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离太医院比较近,我以前从没去过,这次奉旨前去,心里颇为忐忑不安。不知道詹事府那些官员会不会像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一样好打交道呢?
皇帝也没有明说让我去詹事府干嘛,我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得出结论:皇帝是让我充当他的眼睛,查看詹事府官员们的办公情况,以及找詹事商量如何让詹事府这么多官员物尽其用。
一踏入詹事府办公地点,我就发现处处弥漫着一股懒散的气息。四个头戴乌纱帽穿着常服的官员,竟围成一桌,在打叶子牌!其他官员要么在聊天嗑瓜子,要么在无所事事像个鬼魂一样游荡。这一群官员,拿着国家发的俸禄,按时上下班,每天吃喝玩乐,就差出宫去秦楼楚馆潇洒了。
我站在詹事府门口,悲愤不已。詹事府就在天子眼皮底下,竟懒散到这般程度,怪不得晏卿会有想上奏本的冲动。皇帝勤于朝政,除了上早朝和批阅奏折外,就是手执一本书研读经史典籍。皇帝作为一朝天子,原本享有享乐的权利,但他过着类似苦行僧的生活,却不知道就在这宫内臣子懒到如此程度!
“三宝公公,你怎么来了?”
是晏卿的声音。
我原本沉浸在一种悲天悯人的气氛中,难以自拔。被晏卿这么一喊,有些吓到,回过神后转身看他,他穿着绿色祥云纹绣团花常服,头戴一顶乌纱帽,手捧一摞厚厚的线装书籍。
晏卿,但愿你能不忘初心,在仕途这条道上,出淤泥而不染,当一个正直清廉的清官。
如此想了一番后,我才说:“晏大人,皇上派咱家来詹事府转转。”
“快请进。”
晏卿领着我进入詹事府,那四个打叶子牌的官员,忙不迭的把手里的牌推到桌上,慌张不已,好些牌都掉到了地上。另有嗑瓜子的,瓜子壳散落在四周,怎么遮掩都不行。
晏卿想开口,我先抢白道:“各位大人,咱家是三宝公公,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咱家找詹事大人有事商量,你们继续忙。”
我嘴里的这个忙字应该加上双引号,是以我说话之时特意加重了忙那个字。
一个身高七尺国字脸的官员说:“哎呀,三宝公公,真不巧,詹事大人前脚刚去了茅房,你这后脚就到了。”
人有三急,我很理解地说:“无妨,我就在这里等詹事大人回来。”
有人麻利的给我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如此甚好,我就坐在詹事府门口,等詹事蹲完茅坑回来。
有几个官员窃窃私语,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们看起来很紧张,我怀疑尊敬的正三品詹事大人并不是去了茅房,而是去干其他事了。假如说詹事在宫中走动,与其他部门的官员沟通交流,那算是好事,他们不至于这么担心。
我猜想,詹事大人可能出宫了,甚至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我猜不上来。
那国字脸官员捂着肚子,一副憋不住的样子说:“三宝公公,不好意思,我也要出去方便一下。”
他铁定是想找人去给詹事通风报信,我可没那么傻,我面带笑容问:“这位大人,不知您贵姓?官居几品?”
“免贵姓季,正四品少詹事。”
“这么说来,除了詹事之外,季大人您就是詹事府的二把手。”
季少詹事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宝公公,您有话直说。”
还算是个明白人,我继续问:“季大人,堂堂詹事府连一个茅厕都没有吗?如果说詹事府这三十多个官员都要去很远的地方上茅房,去上个茅房说不定要花半个时辰,一天上几次茅房,岂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咱家进宫不久,詹事府若是没茅厕,咱家这就禀告皇上,皇上绝不会让这三十多个国家栋梁每天为了三急憋坏了身子。”
季少詹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也许在他眼里认为我是个好拿捏
的柿子吧?他急忙辩解道:“三宝公公,你误会了,皇上英明,处处为臣子们着想,詹事府有茅房,只是厕纸用完了,今天同僚们只能去太医院的茅房解决三急。”
他还没等我说话,又用手捂紧肚子,双腿夹紧,脸色通红,活生生一副即将要把屎拉在裤裆里的样子。于情于理,我似乎该让他去上茅房。可他想去太医院上茅房,没那么容易!
我也装作慌张的样子,站了起来说:“季大人,既然你这么急着要上茅房,何必舍近求远去太医院呢?这样吧,你就在詹事府的茅房里方便一下,咱家去给你弄些厕纸来。”
“怎么能劳烦三宝公公呢?还是……”
我见他故意推三阻四不想在詹事府上茅房,执意要去太医院上茅房,我才不能给这种人可趁之机!我双手使劲把他往里推,嘴里笑道:“季大人,你这么急,还是在詹事府解决一下吧。咱家这就去给你借厕纸来,保证不会让你没有厕纸可用。”
他脸胀成猪肝色,究竟是憋着屎尿难受还是被我给气的,难辨真相。总之,他在我的推推搡搡中,极不情愿的往后头走去了。
我去太医院借厕纸,小事一桩,但我不能去太医院,万一季少詹事趁机派人给詹事通风报信呢?这詹事府三十多个官员,除了晏卿是我认识的,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谁靠得住靠不住。
我只好劳烦晏卿走一趟去太医院借些厕纸来,晏卿二话没说立即就答应了。
我入宫时间并不长,又没跟这些文官打过交道,并不知道詹事府官员们的厕纸是宫里不限量提供还是官员们自费购买厕纸使用。因为猜不着在场的这些官员与詹事和少詹事是不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我决定将这个问题暂时深埋在心底,等面见皇帝的时候问问皇帝。
按理说这芝麻大点的事情,尤其是厕纸二字,问出来都有辱皇帝耳朵。但厕纸看似是小事,要是宫里不限量提供,这个官员拿一点,那个官员顺一点,积年累月下来,也给宫里增加了不少开销。
我坐在椅子上,心中思绪万千,脸始终带着笑意,跟我那奸臣爹还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