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杨帮表姐安排好了保姆、月子套餐、月嫂,买了足够一个月的必需品之后,逃也似的连夜飞车离开了自己的家。反正室友外出拍片,两个月不会回来,家里爱怎么折腾随表姐去怎么折腾吧。
他用垃圾袋收拾了一堆衣物必需品和DVD,苟延残喘的敲开了许述家的门。
“兄弟,我家就一室一厅,自便啊。”许述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一边用5秒钟时间给艾小杨做了一个orientation,“厕所在左手,厨房在右手,你现在坐的是客厅。”
哥俩碰了碰瓶子后开喝。
“你说我怎么那么苦啊,有家不能回啊。”艾小杨盘腿坐在沙发上,使劲摇晃
脑袋。
“傻了吧,在纽约,那么豆腐干大的地方,转身就是屁股碰屁股。再说我们都是在美国时间呆长了,对于那种‘我都是为了你好’的不要还白给的建议很是感冒。照我说,尼玛,我没问你,你瞎起劲个啥,keepyouropiniontoyourself。”许述咕咚喝了一口。
哥俩干完啤酒以后各自睡觉。
艾小杨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表姐说的那么糟糕,有哥们有电视,明天起来有活儿干,自己还有导演梦。没结婚的朋友一大堆,大家生活按照自己要的过。房能住就行,车能开就行。没有谁跟你比用的是什么牌子,也没有谁跟你比家里房子有几套。
唯一不足的是,他翻了个身继续想,就是在自己家睡的是客厅,在许述家睡的还是客厅。
艾小杨和许述各自上班,相安无事,生活平静,美满。
晚上的时候,俩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许述认真的看了一眼艾小杨:“小杨,我觉得不对啊。”
“什么不对?”
“你说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坐个沙发,看电视,吃爆米花,这感觉不对啊……”许述一挠头。
“是有点奇怪,”艾小杨皱起眉头,认真的抬头,一手摸着下巴,“不可言喻的暧昧。”
“起来起来。”许述把外衣扔给艾小杨,“出门扎堆去。”
“哎,去哪里啊?”艾小杨一边穿衣服一边毫无头绪。
“你上了我的车查嘛。总有活动的。Facebook上面看看谁有生日聚会,哪里有mingleparty。实在不行打几个电话,看看哪里还有饭局。”
纽约,一个不夜城,一群没有地方去的寂寞孤单的人,总能扎堆。
他们最后来到的是下东城的一个酒吧,据说是谁的生日,具体是谁,他们好像不认识。俩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开始观察有没有熟识的人可以warmup一下。
“你们好!”一个穿着得体的人过来,手里拿着酒杯,“Nicetomeetyou.我是birthdaygirl的男朋友。赫赫,很高兴你们能来。”
“嗯,祝你女朋友生日快乐啊。”许述举杯。
“谢谢哦。对了,你们怎么认识Tammy的?是她的同学吗?”
许述和艾小杨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哦,birthdaygirl叫Tammy。接下来,冷场足有两分钟。
“是……朋友的朋友,赫赫,赫赫。来干杯!”许述举杯。大家愉悦欢庆,男生说了句havefun,就转身去招呼别的人。
许述尴尬的擦了擦脸,“坑爹啊,这事儿也就是纽约能发生,去一个不认识的人的party。”
“不是,这事儿也就是你能做的出来,去一个不认识的人的party。”艾小杨很认真的纠正他。
许述翻了他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那么快就来打招呼啊?纽约华人圈子小,任何一个party都能有熟人,我们再周旋一会儿肯定能找到的。”说着说着,许述的眼睛朝一旁的角落看着,视线就落在了一个敦实矮个子、长着一张大脸的人身上,“那不是包涣吗?算是个认识的人了。”
“哪里?”
“喏,就是那个站在角落里的人。”许述呶呶嘴。
“哦,那人长的有点像钟如海呀。”艾小杨说。
“尼玛,好点说话,”许述用胳膊猛地捅了一下艾小杨胸口,“什么眼神啊,咱们钟如海多帅呀。”
正在此时,包涣也看到了许述,于是拿着酒杯走过来。包涣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找不着、走出人堆还是找不着的人,因为他实在很矮、而且总是眯着眼睛很无神的样子。
“述哥,好久不见呀。”包涣走到他们的桌前,拍拍许述的肩膀,又冲艾小杨点了点头,“你好。”
“你好,我叫艾小杨。”
“包涣啊,你都哪里忙啊?发财了呀?”许述客套着。
其实当初,包涣从一个鸟不生蛋的西部偏远小镇来到纽约的时候,很喜欢跟许述混一起。
许述浪漫、风趣,他周围吸引了不少女孩子,每次出行,车载四个美女同路。阵势很浩大,曾经在纽约是一大特色。而许述的绅士和体贴又让这些女孩争着要当他的女朋友。实话实说,当初许述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所以一个都没选,但是却造成了某段时间一直有女生围绕着许述的奇怪现象。这,不是许述所能控制的。但是在包涣眼里,这是一种如梦如幻的状态。
包涣崇拜许述。
包涣于是模仿许述的样子,想一车载上几个美女,但是每次他一打电话,女孩子听到他的声音就挂电话,他只能说是许述让打的,女孩子又会很热情的叫他重复一遍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一度,包涣很郁闷很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女孩子欢迎。几乎每次他一说话,大家就都低头沉默的吃东西,许述一说话大家又兴奋的唧唧喳喳。
当他穿着几乎腰带几乎拉到胸口的卡其裤、顶着一头鸟窝般的头发,半夜找到许述家里哭诉的时候,许述恨不得把他拉到镜子前面照一照。
那还算了。
“关键是,你为什么抢人家女孩子的钱去买单啊?”许述不解的问他,“人家都是抢着不让女孩子买单,你怎么去抢人家女孩子手里的钱呢?”
