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佳一边做爱一边看春晚,倒也快活。
大年初一,侯卫东开着车到了吴海县,几乎与大哥侯卫国和嫂子江楚同时到达,侯卫国开的是公安的配车,一辆普通型的桑塔纳,他是爱车之人,此时看到暂新发亮的蓝鸟,口里“啧、啧”声不停,又要了车钥匙,开着蓝鸟在县城里转了一大圈。
江楚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她计划在春节期间要让刘光芬、侯小英和小佳都成为她的顾客,亲热地挽着小佳,两>屋,她就把刘光芬、小佳拉到里屋,把产品拿出来,开始眉飞色舞地做起了介绍。
初二,何勇和大着肚子的侯小英也回来了,刘光芬见儿女们全都回了家,心里乐开了花,与侯永贵一起把厨房占据了,让儿女们在客厅里打牌,听到客厅传来的笑声,刘光芬轻声对老伴道:“如果江楚的孩子生下来,那该多好。”
侯永贵劝道:“老婆子也不要着急,孩子们还年轻,正是奔事业的时候。”
刘光芬一边麻利地将炒好的菜装进盘子,一边絮絮叨叨地道:“现在我身体好,可以帮他们带孩子,他们也就没有多少负担,还有,江楚这孩子怎么就迷上的传销,社会上对传销反应不好,我要给卫国说说,自己的媳妇也要管住。”
侯永贵接过盘子,道:“年轻人的事情你也少管,给卫国说说就行了,要背着江楚说。媳妇毕竟不是女儿。”
在吴海县过了初一、初二,侯卫东、小佳便回到了沙州,张远征和陈庆蓉都已经待退要家。他们都没有正式退休,工资少得可怜,无情的现实让他们对这个世界地认识也发生了变化,女婿是不是专县的人已经是次要问题。
市场经济轻易地打碎了在计划经济时代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只是下岗工人位于车轮地最下面,年轻人还可以及时转身,中年以老年人就承受了转型所带来的巨大痛苦。
侯卫东也算完整地目睹了整个过程,对岳父母的心态也把握着很准,在家里吃了午饭,就塞给岳母陈庆蓉一万元。作为春节的过年钱。
趁着侯卫东与小佳还在睡午觉,陈庆蓉和张远征就提着菜篮子出去了,准备买一条三斤左右的花晚上吃。下午时候,张、陈两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小佳敏感地感觉到了这一点。这种客气反而让她有些伤感,便装作大大咧咧地吵着打麻将,在客厅里摆开战场以后。一家人的气氛才重新和谐起来。
初五,祝焱一个电话,侯卫东的家庭生活也就结束了,他继续陪着祝焱转战于岭西、沙州之间,拜访了不少重要人士。
与此同时,有更多的人想给祝焱拜年,侯卫东作为主持工作的办公室副主任,手机也几乎被打爆了,跟着祝焱东奔西跑,他颇能理解以及同情拜年者。在能力范围内大开方便之门,特别是秦飞跃、粟俊等熟悉地干部,他都作了比较周到的安排。
初九。祝焱大醉。
侯卫东将其送回家,蒋院长看着祝焱血红的脸。便叹息一声:“这是何苦。”侯卫东将祝焱背到了床上,蒋院长就将输水设备摆到了床前,有条不紊地给祝焱输上水。
“这套设备已有三年没有用了。”
蒋院长观察了一会针头的情况,又道:“小侯,你要时常提醒着老祝,他年龄也是老大不小的,何苦去做拼命三郎,少喝一点没有什么大不了地。”
这话里隐隐就带着责备了,侯卫东也不好多做解释,道:“蒋院长,我以后记着提醒。”
蒋院长心里也清楚,能让祝焱喝这么多,肯定也不是益杨的人物,她又道:“小侯年轻,也要少喝点酒,能把肝烧坏了,后悔都来不及。”
出来以后,进了老柳的车,车里空调打得很高,热气一逼,侯卫东酒意上涌,差点吐了出来,他给家里地小佳打了电话,道:“老婆,我马上要回来了,你给我弄点果汁,又喝多了。”
小佳正打开家庭影院看老片子《亡命天涯》,将音量关小以后,道:“没事吧,叫你少喝点,你又不听,你别这么耿直,能耍赖就要耍赖。”她明知道这种说法无异于与虎谋皮,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到了楼下,
走,侯卫东就跑到楼下的林子里,躲在黑暗处一阵暴狂吐,将满腹蛋白质、脂肪、叶绿素和大量的酒精吐了出去,人才舒服一些。
刚出树林中闪了出来,一道灯光射来,将侯卫东两眼刺得睁不开。
“侯主任,春节快乐。”
