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防地仙、先找乌羊;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眼难寻;落岩舍身,一步登天;铁壁银屏,乾坤在数;黑山洞府,神阙妙境;铜楼百棺,瓦爷临门;磕头八百,授与长生。”
我们反复读了几遍,多半不得要领,按照先前的经验,沿路下去,自见分晓,于是把残碑上的“观山指迷赋”抄记下来。
孙教授对众人说:“这下可好了,事隔多年,到今天终于见到了地仙村的观山指迷赋全貌,这百步鸟道尽头的洞窟里,可能就是乌羊王墓道的旧址了。”他随即又沉吟道:“吓魂台前,阴河横空……接下来可能要过一座高台和一条地下河,咱们还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胖子说:“这段指谜赋里,是不是提到什么金牛什么重宝了?就这俩词听上去还有几分受用,棺材峡这一路尽是天上的路径,太险了,现在还觉得腿肚子转筋呢,墓中要是真有金牛驮宝,胖爷就算没平白担惊受怕一场。”
幺妹儿听过当地妖仙坟的传说,听了胖子的话就问众人道:“给地仙磕头,就能长生不死?信不信得?”
孙教授说:“这也能信?天底下哪有长生不死的人?降神招鬼之类无中生有的荒唐话,多是神道神棍们的信口胡柴,当然是不能相信的。”
我耳中听着孙九爷和胖子等人议论不住。低头看了看那具无名死尸,又瞧了瞧刻有“观山指迷赋”的墓碑,心念动处,想到了一些要命的事情,当下插口道:“咱们还没进山门,先别惦记做方丈了,地仙村古墓里的情形,进去了再做计较不迟,你们有没有想过眼前这事有些蹊跷……”
百步鸟道尽头的洞窟里大敞四开,“观山指迷赋”就无遮无拦的明摆在此。好象“地仙村古墓”惟恐旁人找不到一样,百步九回转的迷径虽然艰险繁复,但精通数术的人历朝历代都有,在清代更是兴盛一时,如果有真正的倒斗高手,进到这里不费吹灰之力。
古人云:“墓者,藏也,欲为人之不得见也”。“观山太保”多是盗墓发丘的老手,怎会如此儿戏。竟然在洞口竖碑指路?另外只有封家后代才知道观山指谜赋的内容,残碑前的尸体又是什么人?莫非其中有诈不成?
我这一番话顿时说的众人茫然起来,孙教授想了想,便表示不同意此言:“地仙应该是个自视极高的人,自从窥得天机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所以才在山中造墓藏真,观山指谜赋隐然有仙人指路之意,从这些布置来看,地仙之墓是存心想度人得道的,不能以寻常埋骨藏宝的坟墓来判断,而且观山指迷赋并非是一般盗墓贼能够轻易破解。真正懂得星相数术的人,在近代廖若晨星,没有特殊机缘,肯定找不到古墓,当年流寇那么多人。也没能挖出地仙村里的天书,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孙教授又说:“咱们恰好是利用了地仙生前妄图度人得道的念头。否则棺材峡中地势奇险,恐怕难以找到这地方,这无名尸首……”言下踌躇起来,显然想不出残碑前的尸体该如何解释,这名神秘的死者既然能找到此地,又见到了“观山指迷赋”,为何不进古墓?而是死在碑前?
此时Shirley 杨已经仔细检势了一遍干尸,她见孙教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洞窟里的环境阴晦,判断不出尸体死亡多久了,但它怀中有几卷竹简道藏,我想这无名死者也许是个道门中人,它如果知道观山指迷赋,在活着的时候却未能入古墓,有一种可能性不应忽视。”
我忙问是什么可能性?Shirley 杨说:“也许观山指迷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他过不去,或是参悟不透,又不甘就此离去,使得心力憔悴,最终坐化在此地,但他死在这里也可能出于其他缘故,刚才我说的只是其中之一。”
孙教授又把最后半段“观山指迷赋”念了两遍,连称Shirley 杨言之有理,在宗教传说里,得道成仙可分上中下三等,下仙要在死后渡化,中仙得道前,要先经历大病、大灾、大险、大劫,“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眼难寻;落岩舍身,一步登天”这几句,肯定是指绝险的考验历练,恐怕胆色和运气稍逊,就进不得“地仙村古墓”了。
胖子闻听此言,当即夸口道:“敢做倒斗摸金的勾当,就连天王老子也是不怕,我就不信,有什么样的天险是过不去的,在这干说有什么用?过去看看才见分晓。”说完举起手电筒就朝隧道深处走去。
我心想:“王胖子常说没头脑的话,不过刚刚这句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什么断崖阴河,不亲眼看看,又怎知是什么名堂?”当即将心一横,带着众人便走。
峭壁上遍布鸟道险径的这片大山,矗天般地高耸,直削千仞的陡崖两侧,更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这座山有多大,在古隧道中只顾向前,眼中所见,并无岔路,是自山间贯穿到底的一条直道,行了不知多久,眼前忽然一亮。
只见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奇绝的地形,隧道口正开在悬空的半山腰里,前边是倒“T”字型的峡谷,对面一座插在半空云雾里的高山,如同被天剑所斩,直上直下的从中劈开,纵向的峡谷底部,造有一道“龙门”,两侧是上百尊“乌羊石兽”对峙而立。看来里面就是乌羊王的地宫了,“乌羊石兽”的古迹在青溪附近随处可见,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地下陵寝的规模十分庞大,又见龙门下探出一片天然的石瀑布悬在半空,石表溜滑光洁,千奇百怪,犹如涎凝固而成,上凿两个蜗星大篆“吓魂”。
这道筑在狭窄陡峭峡谷间的龙门,恰与我们所站的隧道出口平行,而那条横向的峡谷。则直切下去,将龙门前的道路截断,下边云缠雾绕,深不见底。
孙教授自言自语道:“看来这里就是猿猱绝路的吓魂台了,真是鬼斧神工的所在,阴河横空是什么意思?空中有河?那无影仙桥又在哪里?”
