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的。”许述道。
旁边rooftop的服务员过来,给我们大家各自上了饮料。我拿过吸管,闷头嘬了起来,一边嘬一边咬着吸管。
“我也觉得这招很阴毒,”张妮接过服务生手里的饮料道,“先是有人指控你剽窃,如果认罪,你就出局,如果不认罪,你老板就要自卸手臂。双炮将,是够狠的。很明显,这个矛头是对准你老板的。现在我们也终于清楚了是谁在对付你了。”
“嗯,是那个女老板,或者他们组里的其他人。”我嘬着饮料含混道,“不过我总感觉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管结不结束,姐,你以后东西上锁,电脑加密,最好每天用闪存保存资料,然后清空电脑。”许述一连串的道。
我边喝着饮料边点头,“对了,本来叫大家出来是为了开心一下的,别为了我的事搞到大家心烦。再说,只要能留在公司里,已经是万幸。说说你们自己都怎么样了?弟,你先说。”
“我很好啊,”许述大声道,“就是很忙啊。知道为什么?小羽新郎那边的一个女孩拿到宾客照片之后说好看,非要叫我帮她PS哦。尼玛,一脸的雀斑,点到我手酸。好了,说艾小杨。”
大家这才注意到,艾小杨一脸的苦瓜相,仿佛刚才喝了口□□。
“剧本怎么样了?”许述问。
“没怎么样,没有头绪。再过一个月要截稿了。”艾小杨嗡声道。
“那你室友胶片的事情呢?”我们又问。
“还好,他们拍的是纪录片,用三台机器同时录的,主机的胶片废了,但是B、C机器的片子还能用。他就叫我赔个成本费。”
“彩色胶片很贵的,”许述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卖身?”
艾小杨认真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只卖给你。”许述说完话正好喝了一口饮料,听到艾小杨的话,不知道是喷出来好还是咽下去好,一脸的淹水样。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深吸了口气,总算缓过来了,伸手拍了拍艾小杨的肩膀道,“我是草地上五次的那种,没品味的,你卖给我没好价钱的。”
“哎,管饭就可以了。”艾小杨愁眉苦脸的看着他,“我每个月赚的钱不是付了房租,就是按揭给了室友偿还胶片……”
许述见艾小杨说的那么悲壮,不禁正色了一下,道,“如果真有困难,记得说一句话,兄弟没什么大钱,但是帮一下总可以的。”艾小杨感动的一歪头,倚到许述的肩膀上,许述刚想推开他,正巧有个人从吧台拿酒路过,一个穿紧身裤、身材纤长、右耳打耳钉的白男人,很是羡慕的看了看艾小杨,许述于是顺势把艾小杨往怀里搂了搂,那人羡慕的眼神瞬间变成嫉妒又变成哀怨,期期艾艾的走掉了,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看看许述和艾小杨。
我和张妮想笑又觉得不妥,两个人趴在桌上,闷头笑的一抽一抽的,半天起不来。
好不容易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巧,张妮的手机响了,她接起,“喂?你是?对不起,我听不见,你等一下啊。”说着,张妮起身,避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到rooftop的一个安静角落去接电话,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串余音,“你是……哦,段啸亮。啊?什么?你在哪里?”
张妮躲到酒吧的一角,那里乐声稍微小一点,她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接电话,“你在哪里?”
那边传来了段啸亮的声音,“我在你家门口,你能出来吗?”