组织部肖部长从副驾驶位置下来,热情地把手伸了过来,侯卫东抽空把自己的右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数下,把酒精混合物擦掉,满面笑容地道:“肖部长,春节快乐。”
侯卫东曾在组织部综合干部科工作过,受肖兵直接领导,现在两人级别一样,而侯卫东在县委的地位却如日中天。
肖兵似乎也喝多了,没有了往日的沉稳,道:“我们组织部综合干部科出人才,卫东当了委办主任,郭兰也不错,调到了沙州组织部。”
郭兰已从车上下来,向侯卫东点头示意,虽然天气寒冷,她仍然穿得不厚,身上也没有什么饰物,简单,干净。
侯卫东从青林镇调到组织部,是沙州市委组织部粟明俊的主意,目的就是以此为跳板,将侯卫东调到沙州市委组织部,孰料计划没有变化快,侯卫东以火箭般的速度在益杨崛起,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在益杨,这以后他也没有留意组织部地事情。
肖兵啰嗦地说了一会,便微醉着上了车,上车之际,对郭兰道:“郭兰,到沙州上班的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派车送你过去。”
等到汽车远去,侯卫东才问郭兰,“你调到市委组织部了?”郭兰用手理了理坤包,道:“年前就借调到组织部去了,正式调动的文件还没有下。”
郭兰这样说,其实就承认了调动,侯卫东道:“祝贺你,上了一个台阶,又是一番风景。”听侯卫东说得文绉绉地,郭兰也就笑了,道:“晚上喝了酒吗?”
“喝了一点点。”酒精在侯卫东身体里循环流转,让他比平时兴奋,所以也跟着郭兰开了玩笑,道:“难怪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你的钢琴声,我还在琢磨你怎么就不弹琴了?”
两人边走边说,上了楼,各自站在家门口。
侯卫东道:“市委组织部粟部长是我地朋友,下一次我回沙州,请你们两位上级领导吃饭。”又道:“任林渡跟着赵书记到吴海县去了。”
郭兰心道:“难怪侯卫东能从青林镇调到县组织部,原来是粟明俊的关系。”她取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道:“随时欢迎你到部里来,下午任林渡给我打了电话,他现在还是任综合科长,估计很快也能提职,赵书记很欣赏他。”
回到家里,茶桌上放了一瓶果汁,小佳在厨房里熬汤,喊道:“你先把果汁喝了,我在给你煮绿豆汤。”侯卫东喝着果汁来到厨房门口,道:“我记得家里没有绿豆,你买的。”小佳扭头道:“我知道你要喝酒,下午出去买的。”
沙州学院的家,长期冷清惯了,小佳在屋里走来走去,人气指数骤然上升,侯卫东喝了果汁,躺在床上,对小佳道:“还是老婆在身边好,以前喝醉了,哪有这个待遇。”
不提防小佳在客厅道:“别臭美了,出来洗澡,你满身酒气别睡在床上,我才换了床单,要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侯卫东在树林下吐了,又喝了果汁,心里好受许多,不过还是赖在床上不动,直到小佳挥舞着五根手指,作出掐人状,侯卫东才从床上翻了下来。
刚走到客厅,听到阳台外传来隐隐的钢琴声,曲子很熟悉,旋律也特别轻快。
小佳道:“这是郭兰在弹吗,很不错吗。”她就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看着侯卫东。
侯卫东是明白眼神的意思,道:“郭兰调到市委组织部去了,粟部长的手下。”但是始终觉得你应该调到市委组织部来,至少能上一个更高的平台。”
“也没有什么,祝书记十有八九能当沙州副市长,到时我跟着就进了市政府,与组织部也差不多。”
又道:“士为知已者死,祝书记如此信任我,我不好意思开口说调走。”
进了县委小招待所贵宾楼,侯卫东总是感觉怪怪的,他书以后,祝焱与马有财就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吃饭,今天是马有财主动约祝焱吃饭,真是破天荒的事情。
这也是前一段政治格局的延续,两人都明智地选择了和平,毕竟这是敏感时期,斗则双败,和则双赢。
由于是马有财请客,就由县政府办来负责安排生活,侯卫东也乐得轻松,当起甩手掌柜,等到祝、马两人开始喝起革命小酒,县委、县府的几位工作人员也就开了房间吃饭。
