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朱民生离开了省委大院,他脸上保持着贯有的情,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市委秘书长杨森林上了另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省委大院子。
一个多小时,两辆车回到了市委大院,警卫远远地看到了来车,站得笔直,等到车子经过,“啪”地敬了礼,严肃而认真。
杨森林透过玻璃看着敬礼的警卫,心道:“车里坐着一条狗,警卫还是一样敬礼,他敬的是这个职位,而不是人。”
自嘲地笑了一会,他又想到从小就认识的“朱伯伯”,坐在省委副书记位置上,似乎就格外的有力量,让他觉得即熟悉又陌生。
沙州市委大院是一幢四四方方的建筑,很受了些苏式建筑的影响,大院正面有许多窗户,每个窗户后面都坐着一个和几个人物,各有各的故事。
在组织部,易中达部长正在办公室看文件,副部长朱仁义走了进来,道:“我刚才在窗边,看到朱书记的车和秘书长的车进了院子。”
易中达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薄薄的文件,出了门。
朱仁义原本是茂云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当粟明俊出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之时,他从茂云调到沙州,接替了粟明俊的职位。
他姓朱,却是外省人,与朱民生没有亲戚关系,不过,他和易中达一样,是朱民生多年地老下级,只不过易中达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他在茂云组织部工作。
从茂云到沙州,是朱民生去做的工作。
朱仁义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电话铃声响得格外激烈。
“老朱。我是张宏。呵。呵。很想念你啊。”当朱仁义把话筒放在耳边。传来了茂云地委组织部长张宏爽郎地声音。在一般人印象之中。组织部长都是一本正经且官架子十足。张宏却是很随和地样子。一说一个笑。他越是这个态度在茂云地威信就越高。茂云地局行干部提起张宏。都要翘大拇指。
“张部长。那天部里饯行。是我这十年喝得最多地一次。现在别说喝酒。闻到酒都要醉。”
“不够。那天你耍了赖。等回茂云之时。这酒还得重新喝过。”
闲聊几句。张宏道:“我听说祝书记地前任秘书侯卫东在沙州工作。祝书记在我面前多次提起他。你可要多关照。”
朱仁义道:“侯卫东刚从县委书记地位置上调到了农机水电局。他在沙州地名声很响。我这个级别还关照不到他。”
张宏哈哈笑了两声,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更何况是祝书记带出来地兵。”
又说了两句,张宏便挂了电话。
凭着朱仁义对张宏的了解,他坚信这几句话不是废话,多半是张宏听到了祝焱的只言片语,这才打电话过来打招呼,想到这一点,他不禁对张宏很有些感激。
部长易中达此时正坐在朱民生的对面,薄薄的两页纸,朱民生看了许久都不抬头,这就让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中达,你到沙州时间也不短了吧。”朱民生说了半句话,就嘎然而止,又低头看薄薄有两页纸。
这句话虽然短却如怪味胡豆,让易中达品出了多种味道。
“这次方案不成熟。”朱民生终于抬起头,简洁地道。
易中达来到沙州担任组织部长以来,市委多次调整干部,基本上是采用他的方案,而这一次,他地方案被朱民生否决了。易中达深知朱民生性格,不敢嗦,拿回那两页纸,站在桌前,道:“我回去重新调整方案,再向朱书记报告。”
回到办公室,易中达闷闷不乐地再次审视了这份名单,想了又想,然后把名单放回到抽屉里,临下班时,他接到了黄子堤的电话。
未等黄子堤说话,易中达主动道:“黄书记,在北京玩得开心吗?”
“哎,去过无数次了,没有什么玩的,北风把鼻子都吹掉了。”黄子堤喝得醉熏熏的,被易中岭带进来,迷糊中只知道在什么人间。他此时正在包间里等人,抽空给易中达打了电话。
“名单给老板看了没有,他有什么意见?”
