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提示音,公鸭嗓子打开一看,对徐二炮说:“他们已经进了河北地界。”
我以一会儿要跟贩卖器官的人搏斗为由,让公鸭嗓子给大家松绑。公鸭嗓子看了一眼徐二炮,徐二炮点头允许,众人得以解放双手。
我和徐二炮发完毒誓,山洞里陷入一片静寂,静到我甚至可以听见洞口雪花飘落的声音。我妈说,生我那天下了一场大雪,看来我命中注定是雪里来,雪里去。栾冰然抱着我一条胳膊,抽泣个不停,仿佛我俩已经谈了一辈子恋爱,感动得我也有流泪的冲动。梁安妮偶尔偷着看我一眼,眼神里也净是钦佩之色,药引子一夜之间在她眼里变成人参灵芝草,这样的转变需要适应过程。魏党军和赵觉民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估计是为刚才吐露自己的阴暗懊悔不迭,因为,明天他们就有可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继续装 ×。露丝正在给杰克包扎小脚趾的枪伤,杰克冲着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并伸出大拇指。
徐二炮问公鸭嗓子,现在几点了?公鸭嗓子说马上就12点整了。杰克说:“咱们一起倒计时,迎接2015年吧。”
众人都抬起头来,公鸭嗓子举着手机看时间,大声喊道:“十、九、八、七、六、五……”
新年伊始,杰克带头领着大家一起鼓掌,气氛和谐得像是一个迎新年篝火晚会。我对徐二炮说:“新年快乐!”
徐二炮说:“去他妈的新年,我从小就没有过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我问他为什么?徐二炮说:“因为我大爷的事儿,我爹跟我娘天天吵架,越是过节吵得越凶。”
我害怕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勾起徐二炮情绪恶化,便不再言语。接下来,还是漫长的等待。因为担心徐二炮变卦,我建议大家围坐到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以分散徐二炮和公鸭嗓子的注意力。我从我的背包里找出一副扑克牌,挑出牌里的大小王和另外随意七张牌,游戏规则是拿到大王牌的人,可以对拿到小王牌的人进行发问,被问的人必须说实话、说真心话。我极力邀请徐二炮和公鸭嗓子参与进来,他俩推托不过,居然显现出忸怩之色,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太像个歹徒,而心生惭愧。
第一轮游戏,栾冰然抽到大王,梁安妮抽到小王。栾冰然问梁安妮:“你当初跟余欢水上床,只是利用他吗?”
梁安妮看我一眼,低声回答道:“是。”
栾冰然又问:“在上床之前,你们俩谁是主动方?”
我说:“每次只能提问一个问题,这是游戏规则。”
第二轮,露丝抽到大王,巧的是杰克抽到小王。露丝问杰克:“你最爱的女人是谁?”
杰克说:“当然是你,露丝。”
这个提问连公鸭嗓子都觉得无聊,赶忙接过牌来重新洗牌。第三轮,赵觉民抽到大王,徐二炮抽到小王,赵觉民用胆怯的眼神看了一眼徐二炮,问道:“你真的会放我们一条生路,是吧?”
徐二炮点点头,指着我说:“除了他之外。”
赵觉民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第四轮,又是栾冰然抽到大王,还是杰克抽到小王,栾冰然问杰克:“每天让你最挣扎的事情是什么?”
杰克思考一下说:“便秘。”
众人都笑了。
第五轮,徐二炮抽到大王,我抽到小王,徐二炮问我:“你救你的女朋友、救那两个美国人,我能理解,可你为什么还要救背叛你的情人和两个情敌?”
我说:“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让他们背负内疚地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徐二炮琢磨着我说的话,似乎没有理解,他说:“我觉得把仇人直接干死,才是最痛快的。”
我说:“死不可怕,活着才更需要勇气。”
徐二炮笑了:“你他妈的拐弯抹角地套我,是想让我放你一条生路吧?”
我说:“不是的,我已经发毒誓了,不会再给你任何建议。”
徐二炮说:“你给建议了。”
我说:“我没有。”
徐二炮说:“从你发完毒誓到现在,你总共给了我两个建议,第一个,你建议我给所有人松绑,第二个建议是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两个的确是我的建议,我怎么这么不留神,我对徐二炮说:“我说的不给你任何建议,指的是不会影响我们商定好的事情,我刚才的提议纯属娱乐。”
徐二炮冷笑一声:“男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虽然是一个刀刃上舔血的江湖混混,可我最痛恨那些不讲道义的无赖,绑票的拿到钱撕票,嫖娼的提上裤子付给人家假币,没有一点誓约精神。”
杰克给徐二炮纠正道:“是契约精神。”
栾冰然对徐二炮说:“你做人这么仗义,就不应该去碰瓷。”
徐二炮说:“老子碰瓷也是专拣有钱人碰,开五十万以下的车,老子都懒得搭理。”
栾冰然说:“我开一二手捷达,还被你们碰瓷的讹过两千块钱呢。”
徐二炮说:“还有人敢碰开捷达的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栾冰然问:“为什么这么说?”
徐二炮说:“二手捷达是碰瓷行业的专业用车,碰瓷这个行业门槛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我还在大街上揍过碰瓷夏利车的人呢。”
我对徐二炮说:“单找豪车碰瓷,你这是仇富心理作祟。”
徐二炮冷冷地问道:“如今这个世道,有几个富人的钱是正道来的?不碰他们碰谁?”
冷场片刻之后,徐二炮走到我跟前,问道:“你刚才发的毒誓是怎么说的?”
我说:“如果我再给徐二炮提任何建议,出任何主意,就让徐二炮一刀一刀把我凌迟活剐,我余欢水没有半句怨言。”
徐二炮掏出刀子说:“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