没有喝酒,晚餐气氛便不热闹,大家很快就吃起了干饭。
放下碗,侯卫东见众人闷坐着,提议道:“盛主任,我们别大眼瞪小眼,打双扣。”
盛奎是县政府办公室综合科长,三十七岁了,资格比侯卫东要老得多,是马有财信得过的人。他烟瘾很大,右手食指、中指被熏得很黄,夹着烟,他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对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又在门口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服务员端着茶水和广柑走了进来,又利索地把房间收拾了出来。等到服务员收拾好,盛奎推了推眼镜,道:“侯主任,双扣规矩你来定,是用南派打法还是北派打法。”
这小屋里,侯卫东是主持工作的委办副主任,地位最高,自然得由他来拿主意,老柳和另一位司机都是老成精的人物,很懂这些人情事故,围坐在桌旁,等着侯卫东发话。侯卫东也不推辞,道:“就用北派打法,简便一些。南派的规矩太多了。”
大家就一致赞成了侯卫东的提议。
在春节期间,祝焱要升为沙州市副市长地小道消息已经流传开来,盛奎在府办工作了好几年,消息也灵通得紧,他已经听说过好祝焱调离沙州市的好几种版本,等大家摸牌之机,他便笑着开玩笑道:“侯主任,听说你爱人在沙州工作,当年是沙州学院的校花。”
侯卫东调入县委办地时候,正是祝焱与马有财掐架最历害的时候。在这种背景之下,县委办和县府办始终有距离和隔阂,他知道盛奎与马有财关系不错,也就对其有着戒心,笑道:“我这个样子。哪里摘得到校花,况且娶女人养女人的成本比娶个平常女子高得多,我可不愿意做这种傻事。”
盛奎眼光闪烁着。又对政府司机老唐道:“老唐曾经两地分居十来年吧,前年他老婆才从临江县调到西城小学,这分居的日子不好过,侯主任是正当年的时候,怎么不想办法把爱人调到益杨来。”
老唐并不知盛奎的题外之意,顺口道:“从沙州调到益杨来,很划不来,光是一个沙州户口,就要值一万多块钱。”
盛奎顺着话题道:“侯主任年轻有为,调到沙州。过几年放出来就是县领导,如果祝书记调到沙州当领导,你正好跟着去。哪里还操心户口这些小事。”
侯卫东不想接招,随口敷衍着。暗道:“盛奎跟马有财很紧,却连一个副主任都捞不上,这是有原因的,在办公室工作怎么一点诚府都没有,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情况,也太没有水准了。”
九点半,祝焱与马有财这才吃完晚饭,一瓶五粮液,只喝了半瓶,两人带着微笑走出了房门,马有财主动伸出手,与祝焱紧紧地握了一下,道:“后天全县开收心大会,也是新益杨建设动员大会,开过大会以后,益杨就要放开膀子大干一场,县委的决定政府是坚决支持的。”
上了车,祝焱倒有些沉默,一路也无言语,侯卫东也是习惯性地选择了沉默。
跟着祝焱这一段时间,侯卫东见了许多人,学了很多知识,更重要的是渐渐掌握了官场节奏,节奏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不可言传只可意会,在益杨县里,跟着县委书记这个第一把手,显然最容易受到熏陶。
侯卫东看出盛奎地浮躁,正是说明了他的进步。
到了楼洞门口,祝焱接过手包,突然道:“你给祝梅送去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万多吧。”侯卫东点点头,也没有否认,只道:“听说祝梅很有绘画天赋,电脑是绘画工具,很有用的。”
祝焱用眼光扫了侯卫东一眼,这锋利的眼光,似乎将其五脏六腑全部看穿,而侯卫东仍然保持着平静,也没有过多解释,他心里清楚:“祝焱是明白人,明白人是不需要费话的。”果然,祝焱眼光很快就柔和了下来,罕见地拍了拍侯卫东地肩膀,就转身上楼。
星期天,小佳也要回上海,侯卫东向祝焱告了一个假,便开着蓝鸟回沙州,已经提前预
午六点钟的飞机票,两人倒也不匆忙。
回到小佳父母家里,见女儿要走,陈庆蓉是工人出身,长期接触的都是硬绑绑地铁物,并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感情,正准备出去买菜,小佳却道:“妈,我们不在家里吃饭,中午有事情。”
陈庆蓉心情就暗淡了,道:“一个人到上海要注意身体,晚上别熬夜。”