“老大否定了,我还得重新调整。”
黄子堤酒就醒了一半,道:“他有没有明确意见吗。”
“除了季海洋,其他人都是他安排的。”
“那我回来再说吧。”打了这个电话,黄子堤的好兴致一下就没有了。
自从收了五十万以后,黄子堤的人生轨迹就彻底变了,他与易中岭就成了打不烂砸不扁的好兄弟,这种生活就如流沙,让人不断地下坠,虽然拼命地想往上爬,却是无处着手,其间的恐惧和无奈只是当事人才真正的清楚。
当一名活色生香地女子走进了房间,黄子堤眼睛如狼一般,他拼命地想在那位女子身上驰骋,只有快感,没有幸福之感。
在沙州听月轩,济道林上了楼,见里面装修还不错,对侯卫东道:“听月轩,名字倒还风雅,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罗金浩道:“这是老支队长老婆开的馆子,我们常到这儿,虽然小了点,菜的味道还不错,味道也行。”
九个人将桌子围得满满的,济道林此时已是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地位最高,坐在了首席,新来的副市长杜永生坐在其旁边,另一边是沙州学院保卫处胡处长,侯卫东、罗金浩等人围坐在一
杜永生年龄在四十岁上下,他看着侯、罗等人,不禁感慨道:“想当初才毕业之时,别人都叫我小杜,时间真是一晃而过,现在头发白了一圈,再也没有人叫我小杜了。”
济道林笑道:“杜市长比我晚两级,我还记得他当时竞选校学生会地情景,你穿了一件旧军装,年龄也是最小的。”
杜永生摸着头发上的一圈白发,道:“真的老了,在省政府处长中,我都算老了,这一次是领导们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放我这条老黄牛出来。”
今天晚上的聚会是由侯卫东发起,理由是为了为新任副市长杜永生接风,在座诸人都是沙州学院地毕业生。
“在省政府也有不少沙州学院的毕业生,级别多在正科和副处,不过他们的正处和卫东你们不一样,你们手握实权,他们说白了就是按班就般的小职员。”
杜永生从省政府出来,在省政府里有许多大小物,可是在大人物光环下面也有许多小人物,过着一地鸡毛的生活,他是从其中一步又一步走出来地,对其中的酸甜苦辣自然十分清楚。
听了杜永生这番话,侯卫东不禁想起了自已被发配到上青林之时,最羡慕地就是县、市机关的人,省政府在他眼里如梦境一般,压根没有去想,就道:“我毕业时在镇政府,当初最大地梦想就是调到沙州的机关来,据我地经验,在省市政府工作,总体来说还是比最基层的机会多得多。”
“我认为还是在基层的机会多,金浩和卫东就是具体例子,在省政府机关,三十岁的实权正处亦不多。”
济道林笑道:“其实在省市政府机关和基层政府,都有人脱颖而出,但是,站在金字塔顶的人毕竟是少数,所以机关和基层都有大量普通干部,杜市长和卫东是站在不同角度说的同一个问题。”
杜永生是初到沙州,他对市委副书记济道林很是尊敬,道:“还是济书记看问题全面,你可是我们那几批毕业生的骄傲。”
保卫处胡处长与济道林同时留校,如今还是在保卫处担任处长,听到杜永生的话觉得很不是味道,不过他对仕途已经灰心了,能多结识几个实权派,他也挺高兴。
“卫东、金浩,我们三个纠察队的来喝一杯。”
罗金浩和侯卫东都曾经是纠察队的副队长,胡处长是纠察队队长,他在两人面前还可以充一充老大。
酒席散了以后,杜永生副市长已是醉了,济道林对侯卫东道:“我家住得近,就不用车了,你陪我走一走。”
与胡处长以及罗金浩等人挥手靠别,侯卫东与济道林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沙州路灯挺亮,加上两边门面地灯光,以及大楼外墙的装饰灯,将夜晚装点得很明亮。
“济书记,在我最困难的两年里,是你给我的书,给了我精神力量。”
济道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书?”
