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轮电梯门唰的一声打开了。阿纳金紧靠在电梯侧壁上,脚下撒满了被光剑劈碎的机器人残骸。外面似乎跟普通的电梯通道没什么两样:苍凉而又空寂。
终于到了。
他全身都随着手中的蓝色光剑共鸣。
“阿纳金。”
欧比万靠在电梯另一边的侧壁上。他镇定得几乎让阿纳金难以理解。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阿纳金手中的光剑。“阿纳金,我们是来救援的,”他轻声说。“不是来打仗的。”
阿纳金仍然举着光剑。“那杜库怎么办?”
“一旦议长脱险,”欧比万微微一笑,“我们就击沉这艘战舰。”
阿纳金的机械手指把剑柄攥得吱吱作响。“我倒宁愿亲自动手。”
欧比万警惕地闪出电梯。没有敌人向他开枪。他点头示意他的同伴。“我知道你有难处,阿纳金。我知道这其中关系着你的个人恩怨。可你必须加倍小心,牢记你受的训练——我说的不只是格斗训练。”
阿纳金感到脸颊发热。“我不——”不再是你的徒弟了,这个声音在他头脑中呐喊,但这是他的肾上腺素在作怪罢了;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说,“——不会让你失望的,师父。也不会让议长失望的。”
“我相信你。不过别忘了,杜库跟那个叫文崔斯的女人不同,他不只是黑暗绝地那么简单;他是个西斯尊主。他布下圈套,现在准备收网了,我们面临的还不止是生命危险。”
“没错。”阿纳金收起光剑,走出电梯。远方的爆炸声震荡着整个舰体,地面像洪涛中的木筏一样剧烈晃动;但他却没有留意。“我只是——他实在是作恶多端——不只是对绝地,还有整个银河系——”
“阿纳金……”欧比万的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别担心。我没有发怒,也不想报私仇。我只是——”他举起光剑。“我只是期待着能做个了结。”
“期待——”
“会分散我的注意力。这我懂。我还知道希望如恐惧一样空虚。”阿纳金露出一丝笑意。“我还知道您接下来要说什么。”
欧比万略感遗憾地轻轻一低头,表示认同,但这小动作其实表达了如同拥抱一般深切的感情。“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我要学会不再训示你。”
阿纳金终于忍俊不禁。“你好像是头一回承认这一点。”
二人在将军室门口停了下来:这是一面由乳白色伊里迪特石制成的椭圆形镶金大门。阿纳金盯着自己在门上反射出来的那幽灵般的影子,通过原力感知着室内的一切,同时让原力融入自己体内。“我准备好了,师父。”
“我知道。”
他们并排站立片刻。
阿纳金没有看欧比万;他的目光凝视着大门,穿透了大门,探索着那高深莫测的未来。
他可以想象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阿纳金。”欧比万的声音柔和下来,他的手握住阿纳金的手臂,让他感到一阵温暖。“此时此刻,我最想与之并肩作战的人就是你。你胜过其他任何人。”
阿纳金转过头,他发现欧比万眼中流露出一种多年来他很少见到的深情;他双眸中那股纯朴的兄弟之情,就像来自原力本身的深切诺言。
“我……也一样,师父。”
“我想,”他曾经的恩师露出一丝诙谐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正在说的话,“你该习惯叫我欧比万才是。”
“欧比万,”他叫道,“我们去救议长吧。”
“对,”欧比万回答。“准备行动。”
在另一部涡轮电梯舱里,杜库注视着全息影像中的克诺比和天行者从门口的高台上警惕地走下弧形阶梯,慢慢向将军室中央的开阔地移动,他们走得很慢,以便在舰体摇晃时立稳身体。几枚鱼雷击中了战舰,舰体剧烈抖动起来,灯光又一次熄灭了;每当能量被从生命维持系统转移到损伤控制系统时,照明总是最先被牺牲的。
“大人。”格里弗斯将军在舰内通讯器中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焦虑。“我舰受损严重。百分之三十的自动武器系统已失效,超光速飞行能力也将不保。”
杜库冷静地点了点头,他正皱着眉看着全息影像中两个蓝色透明的人形小心翼翼地向帕尔帕廷迂回前进。“命令舰队全体撤退,将军,准备进入超空间。待我解决了绝地武士,就去舰桥与你汇合。”
“遵命,大人。格里弗斯通话完毕。”
“的确完了,你这令人恶心的怪物,”杜库对着已经关闭的通讯器暗自嘟囔道。“你的运气和时间都快耗完了。”
