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谷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仍让自己很镇定没有落荒而逃,清清嗓子说:“不是,朋友嘛,关心一下,嗯,关心一下。”
梁牧泽眼里闪过一丝邪气,她们两个都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便听见他平静无波澜的声音说道:“裴俞,死了。” “谁,死了?”夏初秀气的眉蹙在一起,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他明明说裴俞受伤了,怎么这会儿又死了?
“裴俞。”
夏初还是不相信,又小心翼翼试探的问:“死了?”
“对,死了。”
“开什么玩笑?”米谷没有夏初那么好脾气,听不下去就开始炸毛,掐着腰大声喊着,“你明明说他受伤在医院,蒙谁呢?”
梁牧泽瞥她一眼,看着夏初,非常认真地说:“记住我说的话,裴俞死了,在医院的不是裴俞,而是简辛阙。记住!”
夏初彻底傻了,“简、辛、阙,是谁?”
“记住我的话了吗?你认识的裴俞已经死了,协助警方铲平罪犯,却在最后不幸身亡,有人问起就这么说,跟自己也是,要永远记住,裴俞死了!”
夏初愣愣的点头,她大概明白了,裴俞是卧底,任务完成,要开始新的人生,过去的一切必须要掩埋。不对,不是裴俞,是简辛阙。简辛阙!
梁牧泽看着米谷,“还有你,我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米谷猛点头。
梁牧泽看了看时间,“你们先休息,我还有点儿事情,待会儿我会让人把午饭送回来,下午带你们去医院。”
“看裴……简辛阙吗?”米谷一激动,张嘴就想喊裴俞的名字,结果被梁牧泽一个眼神儿给下了回来,赶紧改口。
“最好在心里默念一千遍,我走了。”
梁牧泽关上门离开,留下两个满脑子浆糊的女人,夏初还好,毕竟在军校待了7年,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她能绕的明白,米谷就不行了,她想不通“裴俞”为什么死了?想不通“裴俞”为什么要协助破案?他究竟是卧底,还是背叛组织浪子回头?
“裴俞哦不是,简辛阙他是?”
“卧底。”夏初喃喃的回答。
“那就是说,他是潜伏在内部的警察?无间道?”
夏初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他的真名是裴俞,还是简辛阙?”
夏初忽然很认真的看着米谷,声音严肃的说:“不管真名是裴俞还是简辛阙,他现在的真名就是简辛阙确凿无疑。就像梁牧泽说的,在心里默念一千遍,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我知道。”
“这是救他,也是救你。明白吗?”
米谷脑子打结,先摇摇头,随即有点头,狠狠的点头。“明白了。”
米谷傻愣愣的瘫坐在沙发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直担心他会不会死掉,猜想他到底是不是坏人,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无疑,卧底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好到她现在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想起收到老总的命令,采访裴俞,那时候她对裴俞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喜欢夏初。几次相约都被告知没有时间,预约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见到面,却又因为临时会议而被迫结束。几次见到裴俞,他总是神色疲惫,眉头紧蹙,却又会笑的很好看,跟她道歉,抱歉的说,希望可以有下次机会。
她当时很是气愤,都已经说定好,却又要推,老总在那边一直催稿,这边又是位大爷一直搞不定,搞得她一肚子火,差点儿没忍住当场摔东西,还好摄像老师眼神儿好,赶紧把她拉走。
报社那边当然不会轻言放弃,继续预约,继续排队等裴俞闲暇时候招待他们。一个星期后,终于等到裴俞有时间,在他们公司的大会议室,没有紧急会议也没有紧急要件,采访进行很顺利。自始至终,他都保持微笑,没有问题时就回望向窗外,神情漠然。
用笑容伪装自己。这是米谷想到唯一一句可以概括裴俞的话。
裴俞为了多次爽约而觉得不好意思,要请米谷和摄影师吃饭,可是摄影师佳人有约,米谷只能单刀赴会。
那是裴俞给米谷留下最最深刻的印象,夕阳西下,他开车载着米谷,神色疲惫,可是眼睛里却放着异常的光彩。他问米谷:“有没有现实离梦想只有几度微小的差距时,梦想碎了?那种感觉绝望到要崩溃。”
是什么梦想碎了,要他崩溃?是夏初吗?他喜欢夏初,可是对夏初只字不提。却很友好的款待她。让她很茫然。
他们聊得很开心,看得出来,那晚他虽然疲惫,却很开心。
晚饭后裴俞送她回家,却奇怪的叮嘱她关好门窗,不要随便开门。她当时还以为这是他的习惯,对每个女孩子都会如此叮嘱一番,并且觉得他是个很细心的好男人,甚至有些不理解夏初为什么喜欢那个脸又黑又不苟言笑的闷骚男人,却不喜欢裴俞。
可是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她就被拉到机场,遣送回N市。
“米谷?稻米谷子?”
“啊?干嘛?”
夏初坐到米谷旁边,“你又干嘛?叫了半天都不理我,想什么?”