“啊?我现在不在家啊。”张妮惊诧道。
“哦,哦,那你在什么地方?我能过去见你一面吗?”段啸亮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今天在宾州开会,离纽约挺近的,就顺道过来看你了。”
顺道……宾州在马里兰和纽约的中间,马里兰到宾州两个小时,宾州到纽约两个半小时,真是不知道怎么个“顺”法。
“我、我和朋友在外面呢。”张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段啸亮还是一股子憨直劲儿,“没关系,我就过去见你一面,就走。今天晚上要回马里兰,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好吧。我在曼哈顿第五大道230号的rooftop酒吧。”
“那你等着啊,我一会儿就到。”段啸亮乐呵的说。
挂了电话,张妮低头往回走,迎面撞在一个人怀里,她刚想说“对不起”,抬头的时候愣住了。
是Mike。
Rooftop是纽约人非常趋之若鹜的休闲场所,每次去碰上个把熟人是根本不奇怪的事情,但是张妮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Mike。
Mike看到张妮也是很诧异,两个人惊了半晌,张妮仓惶道,“哦,是你。”看着他,这张曾经熟悉的脸,这张开车时由阳光打进来可以勾勒完美侧面曲线的脸,张妮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Mike还是那么绅士,温柔的一笑,“是啊,好久不见。”他身穿淡粉红的衬衫,领口敞开两粒纽扣,西裤和锃亮的皮鞋,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一杯红葡萄酒。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嘴角微微上扬,该s的迷人。
“我,”张妮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求救般的左右环顾,“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哦,我也是。”Mike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该回去了。”张妮要夺身过去。Mike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妮……”
张妮停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对……对不起,”Mike道,轻轻的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一丝心痛掠过他的眉头,“Haveaniceevening.”
“Youtoo.”张妮匆匆说完,飞快的离去。
张妮回到桌子旁的时候,我们已经聊了很久,见到张妮心神不定的样子,我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张妮附在我耳边说:“刚才碰到了Mike。”见我不相信的样子,又补充道,“在吧台那边。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哦。”我点头,“你还好?”
“还好。”她说着,猛的喝了一大口鸡尾酒。看到她迅速恢复平静,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旁没有听到我们对话、不明就里的许述调侃道,“你的段郎是不是按耐不住寂寞,正飞车赶往纽约啊?”
“什么叫‘正’啊,他已经在纽约了。”张妮答道,她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补了点唇彩。刚才绯红的脸色已经逐渐褪去,看样子是镇定了。
“这么迫不及待啊?过来滚床单啊?”许述已经一杯混酒下肚,说话开始不知轻重起来。
张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拿起桌上刚拆下的吸管包装纸,揉成小纸团就朝他扔了过去。许述一边躲一边叫,“真的呀,真的呀。这年头,都是先上床再谈感情的。否则要是先谈感情后来床上不合,那多浪费感情啊~”
见张妮住手,他又意犹未尽的补充道,“不过瞧你们段郎那胸肌啊,一跳一蹦的,多性感啊,尼玛我是不敢招惹他的……你们段郎,要说……”说着说着,许述的脸色正色起来,但还是坐在那里保持原来的姿势和说话的腔调,“要说美国的经济要二次探底,华尔街已经做好了抄底准备,美联储又要降息……”
我和张妮已经习惯了许述的这种说话方式,心照不宣的对看一眼,同时回头,看到了正站在张妮背后乐呵的段啸亮。段啸亮polo衫加牛仔,虽然和rooftop的调调有点格格不入(张妮和我都是派对专用紧身吊带短裙加闪光片点缀),但是一天开车把他的脸晒的有点透黑,更显现出一副健康的体态,看样子是一路跑来的,热得不行了。
“来了啊,坐。”张妮招呼他。
段啸亮四处看看,搬来一张金属椅子,放到张妮旁边坐下,看到我们几个,“呦,这几个我都认识,伴娘团的。”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巾开始擦汗,“纽约的车真难开,是不是红灯不让右转的?”
张妮点头,“是啊。怎么,你转了?”
“嗯,”段啸亮擦着汗点头,“后面警察马上来了,我解释说我外州来的,不知道这里的交通规则,他们就放我走了。”说着,张妮递过去一张酒单,问他喝什么,他点了个啤酒,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一会儿还得开车,不敢喝烈的。”
“那个段郎,哦,不是,段啸亮,”许述道,“你怎么今天过来了呀?”
