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坏了吧,还是受凉了?”
吐过之后,赵红雨心里好受多了,刚刚紧绷的身体得以松弛,但每一条筋骨都痛乏无力。她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林白玉果然离开餐桌,在卫生间门前探看。小刘也出来了,站在厨房门口向这边张望。她们的关切异乎寻常,这让赵红雨忽然感动。她努力把腰板重新直起,她甚至冲她们挤出一些笑容,既是感激,也是宽慰。
“没事了,刚才突然恶心,没事,可能就是受凉了吧,没事。”
那两个女人都没有说话,她们远近不同,但目光相似,都在观察她的脸色,对她快速的好转,似乎都有些意外似的。林白玉愣了好一会,才勉强发出声音:“你……真的没事了?要不要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回来?”
赵红雨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
林白玉说:“哦,那就好……”
在赵红雨发病的这个时辰,万教授刚刚走下讲坛。他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但在休息间卸妆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约他尽快见面,从万教授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对方的事由非常重要,而且刻不容缓。
那天晚上万教授从位于西京大学的录制现场出来后确实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回家必经之路上的一个酒店。在那家酒店的一个餐厅包房里,他见到了已经久候的林涛。
服务员给万教授上完茶就被林涛摒退,随后林涛将一个红色的布包放到桌面,布包被缓缓打开,一只白色玉环赫然入目。林涛看到,万教授眼睛一亮,嘴角的肌肉微微一动,欲呼又止的样子被刻意遮掩。玉环置于灯下,质凝色白,细腻肥润,显为上等羊脂玉无疑,更有棕红土沁,斑驳自然,整器包浆温润,绝无人工做色的痕迹。薄意满雕饕餮纹饰,刀笔精准,古意盎然。万教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古玉了,很难不动声色,很难掩饰惊奇。但很快,他还是以一副镇定的神态,故做淡然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拿到的东西?”
林涛面色凝重:“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地方,刚刚拿到的。我把上面的土垢简单清洗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样。”
从玉环的用材及雕工看,器属皇家或至少出身王侯,应该无可争议!多年以来,万教授“鉴宝”无数,过眼之物,难得夺目。特别是“古玉”一类,奇货万里无一,而材质、器形、雕工均堪皇家之尊者,在民间藏家手中几无所见。万教授想说什么,嘴张了一下,欲言又止。他戴上眼镜,拿起玉环,灯下再看,琢磨良久,才放回原处。
林涛看着万教授的表情,看得目不转睛。
万教授沉默片刻,问了一句:“多少钱?”
万教授的这一问,让林涛悬心复位,他吐了口气,缓缓道:“我只想是让您相信,相信我是能做点事的。您信任了我,我才好跟您合作。”
林涛直奔主题,话不多言,他盯着万教授的眼睛,等着他的回应。万教授再次沉默,像在思考,又像犹豫。片刻之后,竟然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多少钱?”
第八章
那天晚上赵红雨很早就睡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她不知道父亲是几点回家的,早上她上班时父亲还没有起床。这一天公司里照例有许多杂务忙碌,几乎每个同事见到她都面露惊异:“呦,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差成了啥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病了,更不知道自己究竟病由何来。
这一天老郭又来了,但没有上楼。他把车开到精舍公司的楼下,林涛独自下楼在他车上聊了很久。老郭离开前林涛打电话让公司会计送三十万元现金下来,因为数额较大,所以会计叫上赵红雨携款同往。在楼下赵红雨没有看到老郭,但老郭却透过车窗看到了她。会计把钱放进车的后门,就和赵红雨进楼去了,老郭随即转脸询问林涛。
“新招的小秘?以前没见过呀。”
林涛答:“这届的研究生,开学前过来实习的。杨锏介绍的。”
“杨锏?”老郭更加疑惑:“是他马子?”
林涛说:“我问过林白玉,不是。”
老郭仍然不解:“杨锏自己都金盆洗手不做了,为什么又介绍别人到你这儿来?”
林涛说:“听林白玉说她是从公安局辞职出来的,所以开始我也怀疑。我上网查了一下西京大学本届研究生的录取名单,情况还真属实。录取名单里有她的资料,考生证号码,考试的分数,都有的,这个造不了假。”
老郭似信非信地点了下头,林涛又说:“她也呆不长,马上就该开学了。”
老郭问:“林白玉跟她什么关系,怎么你问林白玉?”
林涛说:“她是万教授的女儿呀。万教授的女儿,我也不好不用。”
老郭惊讶:“万教授有女儿?亲的?”
林涛笑笑:“呵呵,人人都有年少风流时啊。老万道貌岸然,没想到忽然冒出这么大一个闺女来。”
老郭没笑,疑惑道:“万教授的女儿到你这来,怎么还要通过杨锏介绍?”