“没想什么。”米谷低着头,沉着声音说。
“你是不是喜欢裴俞?”夏初笃定的问。
米谷摇摇头。喜欢吗?不算吧。只是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可是有时却又落寞的让人心疼。不知道夏初她,看到这样的裴俞了吗?如果看到,是不是会爱上他?
夏初搂住米谷,轻抚她的背脊,叹气说:“休息一会儿吧,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下午还要去看裴俞。”
米谷翻翻眼皮说:“是简辛阙,大小姐。”
“掌嘴。”夏初自己拍着嘴巴,“简辛阙,嗯简辛阙。”
米谷站起来,深呼吸一下,扭扭腰动动脖子,一夜没睡好,又赶飞机,的确挺累的。伸着脖子看房间构造,“你这只有一个卧室。”
“嗯,暂时分的,一居足够了。二喵又不占地方。”
“二喵不占,可是梁牧泽占啊,那梁牧泽住哪儿?”米谷坏心眼儿的问夏初,说完还顺便摸了她的胸一把。
夏初赶紧双手护胸,脸颊绯红,嘴上强撑着说:“他自己有房子,干嘛住我这儿。”可这话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太没底气。
“是吗?”
“是啊是啊。”
“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气气他,他的夏初,被老娘我睡了,哈哈哈哈。”米谷掐着腰仰天长笑。
夏初倒在沙发上,闷头不起来。没脸见人了!!!!
梁牧泽安排好工作,请了假,载着夏初和米谷到G军区医院。夏初离开这里快要一个月了,居然一点儿都不想念。特种大队没有勾心斗角,都是爽朗的军人,直来直去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给人穿小鞋,或者背后说坏话。那种干净惬意的氛围让她一点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不是说这里乌烟瘴气,只是很不喜欢。
简辛阙被安排到了高干病房,医护人员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也不会去问这样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按照上级的命令救活他,让他完全康复。
走到走廊的尽头,梁牧泽站定脚步,头微低头看着夏初。
“怎么了?进去啊。”夏初催促道。
梁牧泽将手里的果篮递给夏初,“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自己吗?”夏初吃惊,“你呢?米谷呢?”
“我们在外面等你,去吧。”梁牧泽面无表情的说。
“喂,”夏初有些气恼,皱着鼻子说:“你可真放心啊梁中队。”
梁牧泽叹气,“做人要厚道,人都伤了,就别伤口上再撒盐了,亏你还是医生,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说完,一弯腰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
夏初睁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牧泽居然还能悠闲的点起一根烟,悠然的吞云吐雾。
“医院禁止抽烟,中队长同志。”夏初伸手夺走他手里的烟卷,摁灭扔进垃圾箱,推门进入病房。
病房被一片白色,半躺在病床上的人应声抬头,他的脸苍白如纸,和房间主色调一模一样。
“夏初,你来了。”看见夏初,简辛阙很开心的扯出一抹笑容,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指指床边的椅子说:“过来坐。”
“你别乱动,会扯到伤口。”夏初走近,把果篮放在小桌上。
“水果,呵,”简辛阙笑,声音幽幽的说:“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夏初心顿时乱了,无地自容。她真的不好开口说,这果篮是梁牧泽出钱……
“我……”
“夏初。”简辛阙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眼光灼灼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不强人所难。可是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只后悔过一次,三年前的惨重都没有让我后悔,因为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可是你,夏初。”
夏初的心怦怦的狂跳,她不应该,自己进来的。听着他的话,她没有像曾经那样烦躁听不下去,反而是会心痛,心疼他的境遇,心疼他的克制,心疼他有太多的委屈。
“第一次想,如果当年没有做那样的选择,现在是不是就会不同?”
“对不起。”
简辛阙笑,“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都管不住自己的心,就像我,就像你,就像,梁牧泽。咳咳咳……”
他忽然开始猛咳,是太激动影响了气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伪装,看见夏初,喜欢她,不想隐藏,甚至安慰自己说,年龄大了有个喜欢的人才是正常的,才不会被人发现……
放纵自己,结果却是万劫不复。甚至害她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卷入这场风波,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那天在医院没有看见可爱的她,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夏初。
梁牧泽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白色的墙壁。米谷就坐旁边,轻推他一下说,“给我根儿烟。”
梁牧泽掏出一整包扔给她,米谷也学着他的模样,叼着烟,盯着前方。
“夏初进去,你放心吗?”
“不放心。”梁牧泽噙着烟卷,有些口齿不清,口气却恶狠狠的,眼睛睁得硕大。
米谷忍着笑意,点头。“她是偷跑出来的。”
“夏初?”梁牧泽皱着眉头回头看米谷,“她爸摁着不让她来是吗?”
“嗯,是啊,她思君心切,夜里4点多,怕被警卫发现,从二楼房间翻窗户出来的,别说,她伸身手还真不赖,换成我,肯定没这个魄力。”
梁牧泽低下头,米谷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反正如果是她,她男人偷偷翻窗户跑出来追寻千里与她相会,她会幸福的飞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