“也是在一个夜晚,我刚毕业之时,你在书店里送给我一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在上青林工作的两年多时间时在,这本书就放在枕头边,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侯卫东这是说的真心话,初到上青林的日日夜夜,确实是这本书给了他精神地力量。
“你不说这事,我早就忘记了。”济道林当了好几年纪委书记,仍然如在学院般温文尔雅,又道:“和红楼梦一样,一部平凡的世界,有人看见历史的沉重,有人看见爱情的甜美,有人看见人生的无奈,卫东看见地应该是自立自强吧。”
“济院长过奖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的运气也算得极好。”
济道林侧过头,仔细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从县委书记岗位到农机水电局,你有什么想法?”
“以前在上青林望日村有一片林子,里面不少野猪,野猪要跑动地时候,总要先向后退,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前几年我走得比较顺,这次到农机水电局就是一种后退。”
济道林点了点头,道:“你有这种心态,很好,我还担心你转不过弯子,这几年我们接触得并不多,但是我一直在关注你,你在成津工作很出色。”
侯卫东谦虚地道:“整顿磷矿地工作其实是章永泰书记打下的基础,我只是顺着他地思路再走。”
“我说的不是这事,你在成津搞了县委常委会议事规则,又建了公共交易平台,一个规则加一个平台这才是我看重的,**说过,好制度让坏人办好事,坏制度让好人办坏事。”
侯卫东话中有话地道:“建立交易平台的目的,表面看是防止**,从深里说是保护我们的干部,权力大了,如果没有约束机制,就真的太危险了,我认为不少干部迟早要玩火**。”
济道林这几年亲手将不少干部送进了监狱,对此很有感叹,道:“我们的制度设计总体是好的,但是在某此方面有缺陷,你当过县委书记,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否则不会建立议事规则和交易平台,卫东不错,年纪轻轻手握重权,却懂得自律。”
侯卫东久历江湖,很明白济道林话外之话,不过此时还未到畅所欲言的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
不觉,20011年春节也就到了。
一月二十日,侯卫东带队慰问了竹水河水电站工地,正在与恒庆集团副总经理朱小勇以下属项目经理座谈,副县长朱兵给侯卫东递了一张纸条:“县委曾书记也要过来。”
座谈会要结束之时,曾昭强带着谷云峰出现在了竹水河工地,朱小勇笑道:“卫东,我要去迎接曾书记,你去不去。”侯卫东道:“我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朱兵与曾昭强和侯卫东的关系都很深,对于曾昭强的系列行动,他很难理解,此时夹在两人之间,让他左右为难。
曾昭强身材高大,穿在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派头十足,他下车以后,老远就伸出手,道:“卫东局长,你来视察,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侯卫东握着曾昭强的手,使劲摇了摇,道:“要过春节了,怎么敢惊动曾书记,有朱县长陪同就行了。”
曾昭强道:“我们还是秉承了卫东留下的好传统,凡是市级部门一把手视察,我或福泉县长都要尽量陪同,这是基层同志的心意,何况卫东局长还是成津的老书记,我更应该来。”
朱小勇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说话,心道:“曾昭强真是猪油蒙了心,这种手段怎么能瞒过明眼人,侯卫东岂是好惹的人。”
一行人刚走到大坝,朱小勇接到了陈曙光的电话。
“小勇,你还在成津吗,今天中午我有空,蒙书记昨天陪中央的客人,多喝了两杯,心脏不太舒服,他今天下午什么活动都不参加,我也让自己放松放松。”
