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的任命在常委会上顺利通过,正式文件下发以后成了热线,凡是自认为与他有点交情的中层干部们,纷纷打电话祝贺,饭局也是约了不少,由于侯卫东的时间需要由祝焱的时间来定,所以侯卫东对这些饭局只是虚应着,并不敢实实在在的接招。
赵林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与祝焱走得很近,侯卫东出任副主任,与其资历基本相同的任林渡接任了综合科科长的职务。
侯卫东与任林渡的办公室就换成了委办副主任的牌子,任林渡则搬到了综合科办公室,综合科正、副科长都姓任,于是委办工作人员就戏称为任林渡为“男任”与任小蔚为“女任”。
这一年,侯卫东二十六岁,成为益杨中层干部中的后起之秀,也是益杨历史上最年轻的委办副主任。
十月十日以后,益杨县掀起了“学习周昌全同志讲话,推动高速路战略”的学习活动,各镇各机关都制定了细致的学习方案,大部分单位按照县委部署,制定了“集中学习、查找问题、整改意见”等内容,县委则派出检查组深入各单位,督促各单位将此项活动落到实处。
十一月中旬,学习活动渐渐进入了尾声。
周昌全来益杨视察以后,县委书记祝焱与县长马有财依然矛盾重重,却又更加微妙。
祝焱还是老套路,对马有财搞起了一个凡是,“凡是马有财重用的干部,想方设法挪个位置”。有了这一条,马有财纵有翻天本领,亦翻不起大浪。
马有财的心理则稍有变化,由于市委书记周昌全对祝焱的态度很明朗,这让他颇为心灰意冷,如今即不愿意与祝焱硬顶,却也不愿意为其政绩添砖加瓦,城南新区是祝焱最大地政绩。马有财就软拖着,严格按照国家规定的财务制度,控制着城南新区的财政投入,使城南新区建设总是慢吞吞的。
这事拿到台面上,他也占着理,祝焱又很难抓到什么把柄。
十一月二十日上午,祝焱看过了城南新区管委会的工作汇报,气得往桌上一拍。把新任的管委会主任杨大金叫了过来,杨大金原本是计委主任,这次被委以重任,出身城南新区管委会党委书记、管委会主任。并增选为县委委员,他就从行业主管摇身一变为主政一方的地方大员。
杨大金接到祝焱电话,趁机急急忙忙脱离了一群村民的包围,坐着车一溜烟地来到了县委大院,他以前在计委工作地时候,很少直接跟村民打交道,此时遇到了大面积拆迁,他才知道城郊村民的难缠。
在路上,他由衷赞叹:“毛主席真是了不起。发明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理论,又提出了关键问题是教育农民的观点,他老人家对中国社会的了解,实在是无人能出其右。”
杨大金人到中年,平时又很少锻炼身体,上了楼。已是气喘吁吁,到祝焱的房间,必先经过侯卫东的办公室,他先拐进侯卫东办公室,道:“侯主任,给你提个意见,县委领导们日理万机,还是天天爬上爬下,益杨也应该推广电梯了,这是一个形象问题。”
侯卫东与杨大金关系也不错。他给杨大金倒了一杯水,道:“杨主任,祝书记对城南新区的进度不太满意,你要注意一下。”
杨大金一脸苦恼,道:“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征地拆迁,基础设施,办公费用,什么都需要钱,让我怎么办。”杨大金是话中有话,马有财要求财政局严格财务制度拨款,城南新区所需钱款总如挤牙膏一样,挤一点才来一点,作为城南新区主管领导,他给马有财汇报过,而马有财一句话“严格财务制度”就把他噎得没了脾气。
他到了祝焱办公室,祝焱已经心平气和了,道:“杨主任,城南新区进度有些慢啊。”
杨大金虽然是政府系列干部,却是祝焱提拔地人,他将实情老老实实报告了。
祝焱认真听着,没有插话,等到杨大金讲完,道:“昌全书记的讲话已经印发出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领会其精神实质,蓄积土地,虽然中央以及省里并不赞成,可是对地方的发展有极大的好处,益杨能否实现高速路战略,你和秦飞跃主政地一块相当重要,论土地资源,城南新区明显强过开发区,你以前是计委主任,熟悉经济,一定要为益杨的明天负责。”
他站起身,道:“走吧,我实地再去看一看。”
这是祝焱临时起意,他带着侯卫东与杨大金就直奔城南新区,
,侯卫东又给建委主任张亚军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赶区。
到了城南新区的临时办公室,就见到上百村民散乱地坐在办公室门前,杨大金道:“祝书记,这些村民蛮不讲理,个个都是狮子大张口,我们最好从后门进去。”祝焱对周昌全书记所说的清官意识很有感悟,他并不想当老百姓心中的清官,点头道:“别进办公室了,我们到现场去看一看。”
城南新区已经拆掉了一些村民的房子,整个新区乱哄哄的,到处是新挖的土地,杨大金介绍道:“这是两个生产队的地,已全部征用了,刚才院子里地村民就是这两个生产队的,主要原因是征地款没有及时拨下来。”
祝焱问道:“居民新区什么时候修好?”