侯卫东建议道:“等明年开了春,爸和妈两人可以到上海去转一转,我记得你们没有到上海去过,这几年变化很快。”小佳撇了撇嘴,对侯卫东说法很是不屑,暗道:“你今年胆敢不到上海看我,跟你没完。”
几个人在客厅里说了些闲话,小佳把陈庆蓉叫到了内屋,她从坤包里取了二叠人民币,道:“妈,你别为我们节约了,多买点鸡鸭鱼肉,少吃肥猪,每天要让爸爸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关在家里,新月楼给你们买的房子也装修好了,把窗子打开,吹两个月就可以搬进去住。”
陈庆蓉在厂区家属房子里住惯了,楼上楼下都是一个单位的,出了家门,大家就可以站在楼梯上聊上半天,道:“在新月楼我又没有熟人,找不到人说话。”
小佳劝道:“住久了也就熟悉了,新月楼里设施齐全,比这旧楼好得多。”
陈庆蓉又道:“离场市又远,根本不方便。”
小佳见母亲留恋老房子,也不再劝,道:“反正房子装好了,你们想在哪里住都可以。”
到了十一点,两人才下楼,开着车直奔新月楼,却没有进大门,停在了门口的餐馆外面。
在包间里点了水、陆、空几样大菜,又要了一瓶精品五粮液,就见到粟明俊、赵姐和粟糖儿走了进来。
小佳没有到上海读书的时候,每逢周末,赵姐喜欢带着粟糖儿过来玩,常常是她们在里屋打麻将,粟糖儿一人在外面看电视,她亲亲热热地与小佳打了招呼,一屁股坐在小佳与侯卫东中间。
赵姐与小佳早已是闺中秘友,她看着这一对青年男女,带着深意笑道:“粟糖儿,你这小孩怎么不懂事,快点坐到这边来。”粟糖儿却粘在小佳身旁不走,赵姐也就作罢。
侯卫东在春节前,抽空也给粟明俊拜了年,所以也没有过多客气,道:“今天我们喝一瓶酒。”
粟明俊穿着带着长毛领的皮衣,就如北方国家的那些男子一般,这也是沙州最流行的男人服饰,由于屋里开着空调,他将皮衣脱下来,里面是一件毛衣,领口是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他拿过酒瓶,道:“小佳是四点地飞机,你等会还要开车到岭西,为了安全起见,酒就别喝了。”
赵姐在一旁道:“这个春节,你粟哥也是醉了好几场,我想小侯也不轻松,酒就免了,我们来一瓶果汁,养胃。”
小佳和粟糖儿对这个提案自是拍手称快。
粟明俊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很有组工干部的特点,说话向来滴水不漏,一切只靠意会,“这一次,市委办、府办、组织部、宣传部都从各县和各局行调了一些人进来,组织部调了两个,其中一名就是益杨组织部的郭兰。”
又意味深长地道:“有地部门借机超编调人,姜书记在会上说过两次这个问题了,他说不管是谁的关系,今年都不能往沙州调人了。”
赵姐在一旁道:“小侯,你不调上来真是可惜了,今年调了这么多人上来,以后动起来就困难了。”
侯卫东举着果汁杯子,道:“感谢粟部长关心,去年季常委被提拔为副书记,委办缺人,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好意思提调动地事情。”
粟明俊道:“小侯是性情中人,只不过世事难料,说不定那天就会起新变化。”
吃完午饭,侯卫东与小佳就回新月楼收拾随身物品,刚关上门,小佳就紧紧抱住侯卫东,道:“我们去洗澡。”侯卫东抬起手腕准备看表,小佳在耳边道:“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一点钟,还来得及。”
“速战速决。”
小佳使劲掐了侯卫东一把,道:“要保证质量,不准马虎了事。”
到了浴室,两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侯卫东到底担心着时间,一上来便用尽了全力,没有丝毫保留,“噗、噗”声音在密闭环境中格外轻脆,小佳双手撑在梳洗台前,忍不住地呻吟着,她抬头看着镜前的自己,身后的侯卫东表情甚至带着些凶狠。
小佳通过了安检,身影慢慢消失,侯卫东的心也被抽坐在机场大厅,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往。想了一会小佳,思绪又转到益杨的政局:“如今益杨政通人和,书记和县长携手共谋事业,只是这个联盟实在太脆弱,随时会分崩离析。”
