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一百零五章 东风和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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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佳是柳大姐的领导,柳大姐是唐山的领导,而唐山是工商行的副行长,所以,侯卫东的贷款申请就以极快的速度办了下来,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青林山的石头质量好,公路开通以后,很快就有了名气,除了沙益路的大宗生意以外,还有零星的客户主动到上山,对这些客户当然概不赊账,也正因为如此,上青林山上的几家石场也就断断续续地施工,勉强保证了沙益路的碎石供应。而侯卫东的狗背弯石场由于有了贷款支持,生产一直正常,成为保征沙益路顺利施工的功臣,朱兵、梁必发等人多次在不同场合夸奖了侯卫东,分管的李副县长和曾昭强局长都对狗背弯石场有了好印象。

除了石头企业,煤矿企业也杀上山来,周强和杨家福等人,原来都是镇属煤矿的厂长,他们早就盯着上青林的煤碳资源,公路一通,就开始大举贷款,在山上开起了小煤窑。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上青林很快也被各有关职能部门盯上了。

派出所管着爆炸物品,也就卡住了石场的命脉,派出所秦所长带队,走遍了大小石场,表示支持、关心和慰问,顺便提了些订书订杂志、报销汽油费、治安费等要求,几个石场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满是笑地答应了秦所表的要求,侯卫东是两个石场,更是受到了特别关照,除了常规费用以后,还答应赞助派出所一吨汽油,当然,这要等到交通局款子支付以后。

税务部门也登门服务,五家石场,只有英刚石场和狗背弯石场办了正规税务登记,其他石场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和税务部门斗智斗勇。

管理矿山资源的国土局也派员上山,摸清底数以后,将五个石场老板全部请到国土局,先宣讲政策。然后照章收费,这一下,几个石场老板已是头昏脑胀,叫苦连连。侯卫东是学法律出身,见国土局收费的法律政策依据充分,这费不交是不行地。唯一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是石头资源的数量,石头大部分埋在地下的,准确的资源数量,就是一个伸缩性很大的数目,他在叫苦的同时,盘算着从资源数量上做文章。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经过大半年的奋战,沙益路也就要结束了。侯卫东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交通的款子,可是望穿了秋火,还是没有等到款子,曾昭强表态最迟在95年春季能拿到货款。

这是一个让人满怀希望的决定,也是一个让人快要崩溃的决定。

由于临近元旦春节,大工程也快完了,侯卫东和曾宪刚商议决定,将英刚石场停了产,等到益吴路启动的时候,再开英刚石场,零星小量的碎石,就由各自独立的石场供货。

侯卫东就趁着这个休息间隙,认其的总结了这大半年的生产,还根据沙州市下发的规章制度以及狗背山石场的实际情况,制定了《狗背山石场安全生产十二规定》。要求每位上工的村民记熟,违反一次规定,扣钱十元,违反二次,扣钱五十元,一月违反三次,卷铺盖走人。

何红富天天盯在现场,他脑子灵,经验也积累了不少,侯卫东虽然表面上多花了钱。但是请了一个得力助手,他也就轻松了不少。货运量少了时候,他隔个三、五天不去,也没有任何问题。侯卫东也就超脱起来,时不时跑跑交通局,与几个要害部门的实权派们喝喝酒唱唱歌,培养感情,打听情报。

初至上青林的时候,侯卫东感到边缘化,一年过去,他在上青林就变得颇有些超脱。

工作组所有人都有明确的办公室,比如田秀影就是属于办公室的人员,李勇是农技站的,白春城是基金会的,侯卫东不属于任何一个办公室,修完公路以后,除了驻村,就没有事情可做,除了几个镇领导,也就没有科室主人来布置指手划脚。

偶尔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喝点热茶,看看报纸,想一想石场的事情,按时到镇财政领工资,不时到曾宪刚和秦大江家里去喝些小酒,还跟着贺合全到比较偏僻的林子去打了几次野鸡。

如果少些理想和追求,这种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年底的时候,侯卫东意外地接到了通知,参加镇里一年一度的企家座谈会,接到通知,侯卫东哭笑不得,自已怎么就摇身一变,就由干部变成了企业家了,想了半天,侯卫东一咬牙,心道:“反正就在上青林不死不活地呆着,企业家就企业家,怕个屌。”

换上了小佳新买来了茄克,侯卫东、秦大江、曾宪刚等人,就有说有笑的到镇政府参加企业家座谈会。

座谈会在镇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这是一个方桌会议,所谓方桌,就是将会议桌围成了一个长方形,中间放两盆花,桌上摆些瓜果,企业家们坐在左边,赵永胜、粟明、蒋有财等镇领导以及派出所、工商所、地税所、国税所、供电站、基金会等各个职能部门则坐在对面,大家畅所欲言,共渡元旦佳节。

赵永胜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极为整齐,坐在居中的位置,他前面摆了一个话筒,当所有客人来齐以后,赵永胜就致开场白。

“94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来到,在过去一年里,在座的企业家们为青林镇作出了突出贡献,94年青林镇财政收入达到了197万,比上一年增长了14%,这在青林镇历史上是一次巨大的增长,是青林镇解放思想、开拓创新的成果,当然,这也有着各位企业家的突出贡献。今天我将各个职能部门请来,我们企业家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出来,这样就可以更好的为你们服务。”

开场白说完,各部门就纷纷发言,不外乎就是谈了谈各自职能部门的工作情况,请在座的企业家们提出批评意见。

发言主要集中在几个煤矿老板,从贷款、炸药到用电等方面,提出些有针对性的意见,石场老板们都是新近冒出来的,他们对于办企业经验并不足,如今顶着个老板的光环,帐面上也有不少利润,但是由于交通局的钱一直没有拿下来,底气不足,就只是听会的份。

开完会,就在镇政府伙食团进行午餐,侯卫东到了青林政府一年多的时间,多次听到池铭说起伙食团,当然,池铭所说的都是攻击性语言,侯卫东亲自尝了尝菜品,味道还不错,至少比池铭的手艺要好一些。

企业家代表一共24人,赵永胜发起神威,敬酒的时候,说了狠话:“今天我和每一位老板喝一杯,不醉不休。”

唐树刚提着益杨特曲跟在其身后,当喝到侯卫东的时候,赵永胜明显有些醉意了,他使劲拍了拍侯卫东的肩膀,道:“侯大学,是金子到哪里都要闪光,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我也要当老板,你小子不错,来,我和侯大学碰两杯。”

侯卫东坐下以后,有些奇怪地问秦大江道:“秦镇怎么没有来?”秦大江吃了一块回锅肉,道:“他们两人尿不到一壶。”

吃过午餐,大家就陆续散开,侯卫东正在厕所撅着屁股奋斗,就听见外面小便间里,周强低声道:“黄站长,下午去喝茶打麻将,晚上继续喝酒。”“还有哪些人?”“走嘛,就是老一套。”

等到两人走了,侯卫东才从厕所里走了出来,秦大江和曾宪刚两人就等着他,三人正准备回上青林乡,侯卫东身上的传呼机响了起来,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他对秦、曾两人道:“你们等一等,我回个电话。”

“喂,侯大学,我是周强,你不要走,就到票镇前面的商店等着,下午我请了黄站长、杨家福、地税周所长,国土办裘主任,一起喝茶麻将。”

侯卫东的狗背弯石场刚好收到了一万多块的货款,这是李山镇修公路的款子,大办交通年,李山镇也要修一段公路,自然需要碎石,任林渡知道侯卫东在上青林,就自告奋勇的主动跑来联系,他没有想到狗背弯石场居然是侯卫东在操作,两人一拍即合,李山镇修公路也可以赊款,只不过要预付10%,其余款项就工程结束以后半年付请。

昨天收到了一万元,下山的时候,他带了三千在身上,打点小麻将,还是可以应付的,更主要是可以和这些有权部门建立关系。

侯卫东对等待着的秦大江和曾宪刚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一点事情,要等一会再回去。”秦大江笑骂道:“你龟儿子要到哪里去晃,下次张小佳回来,我要全部抖出来。”

三个人在说说笑笑中分了手,侯卫东就来到了粟明家楼前的商店,要了一包烟,等了一会,一辆越野车开了过来,周强在车上喊:“侯疯子,上来。”

上了车,车上还坐着黄站长和裘主任。

越野车车速很快,二个小时不到,就开到了益杨城,直接开到了望城山庄。

白天的望城山庄,红花绿树,小桥流水,与晚上又不一样,几人走进了一个隐秘的大房间,秦飞跃镇长正坐在里面喝茶。

坐了一个多小时,陆续又来了两辆车,多是上午参加座谈会的人,到了望城山庄,大家也就不再谈套话,打麻将打扑克、骂声、笑声、麻将声、声声入耳。

周强所在的火佛煤矿是镇属企业,每年要上交给镇政府规定的利润,在秦飞跃的坚决支持下,他以改造设施为名贷款五十万元,贷款拿下来以后,周强就将贷款中的二十万元作为企业利润上交拾镇政府,在签合同的时候,规定镇属企业利润的10%作为企业负责人奖金,这一笔周强都得了2万元。

周强打着麻将,大声地道:“抓企业工作还是需要内行,外行来越抓越乱,秦镇是乡企局的副局长,是真正的内行,赵永胜懂个屁,什么事情都要来插上一手。”

从赵永胜在青林镇搞了一个财经监督小组以后,秦、赵两人的矛盾愈发突出,也更加表面化了,他们两人各自都有几个铁杆,跟着起哄,这让镇里面大部分干部无所适从,他们多数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最好不做事,尽量少做事,避免惹火烧身。

秦飞跃也不制止周强,脸上带着微笑,道:“碰九万,打一个好张子。”手里的五筒就打了出去。

秦飞跃初当镇长之时,黄站长和赵永胜走得比较近,对秦飞跃则阳奉阴违。去年初,赵永胜到山东考察学习一个月,县纪委接到举报电话对青林基金会来了一个突查,查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这个问题往大说是违法乱纪,往小则是工作失误,秦飞跃将此事抹平以后,顺便将纪委的查获问题原件留在手中,从此,黄站长就成了秦飞跃的好部下和好朋友。

两人合流,逼得赵永胜弄出了一个财经监督领导小组。

如今,黄站长只能紧紧依靠秦飞跃,他话中有话道:“明年党委、政府要换届选举,最好秦镇来任党委书记,把镇里面的工作笼起来,兄弟们都要懂事。”

侯卫东知道今天到望城山庄来的人,都是秦飞跃的亲信,他虽然和秦飞跃走得近,但是还没有达到可以这样说话的地步,心里就一直在打鼓,但是这种事情不能乱问。他就静观其变。

打牌到六点半,服务员就过来道:“各位老板,菜上好了,请过来用餐。”

秦飞跃站起身,对侯卫东道,“你过来一下,问你一个事。”

两人走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坐定以后,秦飞跃单刀直入:“侯卫东,镇里对你的工作问题是不公平的,你知道为什么去年把你分到上青林工作组?”