张亚军与杨大金面临着同样的苦恼,道:“安置房修好到能够住人,至少还有一年,这一年就采取发房租的方式,让村民自己租房,现在财政拨不出钱,村民意见很大。”
祝焱对这个问题未置可否,他指着已经挖得乱蓬蓬的土地道:“如今南方最新的开发区,是政府先投入,按照三通一平或是五通一平地标准,将基础设施完善,这才挂牌出卖,土地价格至少比现在翻一倍。”
杨大金道:“现在土地价格最多卖到十万,许多老板还没有兴趣,可是要将基础设施搞好,每一平方公里可能要投入五千万以上,财政方面意见很大。”
祝焱坚持步行,在征用的土地里转了一圈,态度坚决地道:“城南新区一定要吸取开区发的教训,做好控制性详规,周边四个县都在搞开发区,我们益杨凭什么胜出,必须要有最完善设施、最优良服务。”
又道:“我们视野要放开,不能老是停留在县级水平。沙州最好的楼盘是新月楼,亚军可以带着我们的企业家去学习,的楼盘都要达到新月楼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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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一大圈,侯卫东接到一个电话,是季海洋打过来的,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的:“侯主任,你和祝书记在一起吗?”
侯卫东敏感地意识到了季海洋语气不对,他有意识地与祝焱拉开距离,低声道:“新区杨主任来汇报工作,祝书记嫌新区推进慢了,临时决定到新区来看一看。”
季海洋“喔”了一声,道:“刚才接到沙州纪委办公室电话,明天上午济道林书记要到益杨来,你立刻给祝书记报告此事。”
挂断电话,侯卫东有些纳闷,道:“季常委是怎么一回事情?怎么不直接给祝书记打电话?”带着疑问,他还是将季海洋地话报告给祝焱。
季海洋是县委常委、委办主任,实际上他是祝焱的大秘书,两人关系不错,有事向来都是直接通电话的,所以,祝焱听了侯卫东报告,就拿出手机,道:“难怪今天上午很安静,原来没有电了。”
再回办公室路上,侯卫东慢慢回味着季海洋的语气,暗道:“现在祝书记天天带着我,莫非季常委对这事有意见吗?”
季海洋在办公室,心里也有一丝不舒服。
刚才他正在改文件,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钱治国到了办公室,道:“老季,祝书记哪里去了,我有急事要向他汇报。”季海洋到办公室没有找到人,就给祝焱拨通了电话,却没有打通。钱治国就开玩笑,道:“老季,你怎么没有掌握祝书记的动向。”
这句话意识很是深长,季海洋脸上就挂不住了,他给侯卫东拨了过去,马上就找到了祝焱,在县委办,谁能掌握主要领导行踪,有着极为丰富的内涵,季海洋是老机关,对此心知肚明。
虽然侯卫东在电话中表示了是祝焱临时起意,他还是对侯卫东就有些不满,等到钱治国走了,他心道:“侯卫东到底年轻,不懂事,祝书记外出,你总得给我说一声。”
过了一会,侯卫东就出现在季海洋的办公室,进门就报告道:“季常委,我已经将济书记要来益杨的事情向祝书记报告了。”顺便又把考察情况给季海洋说了一会,离开时,侯卫东仿佛随意地道:“祝书记手机只有一块电池,他电话多,管不了多久,今天上午就没有电了,看来应该再为祝书记配两块电池。”
等到侯卫东离开,季海洋看着他的背影,道:“我是否有些小肚鸡肠了?”