朱小勇看了一眼侯卫东道:“我中午和侯卫东一起过来。”
陈曙光道:“中午是家人聚会。你和侯卫东一起过来就行了。我是难得轻松。别带其他乱七八糟地人。”他又道:“你对侯卫东还真是不错。”朱小勇笑道:“我是伯乐。”
朱小勇抽个空子给侯卫东说了此事。低声道:“曾昭强才到。我们就走。不太好吧。”
侯卫东道:“不管他。说两句好听地话。我们回岭西。”他并不想在明面上与曾昭强有什么不愉快地事情生。可是陈曙光平时太忙。如果今天不前往岭西。在节前就没有时间与他见面。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成津。
听说朱小勇和侯卫东要同时离开。曾昭强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他两条浓眉扬了扬。尴尬地笑道:“既然管厅长要接见你们。我这里只能放行了。很遗憾。”
朱小勇诚恳地道:“过了节以后。我们老板要过来向县委县政府报告工作。”
等到侯卫东和朱小勇两辆车离开,曾昭强地脸色就变得铁青一片,低声说了句粗话,“**。”
朱兵小心翼翼地道:“曾书记,竹水河上游有一个煤炭疗养院,里面的扁鱼很有特色,我们到哪里去吃午饭。”
曾昭强浓眉倒竖着,道:“不吃,回去。”
车刚至郊外,易中岭打来电话,道:“曾书记,有空没有,我刚到成津。”曾昭强无可奈何地道:“我在县委招待所等你。”
曾昭强来到了县委招待所,刚上了楼,易中岭的小车便开到了后院。
方杰、李东方案子侦破以后,邓家春就将后院的警察撤掉了,此时在后院值班的就是招待所的工人,他们多次见到过易中岭的宝马车,所以也未阻拦就让车子开进了后院。
易中岭下车之时,手里提着一个大盒子,见到曾昭强,拱手道:“给曾书记拜年了。”
进了屋,曾昭强见到易中岭的盒子,道:“我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别搞这些。”
易中岭笑道:“曾书记忘记了我地老本行了吧,这是益杨的铜杆茹,最新的产品,虽然这是顾铁军搞出来的产品,可是我对铜杆茹有感情,亲切啊。”
“我来看看有什么新产品。”
“产品和以前也差不多,就是包装换了。”
“我看看。”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招待所所长胡永林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他将一盘水果放在桌前,弯着腰对曾昭强道:“曾书记,今天是否到小招吃饭,吃什么,有才从小河里钓的土鲫鱼,大师傅的黄焖鲫鱼就很不错。”
曾昭强猜到易中岭所提盒子里应该有猫腻,正准备借机打开盒子,不料胡永林阴差阳错走了进来,他很不耐烦地道:“我们两人,你安排了就是。”
胡永林侍候过好几位县委书记,脸皮早就厚了,他自顾自地道:“小招还有些狗肉,专门红烧了,给几位县领导留着。”
曾昭强终于忍不住了,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安排,我这里有事,你先出去。”
胡永林这才笑呵呵地道:“两位领导忙,我先出去了。”
等到胡永林出去,易中岭道:“这位同志倒是人才,心理素质好。”
昭强极不喜欢这位牛皮糖一般地人,道:“做男人严,否则还叫什么男人。”说到这句话,他想起了在竹水河水电站自己的热脸遇上了冷屁股,心里就一阵烦闷。
“曾书记,县委招待所是糟蹋了好地方,这个地方地处成津老城的中央区,如果改造成宾馆和大型商场,将极大地带动成津老城区地改造工作,短时间就有明显的效益。”
曾昭强道:“这事还要综合考虑。”
“这是成熟的方案,在益杨就曾经做过,没有风险,效果明显,我和黄二共同来承建这个新宾馆建设,黄书记也是这个意思。”
曾昭强绑上了黄子堤的战车之上,成功地在一年多地时间就成功实现了二级跳,由益杨常务副县长成为了成津县委书记,当梦想终于成真之时,他内心却时常陷入了焦躁状态。
听说黄子堤又插手了县委招待所改造工程,他满腹牢骚却无法泄,道:“这事,过了年再说吧。”