侯卫东摇头道:“不知道。”

泰飞跃发了一支红塔山给侯卫东,道:“当时你到镇里报到的时候,我的意见把你分到党政办,这几年镇里官司也不少,你是学法津的,放在党政办可以帮着给大合同把关,也算是人尽其材。”

秦飞跃这是说的实话,镇里面用几家镇属企业,关于债务、合同等纠纷不断,93年镇政府接连当了好几次被告,因此,秦飞跃也想找一个懂法律的干部,帮着看合同,就如县政府设立的法制科一样。

“那时赵永胜侄女的工作没有搞定,让他很没有面子,你来报到的时候,他发现你没有后台,就把气发在你身上,坚持把你放到上青林工作组,他这种做法实在是没有道理,作为党委书记,这种人心眼实在太小,后来我想调你到计生办,他也不同意。”

侯卫东有些迷惑。

“恐怕你报到的时候还不清楚里面的玄妙,十位公招生好几位都有后台,我知道李山镇的任林渡报到的时候,是由组织部肖部长亲自送下去的,杨柳是由人大李主任送下去的,就你一个人,拿着介绍信就冒冒失失地来了。”

泰飞跃所说基本符合事实,也和侯卫东了解的情况相一致,但是,许多事情侯卫东只是分析和联想,此时,秦飞跃这个当事人将事情经过道来,他这才恍然大悟。

往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侯卫东如今将狗背弯石场搞了起来,也并不太在意镇政府的职位,只是秦飞跃如此说,他还是愤怒地道:“我当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就将我发配到了上青林,原来是赵永胜使的坏。”

侯卫东的愤怒,半是认真半是装样子。

被发配到上青林乡,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确实是很不负责的做法,想来愤怒,人之常情。

如今秦飞跃旧事重提,肯定还有其他目的,装着愤怒,也好让秦飞跃觉得放心。

秦飞跃说话之时,一直在观察着侯卫东的表情,见他满脸怒意,便放下心来,道:“明年党委政府要换届,赵永胜在暗地里做工作,想让我落选,侯卫东你在上青林山上群众基础好,你要坚持原则,发现谁在做反面工作,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侯卫东信誓旦旦的地道:“以后我一定留心,秦镇,你放心,上青林公路若不是你当面向马县长汇报,哪里能得到一百万的补助,这件事情上青林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人心向背,我就不用多说了,如果有村民不明白真相,我就去给他们说清楚。”

秦飞跃假意叹息一声,“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不可不防。”

出门之际,秦飞跃使劲握了握侯卫东的手,又道:“狗背弯石场搞得不错,我也去看过,你一定要搞阶梯开采,最好以后搞洞采,这样不容易出事故,其他几个石场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说不定哪天就要出事故。”

秦飞跃当过乡企局副局长,搞企业确实是内行,他也看出了几个石场潜在的危险。

吃罢饭,由于人太多,也没有去唱歌找小姐,大家就四散了。

侯卫东也没有回家,坐车到了益杨城里,给梁必发打了一个传呼,留下了他的传呼号,很快,梁必发就回电过来。

“疯子,你他妈的又跑到城里来了,我在新天地歌城,被喝惨了,快点来救我。”侯卫东正想问具体的情况,梁必发在电好里头道:“疯子,你敢不来,小心被修理。”

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人,侯卫东也没有办法,打了车就到了新天地歌城,刚下车,一个短发年轻人就走了过来,道:“你是疯子哥?老大让我来接你。”

侯卫东看着这人的神态和作派,有些象是香港的黑社会马仔,心存疑惑地跟着他上了楼。进了楼,只见一片烟雾和酒味,这是一张大桌子,足足能坐二十人,梁必发和几个工程部的人都在里面,另外还有几个神情陌生的年轻人。梁必发满脸红光,看来巳喝得不少了,他道:“疯子,过来坐。”

梁必发身边坐着一个神情有些阴郁的短发人,他三十岁左右的年龄,喝了一声:“老七,给疯子腾一个位置。”梁必发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就腾地站了起来,道:“疯子哥,里边坐。”

看到这种场面,侯卫东心里也右些打鼓,暗道:“这是些什么人?”

梁必发端起两杯酒,对身边的人道:“黑娃,这是我的好兄弟,疯子。”

黑娃是益杨县大名鼎鼎的人物,读高中时打架不要命,被开除以后就在混社会,也算是益杨江湖上的一号人物。

“真是黑社会。”侯卫东心里一惊,脸上神情不变,镇静地道:“黑娃哥,久闻大名了。”

黑娃很有气慨地道:“既然是梁哥的朋友,那没有话说,换大杯。”

服务员就拿了两个大号的红酒杯子,黑娃开了一瓶剑南春,刚好倒了两杯,他举起一杯道:“第一次见面,喝大杯,加深印象。”

侯卫东虽然能喝,可是一口喝半斤白酒的事情还真没有干过,黑娃仰头喝了以后,几个光头年轻人就盯着他,侯卫东一咬牙,将这半杯酒爽快地倒进肚子。

赢得一片喝彩声。

在望城山庄,他就喝了一斤左右酒,这半斤下去,头就开始晕眩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必发柏了拍他的肩膀,道:“疯子,上去。”

侯卫东迷迷糊糊跟着梁必发转着圈子,似乎是到了五楼,梁必发将他朝床上一推,就走了。过了一会,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年龄,帮着侯卫东脱下衣服以后,自己就麻利地脱得精光,爬上了,就开始为大醉的侯卫东按摩起来。

昏头昏脑的侯卫东突然感到胸腹中一阵排山倒海,他跳起来,急问道:“厕所在哪里?”女子道:“在外面。”侯卫东低头看自己赤条条的,便准备穿衣服,可是刚拿起衣服,就控制不住自己,见有一个垃圾桶,便跪在地上,好一阵狂吐。

吐完之后,侯卫东头脑反而清醒了,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香艳场面,所以也并不太吃惊,只是头脑中牢牢记住了黑娃两个字。

他学法律出身,家中父兄又都是公安,深知黑社会沾不得,便将这个女子视若无物,道:“我喝得太多,要回家了。”

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道:“黑娃哥打了招呼,如果没有陪好你,我要被打惨。”

听到这话,侯卫东走的意志更加坚定,他一边说话一边穿上衣服,道:“我坐十分钟再走,这样你好交差。”

那女子也不穿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等了十多分钟,侯卫东道:“你不用怕,我去给他们说,不会为难你。”

出了房间,就见拐角处坐了两个黑衣年轻人,他们见侯卫东出来,便道:“疯子哥,这么快就出来了。”侯卫东假意道:“他妈的,喝麻了,硬不起来,下次再来耍。”

黑衣年轻人笑了几声,陪着东倒西歪的侯卫东下了楼,道:“疯子哥,有车送你回去。”

坐上桑塔纳,侯卫东没有去处,他也不愿意这些人知道他的去处,灵机一动道:“把我送到沙州学院大门。”

沙州学院沉浸在夜色中,绿树也只剩下剪影,隔了十几米,便有一盏路灯,在路面形成一个光亮的圆圈。学生们一如往常,在校园内穿梭,一对对情侣在树影之下或是牵手或是相拥。

而用功的学生,还在图书馆、教学楼看书,或是抱着书本行走在迷漫着青春气息的校园里。

侯卫东是以一个醉汉的身份穿行在校园内,脚步踉跄.酒劲不断的往上涌,他在路边寻了一个黑暗处,扶着一株树就是一阵狂吐,惊起了树下的一对情侣,女的道:“这人太没素质,你不准这样喝酒,否则就不要你。”男的道:“我是学法律的,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吐完之后,侯卫东也没有心思和这对情侣计较,他走到一个小卖部前,买了一瓶乐百氏,乐百氏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平时他是不喝的,今天喝起来还觉得味道不错,他就坐在石凳子上接连喝了四瓶。

坐了一会,感觉才稍好一些,他便凭着感觉朝招待所走,路过小书店的时候,他头脑越来越迷糊,下意识就拐了进去,他随手抽了一本有关交通方面的书,打开去看却是花麻麻一片。

“侯卫东,你怎么在这里看书?”一个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

侯卫东手中书没有拿稳,“啪”地掉了下去,他扶着书拒就弯下腰检书,起来之时,胸口又是一阵酒诵,差点吐了出来。他抬起醉眼看了一眼。眼前是一位很安静的短发佳人,他直起腰,竭力保持着镇静,道:“郭兰,你怎么跑这里来玩?”

郭兰巳经闻到了扑面的酒味,下意识退了一步,道:“我住在学院里面。”

“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说完,侯卫东明白过来。大声地道:“我知道,你的父母是学院的,我进沙州学院,你就考了出去,我毕业,你又回来了,看来我们两人总是擦身而过。”

酒精上脑,侯卫东就在组织部的美女面前开起了玩笑。

书店老板认识侯卫东,对郭兰道:“兰兰,侯卫东是沙州学院去年毕业的。优秀学生干部,你认识他?”又对侯卫东道:“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郭兰在最痛苦的时候。偶然中接受了侯卫东的无意的帮助,由于那一次经历,她就对侯卫东隐隐存着些好威,见他大醉,就关心地问道:“你喝醉了,跑到学院里来干什么,快回家。”

侯卫东越发的醉态可掬:“我家在吴海县,益杨没家。就住学院招持所。”

“原来如此。”郭兰明白了为什么能在后面的舞厅遇见侯卫东,她两条眉毛弯在了一起。又劝道:“你书都拿不稳了,快去休息了。”

侯卫东跟着郭兰朝外走,小书店门外有几步梯子,下梯的时候,他差点摔倒在地上,郭兰见他醉得实在不行,就上前扶着他,责怪道:“喝这多么酒干什么嘛?走,我送你到招待所。”

侯卫东很有些兴奋,道:“酒是好东西,古人说得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郭兰道:“为赋新诗强说愁。”

侯卫东就挥着手回应:“如今尝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好不容易将侯卫东拖到了招待所,给他订了房间,郭兰将他推到床上,扯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捂着鼻子将皮鞋给他脱下来,郭兰就匆匆离开了。回到家里,觉得自己也有一身酒味,洗了个澡,才将这难闻的味道去掉。

“这个侯卫东,也太脆弱了,经不起打击,不是真正的男子汉。”这是郭兰给侯卫东的评语。

一直睡到第二天十点钟,侯卫东才从沉睡中醒来,醒来之时,楞是半天也不知自己在哪里,最后看到了桌子上的沙州招待所四个字,这才明白身处何方,他的记忆只能想起从桑塔纳车上出来的情景,进入学院这一段,他居然完全遗忘了。

“是谁送我进来的?”