段啸亮憨憨的笑道,“去宾州开会,路过这里。赫赫。”
“路过……”许述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张妮趁着段啸亮跟服务生拿酒,瞪了许述一眼。许述一脸坏笑,不理她,又问,“那……今天晚上住哪儿?”
段啸亮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道,“今天晚上回马里兰啊。回家住。这不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吗。”
“你回家那可真够远的。”许述道,“要五个小时吧?”
“嗯,呵呵。”段啸亮被问的不好意思起来,一个劲的憨笑,又拿起一张纸巾擦汗。
“许述,你别逗他了。”张妮怪嗔道。段啸亮看到张妮替自己解围,更是开心的看着她咧嘴笑。这时候,啤酒上来,段啸亮拿过酒瓶,举起来道,“来,哥几个,干一杯!”
“干!”
“干!”
几个男生一碰杯,各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放下酒瓶,段啸亮道,“这是我第一次来纽约。呵,跟我们乡下还真是不一样。”
“哦,是吗,去了哪里?”许述扔了块薯片到嘴里。
“没特地去哪里,刚到的,刚才路过了时报广场和帝国大厦,匆匆看了一下,真是漂亮。”
“不多留几天吗?纽约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大都会博物馆,洛克菲勒中心,百老汇,五大道,八大道,至少要去法拉盛吃顿中餐吧。”艾小杨问。他的专业虽然是电影,但是主业是三陪,陪玩陪吃陪喝,看到有人来纽约旅游,条件反射般的要开始介绍景观。
“呵呵,这次时间不多,明天得回公司上班。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段啸亮道,说完,回头看了张妮一眼。张妮收回刚才还在飘忽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嗯”了一声。
“喜欢纽约吗?”许述问。
“说不上来,”段啸亮想了想,“热闹,人多,但是好像我不习惯,有点浮躁。”
“哦,是吗?”
“是啊,车不让车,一慢就有人摁喇叭。路人都匆忙。人和人之间少了点友善,有点神经紧绷。”段啸亮说着,塞了片柠檬到啤酒里,“哪像我们乡下,节奏慢,人都淳朴的很。”
“就是,”艾小杨接口,“小渔村的人更纯洁质朴。”
许述看了艾小杨一眼,撇了撇嘴,无可奈何的眼睛往上翻。
夜色有点上来了。2305thAve的rooftop酒吧一片繁荣,几个眼熟但是记不起名字的电影明星正在和一个制片人模样的男人聊天;华尔街下班西装革履的人也成群结队的到来,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哪个企业的业绩看涨、哪个交易额可以上升;还有几个高瘦的模特带着刚走完台的浓妆去叫酒,一个拿着巨大照相机的人在不停的盯着其中的一个拍,闪光灯不停的亮,而周围众人则丝毫没有去注意。
放眼rooftop周围,曼哈顿的景色尽览眼底,帝国大厦,洛克菲勒中心,联合国,那巍然屹立几十年的建筑,仿佛在告诉人们,纽约这个不老城市的不衰故事,那曾经、以及现在的辉煌,那纸醉金迷的生活,和那世界之都的傲然。
几个男生说话的当儿,张妮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她时而喝口饮料,时而抬头装作漫无目的的到处张望一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突然,她的眼神定住了,但是又飞快的低下眼睛,去喝饮料,喝了没半口,又快速的朝相同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又低头猛喝了一口饮料,转过头,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加入到桌上的话题里面,还微微转过身,背对那个方向。
我抬头望过去,Mike正站在一棵棕榈树下,周围有几个男女,谈笑风生的样子。Mike在那群人中很惹眼,大概是谈吐的样子,也或许是穿着,总之那一颦一动很是出挑。但是看得出,他的眼睛也在往这里看。
我看了张妮一眼,她正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加入了许述他们的话题,“是啊,纽约的生活是有点太紧张了,听说现在国内很多城市也是同样。”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呀,她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