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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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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一出,云浠与程烨都愣住了。

  报信的小兵嗓门很大,饶是宫门口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姚素素遇害的消息也被几个路过的大臣听了去。

  一时间,众人驻足,俱是窃窃私语起来。

  程烨急问:“怎么会这样?你们报官了没有?姚府的人可已知情了?”

  “回小郡王的话,已报官了,案子目前归在了京兆府。姚府的老夫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当即昏了过去,姚府的夫人、大少爷,五少爷,还有两个姨娘,通通闹到了衙门。另就是——”

  小兵顿了一下,“从昨晚到现在,姚大人一直在宫里没有出来,小的们通禀不到,还请小郡王帮忙想个法子。”

  程烨回头望了绥宫一眼。

  昨夜匪寇闹事,今上震怒,姚杭山与枢密院一干掌事的眼下还被罚跪在金銮殿。

  按说今上正在气头上,不该拿任何事去搅扰,可生死事大,姚素素又是姚杭山最疼爱的女儿,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哪有不及时告知的道理?

  程烨唤来一名宫门守卫,吩咐:“你去把姚二小姐的事告诉归德将军,看看他有没有法子请陛下暂免了姚大人的责罚。”

  这时,京兆府也来人了,说府尹张大人要亲自问案,请三公子、小郡王、还有云校尉同去衙门一趟。

  他们三个,两个是最先发现姚素素可能出事的,一个是遣人寻人的。

  云浠与程昶程烨都没推脱,当即赶去了京兆府。

  京兆府的公堂里乱糟糟的,堂堂一品枢密使府上的小姐没了,家眷们哭的哭,闹的闹。

  张怀鲁是个息事宁人的脾气,乍一撞上这么一桩棘手的案子,又不敢开罪姚府的人,竟是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盼到程昶与程烨到了,连忙迎上去:“三公子、小郡王。”

  程烨着急,问:“张大人审得怎么样了?”

  张怀鲁支吾:“尚未开审。”这不是等着您二位过来镇场子呢么。

  又补充,“这就审了、这就审了。”

  说着,回了堂案正襟危坐,将惊堂木一拍,高声吩咐:“带嫌犯——”

  两名衙役拖着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上了公堂,云浠定眼一看,竟是昨日她与罗姝在道观撞见的,姚素素身边的丫鬟。

  丫鬟已受过拶刑,慌乱急了,连连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

  张怀鲁诈她道:“如何不是你?昨日姚二小姐出府后,只将你一人带在她身边,且昨天晚上,你一整晚没回姚府,在街上游荡,若不是今早小郡王手下的官兵发现了你,岂知你不是昨贼心虚,想要趁早上城门大开时出城潜逃?”

  “大人,大人奴婢冤枉,当真不是奴婢。”丫鬟道。

  她声音带了哭腔,急着为自己辩驳,说话也颠三倒四:“昨夜奴婢与我家小姐分开时,姝儿小姐,就是罗府的四小姐尚与我家小姐一处,两人还起了争执。”

  “后来小姐的猫,就是雪团儿跑丢了,小姐遣奴婢去追猫,奴婢便与小姐分开了。”

  “可是奴婢没用,没找着猫,怕被小姐责罚,因此才在城中找了一夜,没有回府。”

  “你说你为了找一只猫,所以整夜不曾回府?”张怀鲁悠悠问道,随即一拍惊堂木,“荒唐!你当本官是这么好糊弄的?!”

  “是真的!雪团儿是皇贵妃娘娘亲赐给小姐的,小姐把它看作眼珠子,比什么都宝贝!”丫鬟慌道,又环目一望,指着云浠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云大小姐,那日、那日在南安王府上,小姐只因雪团儿受了一点皮外伤,不惜要杖杀云大小姐养的小狗崽。”

  丫鬟的话虽在细微上有出入,但大致确是实情。

  张怀鲁看向云浠,云浠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她想了想,补充道,“且昨日三公子与卑职之所以会请小郡王出面找姚二小姐,正是因为我们在街旁捡到了雪团儿,姚二小姐从来把这猫带在身边,等闲是离不得的。”

  张怀鲁又望向程昶与程烨。

  二人俱称是。

  张怀鲁略一点头,对丫鬟道:“那本官姑且信了你的话。”

  他沉吟片刻:“你方才说……昨夜你与姚二小姐分开时,她尚与罗府的四小姐在一处,两人还起了争执?”