服务员也是沙州学院教师的家属,她几乎算是看着郭兰长大,此时毫不客气地打量了侯卫东一会,道:“你醉得走不动,是郭兰帮你订的房间。”另一位服务员走了上来,她笑道:“侯卫东,怎么喝这么醉,年轻人少喝点酒。”

“郭兰,怎么是她。”侯卫东苦苦地想着昨天地事情,这一段时间如真空一样,没有丝毫踪影,他用力地拍了拍头,道:“看来以后还是少喝醉,黑娃这种酒,更不能喝,这个梁必发,怎么跟黑社会搞在一起,这是在玩火。”

正在这时,传呼机响了起来,侯卫东接过来一看,顿时跳了起来,这是一句短短的留言:“田大刀石场砸死人,速回,何。”

虽然不是自己的石场出了事故,却是上青林石场的第一次事故,侯卫东不敢怠慢,招了一辆出租车,匆匆赶回上青林。

到了小院,就见到满院子的人,这些人群情激昂,在院子里大吼大叫,好几个人认识侯卫东,抓住侯卫东就道:“侯疯子,你是政府的人,要给我们做主。”一些后来进院子的人,看见几个人围住了侯卫东,就冲上来道:“打死了人,你他妈的还要跑。”一个年轻人已经飞起一脚给侯卫东踢了过来。

有人喊,“这是侯疯子,打错人了。”

侯卫东扯过一位熟识的村民,道:“到底怎么回事?”村民就道:“田大刀的石场砸死了人,一块石头从采石台上碰了下来,将刘家二娃脑袋碰开了花,当场就死了,田大刀说去找钱,就跑了。”

侯卫东脸色苍白,暗道:“被我不幸言中,还是出了安全事故,幸好不是狗背弯。“他又问道:“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

村民道:“田大刀的老婆住在这里,他们将刘二娃抬了过来,如果镇政府不尽快解决,他们就要将刘二娃抬到镇政府去。”

侯卫东低声道:“田大刀石场是私营企业,又不是镇政府的企业,和政府有什么关系。”那村民道:“他们不管这些,镇政府不管,就到县政府去。”

侯卫东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一幅门板放在地上,上面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那汉子浑身是血,特别是头顶上有一个大洞,足有拳头大小,看上去颇为吓人。

一个半大孩子蹲在旁边哭,另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就坐在一旁玩着地下的小石头,三岁小孩子还小,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地上玩得津津有味。

里屋传来一阵吵闹声,过了一会,几个女子扭扯着从伙食团的大门走了出来,池铭头发散乱着,鼻子被打破了,鲜血直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要找就找田大刀,找我干什么,我又没开石场。”池铭在不停地挣扎。

习昭勇脸色铁青,大声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有问题就解决,政府马上就派人上来了,喂,不许打人。”

人群中传来吼声:“她和田大刀是一家的,田大刀跑了,她要赔钱。”

高乡长也在人群中,他高举着双手,道:“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刘家的人全部出去,二娃家里的,找点水给刘二娃洗洗,再找件新衣服换上。”

在习昭勇和高乡长的招呼之下,众人慢慢地朝外院退去,忽然,一阵惊天的哭声响起,刘二娃的母亲从外院冲了进来,众人一直瞒着她,可是这么大一件事情又怎么瞒得了,她得知了情况,便发了疯往老乡政府赶了过来。

进院以后,她就扑在儿子身上,哭了一阵,她突然跳了起来,速度快得惊人,扑到了池铭身前,手一扬,用力地打了下去。

只听得池铭啊了叫一声,脸上就冒出了血花。

习昭勇冲上去,将她拉开,顺手将其手上的东西夺了过来,习昭勇当过侦察兵,参加过越战,动作很是凶悍,抢过来一看,刘家母亲手下却是一块不知何处拿来的尖石头,或许就是从刘二娃身上摸到的。

侯卫东刚开始时发了一会楞,这时终于清醒过来,他看见池铭头上鲜血直流,便大声道:“不要打人,打人是违法的,把池铭带出去。”

除了刘二娃的母亲和媳妇,其他人吼得凶,动得少,此时他们见池铭满头是血,软在一旁,也不知伤得多重,便闪开了一条道。

杨新春等人趁机就将池铭扶了出去。

池铭一走,两个女人就扑在刘二娃身上嚎哭,两个小孩也跟着大哭起来。

正在混乱之时,院子外面响起了几声喇叭声,秦镇长和企业办的人就走了进来。

下青林镇有好几个煤矿,死人之事难免,因此,企业办应对这些事情,有着相当的经验。

企办室主任李国富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他跳上了一个石墩子,道:“我是青林镇政府企业办公室的李国富,受镇里赵书记和秦镇长委托,来处理这件事情,事情己经发生了,肯定是要解决的,你们不要堵着大门,刘家的亲属先把人抬回去,找几个代表到小会议室来。”

李国富在部队当过司号员,恐怕长期吹号的原因,声音极为哄亮,一下就将乱哄哄的众人镇住了,他们一齐伸长了脖子,看着精瘦的李国富。

这时,何红富、曾宪刚等人都闻迅赶到了老乡政府小院子,这几人与石场有关,见田大刀石场出了安全事故,都暗叫侥幸。

何红富站在侯卫东面静,道:“疯子,你倒有先见之明,回去我们把安全规则再看一遍,让工人们必须背熟安全十二条。”侯卫东也正有此意,道:“光靠背条例也不行,我们要在石场上设一个安全员,就由记帐员来担任,只要石场开工,就要随时检查安全,安全要成为矿上的高压线,无论如何都不能碰。”

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有的就开始说怪话了:“真是想钱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我就算是天天在屋里吃咸菜,也不到矿上去。”有的吼道:“让田大刀把赚的钱全部赔出来。”这些人见石场车来车往,虽然不知内情,也猜到石场老板肯定赚了钱,眼红起来,此时见石场出事,便幸灾乐祸地乱起哄。

侯卫东是工作组副组长,也就跟着晁镇长来到了会议室.他抱着学习的目的。看镇里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李国富巳在会议室唱起了主角,道:“关于矿山企业死亡赔偿。县里面是有规定的,我给你们读一遍。”他取出一个发黄的小册子,声如洪钟一般,念道“矿山类企业工伤及死亡的赔偿标淮。参照沙州市1993年标准制定。”

读完规定以后,家属就开始大吵大闹,刘家母亲就哭道“一条人命才值两万块钱,这是哪家的王法。”刘二娃媳妇则哭道:“办丧事就要花好几千,你们赔这点钱。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如何生话。”

晁镇长分管企业和计划生育,这本是镇里两个美差,可是有利必有弊,这是辨证法。近年来,随着企业的增多,规模的扩大,事故也是不断,去年下青林煤矿发生了一起重大透水事故,死了三人。他被县里记大过一次,今年煤矿企业倒还平安无事,却出现了石场死人事故,这让他想起就鬼火直冒。

李国富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惊,看着哭泣吵闹的刘家人,他并不退让,道:“遇到这种事情,你们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也深表同情,但是,企业出事故,赔多少,政策都是有规定的,企业只能按照这个来赔,政府的责任就是督促企业及时全额赔付。”

愤怒的刘家人已经忍耐不住了,刘老头使劲柏打着桌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们不要钱,只要我娃,把田大刀交出来我和他算帐。”

晁镇长就道:“老刘,你要讲道理,我们是来帮你做工作的,如果你这个态度,我们就不管你,你自己去找田大刀。”他威胁道:“刚才是谁打了池铭,如果造成了后果,是要判刑的。”

刘老头跳起双脚骂道:“我知道你们是官官相护,不把事情解决了,我就把娃抬到县里去。”

侯卫东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调解,他听得直摇头:“这事分明是企业的安全事故,和镇政府根本没有关系,镇政府来掺和什么事。而老刘死了儿子,本就悲伤,晁镇长这个时候去威胁老刘,可能会适得其反。”

晁镇长对刘老头道:“你这是无理取闹,不管你把人抬到哪里去,都是这个价钱。”他缓了缓口气,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心肠也狠,自古讲究入土为安,你把刘二娃抬来抬去,让他走得不安心.好好想吧。”

刘老头被说到痛处,就掩面呜咽。

就这样磨来磨去,很快就过了六点,刘老头一家人最后也接受了企业办的调解,赔偿价为二万六千元,刘老头嘴上还在发狠,可是从他神情中,侯卫东已经看出了妥协。

“一条人命就值二万六。”

作为石场老扳,侯卫东又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作为一个有同心的人,一条人命的价格却让侯卫东感到心酸。

刘老头一家人抬着刘二娃,悲悲戚戚就回去了。

晁镇长神情也松了下来,对李国富道:“通知发出去没有?”

李国富一拍脑袋,道:“哎,看我这记性,刚才忙着应付这一帮子人,完全搞忘了。”他看了周围一眼,道:“侯卫东在这里,田大刀跑了,习昭勇在楼上,那就只需通知秦大江和曾宪刚。”

又对高乡长道:“老乡长,喊李勇和郑发明去通知泰大江和曾宪刚,让他们两人赶快过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李勇和郑发明就去喊人,李国富就道:“晁镇长,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趁他们没有到.先把肚子填满了再说。”他又对侯卫东道:“侯大学,你是上青林石场的发起人,今天晁镇长上山,主要是解决石场的问题,你还是请个客,感谢晁镇长。”

企业办是需要经常打交道的,侯卫东就爽快地道:“好,就到基金会那边去吃,我先过去,看他还有没有菜。”

基金会旁边的小馆子。就是侯卫东、白春城这伙人的据点,老板听了安排,飞快打开冰柜,提起大菜刀,十几刀下去,就将一只冰得硬硬的鸭子斩成均匀的小方块。然后又倒菜油,放上豆辫、老姜、黄酒等调料,作料炒香以后,将鸭块倒进去一阵爆炒,很快就香气扑鼻了。

不一会功夫。就变魔术似的弄了一桌菜。侯卫东在一旁看得流口水。他偷了一根卤猪腿。迅速地啃了。还没有啃完,晁镇长等人已经过来了。

坐定以后,大家一阵狠吃,总算把肚子填得半饱。晁镇长问道:“侯卫东,你是机关干部,怎么开起石场了,纪委有规定,干部不准经商办企业。”

侯卫东早就打好伏笔了,道:“晁镇长,这石场可不是我地,狗背弯石场的法人代表是刘光芬,我只是偶尔帮她看看,具体管事的是何红富。”

晁镇长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想到要追究他的责任,笑道:“你别解释,这事大家都清楚,你小子在打擦边球。”

等大家吃完饭,秦大江和曾宪刚也来到了老乡政府,会议室灯光通明,人声鼎沸,侯卫东到了上青林乡,这还是第一次开夜会,凭直觉,他感到晚上开这个会不是好事。

果然,会议一开始,晁镇长脸色就变得格外认真严肃,语气也就冷冰冰的,讲了开场白以后,他道:“每年县里下给我们的死亡指标只有五个,都是给煤厂下的,谁知石场也出了事情,现在已经超标了,今天安全工作又要被县里批评,田大刀石场的安全事故,我们必须要好好总结,现在,我宣布镇党委、政府的两个决定。”

所谓死亡指标,是县政府在年初下给各镇的一个充许企业死人指标,只要在这个指标以内,安全生产都算合格,青林镇有好几个煤厂,按往年死亡人数,死亡指标就是5人。

这个指标从理论上说起来很无聊很荒诞不经,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却是一个很实际的指标,也是一个得到大家认同的指标。

“第一,从明天开始,上青林地所有石场全部停产整顿,由企业办进行检查,什么时候符合安全要求,就什么时候恢复生产,哪一个企业符合要求,就哪一个企业怯复生产。

“第二,为了杜绝出了事故就跑人赖帐的现象发生,切实对工人负责,实行保证金制度,英刚石场、狗背弯石场分别上交保证金三万元,泰大江石场、曾宪刚和习昭勇老婆的石场上交保证金二万元,一个月内,自觉到企业办去交清。一月之内不交清,就停止供应炸药。”

这两个要求一说,侯卫东、秦大江等人就傻眼了。

侯卫东脑袋急速转动:因为上青林石场要供应县政府重点工程——沙益公路,停产整顿以后,最着急的就是交通局,他们自然会与镇政府沟通,或者说是施加压力,但是交三万保证金,则超出了几个石场老板的能力范围。

秦大江就不干了,他瞪着眼,道:“我没有钱,镇里让交通局把款结了。我就交保证金。”

晁镇长道:“交通局又不欠镇里地钱,我们凭什么去找交通局。”

曾宪刚也叫苦,“我们确实没钱,保证金就算了,或是晚几个月再交。”

习昭勇是以他爱人的名义开的石场,他是派出所民警,向来不把晁镇长放在眼里,道:“交保证金是依照的那一条那一款,没有依据收钱,就是乱收费。”

晁镇长一时有些语塞,想了一会,威胁道:“你们不交保证金也可以,从明天起,就停电停炸药。”

