行。
回到沙州农机水电局。侯卫东站在楼下。心道:“我在水电局终究是一个过客。到水电局几个月。除了修办公楼和培训中心。没有做什么正事。惭愧。”
不过水电局的干部职工却不这样看,住房问题是人生大事,侯卫东来了不过是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就解决了广大职工数年的心愿,这让他在水电局地人气指数不断地上涨。
“侯局长好。”
“侯局好。”
“侯局长。”
一路上楼,遇到好几个水电局的职工,他们都热情而尊敬地与侯卫东打起了招呼。
在办公室还没有把屁股坐热,副局长周小红走了进来,“侯局,局办公室送来了一份打分表,请您过目。”
侯卫东一时没有明白,问道:“什么打分表。”
周小红道:“是选房打分表。”
凡是集资建房,选房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选房打分表成为调和各方利益的最佳手段,而领导要实现平衡,也得在选房打分表上做文章,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可以增加职务、职称、工龄等某一方面的权重,侯卫东在县委、市委等多个岗位锻炼过,对这一套东西很熟悉。
他看了看打分表,道:“职务地权重太高,工龄权重太低,适当调整。”
由于侯卫东是年轻的领导干部,周小红在制定选房打分表之时,把职务分加得很高,弱化了工龄地权重,就是为了确保侯卫东能够第一个选房子。
周小红迟地道:“侯局,我和沈局商量过,这是比较好的方案。”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就是为了让我选在第一位。”侯卫东挥了挥手,道:“这没有必要,我为什么非得选在第一位,这没有道理嘛,按我地意思办,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让局里地老知识分子能优先选房,这点肚量我还是有。”
打分表制定出来以后,虽然还没有宣布,却已经暗自流传了出去,局里不少没有职务的工程师们意见很大,这给制定政策的副局长周小红极大的
力,此时听到侯卫东明言此事,心理的负担一下就之时,随口哼着歌:“解放区的天,明郎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沈东峰正好从局办公室走过来,听到周小红哼歌,道:“周局,怎么这么高兴,捡到金子了吗?”周小红低声道:“我刚才给侯局汇报了打分表的事情,他要求增加工龄和技术职称的分值,这事好办了。”
沈东峰看了侯卫东办公室一眼,道:“侯局有这种胸襟和气魄,水电局是小庙,留不住他,我估计侯局迟早还要高升,我提醒一句,你也不能让侯局选到最后,不在最前,也得排在前十来名,否则侯局也会不高兴的。”
“这事我知道,侯局的姿态高,我们当副手的也要会办事。”周小红又道:“这次市里人事工作变动大,你还得做些工作,你和我不同,我一个女人家,做到副职也就算了,你不能总是做副职。”
沈东峰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地办公室。
侯卫东在办公室给杨柳打了电话,道:“说话方便了。”杨柳办公室恰好只有一个人,道:“侯主任,有什么指示,我这里就我一人。”
“你的住房还没有解决吧?”
“运气不好,我调到市委来工作之时,他们刚好集资完了,后来搞了一次,却是处级及处级以上的集资房,我又没有资格。”
“农机水电局马上就要集资建房,在西城区,征地几十亩,与培训中心合二为一,有几亩集资用房,你如果愿意,就用我在水电局地名额。”
“侯主任,怎么能占用你的名额。”
“杨柳,你别我客气,我住在新月楼,要这么多房子做什么,你如果不想要,我给别人了。”
杨柳这才道:“那就谢谢侯主任了,我也终于有新房子了。”
侯卫东道:“这次集资建房是按照积分来选房,我估计排到前十名,你还是可以选到好房子。”他虽然没有看到最新的房子方案,可是凭经验,他选房排名不会在第一,也不会掉出前十。
“如今刘坤是市委办红人,他紧跟着杨森林,已经被任命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了。”杨柳及时地为侯卫东通风报信。
在侯卫东脑海中,刘坤早就退到很不起眼地角落,他很客观公正地道:“刘坤也算是老资格的年轻领导了,当过镇长,后来又出任益杨县政府办主任,正科级已是好多年了,升成副处,也在情理之中。”
杨柳对刘坤印象不太好,她撇了撇嘴巴,道:“刘坤这人始终是小家子气,跟着杨秘书长到了市委办,眼里就只有杨秘书长一个人,市委不少老同志都看不惯他,刘坤的能力不如任林渡,任林渡出道也不晚,现在还在吴海县任正科职。”
侯卫东脑海中浮现出任林渡颇为愤世嫉俗地神情,道:“任林渡很优秀,口才很好,不过他有时管不住那一张嘴。”他隐约听说,吴海县委书记赵林最初对任林渡很信任,有一次商量重要人事,任林渡无意中将未形成决定的人事问题泄露了出去,这引起了赵林的不满,他在县委办主任位置上呆了好几年,仍然没有进入县委常委。
成也是一张嘴,败也是这一张嘴。
“听说市政府这边调整很大,侯主任要提前做工作。”
“我是随遇而安,领导让我担任什么职务,我就担任什么职务。”
杨柳久在机关,聪明得紧,听到侯卫东语意,马上明白侯卫东已是心中有数,当然这等要紧事情,她不方便打听,此时办公室有人进来,她就道:“侯主任,再次感谢您。”
挂断电话,侯卫东桌上的电话又响也起来,这次却是任林渡地电话。
任林渡道:“侯大局长,你现在倒是春风得意马蹄轻,想办法拉兄弟一把,我陷在县里,走不出去了。”在四个县的县委办主任中,以前是三个人没有进常委,现在成津县的谷云峰也进了县委常委,这让任林渡心里很不平衡,刚刚看到任命刘坤为市委督察室副主任的文件,心里更加失衡。
侯卫东暗道:“我要到市政府去工作,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手也不行,干脆将任林渡弄到市政府办公室去,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任兄,我问一句真话,你是否真的想离开吴海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吴海,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赵书记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也有意放我走。”
侯卫东就把话挑明了说:“成津蒋县长在市政府当秘书长,如果我给他说一说,应该能够把你调到市政府办公室去,你是否愿意,想一想给我一个答复。”
任林渡爽快地道:“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表态,愿意到市政府办公室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