侯卫东回想着今日季海洋与自己打电话的细节,暗道:委办副主任,一定要夹着尾马做人,否则很容易得罪人。”
成为委办副主任,相应级别也就有相应的待遇,第一是在县委拥有了一张单独的办公室,在这个青灰色的威严大楼里,有许多老科员混了十年、二十年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第二是县委办原有一辆备用车,此时仍是备用车,不过侯卫东可以随时调动。
对于此,侯卫东即有春风得意之感,也有位于风头浪尖的不安。
综合科副科长任小蔚走到了门口,尽管门开着,她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道:“侯主任,季常委请你到他办公室去。”
“好,我马上过去。”侯卫东答应了一声,心里想:“季常委以前都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今天为何总是这样反常,让任小蔚来传话。”他一边走一边想,“季常委是很重要的人物,在他面前一定要低调,该汇报就汇报,该请示就请示,不能因为自己是祝焱的专职秘书,就把尾巴翘上天。”
进了办公室,季海洋对着侯卫东道:“你先坐一会,我把这个文件看完。”
见季海洋一如往常,没有特别客气,也没有特别冷淡,侯卫东心中稍定,他坐在季海洋对面,顺手拿过一本《半月谈》。
几分钟以后,季海洋把稿子改完,把钢笔插入笔筒,扔了一枝烟给侯卫东,道:“卫东。你现在是委办副主任了,肩上有了担子,责任也不同了,你以后逐步要写一些大文章,比如全委会的发言材料,党代会的主题汇报,你都要参与其中。”
侯卫东道:“我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做具体事情。文章写得少。”
季海洋道:“我看过你给祝书记写的几篇讲话稿,文字功底不错,逻辑很清晰,就是文采差了一点,祝书记对文章要求很高,即要写得深刻,又要有文采,以后你要在文字方面好好磨炼一番。”
侯卫东暗自琢磨。道:“看来季海洋很正常,难道是我敏感了。”口中道:“我以后多练习,请季常委多指导。”
季海洋轻轻弹了弹烟灰,修长地手指格外的灵活。道:“明天济道林书记要来,你今天抓紧点时间,把纪委写过来的汇报材料改一改,这篇文章是刘凯写的,他的文章观点上没有问题,就是套话太多,你大胆地在上面砍,祝书记喜欢简练的文风,而且里面还必须有干货。”
干货是指实在的内容。这是流行于益杨机关的一个通用语。
他又加了一句:“写文章能让人思想成熟,能更快进入工作角色,你还年轻,一定要趁着在委办地时候多写一些文章,好处你以后慢慢体会。”
侯卫东把县纪委副书记刘凯的稿子放在了办公室,心里仍在琢磨。“季常委让我写大文章,这里面有什么深意吗?”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他基本判断:“从刚才的情况看,季海洋对我还是很信任的,让我试着写大文章,其实也是给我压担子。”
把季海洋态度理清楚,侯卫东这才细细地研读刘凯的文章,这果然是一篇地道的官样文章,开头就是“高举着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深刻领会益杨党代会精神”等一大段套话。足足占了大半页纸,然后才进入正题。
总体来说,整个材料还是很翔实,有数据,有事实,有问题,也有工作建议。
侯卫东咬了一会笔杆子,大刀阔斧地把前一大段划掉了,只保留了最经典的几句,然后又细细地读了一遍正文。
刘凯的文章把益杨廉政建设捧得很高,一连串数据很有些份量,问题则是诸如“个别单位负责人对廉政建设不够重视”等放之天下而皆准地问题。