对于青林镇政府的决定,上青林石场老板们统一的应对之策:按要求停产,不交保证金。

上青林石场全部停产以后,沙益路立刻就无米下锅,公路建设被迫停了下来,曾昭强接到消息以后,一个电话过去,朱兵就带着梁必发直奔上青林乡。

听说了缘由,朱兵就道:“青林镇怎么能这样,矿山企业出事故是难免的,不能因为出了一次事故,就将所有的石场关闭了,这就好比小孩子做了错事,教育批评就行了,如果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杀掉,就太极端了。”

侯卫东委屈地道:“不停产,镇政府就要停水停炸药,我们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英刚石场和狗背弯石场还要各交三万元保证金,朱局长,从沙益公路开工以后,我们上青林石场天天都在边轴转,没有停过一天,也没有得到一分钱,各石场都是贷款经营,实在没有钱来交保证金了,如果镇里面强迫交保怔金,石场就真的被挤干血,没有办法进行生产了。”

梁必发是最了解石场情况的,他就打抱不平,道:“上青林几个石场贷款来生产,也算是尽力了,局里是该付点钱。”

全额垫资是李县长和曾局长订下来的,朱兵作为副局长,自然不能如梁必发一样随口乱说,他道:“我马上到镇里去找秦镇长。无论如何也要恢复生产。狗背弯石场地安全措施最好。侯卫东要做好恢复生产地准备。”

侯卫东笑道:“朱局长一声令下,我应该恢复生产,只是保证金的事情,请朱局长给镇里说说,如果能付点钱给我们,当然更好。”

朱兵一行人掉头就下山。

由于马县长率领包括秦飞跃在内的十名镇长到山东寿光考察农业,镇里就只有一个老板——书记赵永胜,见面之后,寒喧几句,朱兵就真奔主题,提出了恢复生产的要求。

赵永胜考虑了一会,道:“沙益公路是县政府的重点工程,我们肯定耍支持,可是上青林石场才出了安全事故。如果不进行整治,再出问题,谁也负不了责任。”

此时沙益路巳是到了全线施工的紧张时期,工期施延一天,就多一天的成本,曾昭强给朱兵下了任务,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碎石供应。

朱兵就继续做工作,“赵书记,矿山企业出安全事故是难免的,我们的安全措施只是将事故降到最低,所以县里每年才会下死亡指标,沙益路是县里的重点工程,李县长是指挥长,他指示一定要保证碎石的供应。”

赵永胜背靠着大班椅,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办,我们派企业办到上青林去搞安全验收,安全达标的,就可以恢复生产,不符合的还是要限期整改,至于保证金,倒是可以缓一缓。”他有些脑怒地道:“这一次石场出了安全事故,田大刀跑得不见人影了,赔款只有政府垫着了,所以镇里强调要收保证金。”

达到协议以后,晁镇长和企业办主任李国富带了三人,跟着朱兵一道上山,通过检验,符合安全生产条件的就只有狗背弯石场一处。

英刚石场由于是合伙企业,虽然侯卫东极为重视安全事故,可是涉及到投入,就不得不考虑曾宪刚的意见,安全措施就不如狗背弯石场这么彻底。

晁镇长上山前,赵永胜曾经给他打过招呼,所以,他一直坚持只让狗背弯石场恢复生产,其他的石场先进行整改。

随后的几天,狗背弯石场就突然被货车所包围,以前五个石场的车全部集中在狗背弯,从狗背弯的料场一直到公路上,全是等待着拉货的大车。侯卫东将英刚石场的机器和工人借了过来,加班加点地干,还是满足不了需要。

上青林的石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质量在益杨县是数一数二,面土层浅,开采成本就低,价格就相对便宜,施工方最喜欢用上青林的碎石,上青林石场供应不足,沙益路进展也就极为缓慢。

眼看着施工受到了影响,曾昭强就亲自给赵永胜打了电话,将分管交通的李县长也抬了出来,赵永胜只得同意让上青林石场全部上马。

除了田大刀石场,另外三个石场就重新开工,狗背弯石场的压力顿时就减轻了。

在热火朝天的生产中,94年如黄鳝一样匆匆滑走,95年也就如期而至,沙益公路进入了扫尾阶段,用石量大大减少。

元旦,侯卫东原本准备到沙州,又恰逢小佳妇女干部班结业,妇联就组织她们游黄果树,侯卫东只得守在了工地上。

1月7日晚上,侯卫东和小佳在电话里闹了些别扭,心里颇不痛快。

如今,侯卫东将打扫办公室和会议室的任务早就抛在了脑后,驻村工作有秦大江顶着,他也懒得去管,拿着镇政府的工资,一心一意的干着私活,日子虽然潇洒,仕途上却毫无作为。

而小佳毕业以后,一直都走得较顺,虽然她拒绝了步高的追求,但是步市长以及建委也没有给她小鞋穿,在建委办公室副圭任的岗位上干得颇为顺手,被推荐参加了沙州市组织的妇女干部班,前途看好。

7日,小佳从黄果树回来,晚上通电话之时,感受到组织温暖的小佳劝说侯卫东要努力工作,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回事,两人就争执起来,仕途不畅,是侯卫东的隐痛,被小佳劝了几句,他的自尊心就莫名的受了伤害,放下电话,难受了许久。

过了一个小时,小佳又给侯卫东的中文传呼机留了言:“对不起,老公。”小佳其实也没有说错,因此,她的道歉让侯卫东更不是滋味。早上醒来,仍然觉得郁闷,便早早的来到了狗背弯,狗背弯虽然是一个到处是灰尘和硬石块的石场,却是他的领地,一切由他说了算,在这里,侯卫东除了有利益以外,还有自信和尊严。

热火朝天的石场,让他心情稍稍好转,何红富见他来了,赶紧过来商量事情,把事情商量完,已是十点半了。

正准备歇息,忽然从石场外跑进来一个人,他惊慌失错地道:“不好了,秦大江石场出事了。”

青林石场用炸药的方式,是用风枪打炮眼,再将炸药装进炮眼里,用导火索点燃来进行爆破,导火索有慢索有快索,遇到特殊情况,还有哑炮,最危险的就是这种哑炮。

秦大江石场有两个放炮员,一个有放炮证,一个人的放炮证正在办理当中,今天当班的恰是正在办证的新手,他遇到了一个慢索,这个慢索也慢得稀奇,整整慢了二十多分钟,这个新手就耐不住性子,认定是一个哑炮,谁知刚刚走近哑炮,灾难便发生了。

这一次死亡事故更加惨不忍睹,放炮员被炸得血肉模糊,更准确的说,被炸得支离破碎,另外还有几人被飞起来的碎石炸伤,幸好全是轻伤。

等侯卫东跑到秦大江石场之时,石场已经围上了许多村民,侯卫东也顾不得礼貌,很不客气地将村民推开,冲进了秦大江石场。

素大江如泥塑一样,眼神焕散,站在石场前,他的石场已有二十多米的高,石壁一层层切上去,站在下面,感觉特别有威压,在他脚前,有一段血淋淋的身体,头也不在了,只有大部分的躯干。

前一次死人,只是脑袋上有一条大口子,侯卫东的心理还能够承受,此时,见到血淋淋的一暮,他忍不住就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一真吐到了满嘴苦涩。

吐完之后,侯卫东就冷静了下来,秦大江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侯卫东见到紧跟在身边的何红富,道:“何红富,你赶快跑到场镇邮政代办点,给企业办李国富打电话让他们赶快上来。”

村委会主任江上山也来到了现场,他跺着脚道:“到场镇抬一口棺木来,把蒋三收拾起来。”

可是看着蒋三的残体,竞无人敢上都收拾,最后,江上山和侯卫东两人就爬在堆积成小山的乱石前,一块一块地将身体的碎片收拢。

素大江仍然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侯卫东认识这个蒋三,他的两个哥哥都是蛮横之人,如果他们来了,秦大江恐怕无法应对,就拉着秦大江,沿着公路就朝下走,让他暂时呆在何红富家里。

当侯卫东回来之时,蒋家兄弟正在石场发疯一样的寻找着秦大江。一个小时以后,企亚办李国富就带着人来到了石场。

又是在乡政府召开协调会,吵着闹着,仍然将赔偿金谈到了二万六千元。

三个月的时间,接连出两起安全事故,虽然不是群死群伤,仍然让县里极为重视,派了纪委、乡企局组成调查小组,到青林镇了解情况。

由于被炸死的蒋三拿不出放炮证,这件事情就有些微妙,不单纯是安全事故。

镇长秦飞跃面对着调查小组,义正辞严地道:“第一次发生事故的时候,我就提出必须停产整顿,如果真的停产整顿,我相信,这次安全事故是能够避免的,但是,上青林石场并没有停产整顿,我们必须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人不是韭菜,生命只有一次,决不能儿戏。”

其锋芒直指书记赵永胜,正是他同意上青林石场恢复生产。

第二次出事故,上青林石场终于被强行关闭了。

此时沙益公路已基本完工,交通局也就懒得管上青林的石场。又因为临近春节,村民们家家户户都杀了年猪,准备享受一年的劳动成果,因而,在上青林响了大半年的爆炸声和风机声终于停了下来。

对于强行关闭石场一事,学法律的侯卫东自有看法:石场是私人企业,工商、税务等手续一应俱全,与青林镇政府没有任何关系,政府出面来关闭私人企业,是越权行为。

只是,在青林镇的地盘上,几乎没有人认同侯卫东的观点,弄得侯卫东没有了脾气,法律是人制定的,也需要由人来认同,有人认同才能执行,无人认同法律就是一纸空文。

忙了半年,如今彻底空闲了下来,侯卫东无所事事,只觉上青林的日子无聊透顶,他的全部家当都在石场里,交通局还挂着巨额钱款,一位名符其实的富翁,但是,他身上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元,手中无钱,也就没有心思四处乱跑,就耐着性子等待着镇里面发工资和年终奖,这两笔钱发了以后,他才能回家,才能到沙州去看小佳。

侯卫东又进入了初到上青林之时的看报纸时光,唯一不同的是,每天十点过后,肯定有村民请他吃饭,村民们为了表示好客,总是想方设法要让侯卫东吃好喝好,这一圈吃下来,侯卫东醉了好多次,达到了闻酒色变的地步。

侯卫东在下面如活神仙一样,也不理会书记赵永胜和镇长秦飞跃争斗,东风和西风,哪一个更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临近春节,赵永胜的日子并不好过,第一次停产以后石场隐患并没有得到彻底根治,就匆忙上马。虽然是迫于县政府重点工程的压力,可是“把关不严”的大帽子,还是扣在了赵永胜头上。

而且,第二次事故中,被炸死的放炮员还没有拿到放炮证,这就是严重的违规操作了,秦飞跃就在县委分管组织人事的赵书记面前,极为巧妙地提了这事,县里赵书记和镇里赵书记,虽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是两人的关系并不因为同姓赵而亲密,他们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上下级关系。县委的赵书记也就对赵永胜有了看法。

俗话说.猪朝前面拱,鸡朝后面刨,各有各的路道,赵永胜到县城里跑了两天,就平静地回到镇里,依然一本正经的工作,一本正经的和秦飞跃明争暗斗。

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县里的处罚决定终于出来了:分管企业的晁副镇长被记大过。

镇里面除了责令秦大江交清赔偿款以外,还罚款一万元。这两项处罚,合计三万六千元,让秦大江欲哭无泪,侯卫东为了他的事情,数次找朱兵副局长汇报,局长曾昭强顺利完成了沙益路的修建,心情大悦,见秦大江的情况确实特珠,就由交通局提前付了四万块货款,用来解决秦大江的赔款。