  “是。”

  “俱本官所知,昨日秋节,姚二小姐只带了你一人出府,并未约见任何人。她是因何会与罗府的四小姐在一起?是偶遇,还是私下里刻意相约?她二人因何事起的争执?当时又是什么时辰?”

  “回、回大人的话,当时……大约是戌时末。”

  张怀鲁低声问一旁的师爷:“仵作可验明尸身了?姚二小姐是什么时辰遇害的?”

  师爷摇摇头:“尚未。”

  张怀鲁对丫鬟道:“你继续说。”

  “说、说什么?”

  张怀鲁不耐,提醒:“罗四小姐与姚二小姐为何会在一处?因何起的争执?”

  “这、这……”丫鬟结巴,一头磕在地上,“奴婢不知。”

  “胡说八道!”张怀鲁斥道,“你当时既跟在你家小姐身边,难道连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得而知?还是你方才所言俱是诳语,就是你——害死了你家小姐!”

  “不是、不是。”丫鬟摇头,“我家小姐,之所以会与姝儿小姐闹起来,乃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看她半晌憋不出一个响来,姚府的夫人赵氏也急了,厉声催促。

  “因为尚书裴府的二少爷,裴大将军!”

  丫鬟一咬牙,道出实情。

  开了这个口,后头的话就好说多了。

  “昨日小姐出门,并非没有约见任何人。她……其实是借着秋节,赶去朱雀街附近的道观与裴二少爷幽会。”

  “后来不知怎么……姝儿小姐与云大小姐撞破了我家小姐与裴二少爷的事,两人因此才起了争执。”

  张怀鲁听了这话,一愣,问云浠:“昨日云校尉也在?”

  男女私下幽会,终归是有辱声名,难以启齿的。

  云浠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其实昨日罗姝是与卑职的阿嫂相约出门,到了朱雀街附近,遇见姚二小姐行踪诡秘,罗姝她当时就起了疑,跟着姚二小姐进了道观。卑职见罗姝神色有异,怕出事,也跟了进去,这才撞见了……姚二小姐与裴将军幽会。”

  “只是,”云浠想了想道,“我二人撞破他们幽会后,并未声张,罗姝说,怕声张了,她和裴将军正在议的亲事就不成了,因此她当时是同卑职一起离开的。”

  “我二人离开后,去了卑职阿嫂常看病的药铺子,当时大约是酉时末,卑职赶着上值,叮嘱了家仆与阿嫂照看罗姝,尔后就去了朱雀街。”

  “至于再后来,罗姝为何会离开药铺,为何会与姚素素起了争执,卑职就不得而知了。”

  张怀鲁点点头,对丫鬟道:“你接着说。”

  “是。云大小姐与姝儿小姐离开道观时,与奴婢撞了个正着。奴婢心知小姐与裴二少爷幽会的事败露,便去告诉了小姐。”

  “小姐她与裴二少爷相互倾心已久,若不是裴府的老太君执意要让裴二少爷娶姝儿小姐,裴二少爷怕是早已上姚府提亲了。这厢两人幽会被撞破,小姐破罐子破摔,决定去找姝儿小姐摊牌,请她把裴二少爷让出来,哪知姝儿小姐竟是不肯,两人这才——”

  “你胡说!”不等丫鬟说完,姚夫人赵氏厉声道,“素素她温婉贵雅,岂会为了一个,为了一个男子卑微至此!还说什么幽会?!素素她成日都在本夫人眼珠子底下呆着,乖巧至极,哪里来的功夫去幽会?!定是你害了素素,眼下编的泼天谎话,辱了素素的名声来洗脱自己的罪名!”

  “大人!”赵氏对张怀鲁一欠身,“这死丫头信口开河,心狠手辣,还请大人即刻赐她死罪!”

  “大人,奴婢没有撒谎!”丫鬟见势不好,连声辩解。

  她惊慌失措,当下也不管不顾,平日里憋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往外倒,“小姐与裴府的二少爷有私情,金陵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裴府的二少爷自回金陵后,与小姐幽会已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回都约在道观,有时候……有时候两人呆在一处,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小姐是对裴府的二少爷许了终生,这才非他不嫁,才去恳求姝儿小姐把裴二少爷让出来的……”

  “你住嘴!”赵氏气得几欲昏厥,一旁的姨娘扶住赵氏,也不顾衙役拦阻,当下便甩了一个巴掌在丫鬟脸上,“姚府养你十余年,如何养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辱没素素的名声还不够,眼下还要辱没她的清白!”