转念又想:“我不过是县委办副主任,决定不了大局,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到时跟着祝书记到沙州市,也就不用管益杨的浑水。”
在机场大厅坐了半个多小时,侯卫东心情稍复,正准备起身,抬头就看到马有财带着财政局长桂刚站在候机厅的出口,马有财不停地看表。
侯卫东明白马有财肯定是在接人,他顺手拿起身边的报夹把脸挡住,不时偷偷观察着马有财,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又有一批人鱼贯地从机场走了出来,马有财伸长脖子朝里张望着。
这愈发增加了侯卫东的好奇心,他将自己掩藏在众多候机人群中,客串当一回间谍。
突然,马有财和桂刚都激动起来,马有财伸出手,原本挺直的腰也弯了下来。沙州新任市长刘兵赫然出现在人群中,他与马有财握了手,还用力地甩了甩,与桂刚握手之时,则只是蜻蜓点水一样意思意思。
在马有财等人前呼后拥之下,刘兵等一行人离开了停车场,三辆奥迪车和一辆皇冠无声无息地滑在了他们面前。
侯卫东心中猛地跳了跳,这一次拜年,祝焱是礼节性地拜访了沙州市长刘兵,侯卫东清楚祝焱与刘兵两人没有深交。从今天这个架式看起来,马有财似乎与刘兵颇为熟悉。
看着奥迪车滑走,侯卫东把报纸放回报夹。快步走了出去,飞快地坐上自己的蓝鸟,从机场到岭西城区还有二十来公里,侯卫东加快了速度,一路超车,很快就见到了在前面开着应急灯的奥迪车队。
侯卫东再次回想了自己买车以后的经历,确认马有财和桂刚驾驶员没有见过这辆沙州牌照地蓝鸟,便不紧不慢地跟在车队后面。进了岭西城,看着他们的行驶方向,依着侯卫东的直觉。刘兵他们肯定要住在岭西最好地五星级宾馆——金星宾馆,果然,进入岭西城区以后,刘兵车队就直奔金星宾馆。
侯卫东跟着将车开进到了宾馆前,一位穿着笔挺的侍应生过来帮着停车。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心道:“这样跟着也没有意思,若无意间被马有财撞见。倒也尴尬。”便对侍应生摆了摆手,开着车子离开了金星宾馆。
行驶在宽阔的路上,繁荣擦窗而过,侯卫东回味着马有财与刘兵步出飞机场候机大厅的情景,暗道:“如果马有财和刘兵真有不一般的关系,益杨的形势也就复杂了。”
他又想道:“周昌全是市委书记,他才是沙州一把手,就算马有财与刘兵关系好,祝、马博弈,祝书记也要占着上风。不过,应该把今天看到的事情透露给祝书记,让他心里也有数。”
回到沙州。已是晚上九点,想着新月楼家里的冷锅冷灶。侯卫东便给大哥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喝酒。
侯卫东直接将车开到了一家名为瑞丰的小餐馆,瑞丰小餐馆是一位牺牲警察遗孀所开,许多警察都喜欢在这里来吃饭,一是为了照顾战友遗孀,二是瑞丰小餐馆味道确实不错,价钱也公道。渐渐地,端丰餐馆成为沙州警察相聚的场所,社会上地闲散人员亦从来不到这里滋事。
进屋以后,要了角落的小桌子,点了几道家常菜,又要了两瓶红星二锅头,等着大哥侯卫国。
过了一会,门外响起了刹车声,侯卫国带着冷气进了门,与其他两桌的人打了招呼,开了几句玩笑,在小桌子前桌下,随手把车钥匙放在一旁,道:“小佳回上海去了?”
“嗯,家里无人,我也懒得煮饭,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你在与嫂子吵架。”
侯卫国一脸沮丧,道:“你嫂子完全被传销害了,这两天在家里跟我闹别扭,她要辞职去做传销。”
侯卫东也算是做实业的,对传销这种行业向来呲之以鼻,道:“嫂子从师范出来就当老师,接触社会也不多,思想单纯,而且她耳根特别软,容易轻信她人,你要多劝劝她。”
“现在她已经完全钻进传销里面,被洗脑了,不管我如何劝她,都听不进去,她学校的校长我也熟,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她备课不认真,上课质量下降。”
侯卫国越说越气愤,“当初谈恋爱地时候,她完全是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聊了一会江楚,侯卫东
就将话题转到了新市长刘兵身上,道:“刘兵从代市也有半年时间了,你觉得他如何?”