这一笔钱款对于秦大江来说,无并于雪中送炭,接过厚厚四沓人民币。秦大江眼中已有了泪花,离开了交通局财务室时,他甚至用手撑住了侯卫东的肩头,这才下了楼梯。

朱兵知道田大刀无钱赔偿,已经被迫离家出走,便建议将田大刀货款也支付一部分,曾昭强也点头同意了,朱兵回到办公室,就将这一个消息发拾了侯卫东。

侯卫东知道田大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便让秦大江租了一辆出租车,他则直接去了池铭的老家。

池铭被打伤以后,脸上就留了一块伤疤,她请了半年病假回家养伤,养伤其实是暂时的,最主要的是躲债。

一路问到了池铭家,敲了数遍,问了数遍,门才打开,池铭脸上有一块长长的伤疤,看上去颇为惊心,她见是侯卫东,就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脸。

“赶快把田大刀喊过来,好消息,交通局提前支付四万元的货款。”

听说了交通局支付货款的请息,池铭绷着脸明显松了下来,道:“快进来,刘家的人找到这里两次了,我真是怕了,赔了钱以后,再也不开石场了。”

池铭的妈妈胖得没有身材,相貌却很年轻,看上去还不到五十岁,她怒气冲冲地道:“幸好钱到了,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前天刘家还来了人,被我提起菜刀赶跑了,这些人真是不讲道理,把池铭打得这么惨,我要去告他们。”池铭不满地道:“妈,算了,刘二娃死得也惨,家属闹一闹,也情有可原。”

侯卫东接口道:“池铭,你的脸伤得这么历害,算是破了相,你可以向法院起诉刘家,让刘家赔你的损失费,我是学法律的,这种事情人证物证皆在,一定能胜诉。”

池铭闭上眼,时常会想起刘二娃脑袋上血淋淋的大口子,摇摇头道:“刘二娃死得惨,这事就算了。”池铭母亲问道:“田大刀说交通局有十几万的货款,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我不知道田大刀给沙益路送了多少石头,知道得也不准确,不过十几万肯定是有的。”

池铭母亲脸上就露出笑容,道:“这样算起来,赔了二万六,还赚得到十来万。”池铭道:“还有工资钱没有付。”池铭母亲道:“工资能有多少,看来这石场生意还可以做,过了春节,让田大刀还是将石场开起。”

池铭不高兴地道:“听说秦大江的石场又炸死了一个,开石场太危险了,以后再不也开了。”

池铭母亲不屑地道:“你这个傻瓜,这么赚钱的生意,怎么就不做了,死了人怕什么,大不了赔钱就是了。”

池铭就问侯卫东:“春节过了,你的石场怎么办?”侯卫东道:“规范了安全制度以后,还是要开。”池铭母亲高兴地道:“你看,别人多有头脑,池铭真是笨,找个丈夫没有工作,明明赚钱又不想做。”池铭是真的生气了,道:“妈。你乱说些什么?”

传了信,也就完成了任务,池铭母亲急着到交通局领钱,侯卫东也是明白人,谢绝了池铭的挽留,便离开了池家。

刚走了不远,传呼机就响了起来。传来一条中文信息:“三点钟在上青林大会议室开会。”

真是奇怪,怎么这个时候开会。

上青林工作组早已沉醉于节日来临前的欢乐中,没有谁在认真地工作。这个时候来开会,真是有些发疯。

尽管感到莫名其妙,侯卫东还是想办法回到了上青林,尽管是冬天,他额头上也渍着汗水,他一进院子,就看到秦大江站在院子里,他倚偻了多天的背也直了,站在那里和村主任江上山有说有笑,见到侯卫东,就使劲地打了一拳,道:“疯子,今天晚上到我家,我们三个人,一定要大醉一场。”

这一次拿到四万元,侯卫东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秦大江的感谢发内自内心。

侯卫东环顾左右,道:“钱给了吗?”

秦大江狠狠地点了头,“我直接坐车到了蒋家,蒋家两兄弟看到我还凶得很,一听说给钱,立刻就给老子端茶倒水。数了钱,就挽着我的手,把我当亲兄弟了,他妈的,前几天还提刀要砍我,都是见钱眼开的人,蒋兄弟死得惨,便宜了这两个狗日的。”

见到秦大江轻松下来,侯卫东也跟着高兴,因为开石场确实存在风险,今天是秦大江石场,明天说不定就是狗背弯,同舟共济的道理,侯卫东还是明白的。

“今天是什么会?”

“是秦镇长通知的,说是春节前的安全生产会?”

“这个会不是开过了,现在石场和煤厂都停了,还有必要开吗?

秦大江笑得很灿烂,“管他干什么,反正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一阵车响,秦飞跃的桑塔纳开了进来,停稳以后,秦飞跃就笑容满面的下车,他见秦大江精神焕发,道:“老秦,钱的事情落实了。”

“交通局付了点款,我已经与蒋家把事情结了。”

秦飞跃笑道:“我知道这事,今天下午我给曾昭强打电话,他就说你领了四万,田大刀也有四万。”

秦大江领钱之事,还只是极小范围内知道,秦飞跃将钱的数量说得准确,这就说明秦飞跃确实给交通局长曾昭强打过电话,秦大江文化不高,可是很有悟性和阅历,他抱了抱拳,道:“秦镇长,你真是费心了。”

三个村的村支书和主任都陆续到了会议室,工作组成员就来了白春城,高乡长和侯卫东。

开会以后,秦飞跃再三强调安全问题,出了两次安全事故以后,关于安全问题,三个村的干部耳朵都听起了老茧,个个都颇不耐烦,所幸秦飞跃只讲了半个多小时,就让村干部发言,又混了半个小时,秦飞跃大手一挥,道:“眼见着过年了,我就不费话了,今天会议就到此结束,晚上我请大家吃饭,喝点好酒,大家就安安心心的过春节。”

此议一出,众人轰然叫好。

果然是好酒,是益杨平时很少见的汾酒了,也不知秦飞跃从那里弄来的,十几个人,喝了十瓶,散场之时,秦飞跃趁着酒兴,与每个村干部都握了手,说了些亲热地话,临走之时,司机还给每位村干部提了一个板鸭。

侯卫东也得了一个,他提着板鸭看着村干部散去,心里雪亮:秦飞跃心机深,这肯定是为了95年的换届选举打下基础。

春节很快来临,侯卫东觉得很是郁闷,交通局帐上的货款,狗背弯以及英刚石场的一半,加在一起足足有97万元,但是这一大笔钱没有到手,就只是水中花、镜中月,放假的时候,他拿到了工资370元,加上500元的奖金,这区区870元,就要支撑一个春节,让他对这个春节也没有兴趣。

回到吴海家里,他也就不愿意出门,天天陪着母亲说话聊天,每天守着电视机,痛痛快快的过瘾,上青林没有电视,让他对电视广告都产生了兴趣。

父亲侯永贵退居二线,也没有以前这么忙碌,闲下来后,他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总在屋里转来转去,看着侯卫东的懒散样子,特别是见他盯着广告不眨眼的傻样,就忍不住想发火。

大哥侯卫国被沙州公安局借去办案子,一个春节也不在家,倒是他刚结交的女朋友江楚,时常跑到家里来,陪着刘光芬说话。

江楚是吴海县中学的老师,长得不错,脾气不错,家庭背景也不错,刘光芬很满意,江楚到了侯家,就和刘光芬在厨房里嘀咕,两人都是老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连二姐侯小英回来也插不上嘴。

侯卫东暗自和二姐道:“江楚和大哥才认识几天,就和妈搞得这样亲密,看来小佳的压力就大了。”

侯小英和侯卫东倒是同病相怜。侯小英与姐夫何勇开办的丝厂投入了七十多万,全是靠贷款,但是钱投进去了,就如细雨入河,没有一个水泡,她身上空空荡荡,现金还没有侯卫东多,近二个多月没有买新衣服了,也创造了新纪录。

姐夫何勇忙着厂里的事情,三天两头不在家。春节又跑到了浙江去收货款,害得侯小英就赖在了家里,幸好三弟侯卫东亦天天闷在屋里,两姐弟看着电视。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着生意经。

初七中午,何勇从浙江打电话回来,说货款没有收到,还要等两天回家,刘光芬就给江楚打了电话,江楚却有事来不了。

在做饭的时候,没有人陪着说话,爱热闹的刘光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吃饭的时候,见侯卫东和侯小英都心不在焉。就将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生气的道:“大过年的,你们两人怎么都象是霜打的茄子一样,侯老头,你也把精神打起来,退居二线了,你就不要想那些破事了。”

侯永贵气鼓鼓地道:“要论身体,现在局里年轻人有三分之一长着大肚,莫说是跑步,多走些路也累,体力还不如我们这些老头子,论破案,这些警校毕业的小年轻,只有些书本知识,真要办大案,还差得远了。”

“明明还可以干几年.凭什么就让我退居二线?”

刘光芬反驳道:“卫国也是警校毕业的,你说他能不能破案?你们这些老家伙不让位,年轻人怎么能顶得上。”

侯卫国在94年底破了一起大案子,被沙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看上了,如今借调到沙州办案子,算得上益杨警方的一把好手。

提起大儿子,侯永贵脸上有一丝骄傲,嘴上却不服软,道:“他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随即又笑道:“我老侯家的儿子,哪一个是熊包。”

说到这,侯永贵用筷子指点着侯卫东,道:“侯老三,你这是怎么搞的,到了青林镇都一年多了,还在上青林乡呆着,肯定是工作不努力。”

侯小英帮着弟弟,道:“爸,你这是跟不上时代了,如个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当老板是所有年轻人的第一选择,我就觉得老三很历害,一年时间就成了百万富翁,我给他说好了,拿到交通局的货款,就借我二十万元。”

侯永贵“啪”地把筷子扣在桌上,道:“这是什么世道,嘴上无毛的小年轻,工作不到一年,居然就赚了一百万,我现在每月七百,加上奖金,满打满算一年也就一万元,按这个水平,我要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才能赚上这么多钱。”他不断摇头,“现在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怎么会是这样?真是弄不明白。”

侯卫东瓣着手指道:“爸,你不要这样看问题,我开一个狗背弯石场,最高峰的时候,有三十七个村民在石场干活,每月六百元,也就是说,我的石场创造了三十七个工作岗位,让三十七个家庭生活变好了,这算不算贡献;其次,益杨的重点工程沙益路益杨段,全靠上青林五个石场供货,这也是支持了政府重点工程建设;还有,狗背弯上了税,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国家花在国防或是教育上的钱,其中就有我的贡献。”

侯小英长期在企业工作,对侯卫东所言深有同感,道:“爸,按照外国的观点,社会财富绝大部分是由企业创造的,所以,企业家才是我们国家的精英,官本位的观点,早就应该被淘汰了。”

刘光芬笑道:“侯老三,真有本事,赚了一百万,给你老妈买什么礼物,你大哥以后调到沙州,只能住宿舍,你干脆给他在沙州买一套房子。”

侯卫东思苦道:“我现在只有八百块钱,又没有存款,是家里最穷的人,交通局帐上的款项只有九十七万,其中还包括拖欠的工人工资、一年的青亩费和土地占用费,明年还要添置三台大型碎石机,加上改造石场的场地,这几十万,紧巴巴的。”

侯小英赞道:“侯老三还真有些经商的才能,干脆停薪留职算了,好好经营石场,慢慢向建材生产商发展。”

侯永贵“哼”了一声:“企业说破产就破产,还是当干部稳当,你要考虑清楚,经商就不能当领导,难道你一辈子就去当乡镇老板?老板有钱,却没有政治地位,随便一个小流氓,就可以找你的麻烦。这些事情我见得多。”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老板钱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追求政治上的权力,这是马克思告诉我们的。”

“屁话。”

两个人正在争论着,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刹车声,刘光芬最熟悉大儿子的开车方式,她丢下碗,跑到窗口看了看,回过头充满惊奇地道:“卫国回来了,还有一个女的。”

侯卫国工作数年,一直都没有女朋友。自从侯小三交上女朋友以后,侯卫国的婚事就成了刘光芬的心病。前一段时间,总算和江楚好上了。她没有看清这个女子是谁,但是很明显不是江楚,就道:“这个臭小子,怎么又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若不说清楚,不准进门。”

话音未落,刘光芬已看清楚了来人,喊了一声,“三,是小佳。”

“别骗我,昨天通了话,她没说过来。”

“我哄你干什么,快去接。”

侯卫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下去,正好看到哥哥侯卫国和小佳在进门洞。

“你们两人怎么一起回来?”

