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从小在双语环境下长大,和我们在一起时说中文比较多,但是自从看过《疯狂原始人》之后,小朋友的口头禅变成了女主角Eep的那句“You really need to see this”。
带她回医生爹娘那边,我被顾魏调戏去钩他脖子的时候,小朋友站在门边对医生爹娘喊:“You really need to see this!”
囧……
吃完饭在露台纳凉,我耍赖让顾魏把我从凉椅上背起来的时候,小朋友对着屋里的顾魏爹娘喊:“You really need to see this!”
囧……
看电视,顾魏枕在我腿上,霸占了六月的位置,并且抱着我的腰一脸得瑟地看着她的时候,小朋友对着医生爹娘喊:“You really need to see this!”
顾魏:“Hey!Hey!小同志!这句台词不是让你告状用的!”
顾魏和六月迷上了一个亲子游戏:Find The Colour。
规定一个颜色,两个人轮流指着视线范围内出现该颜色的物品,然后大声喊出这个颜色,不能重复,不能有停顿,谁卡壳谁就输。
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们俩正坐在床上玩Find The Colour。
顾魏指着床头杂志封面上右下角的一朵小野花:“Pink!”
随后六月迅速指向我搭在沙发扶手上一件衬衫领子内衬上一条很细的镶边(上帝保佑,这么细她也找得到):“Pink!”
顾魏打开钱包指着里面一张毛爷爷:“Pink!”(没有节操。)
六月迅速指着自己的嘴唇:“Pink!”(比赛白热化。)
顾魏突然指着我:“Pink!”
六月呆呆地望着我。
我也很茫然,我围着白色的浴巾……
顾魏:“Skin!”
我觉得脑袋都要冒烟了:“流氓!”
顾魏的体温比我和六月的略低。(这是为什么?自带温控冬暖夏凉吗?)
每次洗完澡我和六月把手和脚贴在他身上,顾魏都会很形式化地说一句:“哎呀我要被你们烤熟了。”然后淡定地该干吗干吗。
某天,顾魏正低头拿手机发邮件,六月抱着一杯热可可悄无声息地坐到他旁边,一只小脚丫贴到他胳膊上。
顾魏头都不抬:“哎呀我要被你烤熟了。”
六月迅速把手里的杯子往顾魏胳膊上一贴——
顾魏:“哎呀我要——Jesus!真的要烤熟了!”
每次看到顾魏牵着六月的手,一大一小,走在我前面,小的那个手里拿着盒牛奶,拿着块蛋糕,拿着杯果泥……吃完了,举起包装盒来对着大个那只摇一摇:“这个是可回收的还是不可回收的?”
大的看一眼:“可回收的/不可回收的。”
然后看着小的那个把手里的包装扔进路边相应的垃圾桶里,都觉得特别有爱。
天热,整个人很萎靡。
“顾魏,外面可以把人蒸熟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就别过来接我了。”
我看到顾魏从住院部大楼出来,拨他电话,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抬头扫了一眼就找到我了,开了车门进来。
“不是不来的吗?”
“唉,我不是心疼你嘛。”
顾魏扭头看看后座一脸迷迷糊糊明显还没睡醒的六月:“小朋友,你怎么来了?”
六月:“唉唉,我们一起心疼你呀。”
Boss的执行力
肖Boss的执行力相当高,重磅消息一个一个往外砸。我们度完蜜月回来,他们证都领了,我们回趟Y市回来,他们婚期都敲定了。
我:“三三,你真的太有勇气了。”
三三:“怎么?”
我:“八月办婚礼啊。”四十度的高温啊!
三三扭头踢了踢肖仲义:“这么热,要么晚两个月吧?”
Boss眯起眼盯着我。
说错话了……我立刻看向顾魏,求救。
顾魏一脸淡然:“反正证领了人又跑不掉,你急什么。”
Boss:“那你怎么六月份的时候急着办呢?”
顾魏:“我是天时地利人和。”
Boss皱眉。
我觉得顾魏损肖仲义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实在太狠了,于是尴尬地打圆场:“呃——顾魏耐性没你好。”
顾魏的目光“唰”的一下扫到我身上,狠狠刮了一遍。
唉,又说错话了……我迅速地翻着桌上的画册,指着其中一件:“三三,这件,绝对好看。”
Boss瞥了一眼:“有那个身材穿的吗?”
三三炸:“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穿了?”
Boss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三三就去试那件小旗袍了。
一分钟后,三三出来:“肖——仲——义——,我哪里不能穿了?!”
Boss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嗯,挺好。”
三三:“那——是。”
Boss转向店员:“那这件就一起吧。”
三三满意了,回去换掉。
一直到我们离开婚纱店,三三都沉浸在向Boss证明自己身材的激动中,完全忘记了之前要我帮忙敲边鼓说服Boss晚点办婚礼的事。
老肖太奸诈了!
