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兽爆发出凄厉的嘶鸣,剧烈的扑腾挣扎。然而她将它钉得这么紧,它始终无法逃脱——挣扎越来越弱。
许暮朝看着光影兽慢慢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那碧蓝的大眼睛,流露出恐惧神色。
它也恐惧吗?许暮朝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她替自己报了仇。无论它是多么珍贵的物种,薛教授也不能再用它害其他人。一切就此终结,
这时,许暮朝却感觉到一股灼热力量,从刀尖,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光影兽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她恍惚看到它的眼神有些古怪,像人一样,恐惧中似乎又有些无奈。
突然,身体产生陌生的灼热感,简直痛得毁天灭地。她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却能清晰感觉到,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撕裂爆炸。
她终于支持不住,晕厥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百年后。
苏醒时,她看到全身完好无缺,恍惚怀疑与光影兽的缠斗,莫非是南柯一梦?
之后,遇到兽人军队。她以为兽人救她,只是好心,却在跟他们回营时,震惊的从金属墙壁的倒影上,模糊看到自己半人半兽的形态。
原来,他们当她是同类,所以才救下了她。
一开始,他们只是把她当成珍贵的雌兽。当晚,就有几十名雄兽,跑到她的房间,请求□。
是在混乱的追逐和躲闪中吧,她一拳击向企图压倒她的大武,大武摔出去几十米远,把整堵墙撞得粉碎——在众兽惊恐的目光中,她才骇然发现这具身体的力量已经苏醒——比任何兽人都要强大的力量。
只有一个合理解释——神秘的光影兽,以某种形式,侵蚀了她的身体,与她共存。
出乎意料,兽人们异常尊重强者。当他们发现任何一个兽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便送来军装,小号的,穿在她身上依然大得像被单——正式承认她不是用于繁殖的雌兽,而是一名强悍的战士。
她能够成为队长,兽人们首先认可的是她的战斗力,其次,是她这个人。她并未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其他兽人。不过如今,她的的确确是一只半兽,回不了人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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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的二层南侧,是队长专用小餐厅。许暮朝刚踏进去,就看到大武抓着一块血肉淋漓的生猪肉,大口撕咬。炮兵兼厨子、狼型半兽人狼三,正专心致志在火上煎着鸡蛋和火腿。
“给我房间也送一份早餐。”许暮朝说,狼三点头,将食物放到许暮朝面前。
大武举着块生肥肉凑过来:“队长,真的不吃一点?”
许暮朝叉起火腿蛋,看也不看的摇头。
其实兽的欲望,不止男女之欲。刚开始一年,许暮朝看到任何活体动物,都有咬断脖子生吞活剥的冲动。
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茹毛饮血。于是采取地狱般的训练方法——每天让大武抓着生肉在一旁大快朵颐,而她只能沉默的咽口水——到现在,她已经可以做到对生肉没什么冲动了。
不过大武依然不依不饶的叹道:“煎熟了多麻烦?队长,我还是那句,你很变态。”
许暮朝头也不抬的道:“假如战场上,你面前突然出现肥美的牛肉,你会怎样?”
大武想也不想:“扑上去!”
许暮朝鄙视的看着他:“如果那是敌人的陷阱呢?”
大武哑口无言,吃完后讪讪的起身,往统领处动身了。
许暮朝刚吃完,去送餐的狼三回来汇报了:“那个人类食欲不错,受了重伤,居然还吃得下肉。”
许暮朝不禁失笑,军旅中人,总是比一般人要粗糙顽强吧。话说回来,那男人于她,何尝不是一块肥美的生肉?