小佳衣领上有一层毛绒,往手心里哈着气,道:“警察坐的吉普车看上去威风,实际上四处透风,把人冻死了。”

侯卫国两张脸冻得通红,他摘掉手套,很满洒地拍了拍手,道:“小佳,我们大队长说了,春节一过就淘汰一半的吉普车,我至少可以开一辆桑塔纳,到时再带你威风威风。”

小佳亲热的挽着侯卫东的手臂,道:“今天上午到金玲俐家里去,出来就遇到了大哥,听说是回吴海,我就跟着回来了。”侯卫东有些紧张地道:“你爸爸、妈妈不知道?”小佳一股豁出去的神情,道:“我想通了,婚姻是我的事情,他们的意见只能是参考,我准备过了春节到外面租房子。”

小佳的到来,出乎侯卫东的意料,吃饭之时,他眼神一直停留在小佳脸上,一桌美食都失了往日的滋味,江楚没有来,刘光芬却等来了小佳,她们两人话也不少,笑声不时传了过来。

晚饭地时候,刘光芬又将江楚叫了过来,她们三人谈得更欢,弄得屋里的男人都哑口无言。

晚上睡觉之时,侯永贵被赶到了侯卫东房间,刘光芬就和江楚、小佳三人睡在一起,聊到了晚上一点。

小佳就在隔壁,他却想得到摸不到,这让侯卫东心烦意乱,另外父亲侯永贵的鼾声也响彻云霄,他只得爬起床,披上大衣,来到客厅看电视,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醒来之时,他睁眼就看到小佳坐在一旁,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毛毯。

“昨晚听见外面的电视声,出来才发现你睡在沙发上,看你睡得香,就没有喊你。”小佳爱怜地摸了摸侯卫东的额头,又笑道:“你到上青林一年,脸都大了一圈,没有以前帅了。”

“真的。”

小佳笑了笑,“但是比以前更有男人味道了。”

刘光芬走了过来.道:“大懒虫,快起床了,吃完饭陪小佳去外面走走,回到家七、八天,连家门都没有出去过。”侯卫东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是想让自己与小佳单独相处,便翻身起床,道:“走,今天我们冒着严寒压马路。”

在商场里逛啊逛,说着些听不厌烦的体己话,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欢乐的大学时光。

小佳靠着侯卫东的肩头,道:“这个春节,你给领导拜年了吗?”

侯卫东干脆的道:“没有。”

小佳劝道:“就算是开石场能赚钱,但是还是在青林镇政府领导之下,与领导搞好关系,绝对不会吃亏。我在办公室,这事看得多了,吴海、益杨等四个县的建委领导,包括县里分管领导,逢年过节,都要到建委来拜访,拜访越勤,市建委给下面的钱就越多,奖励也越多,有人就说,关系也是生产力,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侯卫东也明白这一点,他离开益杨时,找黄站长贷款五千。给朱兵包了二千元红包,梁必发、刘维以及财务科高科长各包了一千元红包。至于镇领导,就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听了侯卫东的解释,小佳道:“你是青林镇干部,应该去给两位主要领导拜年,听我的,这事一定不错,只是不知道两位领导在不在家里。如果不在家,跑这么一趟就麻烦了。”

“春节前我们吃了一顿酒。秦飞跃说过,他这一个春节就在家里呆着,任何地方都不去。赵永胜走不走,我就不清楚了。”

“傻瓜,这就是暗示要去拜年,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快回。”

侯卫东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身上钱不够。”

小佳是办公室副主任,长期跟着领导,随时有可能需要花钱,因此形成了随身带钱的习惯,道:“我身上有二千元,应该够了。”

定了主意,侯卫东和小佳都是急性子,她没有犹豫,立刻就回家,把拜年的事给刘光芬和侯永贵讲了。

侯永贵业务精熟,他带出来的小伙子,两位当了副局长,一位调到沙州市局当了大队长,但是他一辈子没有走过后门,没有给领导拜年,没有给领导开过车门,没有给领导端过茶杯,所以,就在基层所当了一辈子骨干,好评如潮,年年先进,就是提不了职务。

当个好警察,需要好智商,侯永贵是好警察,也就意味着他的智商不低,对于走关系这种事,他心里清楚,不是不懂,只是不为。当然,他自已不干,并不表示他反对儿子们去走关系,所以,当侯卫东提出要给领导拜年之时,侯永贵就点头同意。

在侯卫东出院门之时,刘光芬拿了二千块钱给侯卫东,道:“这钱要算利息,明年这个时候还,就是四千。”

坐上前往益杨的客车,小佳幸福地靠在侯卫东的肩头,道:“你妈妈人好,又聪明,用这种方式来化解尴尬。”侯卫东无所谓的道:“给儿子钱,要什么不好意思。”小佳掐了侯卫东一把,道:“你真是笨,你妈知道你没钱,这是在给你争面子。”

到了益杨县,已是下午三点,两人站在街道上商量送礼之事,侯卫东问道:“是买烟酒还是直接送钱?”小佳建议道:“买点水果,再包个信封,表达了心意,又不怕被人看见。”

依小佳之言,侯卫东买了一袋新鲜的烟台大红苹果,给多少钱,他还是迟疑了一下,最后咬咬牙,装了一千元。

小佳见他装了一千,道:“装这么多,也不知秦镇长敢不敢收?”侯卫东笑道:“前一段时间,我送了一万多出去,从来没有被拒绝,这事我有经验,你放心,没事。”

刚刚走进秦飞跃所住的院子,除了桑搭纳以外,还有一辆组装的越野车。青林镇一共三辆车,书记、镇长各一辆,其他副职就坐这辆组装越野车。

“秦镇家里还有人,应该是一位副职。”

敲开门,一个烫着大卷发的半老徐娘拉开门,问道:“你们找谁?”

侯卫东猜到是镇长夫人,便将脸部肌肉放松,露出一个很美好的笑容,道:“嫂子,我是青林镇小侯,给秦镇长拜年。”

镇长夫人就“喔”了一声,道:“进来吧。”顺手就接过了苹果口袋,朝客厅的椅子前一放。

侯卫东眼尖,瞧见椅子前堆满了各式礼品盒和各式水果,不过都不是很值钱,他暗道:“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幌子,恐怕红包里的东西才是货真价实的。”

秦飞跃正在打麻将,见侯卫东进门,他一边打就一边介绍,“王芬,这是侯卫东,去年分来的大学生,泡杯茶。”

王芬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又见他只是提了一袋水果,也就不太热情,她站在粟明背后看了看,这才过去倒水。

侯卫东将小佳带到麻将桌前,介绍道:“这是秦镇长、粟镇长、周场长、黄站长。”又介绍小佳道:“这是我的女朋友张小佳。”

粟明回头看了一眼小佳,心道:“沙州女孩子硬是不一样,看上去很舒服,益杨女孩就算脸蛋漂亮,可总是脱不了俗。”

秦飞跃道:“侯卫东来打,我要去陪一下客人。”侯卫东正要推辞,秦飞跃却不由分说地站起来,把侯卫东拉到了麻将桌前,自己就坐到了客厅沙发。那里还坐着几个女人,正在看着电视聊天。

小佳就站在麻将桌前,看着侯卫东打麻将。几把之后,暗道:“老公打得还真不错,肯定是长期操练过的。”她心里生气,就是背后使劲地掐了侯卫东一把,痛得侯卫东哆嗦数次,却又不敢叫出声音。

打了几圈。秦飞跃又走了过来,道:“张小佳,过来坐嘛,你们几个女同志在一起好聊天。”

张小佳性格本就开郎大方,在建委办公室锻炼了大半年。见惯了此世面,她大大方方在走了过去。

秦飞跃介绍了一番,又问道:“你是侯卫东的大学同学吧,在哪里工作?”

小佳很淑女的坐在沙发上,答道:“我也是沙州学院的,同级不同系,现在建委办公室。”

沙发边一个年轻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是在建委办公室,怎么没有见到过你?”话未说完,她突然道:“张主任,你是不是沙州建委的张小佳主任?”

“我是张小佳。”

那个年轻女子很热情的道:“我是钟丽,上一次和李主任一起去拜访张主任。我们见过面的。”

小佳也想起来了,当时钟丽确实在场,自己只记得她很拘谨,笑着道:“哎,张主任很少喝酒,那一天是彻底放开了,至少喝了半斤。”

钟丽是王芬的兄弟媳妇,她在建委办公室工作,由于单位好,平素眼光颇高,王芬很少见到她这么热情,心道:“我以为天生就是冷脸,遇到上级领导,脸上也要笑出一朵花来。”

王芬刚才对小佳和侯卫东比较玲淡,此时也变了一张脸,亲热的挨着小佳,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就如多年老友一般。

过了一会,晃胖子来了。

准备外出吃饭地时候,欧阳林提着两包精美的礼品盒,也敲响了大门。

饭桌上,小佳的到来,让侯卫东无形之中增添了份量,欧阳林不知小佳的来头,看着众人都向小佳敬酒,感到莫名其妙,接连看了侯卫东好多眼,在后来,才听出来张小佳是沙州建委的一个中层干部。

侯卫东能有这样一位漂亮能干的女朋友,这让欧阳林羡慕不已,他有些恶意的想:“小佳这么漂亮,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建委中层领导,说不定跟那位高官有一腿。”他似乎看到了侯卫东头上的绿帽子,心态似乎也平衡了许多。

酒至半巡,气氛更为热烈,秦飞跃完全放下了镇长的架子,“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

大家都知道,荤段子时间开始了,众女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个都低头吃吃地笑。

秦飞跃口才不错,他一本正经的讲道:“一位处长与漂亮的处女跳舞,舞曲高xdx潮时处长有点激动,下面挺了起来,处女察觉后好奇的问:你下面是什么?处长答道:我下面是科长。处女不屑的道:官不大还挺硬的。”

众人哈哈笑了一回,秦飞跃就点将:“粟镇长讲一个。”

粟明提议道:“秦镇讲得好,欢迎再来一个。”大家都拍手欢迎。

秦飞跃又讲了一个:“单位领导总结发言:我们工作搞不好的原因有三种,一是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像妓女,上面老换人,三是像和老婆睡觉,自己人老搞自己人。”

大家又笑了一阵,秦飞跃再点:“粟镇长来一个。”

粟明的口才在青林班子是最好的,他想了一想,道:“一个市的市委书记是男的,市长是女的,两人长期在饭桌上开玩笑,市委书记却屡战屡败,有一天,女市长和男书记共同赴宴,席间高兴之余,书记灵机一动,说——书记一般都干过市长!女市长机灵的应答——是的,书记一般是市长生(升)的!”