曾经的伴郎伴娘大婚,我和顾魏责无旁贷,所以和三三两口子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对于如此熟悉的人,我们习惯用和这个夏天一样热烈的语气来表达我们的情感。
三三:“你说你们俩的孩子,以后会不会被误认成白种人?”
顾魏:“和我们俩站一起就不会。”然后看向三三。
三三迅速自觉地对号入座:“你什么意思?!”
看完婚礼场地一同吃饭,我一向蔬菜比肉类吃得多,于是顾魏把他那份沙拉也推了过来。我刚舀了一勺塞进嘴里,三三就啧啧啧:“我们俩打娘胎出来,认识了也有二十来年了吧?你什么时候和我一个碗里吃过饭,嗯?”
我看看手里属于顾魏的勺子,把沙拉慢慢推到三三那份沙拉旁边,两相一对比:“顾魏吃东西多干净啊。”我和医生从小养成的习惯,吃东西非常循规蹈矩,不会把食物搞得乱七八糟。
三三看着她那盘被自己搅得明显不怎么美观的沙拉,嘁了一声,把顾魏的那份推了回来。
从小到大,我从来不和别人同吃一碗东西,总觉得那是特别私密的行为。认识顾魏之后,好像没怎么注意,就这么吃到一起去了。
三三:“恭喜你啊,又要当舅舅了。”
Boss:“又不是要当爸爸了。”
顾魏牵过我的手:“来,我们回家生孩子,让他们俩自己忙去。”
我:“你们俩说话真是荤素不忌。”
三三:“就是,搞得我和林之校跟破坏你们俩真爱似的。”
众人:“……”
三三,真正荤素不忌的是你吧?
肖氏夫妻的婚宴饭店离我们家比较近,定完菜单那天时间还早,就到我们家坐坐。进门之后,Boss去洗手间洗手,洗完对着上上下下三层毛巾架:“哪个是可以擦手的?”
三三扫了一眼:“啧,把抹布搓得跟洗脸毛巾一样干净的人,绝对心理变态。”
我走过去拿了一条递给Boss,对着三三说:“我负责洗,顾魏负责晾。如果我是变态,那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三三:“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魏笑眯眯地看着Boss说:“合着你一直过着抹布和洗脸毛巾不分的日子啊!”
Boss:“……”擦干手干脆、迅速地扭头出去。
据三三说,找个称心如意的伴娘简直比找个新郎还难,最后选了表妹当伴娘。
为此,三三很郁闷:“林之校,我二十年前就准备好你来当我的伴娘的!”
我:“您真早熟。”
三三:“结果你和印玺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别冤枉人,印玺人两口子等了你二十年,顾魏和我也是苦等了四年才领的证。在这之前,你有无数次机会把自己的手指头伸到肖仲义准备好的戒指里去。”
三三:“……”
Boss唉了一声:“往事不堪回首。”
三三:“六月借我们当下花童呗。”
顾魏笑眯眯:“不借。”
周末,三三和我视频的时候得知六月在旁边,迅速地伸出魔爪:“我要和六月说说话。”
三三:六月一边喝牛奶一边:“Hi.”特别淡定。
三三:“Wound you like to be my, my, my—”在花童这个词上光荣卡壳了。
顾魏凑过来:“你可以和她讲中文。”
三三态度坚决地:“Would you like to be my flower girl in the wedding?”
六月笑眯眯:“No.”
三三保持笑容:“Why?”
六月在我怀里笑得特别甜:“呵呵呵呵,不为什么。”
六月跑出去之后,三三怒:“这小破孩儿平时都谁带的?!”
我坚定地说:“顾魏。”
三三:“外甥像舅!这话一点不假!”
顾魏:“……”
我也爱你
我和同事一同去J市出差,就在返回X市的前两天,早上爬起来觉得头疼,没当回事吞了药继续忙,结果莫名其妙高烧住院。顾魏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点滴打得半个胳膊都麻了,把电话夹在耳朵和枕头之间。
顾魏:“烧退了没有?”
我:“退了吧。”
顾魏:“哪儿也别去。”
我:“你要过来?”
顾魏“嗯”了一声:“我要把你接回来。”
我浑浑噩噩的思维瞬间清醒了,随即又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甜蜜冲昏了脑袋,开始耍赖撒娇:“顾魏,你不要挂电话,你和我说说话。”
顾魏深深叹了口气:“你老老实实睡觉。”
晚上9点半,顾魏坐高铁出发,辗转到医院已经近凌晨了。
我感觉到耳朵下面的手机被抽走,睁开眼就看到了顾魏,他抬手贴上我的额头。我闻到他衬衫上传来的潮湿气息:“外面下雨了吗?”