林涛再笑:“我看杨锏对她有点意思。”
“这女孩对他呢?”
“门不当户不对,女孩同意,老万也不会同意!”
这一天赵红雨过得特别艰难,头晕目眩,精神萎靡,时有呕吐感。办公室主任见她面色苍白,下班时嘱咐她赶快去看看医生。她说没事的可能昨天受凉了吃坏了睡一觉就好。
这会儿赵红雨就想睡觉。
终于熬到下班。回家的路上,赵红雨依然半路下车,依然去了那条僻静的小巷,依然上了等候在那儿的那辆桑塔纳轿车。
邵宽城见面的第一句话也是惊讶:“我靠,你生病了?脸色那么悲催?”
赵红雨用汽车遮阳板上的小镜子照照自己,镜子里的脸颊真的瘦了一圈。她倒头侧身,枕在邵宽城腿上,闭眼想睡:“让我躺会儿,身上没劲。”
邵宽城抚摸着红雨的脸,轻轻理着她的头发,关切地问道:“在那公司上班真的很累吗?太累就休息两天。”
赵红雨躺着无力发声,只得丹田提气,使劲回应:“神马叫真的很累吗,你以为我是撒娇啊!”
邵宽城说:“我没说你撒娇啊,你身体不好就休息几天嘛,公司不去也罢。”
赵红雨先喘后嗔:“要不叫你邵也罢呢,我不去公司你能定吗?你不就是内勤吗,内勤有这权力吗?”
邵宽城无话了。
赵红雨说:“净开那空头支票,真有诚意你就跟李队请示一下,问他我休息两天行吗,少盯他们两天行吗。”
邵宽城迟疑了一下,说:“他们前天已经动手了。”
赵红雨仰头起身,直愣:“他们,谁?”
“应该就是老郭,他们的目标和总队的判断一样,离‘九号墓’不远。”
赵红雨显然有点意外,她盯着邵宽城的脸,等他说出更加结论性的话来。
邵宽城说:“老郭还没找到,但不能等了,总队决定今晚收网。怕万一他们挖出文物,有损失就麻烦了。”
赵红雨有点意外:“今晚就收?那,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邵宽城说:“李队让我找你,让你明天上班后看看林涛什么反应。你身体行吗?”
赵红雨愣了半天才听懂似的,眨了一下眼,说:“噢。”
尽管赵红雨很想在邵宽城的车里多呆一会,因为回到那个对她来说特别陌生的别墅,躺在特别陌生的床上,她不可能完全放松,尤其在她生病的时候,只有邵宽城和邵宽城的父母,只有那个熟悉而又温馨的小院,才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和安乐窝。但他们还是很快分了手,邵宽城要赶回队里准备夜里的行动,赵红雨也要在饭点前赶回别墅,免得被别墅里的两个女人恶狠狠地等。
她主动抱了一下邵宽城,然后分手下车。
在晚上开饭之前,赵红雨回到了别墅。
这天晚上父亲没有活动,赵红雨第一次得以在家里和父亲共进晚餐。她并不知道在晚餐之前,父亲已经与他的妻子林白玉达成了“和解”。父亲答应立即给林白玉买车,以换取家庭的和谐。这个家庭因赵红雨的加入而充满矛盾,父亲只能付出必要的成本,做出必要的妥协。
以汽车换和平的路线很快见效,当赵红雨回家的时候,林白玉已经露出了笑脸,当大家坐上餐桌时她甚至还主动为赵红雨递来餐巾纸盒。一切似乎都很好,都很和谐,如同一个正常家庭的正常的晚餐,温情而又融洽。
在这个气氛下,父亲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红布包包,放在了女儿的面前。
赵红雨还以为父亲要给她红包呢,还在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红包已被父亲打开,一只白色的玉环脱红而出,光彩毕现!头顶的灯火反射其上,连赵红雨苍白的脸颊都镀上了一层玉的莹光。白色玉环当然也吸引了林白玉的视线,翠钻金玉,女人最是敏感。古玉既是万教授收藏的门类之一,二十多年耳濡目染,林白玉对玉的好坏,也能分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她隔着桌子远远一看,就知道那必是新疆和田料,而且绝对不是“山料”和“山流水”!玉的今古她看不准的,但质地的优劣肯定不会走眼。
没错,那是好玉!是仔料,够羊脂!
这只玉环林白玉以前并未见过,但此玉的来头想必不凡,以致丈夫道来之声情并茂,当属少见:“这是一只唐代的玉环,”万教授对女儿说:“戴在身上,能保佑平安。你今天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