这两个笑话都是雅俗共赏,将气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xdx潮。

晃镇长接着讲,“一老头乘公交去高xdx潮村办事,途中问女服务员,高xdx潮到了没?女服务员说,还没呢。一会儿他又问,高xdx潮到了没?服务员说,糟老头急什么,高xdx潮到了我会叫的。”

轮到周强来讲,他长期跟煤炭工人撕混,听到这种笑话极多,只是这种场合,太恶心的笑话也就显不出水平,他就想了一个还算不露骨的:“双胞胎在母亲肚子里聊天,老大说,老爸不错,经常伸头来看我们,就是不爱卫生,吐口痰就走;老二说,还是隔壁的叔叔好,他吐完痰还用袋子把痰装走。”

轮到侯卫东之时,众人早已把嘴巴笑酸了,秦飞跃鼓励道:“侯卫东是大学生,一定要讲一个精彩的。”

侯卫东也不怯场,道:“两个历史系老师结婚,且都是二婚,入洞房后,女出上联求下联,夜袭珍珠港,美人受惊(精),男巧对,两颗原子弹,日德(得)投降,横批:二次大战。”

小佳经常陪吃饭,对这种饭局早就见惯不惊,最初她还担心这些乡干部说得太俗,可听他们讲来还有那么些意思,最后被气氛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完饭,大家就要散,侯卫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将信封送出去,他脸带笑容,观察着秦飞跃的动静,但是秦飞跃身边一直有人,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粟明、晃镇长、欧阳林先后离开去,小佳还在和王芬、钟丽等人说笑,秦飞跃则在一边打手机,趁着这个机会,侯卫东就迅速靠近秦飞跃,当他挂断电话之时,他低声道:“秦镇,给你拜年了。”说着,不由分说把信封放进了秦飞跃的口袋。

秦飞跃也没有推辞,只道:“小侯,你太客气了。”

离开之时,王芬热情的道:“小佳妹妹,改天到了沙州,你带我去买衣服。”小佳道:“我的传呼号写在台历上,到了沙州,一定跟我打电话。”

两人走到街上,小佳问道:“钱收没有?”

“岂有不收之理。”

“今天这一趟收获很大,我以后就与王芬单线联系,搞搞夫人路线。”

寒风刺骨,侯卫东就将小佳的毛领子拉紧,道:“赵永胜住在青林镇,现在过去天就晚了,寒冬腊月爬山会要人命,我们就在益杨住一晚上,明天上午一早就去青林,拜完年以后赶回益杨。”

小佳道:“我先给赵小军打个传呼,看赵永胜在不在,免得跑空路。”

传呼很快就回了,赵小军一听是张小佳,连忙道:“张主任,有么事情吗?”

“我在益杨,赵书记在不在青林,我们明天准备过来拜年。”

“唉,张主任,这怎么好。”客气了几句,赵小军道:“我爸爸到沙州去了,明天恐怕回来不了。”

小佳声调很平静,道:“我明天要回沙州,恐怕就没有机会到青林镇,代我和侯卫东向赵书记问好。”

侯卫东静静的看着小佳,感叹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的小佳已经具有了女干部的风范,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出你还具有天生的领导才能。”

小佳上前挽着侯卫东,温柔地道:“不管如何,我都是原来那个小佳,是你的小妻子。”

小佳第三天才回到沙州,她从到吴海县以来,就已经在心里做迎接雷霆风暴的准备。果然,初十中午回到家中,张远征和陈庆蓉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小佳装作无事人一般,叫了声“爸爸、妈妈”,就自顾自地放下提包,倒了一杯白开水,淮备回到里屋。

“啪”地一声,张远征将遥控板摔在桌子上,狂吼道:“打一个电话就出去三天,硬是翅膀长硬了,要飞上天,你老实说,是不是见侯卫东去了。”

小佳回过身,镇定地道:“是,我见侯卫东去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放假期间见一面,这是正当要求。”

陈庆蓉抱着手臂,冷若冰霜地道:“侯卫东答应三年之内调到沙州,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小佳忍了一年多,这一次终于爆发了,道:“就算他没有这个本事,我也有这个本事,调沙州又不是登月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侯卫东的大哥就调到沙州市公安局,也没有见他费多少力。”

“你们反对的原因就是他在益杨工作,现在明明有机会调到沙州,你们为什么还要反对,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就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爸爸、妈妈,你们也要讲点道理。”

说完,就甩手回了寝室,将门紧紧地关住。

这是小佳最强硬的表态,张远征和陈庆蓉面面相觑,等小佳关了门,两口子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至于电视里演的什么内容,两人却是丝毫不知。过了半晌,张远征这才试着对陈庆蓉道:“看来佳佳是铁了心。回头想想,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是不是太过了。”说话之时,他不停地观察着陈庆蓉的表情。

陈庆蓉还在生气,道:“靠小佳来跑调动,算什么本事。”

张远征劝道:“谁跑不是一样,只要能调到沙州来就行。”

陈庆蓉口气稍稍缓和下来,“如果真能调过来,我们也就放心了,侯卫东大哥能调到沙州公安局,说明侯家还真有些关系。哎,真是女大不中留。”

听说没有发生大冲突,侯卫东也就放下心来,春节过后,他又回到原来的生话。

3月底。拿到了沙益公路的第一笔款,一共三十万,狗背弯石场二十万,英刚石场十万,侯卫东就拿了二十五万元,付清工资以及其他杂费,这一笔就赚了十万,也就是说,剩下的六十七万元,基本上就是纯利润。

看着帐户上一长串数字,侯卫东有些也觉得不真实:难道传说中的第一桶金,就被我挖到了?

四月三日、侯卫东得到朱兵副局长的内线消息:益吴公路益杨段也要在近期启动,因此,他准备提前打一万方左右的碎石,免上到时公路上要得急,又不得不昼夜赶工期。而连续工作,最容易引起安全事故。

从四月四日开始。狗背弯石场加紧改造堆料场和入场口,而其他石场都处于半停工状态。

六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侯卫东仍然泡在石场里,传呼响起,交通局朱兵留言:在山上等着,很快就过来。

侯卫东拿到钱以后,原本想买一个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据说是新型的数字机,和老式模拟机相比,性能好得多。只是这种款型的手机太贵,和一台小型碎石机差不多了,他就有些舍不得,而且上青林山上信号不太好,买来也没有多大用处,纯粹是一个摆设,所以,仍然就用中文传呼机。

在狗背弯石场等一会,就见到两部车开了过来,第一部是一台进口车,侯卫东认不出是什么牌子。只觉得外观比桑塔纳流畅,车面亮晃晃,可以当镜子。第二部就是朱兵副局长的桑塔纳,看到这个架式,侯卫东就猜到有大人物来了,赶紧就迎了上去。

等到侯卫东走近,朱兵就快走几步,对侯卫东道:“曾局长来视察石场,考察益吴路的材料准备情况,你详细介绍一下狗背弯石场的情况,尽量实事求是,曾局长要听真话。”

与前一次开会时相比,曾昭强态度很和蔼,穿了一件灰色茄克衫,很有风度,又有亲和力,背着手,仔细察看了狗背弯石场的设施,还与正在加班干活的村民聊了一会天。

侯卫东暗道:“当领导也不容易,一张脸就如扑克牌一样,随时都要变表情,太累了。”

看完了狗背弯,又到了曾经出过事的秦大江石场。

由于沙益路结束以后,山上就没有大用户,小用户则是哪里便宜就到哪里进货,而山上的小石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价钱杀得太低,秦大江石场处于半停产状态,四处都是乱蓬蓬的片石和灰尘,一架损坏了的碎石机被丢在石场下边,给人感觉很不好。

曾昭强眯着眼晴,抬头看着十来米高的开采区,半天都没有说话,四处转了转,道:“看田大刀石场,这个石场也出过事,我们实地查看一下。”

田大刀石场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整个石场依据山形展开,就象是一本对折的书,开采面接近二十米,坡度也特别陡,凭肉眼看,也能看出至少在七十度以上。

朱兵介绍道:“这个石场也出现了安全事故,顶台上掉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当场就将下面的工人砸死了。”曾昭强“哼”了一声:“你看他的管理水平,出安全是事故是必然的,不出才是怪事。”

除了狗背弯等几家大型的采石场,公路沿途还有好几家人也在挖山体的盖山,曾昭强指着这些人道:“石场门槛太低,这样下去,不知还要出多少大事,我要给县里建议,设定石场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一律不准办,朱局长,以后我们挑选供应商,还是实地看一看现场,现场管理不规范的,一律砍掉,目前上青林的石场,一律以狗背弯为标准,达不到这个标准的,一律不准进货。”

他加重语气道:“交通部门一定要为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着想。”

侯卫东有些受宠若惊。高兴之余,又想道:“这世上的爱没有无缘无故,按经济学上原理,天下不会掉馅饼,曾昭强这样做,到底是何意?”

视察完石场,曾昭强道:“看了狗背弯和英刚石场,我心中有数了,侯卫东很不错,不愧为学法律的本科生,今天就由我请客,到益杨去吃狗肉,我知道有一家贵州特色狗肉,专门在夏天吃。而且只卖黄狗。”他兴致勃勃地道:“吃狗肉也有讲究,最好吃的狗是黄狗,其次是杂色拘,最难吃的就是白狗,这个道理我也说不清楚,是实践中总结出来的。”

侯卫东已猜到曾昭强肯定有事,可是却猜不透,就跟着曾昭强上了车。曾昭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之后,随便问了几句侯卫东的情况,便不再说活,只留给侯卫东一个沉默的背影,车内,只听到发动机轻微的响声。

两个小时末到,小车就从上青林回到了益杨县城,而坐客车,一路停靠,还要拖站,至少要三个多小时,下了车,侯卫东心道:“还是坐小车舒服,干净、快速、安静,真他妈享受。”

车停在一家装修平常的狗肉馆,门口有好几个女服务员,见是曾昭强,就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里间,司机就知趣的在外面抽烟。

闲聊了几句,曾昭强就道:“现在国家政策变化快,淘汰国属国营企业是必然之路,我昨天听马县长说,要在明年将所有镇属企业转制,给乡镇松下包袱。”

青林镇镇属企业不少,侯卫东就道:“青林煤矿不少,这些企业都要转制,不知谁有这么多钱,可以买几百万上千万的煤矿。”

曾昭强笑而是不语。

朱兵道:“益杨丝厂破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嫂子早点从厂里出来,也是一件好事,丝厂工作太累了。”他对侯卫东道:“曾局长的爱人是丝厂财务室的,丝厂破产后,她在家里闲不住,准备到上青林搞个石场,你是上青林工作组副组长,开石场又有经验,嫂子开石场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上青林公路开通不久,侯卫东最初想封锁办石场能赚大钱的消息,可是明眼人实在太多,山上很快就办起了五家大石场,另外还有许多小石场,这些小石场根本不计较成本,将价钱杀得极低,侯卫东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实,只得在经营和销路上下功夫。

如今,交通局长也将触角伸了进来,侯卫东敏感的意识到其中的机遇,便拍着胸膛道:“曾局长,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曾昭强心道:“朱兵说得果然不错,侯卫东很会做人。”他就笑道:“我那口子做惯了事,根本闲不住,只能由着她了,侯卫东,你嫂子开石场的事情,就麻烦你去帮着跑跑。”