我见这天险确实是险,从隧道口到龙门之间没有桥梁,虽然隔地距离仅仅不到二十米,仅漏云天一线,但不借助绳枪一类的特殊工具,很难跨过当中这条深沟,“观山指谜赋”中提到的阴河、仙桥,是否是指吓魂台前的深渊?难道真有悬挂在天空中的阴河?
我打算再接近点探探,刚迈出一步,就被Shirley 杨拽了回来,Shirley 杨说:“别过去。你听前边是什么声音?”
我侧耳一听,在“T”字形峡、有无数怨魂哭泣,连绵不绝于耳,我问Shirley 杨:“是风声?”
Shirley 杨没有回答,而是捡起一块石头,投向龙门前的深谷。众人抬眼看去,顿时是目瞪口呆,只见那块石头飞到半空,忽然停住不动,随即象是落入“暴风眼”里,浮在当空“滴溜溜”打起转来,旋即晃了几晃,便不知被神秘的涡流带到了何方。
我们见此情形,无不骇异,倒转的“T”字形峡谷之间,看似寂静平常,实则杀机暗藏,事先谁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难以琢磨的危险气流,可能是特殊的地势,使山风聚在峡谷中间,形成了一片无影无形的涡流,在四周除了能听到微弱异常的空气抖动声,完全察觉不到任何其它危险的迹象,恐怕这就是所谓的“阴河横空”。
孙教授摇头道:“过不去,有翅膀的神仙也过不去呀,吓魂台不是天险,而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如果用绳索绳钩仍过去,瞬间就会被乱流卷住,看来此路不通,不过不要紧,我深信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咱们豁出去了多下功夫,想办法找路绕到后山进去。”
我拦住孙教授道:“在棺材峡附近,大多是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崇山峻岭,您这一绕,没个十天半个月也绕不过去,断头崖前的阴河乱流虽然厉害,但在青乌风水里,这就是藏风聚气之所,不是风水条件上善之地,绝不会有这种奇异的现象,摸金校尉虽然擅长分金定穴,但如果不在一览无余的高处,就看不出这片山脉的龙气形势,巫山山脉云雾迷离,分金定穴之术肯定是没办法施展,所以我说不清这种风眼会有几处,也许后山和峡口处同样存在此类天险,但既然发现了藏风聚气的所在,说明咱们已经进入藏有古墓的陵区了,说到登堂入室还未时尚早,不过可以说是已经把手摸着大门了。”
孙教授一着急就变得思维僵硬,担忧地说:“如今假介绍信也开了,还有何法可想?”
我说:“九爷您瞧您一着急就犯糊涂了,想进这地方,哪开的介绍信也不管用啊。”
孙教授赶紧解释:“口误、口误,一着急把观山指迷赋说成介绍信了,如今观山指迷赋也看到了……”
我打断他的话头说:“其实也没说错,观山指迷赋就是地仙开的介绍信,只要他这介绍信不是假的,咱就肯定能从中找到办法越过这道天险。”
Shirley 杨说:“吓魂台前,阴河横空;仙桥无影,肉、舍身,一步登天……这三句话,不知是否皆指吓魂台天险而言,仙桥无影应该指有一座普通人看不到地桥,最后这一句却是想不明白了,怎么落岩舍身便能一步登天?桥在哪里?”
我沉思片刻,提醒众人说:“还记得残碑前的无名死者吗?那位爷可能也和咱们一样,要找地仙村古墓,但他应该不是倒斗或者业余爱好考古的人士,我估计可能是个修仙求长生的,他是怎么死的不好说,但此人没进地仙村古墓,肯定是被这道无影无形的天险吓住了,甚至犹豫徘徊了许多年都没敢下决心闯过去。”
胖子说:“胡司令经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我十分能体会这位同志的心情,这条路……真他妈不是给人过的,眼看着宝库就在眼前了,硬是不敢过,鸡蛋不能碰石头,换了谁也没脾气了。”
我说:“我不是让你们体会那位探险家当年的感受,我的意思是说让你们设想一下,那个人是被天险吓走的,还是……被那座桥吓走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咱们一路上没见到封团长的尸体,但他驯养的巴山猿狖始终在附近徘徊,这说明他当年一定是已经逃到青溪了,而且很可能进了地仙村古墓,可是……为什么巴山猿狖没跟他一起进去?”
孙教授若有所悟:“噢……你是说巴山猿狖和残碑前的无名死者一样,没敢冒死踏过那座仙桥?而封团长胆子大,知道祖宗留下的暗示可信,就闯了过去?可你们看看这深峡绝谷一览无余,吓魂台前哪有什么桥啊?”
孙教授随即表示,要说藏风之地中,有气流形成的旋涡,这可以相信,因为这是特殊的物理现象,但“仙桥无影”就绝不可信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看不见的桥梁?光学作用?视觉盲点?不太可能,正确客观的对待事实,是原则问题,绝不妥协让步。
他又引用当年某位权威人士批判他的原话——这类民间传说极不可信,是源于“缺乏知识、过度迷信、痴心妄想”而产生的原始奇思怪论、简直是难以形容的幼稚想象,谁相信谁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