想到这里,许暮朝心中忽然一动,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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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人类的赎金以极高的效率,送到了许暮朝跟前。
晚霞柔软而清丽,看着操场上一门门漆黑沉亮的激光炮,还有一箱箱崭新的子弹,许暮朝心情十分之好。
押送赎金的人类士兵代表,站在张牙舞爪的众兽群中,依然保持神色镇定,言辞清楚,倒让许暮朝刮目相看。一名半兽军官按许暮朝的授意上前接纳,她则站在远处。
却听那士兵一字一句道:“长官说,此次冲突纯属意外,交割赎金后,希望边境不再起冲突。不过,那名人类囚犯是重犯,他的赎金,长官还需要与司法部其他官员商量。”
半兽军官远远看过来,许暮朝点点头。她能理解对方的迟疑——为士兵支付赎金天经地义,可为一名犯了重罪的囚犯支付更高赎金,只怕官僚机构很难达成一致意见。不过正和她心意,她暂时不想放他走,还有别的用处。
被缴械的关维凌等十四名官兵,被带到的操场上。人类士兵看到他,即刻尊敬的行了军礼。他却忽然抬头,目光缓缓扫视过一周,精准的停在兽群外围的许暮朝身上。
许暮朝好整以暇的抄手与他对视——他的目光好像还在喷火。大概还为自己被女人所骗,耿耿于怀。
“少校,这是我们队长送给你的特产。”半兽军官厚着脸皮,笑着将一个大袋子递给关维凌,里面塞满南边特产水果、半兽人用兽骨制作的锋利刀具。
原本脸绷得像木头的关维凌,难免露出诧异神色——这些东西虽不昂贵,在战争年代,却十分难得。兽族的刀具,甚至一度成为帝都贵族们追求的奢侈品。她为什么要送这些有用没用的给他?
“队长说,战场之上,立场不同身不由己,她十分抱歉。但她很欣赏你,希望将来跟你还是朋友。”半兽军官压低声音道。
耿直少校的目光,顿时变得有点复杂。
远处的许暮朝看到少校的神色,觉得有些满意。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关维凌为人不错,将来或许前途无量。虽然他可能对她心怀恨意,但她敲完竹杠后,还是要厚着脸皮向他示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知兽人和人类将来会不会斗得你死我活,但以他之前的态度和性格,说不定对她还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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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深,耕种或练兵一整日的兽兵们,都进入了梦乡。许暮朝穿着睡衣,走入客房。
她的目的很明确——如果说每个男人,都是一盘让她垂涎的肉。那么这个英俊到极致的青年人,无疑是一盘绝世好肉。所以她打算继续采用以前的老法子,用他训练自己的耐力,直至免疫。
“司令大人,他们舍不得赎金。”许暮朝说,“你这些天归我。”
他睁开眼,静静看着她。
微蓝的细肩带挂在洁净光滑的肩头,纤细的脖子上还有些许水珠流淌,衬得她的皮肤莹白如玉、滑若绸缎。竟有几分婉约静美、楚楚动人的味道。
可那漆黑弯眉下,两点清眸如泓,隐隐透出得意的笑。即刻让人联想到一个成语——心怀鬼胎。
身居司令之职,他有过不少女人,却从来不记得她们的脸。仅有的模糊印象,是柔弱的她们,在他身下发出的喘息、尖叫和苦苦哀求。
可这个突然出现在囚车里,将他从重伤昏迷吵醒,然后掳走他的女人,却让他一直十分无语。她的出现,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她却不知道。
“你想怎样?”他挑眉问道。
果然,玉脂般润白的纤细手臂揭开床单,用淡定的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今晚开始,我们一起睡。”
司令并不因身体忽然暴露而慌张,反而是她脸上泛起红晕。但她神色还是镇定自若,在他身旁躺下。他盯着她散落在他肩头的黑色长发,淡淡道:“想不到,我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半兽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听到他略带自嘲的话,却令许暮朝失笑。
“放心,只是睡在一起。”因今天收了大额赎金,许暮朝还保持着好心情,清脆道,“我说过不动你就不动你。”
他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他索性不再问,静观其变。
关了灯,室内暗下来。窗外,欲求不满的雄兽,于旷野中发出低低的哀怨的兽鸣。男人一直静静躺着,许暮朝却翻来覆去,浑身大汗。即使什么也不做,欲望也在折磨她的身体和精神,她不得不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你为什么要兵变?”她低声问道,声音有点颤。
黑暗中,司令沉默了一会儿。许暮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见他缓慢的声音如同夜色清冷:“因为曾经,身在地狱。”
许暮朝吃了一惊,下意识仰头望向他。目光越过他宽厚结实的肩部线条,黯淡月光下,青年的脸异常平静而英俊。惟有墨色的眼中,有月光一样冷寂的光芒。
“什么意思?”许暮朝问道。
他却没再答话,闭上了双眼。
许暮朝不由得泛起很多联想——到底有什么,能让一个人类司令觉得自己身在地狱?