这时门口传来了汽车声,随后传来朱兵的声音,易中岭道:“好,我听曾大哥的,今天不谈这事,朱县长也在楼下,我们三位益杨人好好喝一杯。”
曾昭强心里有气,多喝了两杯,头脑昏乎乎,回到了寝室以后,一眼就瞧见了装着铜杆茹的盒子,打开盒子,上面是两袋包装精美地铜杆茹,拿起铜杆茹袋子,里面赫然就是一叠叠的人民币。
曾昭强瞪着眼睛看着这些钱,数了数,足有二十五匝。
上次他阑尾手术之时,易中岭没有到医院,而是直接去了家里,把二十万现金交给了他老婆,为了此事,他差点与老婆翻脸,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翻脸。
易中岭背后还牵着黄子堤,他还不容易才搭上了这位资格很老、办事能力极强地市委副书记,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此时,又是二十五万,前后四十五万,曾昭强明白,这不是钱,而是火药桶,他一点都没有拿到钱的快意,但是心里地挣扎却比上一次要轻得多。
“上船容易下船难。”曾昭强暗自长叹息。
他是前年通过易中岭达上了黄子堤和易中达的船,也开始了上升之路,可是成功当上县委书记以后,他如履薄冰,完全没有当初成为副县长地奋。
“侯卫东年纪轻轻当了县委书记,怎么就舍得丢掉官位,他倒是一条汉子。”曾昭强被一条由权力和金钱共同织成的网套住,身感其中地难处,对于侯卫东地坚持,他反而暗自佩服。
而对于侯卫东来说,他并不在意曾昭强的感受,和朱小勇一起来到了岭西,成津之烂事就被远远地丢在了脑后。
到了岭西,侯卫东先到金星大酒店订了大雅间,然后又开了自己常住的房间,等着朱小勇和陈曙光。
过了一会,朱小勇也带着老婆蒙宁来来到了金星酒店,陈曙光也带着老婆。
大家围坐在一起,陈曙光道:“卫东,你是怎么回事,今天说好了带老婆,你怎么一个人来,不行,你得把老婆带来。”
侯卫东来到门外,给小佳打了电话,小佳正在家里吃饭,道:“你早说嘛,我吃了一半了。”侯卫东压低声音道:“刚才他们没有说清楚,是蒙书记的大秘,和蒙书记的女儿女婿,他们都强烈要求你露面。”
“我开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不好吧。”
“小佳,你得懂事,快点过来。”
小佳犹豫了一会,抱怨道:“我换件衣服就过来,你们当个官,也真是累得很。”侯卫东道:“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得理解我。”
陈曙光老婆在省人民银行工作,她和蒙宁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地,她得知了侯卫东是沙州农机水电局局长,只是略作点头。
等到小佳来了以后,她态度很有些冷淡,一来作为正宗的岭西人,对沙州等市县的人有着天然地优越感,二来她老公是蒙书记秘书,副厅级干部,侯卫东一个市县的处级干部,还真是不入她的视线。
“卫东,你怎么到农机水电局去了,这个位置不如县委书记重要,怎么回事?”
侯卫东道:“此事和胜宝集团有关。”
陈曙光听了前因后果,脸色严肃起来,道:“茂东的项目已经列入了省政府地重点项目,如果你说的是真实情况,那么茂东还有些麻烦。”
朱小勇道:“此事是祸是福,只能静观其展。”
陈曙光点了点头道,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去年反腐动了真格,杀了省级干部,蒙书记很重视此事,一再叮嘱各级干部莫要伸手,有些人胆子太大,我看得下狠手抓一批,杀几个。”
于是家人聚会,陈曙光也没有到会所去,他让侯卫东酒店的茶室要了一个大房间,摆开了麻将战场
小佳打麻将的水平极高,坐在牌桌子上很有大腕风范,几圈打下来,陈曙光老婆方红线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等到一个小时打下来,小佳、蒙宁和方红线开始有说有笑了。
陈曙光没有上场,站在老婆方红线后面当参谋,他平时陪老婆的时间少,此时见老婆很高兴地打牌,也就跟着高兴起来。
酒逢知已千怀少,麻将遇上对手就嫌时间短,下午的时间转瞬就在哗哗声中溜走了。