“既然廉政建设搞得这样好,为什么公安局长游宏被双规,为什么检察院接连出事?出现这些问题说明了益杨廉政建设,或者说是公安局队伍出了问题。”
侯卫东想了会这些问题,动笔之时却颇费踌躇,毕竟这是自揭家丑之事,最后他还是没有提及此事,将刘凯的文章删减了一部分,又用电脑打好,又给季海洋送了过去。
季海洋早就看过了刘凯的这篇稿子,见侯卫东改得中规中矩,没有大的问题,也
彩之处,算是一篇中庸地官样文章,他知道明天的事麻烦,如何写汇报材料便很关键,他亲自将文章给祝焱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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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焱很重视明天的汇报工作,拿到稿子以后,便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他对这篇不痛不痒的稿子不太满意,道:“这篇稿子不象你的文风,而且里面干货太少了,济道林工作作风也很严谨,我们糊弄不了他。”
季海洋笑道:“这篇文章是我让侯卫东写的,他现在已是委办副主任了,我准备让他逐步写一些文件,以后就可以参与大文件的制作。”
祝焱道:“难怪读起来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文采,原来是侯卫东的手笔,他是学法律地,注重逻辑,文章从思路上没有问题。”
他略略沉吟道:“这一次济道林没有说明来意,我估计最有可能是两件事情,一是游宏的事情,他在检察院里应该交待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知涉及到哪一些人,二是检察院杨卫革的事情,在检察院发生的投毒事件是在检察系统中反响也很大,我们也压不住。”
季海洋取出烟,道:“祝书记,抽一支。”
政法系统在益杨很特殊,从政法委书记到几位一把手,基本上都是上任县委书记留下的家底,祝焱出任县委书记以后,几次想动一动公检法几家的一把手,由于初来益杨立足未稳,便一直没有下手,这一次由沙州市纪委插手,祝焱借机发力,将公安局长换成了商光化,政法委书记换成了蔡恒,再加上自已颇为信任地李度,益杨政法系统的主要领导也大体上搁平捡顺了。
按照哲学的观点来看,好事和坏事是互相转化的,祝焱喜欢学习,对此也深有感悟。
祝焱摆摆手,“别来引诱我,我正准备戒烟,先减少吸烟量,最后完全戒掉,这就和我们的改革一样。”
“祝书记,按您的意思,文章还是要加上游宏的事情,这是通了天的事情,给济书记汇报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杨卫革的事情是否在这里说,如果说了此事,检察院内部的问题也就暴露出来。”
祝焱脸上露出沉思地表情,道:“济道林以前是沙州学院的副院长,对益杨情况并不陌生,相信他能看到我们在队伍建设、廉政建设中的努力。”
季海洋拿着稿子便回了办公室,他给文章润了润色,加了几句祝焱喜欢说的风趣话,便把侯卫东叫了过来。
“前面工作成绩部分还可以,但是问题部分有些单薄,你看要加上什么问题?”季海洋已经与祝焱进行了沟通,心里有底,有意考较侯卫东。
侯卫东瞟着被季海洋漂亮行书改过的稿子,心道:“自己的功力还是不行,一篇稿子被改了这么多?”
他仔细想了想季海洋提出的问题,道:“游宏是被济道林亲自双规的,这件事情恐怕不能回避,另外,杨卫革的家人在市委闹了很久,又不断写上访信,沙州纪委可能也知道,如果汇报中不提这两件事情,我担心济道林会认为我们避重就轻。”
季海洋暗赞:“侯卫东也蛮有头脑。”又问道:“既然有这个想示,为什么不在稿子中写出来?”