朱兵拍着侯卫东的肩膀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找场地,与村里谈合同、找工人、办手续,这一套套事情,全部要办好,石场办起后,严格按照狗背弯石场的管理模式来操作,绝对不能出事。”

“曾局长、朱局长,既然你们这样信任我,我就在这立下军令状,尽快把事情办好。”

曾局长补充道:“这个石场是你嫂子领头,朱局长的父亲来具体管理,益吴路在七月份就要动工,争取新石场在六月份就能生产,把料备足,朱局长将对原材料把关,达不到生产标准的小石场,一律不得进交通局的笼子。”

侯卫东这才彻底明白:这个新石场是曾昭强和朱兵合伙的,他让我跑前期工作,又不谈付钱的事,有点意思。

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要求,道:“如果时间抓紧一点,六月开工没有问题,为了加快进度,能否将货款再拨一点给我。”

曾昭强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了,我已经给财务室打了招呼,先将狗背弯石场的所有货款付了,交通局钱很紧张,狗背弯石场是最好的石场,可以特殊,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密。”

事情谈妥当,第二天.侯卫东跑了一趟益杨交通局财务科,高科长早己得到指示,很快就将狗背弯剩余的五十四万货款全部转到帐上,至于英刚石场的部分货款,则要等到下一步再说。

朱兵的父亲朱富贵也与侯卫东见了面。朱富贵曾经担任过国营企业的车间主任,现在退休在家,身体看上去比朱兵还要结实,见面之后,朱富贵和侯卫东约定,先由侯卫东找好土地,谈价钱的时候,他才出面。

侯卫东回到上青林,再三回想朱兵在狗肉馆所说,翻来覆去分析当前形势,决定出钱给曾昭强和朱兵修一个石场,其实是送一台能生钱的机器给两位局长,侯卫东的想法很实际:既然无法控制石场的竞争,就强强联合,形成垄断性的位置。

接下来的十几天,侯卫东就四处乱转,在独石村又找到一处好位置,只是这个位置距离公路有三百多米,要修一条便道进去。

场地找好,侯卫东又与秦大江大体上谈好价钱,再把朱富贵请到山上,请他与秦大江谈占地以及修路协议,谈好协议,侯卫东就将准备的现金交给朱富贵,由他交给秦大江以及被占地的村民。

法律问题解决以后,朱富贵就下山。

侯卫东出面请了二十几个村民,连夜突击修路。六月初,曾昭强和朱兵的大弯石场就开始投产了,曾夫人面都没有露过,只是工商执照上落着王英与朱富贵的名字。为了大弯石场,侯卫东总计投入七万五千六百元,大弯石场开始生产以后,朱富贵这才正式接管大弯石场,侯卫东总算了结一桩事情。

虽然花了钱,侯卫东心里却非常踏实,有了交通局两位局长撑腰,不愁货源,不愁收钱,只等着数钱。

五月,还有半年就要进行乡镇大换届,这一次是县乡同时换届,动的人非常多,县里稍有级别的干部,都在考虑下一届的去向。

青林镇赵永胜书记和秦飞跃镇长向来不和,他们两人的去向就格外引人注目,各种传言如春雨一般,漫天飞舞。有人说,赵永胜要调到纪委去当副书记,秦飞跃当青林书记;有人说,秦飞跃要回乡镇企业局当局长,赵永胜继续当书记;还有人说,赵、秦两人搭班子的时候不团结,县里准备各打五十大板,两人各降半职,另行安排。

传言就如兵法一样,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人摸不清头脑,进入五月以后,又传出了“赵永胜调到科委任主任,秦飞跃出任青林镇党委书记”的消息,这个消息传言度最高,连侯卫东也信了三分。

侯卫东躲在石场成一统,哪管春夏和秋冬,由于狗背弯石场正在全力备料,他每天都忙碌不停,对于青林镇领导的走向没有太大兴趣,毕竟,流言最佳的传播者和受者都是那些无所事事之人,各级机关事情不多,所以流言最易在机关传播。

传言流来流去,给许多人增添了生活的乐趣,转眼间,时间就到了六月,而另一条重点工程沙益路终于动工了,这条路原本准备在94年动,县里确实无钱,就推迟到了了95年。

上青林公路的汽车骤然增多,风枪声、爆炸声又开始不绝于耳,公路沿线大小石场十来个,在石场上班的村民二、三百人,每天干了力气活,就得多吃肉,因此,场镇买肉摊点的生意也立刻好了起来。

益杨路施工方认真贯彻了交通局领导的意图:优先使用狗背弯石场和小弯石场的石料,只有这两个石场供应不足的情况之下,才考虑秦大江石场、英刚场子、习昭勇石场、曾宪刚石场和田大刀石场,至于其他小石场,一律不予考虑。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原则。

只是益吴路使用碎石量大。任何一家石场都不能单独供应,秦大江等人的石场也必须全力运转,才能应付高峰期的用石量,因此,这个原则除了限制小石场外,没有显出特殊的意义。

上青林眼前就出现了“大石场撑死,小石场饿死”的局面,大石场的老板要么是村干部要么是镇干部,都有些来头,这些小老板们就算是有怨言,也不敢象对付外地人一样使用歪招和土招。曾有一个楞头青老板,眼红几个大石场,趁夜将田大刀石场的电线切断,第二天,田大刀就带着手铐,满山查人,虽然没有结果,也吓得小老板再也不敢乱来。

但是,小石场的碎石便宜,这是一条优势。能满足各地零星客户的需求,生意倒也勉强能维持。当然总利润和大石场相比,差之甚远。

狗背弯石场是由何红富全权管理,侯卫东领到沙益路的钱款之后,又发给了何红富五千元奖金,也就是说,何红富每个月工资加上奖金就有了一千五百多元。按照何红富的贡献和石场的收入,多奖励他一些也应该,只是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寸米恩,斗米仇”,奖五千元,何红富很高兴,如果奖五万元,他或许就会有另外的想法。

所以,侯卫东将何红富的报酬限定在一千五百元左右,用一千五百元的收入,买来一位尽职尽责的管理人员,还是很划算。

为了避免何红富独掌大权发生变异,侯卫东又选了黄军和林中川两位读过初中的年轻人,由黄军担任记帐员,林中川任库管员兼安全员,这样,何红富、黄军和林中川,就成为狗背弯石场的管理阶层。

六月十七日,侯卫东刚刚从狗背弯石场返回老乡政府,一进院子,杨新春就向侯卫东招手,道:“疯子,快过来,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侯卫东在山上一年多,早就和方方面面混得极熟,他来到杨新春的邮政代办点。一屁股坐在藤椅上,道:“今天有谁来找我?”

侯卫东的寝室已经安了程控电话,只是他平时多半不在家,因此,留给客户的号码就是杨新春的号,杨新春还专门拿了一个小本子记录电话内容。

杨新春没有拿本本,一脸神秘地道:“镇里出大事了,这一下青林镇在全县人面前出名了,你猜猜是什么事情。”

侯卫东道:“不要吊胃口,快说。”

杨新春口里喷喷有声,道:“今天我到政府拿报纸,听到杨凤在说,秦镇长、晃镇长还有黄站长几个人,到望城山庄找小姐,被公安局逮到了。”

秦镇长喜欢到望城山庄去耍,这事侯卫东知道,他也曾跟着去过好多次;而且望城山庄里面有小姐,侯卫东知道,他也曾经见识过,杨新春一说这事,侯卫东就相信了。

望城山庄偏僻隐蔽。据说有背景,老板多次保证,公安局绝对不会清查此地。“真是夜路走多了要撞鬼。”侯卫东感叹了一句,慢慢却又觉得不对,“怎么会如此巧,刚好把秦飞跃逮个正着。”

杨新春正在兴奋中,没有发觉侯卫东有些沉默,嘴巴撇了撇,又道:“秦飞跃平时端着架子,人模狗样的,谁知是一个大流氓。”

这句帮说得刺耳,侯卫东正色道:“道听途说的话不可信,杨大姐,作为兄弟,我劝你一句,有些话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杨新春也觉得失言了,就道:“我相信你,才说给你听。”

侯卫东这才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杨新春气呼呼道:“我只听了半边耳朵,哼,就算听全了,我也不给你说,假正经。”

上了楼,高乡长就从门口伸了一个脑袋,道:“侯大学,到屋里来,我给你说一件事情。”

“镇里出了事,刚才赵书记打电话到家里,说是秦镇、晃镇和黄站长嫖妓被公安局抓了。”高乡长神情激动地道:“这一、两年,城里到处都是歌厅,小姐多得很,不知将好多干部拉下水,这一次青林镇出了大丑,连镇长都被抓了,县委县政府肯定会对青林镇的班子另眼相看,影响之恶劣,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消除。”

侯卫东暗道:“秦飞跃做事太张扬,到望城山庄也去得太勤,这一次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也不太请楚,赵书记只是说嫖娼被抓了,让工作组注意掌握情况,不准工作人员议论此事,工作组要督促各村正常开展工作,绝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青林镇的发展。”

侯卫东心道:“赵永胜这个电话一打,秦飞跃的名声也就算毁了,恐怕难以在青林立足,更别说与赵永胜争名夺利。”

虽然大家都说要保密,但是这个消息就如破提的洪水一样,很快就在上青林传开了,秦大江、曾宪刚等人都打电帮来询问,侯卫东一概回答:“不清楚。”虽然他也对此事很好奇,但是他不想掺合在赵、秦两人的斗争中,压着好奇心,尽量不去打听不去议论此事。另一方面,他每天事情多,忙忙碌碌的,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事情。

三天以后,事情真相也就出来了。

六月十六日,秦飞跃在镇里召开了部分企业工作会,然后秦飞跃,晃胖子、黄站长、周强、杨家福等人就坐车回到益杨城,就到了望城山庄吃喝玩乐一条龙,平时秦飞跃喝了酒,总要找山庄最漂亮的小妹来按摩,顺便亲热一番,那天却由于向老婆才交过公粮,没有多少性趣,几个人就在棋牌室打麻将。

只有晃胖子性趣浓,找一个新来的小妹灭火,正在做着活塞运动,被派出所民警抓了一个现行。

秦飞跃侥幸的躲过一劫,但是,上班时带着手下打麻将,副手则在不远处嫖娼,这事无论如何也不好解释,被县纪委找去谈了话,回来就向县府办交了病假条,离开了青林镇。

秦飞跃灰溜溜的出局,赵永胜掌握了青林镇的绝对权力。

侯卫东初到上青林时,为了寻求出路,就想着要修路,秦飞跃对修路一事是大力支持的,念着这点好处,侯卫东特意到了益杨一趟,买了四条好烟,去看望了困守家中的秦飞跃。

秦飞跃出事以后,青林镇政府只有两人到过家里,一是副镇长粟明,另一个就是侯卫东,这让秦飞跃意外又感动,晚上强留着侯卫东在家里吃饭,秦飞跃开了一瓶85年的茅台,喝到后来,秦飞跃无意中透露,县里淮备成立开发区,他担任筹备组副组长,组长则由县政府一位副县长担任。

听到这个消息,侯卫东心道:“看来好心有好报,这次算来对了。”离开之时,秦飞跃将侯卫东送到家门口,他握着侯卫东的手,道:“真是日久见人心,侯卫东不错,你安心在青林镇工作,开发区挂牌以后。要进一批人。你如果愿意到开发区,到时跟我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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