陈曙光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站在老婆背后给蒙书记打了电话:“蒙书记,身体好些了吗,晚上喝点粥,我知道一个地方,很清静。”
侯卫东眼睛盯着麻将桌子,耳朵却如扩大的天线一般,听着陈曙光的电话,当听到喝粥之时,他不禁暗自激动起来,如果能在这种情况下与省委书记蒙豪放一起喝粥,这对于侯卫东来说具有里程碑意义。
只可惜,陈曙光挂掉电话,道:“小勇,卫东,你们慢慢玩,我有事得先走。”
方红线早就习惯了陈曙光的神出鬼没,道:“过两天,我们还是抽时间回老家去一趟,去年春节没有回去,今年总得回去了。”
陈曙光一边披大衣,一边道:“我这一百多斤不属于我,不属于红线,属于全岭西人民。”他又对侯卫东道:“胜宝集团之事,即是个案,也是方向性问题,得用事实来检验,你能坚持自己的观点,已属不易,别气馁,好好干。”
侯卫东送到门口,陈曙光转过身,道:“你就送到门口,小勇有我的电话,有事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需要最基层的真实情况。”
打完麻将。又到了晚饭时间。
蒙宁道:“刚才了陈哥说喝粥。把我地胃口吊了起来。这一段时间大鱼大肉吃得太多。喝点粥。肠胃才舒服。”
在方红线地带领之下。几个人就去粥店喝粥。喝完粥。方红线、蒙宁和小佳要去逛商场。朱小勇忙举手投降。道:“我是坚决不逛商场。反正小佳开着车。你们三人就去逛商场。我要回家了。”
侯卫东亦道:“我也不去逛商场。回酒店。”他抽个空子塞了一张卡在小佳手里。又用眼神示意她。小佳对此自然心领神会。快速地眨了眼睛。
回到了金星酒店。侯卫东洗了澡。泡了壶好茶。打开电视看新闻。思绪却由陈曙光渐渐扩散开来。想到了沙州政局。
“易中岭这人就是一根搅屎棍子。走到哪里。就会让哪里出现乱局。”
“看来,黄子堤已经和易中岭混在了一起,凭着对易中岭的了解,黄子堤绝对不会干净,迟早要出事。”
“那么,曾宪刚此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用这种方式夺取县委书记职务,始终后患无穷,他不是蠢人,何必出此下策。”
“朱民生难道就甘愿被黄子堤牵着鼻子走?”
种种问题盘旋在头脑中,让他沉浸在其中,一时也难以决断。
晚上八点钟,小佳才回到了宾馆,她玩了大半天,也不觉得累,把新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展示。
“晚上蒙宁和方红线买了什么东西?”侯卫东不关注新衣服,而关注另两个女人的喜怒。
“我们三人一直在买衣服,大家挺高兴,逛了好多商店。”
“她们两人天天住在省城,难道还没有逛够吗?”
“你不了解女人,男人视事业为生命,女人视逛街为生活中的最大乐趣。”
“谁付地款?”
“我给蒙姐买了一条大披巾,给方姐买了一件大衣,花了四千多吧,还不算太贵。”小佳扬了扬手中的裙子,道:“方组和蒙姐都不让我付款的,这条裙子,是方红线选的,而且是她用购物卡买的,算是回礼。”
“我最初还以为方红线很傲慢,你和她还挺合得来。”
“方姐是挺单纯的一个人,只不过见惯了笑脸,所以养成了有些高傲的性子,大家熟了以后,她为人挺好。”
侯卫东宁愿自己在外人面前陪小心,也不愿意小佳受冷遇,只是今天是特别关键地人物,所以他才让小佳从沙州赶到了岭西,在心里做好了向小佳陪礼道歉的思想准备,他根本没有想到,小佳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轻易将蒙宁和方红线弄成了姐妹。
“没有看出,你搞社交还有一手。”说着,侯卫东上前就抱住了小佳,而且上下其手。
“我在沙州也有社交圈子,而且是我的社交圈子,不是依靠你的关系。”小佳白了他一眼,道:“谢姐说过,最不了解自己的人其实是枕边人,因为太熟悉,所以无视。”
侯卫东抱住小佳,笑道:“那今天我们再来了解
两人互相摸了一会,脸都有些红。小佳身体不方便,也就不好进一步深入,道:“既然来到岭西,我想把段英两口子请出来喝茶。”侯卫东如被点了穴道,手顿时僵硬了,道:“这么晚了,还是别叫段英了,我们也难得过二人世界。”
小佳自顾自地拨通了电话,道:“段英,我是小佳,你在做什么?”