仕途不顺?看他生性旷达,不像是会那么在意这个的人;奸人所害?可他骨子里似乎十分傲慢强悍,如果真有人害他,他更可能是奋起直扑吧?
除非害他的人,是他绝无可能战胜的人。
莫非是凌驾于各大军团之上的……顾元帅?许暮朝又看了看夜色中他浮雕般英俊的脸庞,却也没有追问了。
“我全名许暮朝,你叫什么?”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以示坦诚——她百年前的名字,没有任何价值,可她要打探一个人类司令的履历,轻而易举。
他缓缓睁开眼,说:“暮朝,很人类的名字。”他若有所思的道:“沈墨初。”
许暮朝有点惊讶,他居然有个这么文雅的名字。她重复他的评价:“墨初,也是很人类的名字。”
夜色中,他的双眼忽然闪过淡淡的柔和光彩:“是我母亲取的名字,她是小学教师。我父亲是警察,一直嫌这个名字太柔弱。”
许暮朝闻言,心情也黯淡下来。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年丧尸病毒一爆发,她就致电家里,让父母亲友进深山避难。如今她被冰冻百年,无论父母当年是否躲过丧尸灾难,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
她想起做消防员的父亲爽朗的笑容,也想起默默放弃大城市丰厚薪水发展,回到家乡只为与父亲厮守的、内向而温柔的母亲。心中微微的疼痛。
“沈墨初,晚安。”她低声道。而沈墨初在她身侧,静静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许暮朝比人类缓慢一半的呼吸节奏,平稳清晰。沈墨初睁开了眼。
他慢慢侧身,右手轻若无物的覆上她纤细的脖子。触手传来温热柔滑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只需微微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那么,她为什么放心整夜躺在他身旁?
他正要收回手,却在同一瞬间,黑暗的空气中,骤然有劲风,惊雷般袭向他的胸膛!他忍着伤口的痛,艰难而快速的侧身,堪堪躲过那无形的冲击波。
然而那无形的力道太强,他的右胳膊被劲风撞上一小块,剧烈的锐痛传来。他沉默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抬头望去,许暮朝背后,不知何时生出厚重的翅膀,缓缓的、饱含力量的张开,仿佛在向他宣称自己对许暮朝的保护权。
而许暮朝一直闭着眼熟睡,脸庞四肢,依然是人类模样。
沈墨初慢慢平躺下,轻轻按住自己受伤的胳膊。
原来如此,难怪她有恃无恐。她怎么会让自己陷于危险中?只因为她的身体,足以防御任何偷袭。
可是,要多么优秀、多么高等级的兽的基因,才能在整个身体和意识都陷入沉睡时,单独的器官,还拥有强大的防御的意识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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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暮朝才双眼浮肿的起床。沈墨初紧闭双眼,似乎还在沉睡。许暮朝感觉这一晚虽极其折磨,但对欲望的控制力明显有进步——到早晨时,她已经可以听着他平稳的气息,保持十分平静的心情。
刚在餐厅坐下,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昨天奉命赶去统领处的大武,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这么快?”她问。统领处与营地不近,不过骑上极电摩托,一天也能勉强往返。可这么雷厉风行,不像大武的风格。
大武肌肉纠结的狮型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队、队长!总统领大人来了!”
许暮朝差点被嘴里的粥呛到。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一个格外亲切低沉的声音,从大武身后传来:“暮朝,好久不见。”
即使天不怕地不怕如许暮朝,听到这个声音,也禁不住全身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