侯卫东老老实实地道:“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拿不定主意,所以不敢写上去。”
季海洋心里暗道:“这个侯卫东,眼力倒还真的不错,只是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当了副主任还能沉住气,能够谦虚谨慎,哪就真是一个可造之才。”
“卫东,你很少写大材料,这份东西基本上可以,你去把游宏和杨卫革的事情加上去,只是要注意分寸。”
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又咬起了笔杆子,其间又被宣传部通知去开了会,到下午四点,才把文章交给了季海洋。
季海洋看了一遍,又少量改动了一些,然后在下面写道:“打印后送祝书记。”
侯卫东把稿子交给了任小蔚,心道:“季海洋应该与祝焱商量过此事,否则他不会毫不犹豫就签了字,以后我也要小心,多给季海洋汇报工作,千万要清醒。”
济道林虽然也是沙州市委领导,可是他只是市委常委,与市委书记周昌全同志不能相比,所以,县委书记祝焱也没有到沙弯子去迎接,而是由益杨县纪委书记钱治国带着副书记刘凯、委办副主任侯卫东到沙州与益杨交界处沙弯子去迎接客人。
这都是潜规则,没有那一份文件有这种规定,可是官场中人都明白其中历害,都自觉遵守着。
转眼就进入了十二月,秋风秋雨渐渐开始凉了起来,北风翻越了岭西北侧的大山,直扑还算平整的沙州境内,使益杨的气温很快就下降到了摄氏五、六度。
沙弯子,钱治国、侯卫东等人都缩在车内,眼睛盯着沙州方向。
侯卫东坐着委办的机动桑塔纳,这是一辆半新不旧的车,车况还不错,侯卫东当上委办副主任以后,这车名义上是机动车,但是侯卫东就成了第一使用人,行政科的人向来心机玲珑,凡是委办其他人要用这辆车,都得在侯卫东不用车的情况下才安排。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车也就成为了侯卫东的专车。
司机与侯卫东年纪相差不多,但是大家都称呼他为小朱,侯卫东开始之时一直称呼他为朱师傅,但是在小朱强烈要求之下,侯卫东也只得叫他小朱。
小朱把空调打开。车内暖洋洋的,侯卫东嫌空调内气温高,正准备让小朱把温度降低一些,小朱却抢先道:“侯主任,我们这个车的空调是最差劲,冬天还好一些,夏天这车就成了烤箱了,是不是考虑把空调换一换。可不能让侯主任跟着受折磨。”
这种小事,侯卫东也不愿意表现得过于清正廉洁,道:“能修就修,不能修就换。”小朱听到侯卫东很爽快地同意了,很高兴的样子。
侯卫东并不喜欢颇有些油头滑脑地小朱,他想起了以前的教练王兵,暗道:“王兵在交通局下面的驾校工作,以后得想办法把他调到身边来。”
这时。济道林的车出现在视线里,在沙弯子,济道林下了车,与钱治国亲切握手。又与纪委副书记刘凯握手,然后钱治国介绍道:“济书记,这是县委办副主任侯卫东,小侯主任。”
侯卫东在恭敬中带着些亲热,道:“济院长,您好。”
济道林在沙州学院之时,与侯卫东同住一幢楼,只是两人都很忙,一年多时间。两人没有见过几次面,他上次到沙州来检查工作之时,就看见了侯卫东在外面服务,只是当时集中精力双规游宏,也就没有和侯卫东说话,此时听到钱治国的介绍。惊奇地道:“侯卫东,在县委办副主任了?小伙子不错嘛。”
侯卫东连忙谦虚地道:“济院长在学院的时候,对我们学生干部要求很严,现在我都受益菲浅。”
济道林笑了笑,对钱治国道:“在学院时,侯卫东就是最好的校学生干部之一,年纪轻轻就能出任了县委办副主任,这说明当学生干部还是很有用的。”
钱治国没有想到侯卫东还与济道林有这一层关系,他笑呵呵地道:“侯主任是县委后备干部,年轻人很有冲劲。”
到了县委办大院。祝焱接到侯卫东报告,亲自到楼下迎接济道林,市、县领导有说有笑地上楼,可是进了常委会议室,济道林笑容一下就消失了,脸色极为严肃,道:“祝书记,我今天来不听县委汇报,只研究具体事情。”
会议室里有六人,沙州市纪委书记济道林、市纪委常委孟清,益杨县委书记祝焱、纪委书记钱治国、县委常委、委办主任季海洋,侯卫东列席会议,主要负责会议记录。
“今天研究地事情很重要,希望大家保守秘密。”
济道林说这话时,与祝焱对视一眼,祝焱明白济道林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这些人都信得过。
“游宏交待的问题很严重,涉及到公安局好几位中层干部,是典型的窝案,涉及买官卖官,还有一些案子上的问题,昌全同志很重视这个案子,指示要一查到底,这是有昌全同志的传阅传,大家先看看。”
周昌全来视察益杨以后,黄子堤特意打来电话,交待了两层意思,一是昌全同志有意让祝焱任沙州市副市长,二是益杨在这一段时间须狠抓稳定,不能出岔子。