“我……不是没零钱吗?”
“没零钱你用整的去找啊。”许述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后来,当包涣因为一块钱小费跟女孩子吵起来、吃完饭趁人家女孩子不注意溜走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人家托他买东西他自己改写了发票硬是要多收人家10块钱之后,许述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了。不会追女孩子是一回事,没有人品是另外一回事。包涣属于后者。
“没哪儿呢,就混着呗,找点事情做做,开了个讲习班。”包涣一手插裤袋,一手拿着酒杯抿了一口。现在的包涣,看似有点会装扮自己了,牛仔裤加衬衫,发型换成了韩国少男组合的样子,虽然,忘记自己的少男时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看,我们的讲师正在演示呢。”
“这……什么讲习班呀?”许述不解的问。
“泡妞讲习班啊。”包涣得意了,“我们一个讲师现在在现场演示怎么在酒吧里面搭话、调情、挑逗、最后带出去开房。看那桌坐在那儿的,都是我们的学员。”
许述看去,一桌2个男人,油腻腻的头发,脏兮兮的夹克,整缩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
艾小杨听罢,猛的踩了许述一脚,许述疼的叫了起来“嗷~”艾小杨确认的说:“还是真的哎。”
“那,我们的讲习班开了不久,现在学员在一点一点扩大,不久就会成为纽约最大的辅导班。”
“你……怎么会想到开那种辅导班?”许述彻底晕菜了,在他的概念里,包涣教人泡妞和岳不群卖AV是差不多的概念。
包涣更得意了,一面找了个椅子坐下,一面大口喝酒,“述哥,跟你说啊,我是后来发现,女人容易搞啊。现在我都搞烦了,成天很多女人追着我屁股后面,我躲都躲不掉了。比如那纽约四大美女,我全部都上过了。她们还都非要当我女朋友,你说我哪来的时间啊。”
纽约四大美女:陆子美,吕萱,汪绮儿,霍心诗,大家都是认识的。当时金融危机前风头很劲的时候,她们频繁出席各种鸡尾酒会、party、network,一个活动有了她们就蓬荜生辉的样子。每个都心高气盛,保持了单身很多年。这是后话。
即使其他人许述不知道,吕萱他还是知道的,绝没有可能会看上包涣那样的人。就算包涣去整一百次容,吕萱过街也是宁可闯红灯、也不会甩他一眼的。如果其他三大美女也是同样的心高,那谁会看上包涣?谁?没人!
于是许述表情凝重的看了艾小杨一眼。艾小杨很意会的回看了他一眼。
“所以,你就开讲习班了?”许述问。
包涣一笑,满口的牙齿都争相留念的跑到了嘴唇前面,赫赫赫赫,他干笑着,“你说我要搞一个美女太容易了,现在法拉盛大街上你开车,随便看到一个女生都和我有过一腿,我现在没有定下心来,所以谁都不要,不想要女朋友。但是呢,哥们还想造福大众啊,教教大家怎么泡妞,同时哥们我自己也可以赚钱啊。这个食色性也,谁也逃不掉,我们的市场太大了。”
艾小杨沉默的在一边喝酒,许述已经实在找不到话说。
包涣还是兴致盎然,“述哥,你知道我们今后市场怎么打算?我打算开妓院。知道吗,地下妓院,那个赚钱快啊,还有很多女人可以玩啊。”
眼前的包涣,让许述简直不敢拿他和四年前那个计算机博士没毕业的包涣联系在一起。许述甚至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能使包涣如此癫狂。难道人到了纽约,在压力之下、在次流文化被压抑的情况下,能使本性都扭曲吗?
就连许述都沉默了。
包涣的确代表了纽约的一类人,他们极度渴望有异性伴侣,但是却屡次被拒绝,在长期心理压抑的状况下,心态发生了奇怪的变化,那种变化,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周末明媚的早晨,沙龙又一次在EastVillage,一个到处是雅皮士的小区举行。
“哎,张妮,你知道我们前几天遇到了谁?”人没到齐的时候,许述趴在一张椅子上,一脸问号的求教于张妮。
“谁?”
“包涣。”
“包涣是谁?”张妮实在记不起来了。
“啊呀,就是包一筒。”许述懒的解释。
张妮一听到包一筒的称呼,不禁哑然失笑。那是包涣的外号,实在太符合他本人,麻将牌一样的身高比例和一筒那么大的饼脸。“哦,我想起来了,怎么了?”
“你说,他是不是精神错乱了呀?”许述一边问,一边眼神向艾小杨求肯定。
“是啊,他举止有点怪啊,一会儿说他上了纽约的四大美女和几乎法拉盛的所有路人,一会儿说他开了泡妞培训班,以后还要开妓院。”艾小杨把那天的事情概括了一下,“吹的太欢了。”
“包涣他未必是在吹牛啊。”张妮说。
“啊?”艾小杨和许述都瞪大了眼睛。
“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吹牛,他可能真的认为自己搞定过很多女生。”张妮解释道。
“服务员,我要咖啡,哦,不,是Espresso。今天要提神啊,尼玛,生活太刺激了。”许述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