“在家里,看电视。”
“我和卫东在金星宾馆,你和梁大医生有空没有,请你们喝茶,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快点过来,不准找借口,这次我到海南去玩了几天,和杨倩和蒋大力两口子见了面。”小佳、段英和杨倩关系挺好,小佳当然不会想到段英之所以迟疑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另有原因。
侯卫东看见小佳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唯有苦笑,暗道:“这两人嘴里都有可能射出子弹,最好不要乱开火。”
穿戴整齐以后,他和小佳又到了茶室,等着段英和梁进文医生的到来。
过了十来分钟,茶室门被推开,段英和梁进文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半长的黑色大衣,段英配了一条红色的围巾,男地英俊儒雅,女地漂亮性感,很有些夺人眼球。
梁进文坐下以后,第一句话就提到了祝梅,道:“听李董说祝梅情况很好,特别是听力,虽然比正常人稍弱一些,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侯卫东一边点头,一边用眼光看小佳,见她神情如常,才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梁进文没有说李晶的名字,否则被小佳联想起来就坏事了。”
梁进文张嘴又道:“李董说,祝梅现在正在训练语言,她最有利地是能识字,这样训练起来事半功倍。”
又吓了侯卫东一大跳,又用眼光去偷看小佳。
小佳此时正拉着段英看新衣服,一边谈着杨倩和蒋大力的事情,并没有听到梁进文多次提到李董,两个女人谈了一会,才坐到了自己男人的身边。
段英问道:“听王辉主任说你到农机水电局当局长去了,这个位置不如县委书记啊,那天王主任要去出差,在电梯上遇上,他匆匆忙忙说了一句。”
小佳道:“这事说来复杂,侯卫东是周昌全的秘书,被换岗位是迟早的事情。”
“也不能这样说,就是工作调整。”
小佳愤愤地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由于胜宝集团的事情,全市干部都是这么说的。”
段英眼光从侯卫东脸上迅速滑过,她有些惊奇地道:“胜宝集团,我知道,与茂东正式签合同之时,就是由我代表报社到地茂东。”
“胜宝集团准备落户沙州成津县,由于他们的条件太苛刻,所以我否定了,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侯卫东简洁地解释道。
小佳对调动工作一事很有意见,又道:“依我看,没有胜宝集团的事情,你也呆不长,市委几个关键人物都不看好你,你怎么能呆得长。”
段英露出思索的神情,想了想,道:“我收到了茂东地人民来信,反映的就是土地方面地事情,说是土地补偿的费用太低,王主任安排我春节后跑一跑此事。”
侯卫东顿时来了兴趣,道:“胜宝集团是持币而骄,茂东财政本身就不好,如果按照胜宝集团地条件来开工,我估计有两点,一是涉及大宗土地,手续一时半会是关不下来地,二是对村民地补偿应该不足,村民反映的就是这个方面的事情。”
他补了一句,“如果此事稍有不慎,还会酿成大乱子。”
段英对侯卫东是充分相信,听他如此说,马上给王辉主任拨通了电话,简单说了事情,然后将电话递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接过电话以后,立刻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忙镇定了心神,道:“王主任,过春节了,你怎么还要出差,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聚一聚。”
“卫东,当时听说你坚决抵制胜宝集团,我就觉得此事不简单,我是信任你的,你反对的事情绝对有问题……我会保持对此事的关注度,这事涉及到不可再生资源保护,以及招商的态度,算是一个大课题,过完春节,我和段英就来做这篇大文章。”
侯卫东道:“还是王主任看得宽,你和省计委鲁军副主任的观点一致,他对此事也持怀疑态度。”
“周省长分管工业,他是什么态度?”
“他只管大方向,不管具体谈判内容,提了六字方针,有理有利有节。”
王辉就道:“这事,我明白了。”
放下电话,侯卫东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茂东市现在是惹麻烦了,我能利用此事作什么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