因此,祝焱看到传阅件以后,心里就有些复杂,一方面也希望借机狠狠整治
伍,另一方面若此事闹得太大,涉及面太大,肯定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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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卫东也看了传阅件,见没有原青林派出所的秦所长,便松了一口气,在青林镇的哪几年,碎石协会给秦所长送了不少财物,若这次被牵涉出来,侯卫东至少在面子上很过不去。
等到大家都看完了传阅传,济道林再次重申:“此事牵涉面很广,为了维护益杨县地社会政治稳定,大家要以党性作为保证,确保绝对机密。”
祝焱琢磨道:“如果仅仅为了公安的事情,派一个副书记也就行了,济道林没有必要亲自到益杨,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口里却诚恳地道:“作为县委书记,公安局出现了大面积腐败案,我是要向市委作检查,我在这里向济书记表个态,益杨县委反腐败的决心是坚定地,一定要将公安局存在的问题查清楚,决不姑息养奸。”
济道林道:“现在是解决问题,还不到谈责任的时候。”
祝焱安排道:“这件事情就由纪委钱治国书记全权负责,先制定工作方案,然后向济书记汇报,济书记同意以后,就一丝不芶地按方案执行,祝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
济道林点头道:“市纪委孟常委专门负责联系此案,钱书记可以与孟常委商量一下,然后再制定细致的工作方案,孟常委就是沙州纪委的全权代表。”
他又再次谈了市委的要求,会议也就结束了,侯卫东精心准备的汇报材料,根本没有送出去。
谈完正事,济道林仿佛也轻松下来,道:“祝书记,我到了沙州好几次了,还没有到你的办公室去坐过,今天是不是带我去参观参观。”祝焱闻言,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想是正确地,笑道:“我几次想请济书记视察县委,今天正好是一个机会。”
当济、祝两人来到办公室以后,侯卫东为济道林倒了茶,他意识到济道林还有话说,倒了茶便退了出去。
等到侯卫东退出去以后,济道林开门见山地道:“游宏的案子牵涉到马有财05年,游宏在中秋之季,给马有财送了月饼,里>瑞士金表,据游宏交待,这块表价值二万多元。”
二万多万已经够罪了,不过对于在职的县长,仅凭一面之辞是不能轻易动手的,所以,济道林将此事向昌全书记汇报以后,便亲自到了益杨。
祝焱与马有财向来不和,听到此事,一方面觉得关实痛快,另一方面,作为县委书记,县长出了问题,对他的影响也很不好,特别是在即将提职的关键时候。
他思索片刻,才道:“这只是游宏一面之辞,当不得证据,济书记对此事有何指示?”
济道林回答得很简约,只道:“我希望能把事情弄清楚。”
祝焱脑袋转得飞快,暗道:“若一位在职县长出了事情,昌全书记脸上也无光,而且马有财仅仅是收了一块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昌全书记决不会大动干戈。”
想到这一点,他一字一顿地道:“马有财是在职县长,又是省、市、县三级人大代表,需要慎之又慎。”
“昌全书记有明确指示,你是县委书记,先由你和马有财谈话,如果谈不下去,我再出面,一定要将负面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这其实就是济道林地底牌,与祝焱的判断不谋而合。
交待完任务,季海洋就陪着济道林到小招待所休息,祝焱亲自给马有财打电话,口气不容置疑,“马县长,我是祝焱,有急事找你,到小招待所的201室见面。”
侯卫东提前到了小招待所,亲自拿了201室的钥匙,并且让服务员都暂时回避,由他亲自为两位领导服务。
刚把201室准备好,马有财的小车就开了进来。
侯卫东迎了上去,道:“马县长,请来了,祝书记已经出发了。”马有财铁青着脸,也不理睬侯卫东,自顾自地进了屋。
侯卫东见马有财的司机还停在车上,便上前道:“李师傅,你到招待所大厅去喝茶,马县长出来之时我来叫你。”那司机有些狐疑地看着侯卫东,没有动静,侯卫东虎着脸,道:“这是领导的安排,是不是等会让马县长来亲自安排你。”那司机见阵势不对,对着侯卫东翻了一个白眼,这才离开。
祝焱也来得很快,下了车,侯卫东已经迎了上去,轻声道:“马县长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