  “素素冰清玉洁,才高貌美,放眼整个金陵城,有哪个门第是她够不上的?就是宗亲勋爵,天潢贵胄,她也配得上!如何会在裴阑那一根刚被人解了亲的朽木上吊死?!便说、便说……”

  姨娘没见识,说起话来几乎是口不择言,她环目一望,目光落到程昶身上。

  “便说琮亲王府的三公子,一直以来也是对素素有意的。论出生,论门第,论样貌,裴阑哪里比得上三公子?与其选裴阑,素素何不选三公子?!”

  程昶:“……”

  “住口!”张怀鲁被这话惊得一颤,连忙拍了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尔等随意喧哗,来人,把这口无遮拦的妇人给本官拖下去。”

  随即又起了身,跟程昶赔罪道:“三公子莫怪,那妇人只怕是得知嫡女意外身亡,一时伤心魔怔,得了失心疯了,本官待会儿定会按律例责罚她。”

  程昶:“……没事。”

  经姨娘这么一闹,公堂上倒是安静了不少。

  姚府的人怕开罪了琮亲王府,俱是清醒了些,不再多话。

  张怀鲁战战兢兢地坐下,顺着方才丫鬟与云浠的供词,把思绪理了一遍。

  简单来说,昨日罗姝与方芙兰相约,在云浠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朱雀街附近,撞见了行踪诡秘的姚素素。罗姝近日正与裴阑议亲,又知裴阑与姚素素有私情,心中起了疑,便与云浠一起跟了进去,果然撞破了裴姚二人幽会。

  按云浠的说法,罗姝十分看重自己与裴阑的亲事,怕两相闹开难以收场,于是选择息事宁人,离开道观,与云浠一起回了方芙兰看病的药铺子,当时是酉时末。

  二人在此途中,遇到了姚素素的贴身丫鬟。丫鬟把云罗二人撞破幽会的事告诉了姚素素。姚素素心慕裴阑已久,决定破罐子破摔,去找了罗姝,求她把裴阑让给自己。

  罗姝大约是不肯,两人在此过程中,起了争执。

  争执的时候,姚素素手里的雪团儿跑丢了,遂让丫鬟去寻雪团儿,当时大概是戌时末。

  若丫鬟说的话全是真的,那么最后一个见到姚素素的人,就是罗姝。

  因为雪团儿是在亥初被程昶与云浠捡到的,从戌时末到亥初,至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程烨命人在亥初去找姚素素时,已然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张怀鲁问云浠道:“你与罗四小姐撞破姚二小姐的幽会后,回到了药铺子,当时云将军的遗孀方氏可在?”

  云浠道:“在的。”

  “除方氏外,还有谁人在药铺里?”

  “还有药铺的杂役与掌柜,卑职府上的赵五,丫鬟鸣翠。不过,当时阿嫂刚服过药,独一人在药铺里间歇息,罗姝回到药铺后,阿嫂见她心情不好,便把她唤道里间安慰,其余人,包括鸣翠与药铺子的人都在外间,赵五更是守在药铺门外。”

  “照你这么说,如果后来姚二小姐来寻罗四小姐,方氏、赵五、丫鬟鸣翠,还有药铺里的人,都该看见才是。”

  “是。”云浠应道。

  张怀鲁想了想:“来人,即刻去忠勇侯府请方氏、家丁赵五、和丫鬟鸣翠,去朱雀街的回春堂请掌柜的。另外,罗府和裴府那边……”

  眼下罗姝嫌疑最大,裴阑又是关键证人,不得不请来审问。

  可是,罗府与裴府,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张怀鲁踌躇了半晌,目光落到云浠身上。

  今日云浠虽被提了校尉,但圣旨未到,她仍是京兆府的捕快。

  云浠的目光与张怀鲁对上,会意,拱手道:“是,卑职这就去罗府请罗四小姐过堂。”

  张怀鲁微松一口气,又移目,看向程烨,赔着笑道:“想必裴将军眼下正是在枢密院当值,小郡王是枢密院在京房的统领,不如……”

  程烨应道:“好,张大人可差一名捕头随在下一起去枢密院,请裴将军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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