侯卫国对刘兵印象蛮好,道:“刘市长很有魄力,公安改善装备问题提了几年,一直没有落实,刘市长当选市长以后,就给公安局单独拨了二千万元,改善公安车辆问题,据说为了这事他还与昌全书记在常委会上有不同意见。”
“今年,刘市长在视察公安局的时候,给班子成员明确提出要求,沙州要发展,环境一定要轻松,不准公安局下达罚款任务,不准随意到星级酒店扫黄。”
侯卫国是从公安地角度来看问题,对新市长刘兵感觉不错,而侯卫东作为县委办副主任,却从话中听不了不同的意味,暗道:“刘兵初来之时加了一个代字,很少在沙州发出独立的声音,看来代字去掉以后,情况又为之一变。”
想着刘兵和马有财一齐走出侯机大厅的情景,侯卫东有些失神。
第二天,侯卫东五点钟起床,回到益杨也才六点半,在屋里洗漱完毕,老柳的车才开到楼下。
周一上午照例是忙忙碌碌的,侯卫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向祝焱汇报在侯机场看到的事情,汇报这事,不能是太正规的场合,而且只能是就事论事。
十点半,县委书记祝焱、分管组织副书记季海洋加上组织部长老柳,正关上门研究人事问题,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祝焱手机上,而且是那个很少人知道的手机号码。
祝焱看了号码,道:“你们稍等一会。”便进了里屋。
“老祝,我是黄子堤,那天老孔可被你整得惨了,醉得住院了,你还嚷着要去吃夜啤酒,老孔以后不敢跟你干仗了。”
祝焱心知市委秘书长在星期一上午打电话过来,肯定有要事,他却不问,只是等着黄子堤说。
几句玩笑话以后,黄子堤话锋一转,道:“老祝,刘市长在这个星期要到益杨来,他是从省里下来地领导,见多识广,你可要小心准备一下,特别几个主要指标,一定要记得准确无误,有几个部门领导记不清负责部门的主要数据,刘市长当场发作,毫不留情面,弄得好几个头头下不了台。”
祝焱道:“那我得好好准备。”
心里却道:“黄子堤是市委常委、秘书长,他说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听其口气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
这一层意思是不能捅破的,全靠领悟,祝焱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当上县委书记,领悟能力自然不差,他模糊地把握住一些虚即又实东西,如磁场一般,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是实实在在地东西。
“刘市长来益杨的事情,要由市政府那边出通知,你知道就行了,他给市政府办公厅提过要求,无论到哪个部门视察,最多只能提前一天发通知。”挂电话地时候,黄子堤又说了一句:“他估计要和你单独谈话,算是单独考察吧。”
挂了电话,祝焱反复琢磨着黄子堤的话,春节时在岭西省时,他就得到一个准确消息:“刘兵是一位很强势的人,背后有省委领导支持。”
一个人单独坐了几分钟,祝焱这才恢复平静。
十一点,侯卫东将祝焱讲话材料送了进来,见祝焱茶杯喝空了,便拿到饮水机前续水,顺便道:“我昨天将小佳送到机场,见到马县长和桂局长,他们是去接刘兵市长。”
侯卫东说得轻描淡写,祝焱却明显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只有他们两人在接机吗?”
“应该是吧,加上刘兵市长随行人员,他们一共四台车,马县长和桂局长坐的车牌号我还有印象。”
祝焱把笔放在桌上,道:“你把柳部长请过来,我还有事情跟他谈。”
组织部老柳刚才拿来的人事名单中,原有县府办综合科盛奎的名单,准备提拔为县府办副主任。
季海洋当了多年县委办主任,对盛奎很不感冒,加上这一次春节,盛奎在茶馆里与人打牌赌钱,被城关派出所无意间遇到了,当时盛奎有三分酒意,与执勤民警发生了争执,恰好民警是新来的警校生,正气很足,根本不理盛奎,硬是将盛奎带回了所里。
当时正是季海洋值班,他知道此事,这一次商量人事问题,他就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祝焱也同意了。
此时,由于有新情况,祝焱就得重新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