“嗯。”顾魏放下包,拎过椅子坐在我旁边,眯着眼看了看床头的挂水记录,伸手拨开我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盯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他这样明明有情绪却又压着的模样,让我的愧疚感疯狂攀升:“我以为挂两瓶差不多就能好了回去的……所以没跟你说。”
上午,护士小姐对我说“你闭上眼睛睡一觉”,我就特别老实地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同事已经帮我办好住院手续先回X市复命了。
顾魏微微皱着眉头,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我已经习惯了。”转身从包里拿了瓶果汁出来,倒了开水焐热,插了吸管,“张嘴。”
我老实地咬过吸管,看着他有条不紊地从包里拿出湿纸巾、保温杯,以及一个小薄毯。(医生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在5分钟内整理出住院所需要的90%的东西。)
顾魏:“上次在S省,地震。Y省,泥石流。H省,暴雨直接困那儿了。现在离得这么近,就发个烧挂个水,真算轻的了。”
顾魏轻易不抱怨,一抱怨就会纵横古今翻旧账,务必一击到底。我保持沉默。
顾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战地记者。”
我把空果汁瓶递给他:“工作嘛……”
顾魏扭过头:“那你有什么情况好歹第一时间打个电话给我吧?”
我看着他亮晃晃的眼睛,决定——很怂地缩回被子里。
很多时候,我觉得顾魏要被我弄得抓狂了。他面向床头柜站着,一动不动,留给我一个看不清表情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拧开保温杯,粥香弥漫开来。
顾魏走到床边,拉下被子:“起来吃点东西。”托着我的腰想让我坐起来。
我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里,低低喊了声“顾魏——”
在异地他乡的医院,漫长的一觉醒过来只剩自己一个人,心里有种微微的慌乱,正在发呆的时候,接到了顾魏的电话,听到他要来,心里那些飘忽的东西纷纷沉淀下来,随即又放心地睡去。再睁开眼,我的丈夫就站在我面前,赶了一晚上的火车,明明心里有点气急败坏,却还是敛着情绪给我弄吃的。
顾魏安静地由我抱着,半晌拍拍我的背:“好了,没事了。”
“我错了。”
“嗯。”
“我下回一定记得打电话。”
“好。”
“老公——”
“唉……”
顾魏在我床边趴了一晚上,早上醒来,依旧面无表情。
我老老实实去卫生间洗漱,刷完牙,他走过来,拿走我的牙刷,刷牙……
他的忘带了。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顾魏:“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吃不消。出去吃早饭。”
回去的高铁上,顾魏用薄毯把我裹得跟个蚕宝宝一样,我继续一眨不眨地对着他的侧脸发呆。
“好了,不要再拿这种小狗一样的眼神看我了。你老在外面跑——你想想,要是我到了点不回家,然后陈聪打电话告诉你我倒在外地的医院里烧得糊里糊涂的……”顾魏叹了口气,“换成你,你会怎么样?”
我:“杀过去!”
“……”顾魏叹了口气,“你真是烧糊涂了。你还是睡觉吧。”
我靠在他肩上:“顾魏我爱你。”(真的烧糊涂了。)
顾魏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我也爱你。”
到家之后,我整个人不甚清醒,蚕茧一样被顾魏往沙发上一放,继续游走在神游和浅睡眠之间。半个小时后,顾魏端了粥过来,我心满意足地喝掉一大碗,洗了澡,就拖着顾魏补觉了。
一觉醒来,旁边没人,顾魏去值晚班了。我捞过手机。
“顾魏——”
“嗯。”
“老公——”
“……又烧起来了?床头柜里有体温计。”
“……”
“起来吃点东西。”
“我继续睡。”
“你这哪里是发烧,你这分明是冬眠!”
第二天,我精神大振,去学校晃了一圈回到单位。
同事:“噫?这么快都能下床了?怎么跟野生动物一样。”
下午五点多接到顾魏的电话:“我好像被你传染了。”
我听到他瓮声瓮气的鼻音,炸了尾巴一样往医院赶。顾魏去J市那晚淋了雨,觉又没睡好,赶回X市后还一个夜班连着一个白班,突然觉得他好艰辛。
我生病的时候顾魏能坐两小时火车把我捞回家,现在他生病了,我必须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体贴,于是瞬间满血复活、精力四射。
到医院时,顾魏正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戴着口罩,手里端着杯子(这是打算怎么喝?),听到我进门,抬起头,似有睡意般冲我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我瞬间被他的眼神秒杀,心疼得不行,走过去把他的脑袋揽进怀里,抬手贴了贴他额头,温度不是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