他把通讯器扔到一边,丝毫没有理会它碰到甲板时发出的声响。他不再需要这玩意儿了。只要他一安全“被捕”并逃脱,就让它连同格里弗斯,连同他那些讨厌的机器保镖,连同这艘战舰一起毁灭吧。
他对身边两个高大的超级战斗机器人点头示意。其中一个打开了电梯门,然后它们走出电梯,分立两侧警戒。
杜库理了理他那泛着光泽的织甲斗篷,大步迈进昏暗的通道。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将军室舱门上被那两个白痴绝地用光剑切割过的地方还在冒着烟;从切口钻进去有可能会烧焦他的裤子。杜库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乳白色的门就悄无声息地向旁边滑去。
他当然不打算穿着着火的裤子与绝地战斗。
舱室中央是一张巨大的会议桌,阿纳金沿着桌子一侧、欧比万则沿着另一侧分别摸索前行。无声的闪光时隐时现:整个房间唯一的照明,来自房间尽头那巨大的弧形瞭望窗外的激战,涡轮激光炮的炮火和防空炮弹爆炸的火光,还有整艘战舰爆炸时发出的,如同微型超新星般的光芒。
一个影子在这场残酷战斗的背景前显得越发清晰:是一把高高的座椅。
隔着桌子,阿纳金与欧比万四目相对,他冲前面的座椅点点头。欧比万用绝地武士继续前进,保持警惕的手势做出回应,又紧跟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
阿纳金双唇紧闭。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经历了刚才的电梯遇险后,现在在这里遇到什么都不稀奇。天晓得这里是不是已经埋伏了一群机器佣兵。
灯亮了起来。
阿纳金呆住了。
座椅里的身影——那正是帕尔帕廷议长!四周没有什么机器人,他本该安下心来,可是——
帕尔帕廷看起来很糟糕。
他的容貌已经不能光用“年迈”来形容,他简直跟满脸沧桑的尤达一样: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年纪。他看上去疲倦而痛苦。而且更糟的是——
在议长的脸上,阿纳金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表情,这使他顿感一阵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帕尔帕廷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阿纳金哑口无言。他无法想象自己能说些什么。他只能想象格里弗斯和杜库是如何让这个勇敢的老人面露恐惧的——
想到这些,他感到热血沸腾,他脸上肌肉紧绷,心里被阴霾笼罩,耳边又响起了低沉的雷声:阿尔戈纳星和贾毕姆星上的雷声。
塔斯肯营地的雷声。
如果欧比万此刻也有同感的话,他显然未露声色。这个绝地大师以他惯有的端庄和礼貌微微鞠了一躬。“议长,”他用尊敬的口吻打招呼,就好像他们此刻是在银河议会中央大厅里偶然相遇似的。
帕尔帕廷唯一的回答是一声紧张的低语。“阿纳金,注意身后——!”
阿纳金没有转身。他无须转身。他不光听到了皮靴和电磁脚掌跨过高台入口处的门槛时发出的声响;他还感觉到原力在他体内和身体周围突然凝集,好似一个人受惊时突然握紧的拳头。
通过原力,他可以感觉到帕尔帕廷目光的焦点:击溃他意志的恐惧之源。他还感觉到一股寒冷的力量,冷过麦诺克(Mynock)嘴上的冰霜,正溜进房间,像一把冰制的匕首一样刺向他的背后。
有意思,他想。自从和文崔斯交过手后,我总希望黑暗面会是火辣辣的……
他胸中顿感豁然开朗。他耳边的雷声化作一团赤色烟云,盘绕在背脊根部。光剑跳入他的手中,他咧开嘴,露出牙齿,这是只有凶猛的克雷特龙才能读懂的笑容。
刚才哑口无言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他轻声说,既是对帕尔帕廷,又是对他自己,“不成问题。”
从门口的高台上传来的声音是个优雅的男低音,带有克里恩橡木制成的洞号角一般的圆润回响。
那是杜库的声音。
“克诺比将军。天行者阿纳金。绅士们——用这个称呼太不规范了——因为你们已是我阶下之囚了。”
此时阿纳金的心完全坦然了。
从高台上的角度观察——高高在上,俯瞰着两个绝地——非常适合杜库在这场闹剧开始前,对形势做出最后的评估。
像所有的闹剧一样,这即将上演的最后一幕,将按照一个构建在愚蠢前提上的残酷逻辑上演:杜库将成为绝地武士的手下败将。他的老友梅斯今天不能出席可真是遗憾;他毫不怀疑,那位来自科伦星的绝地大师会非常欣赏这出戏。
杜库总是喜欢受过良好教育的观众。
至少帕尔帕廷还在场。他被铐在房间尽头的那张大椅子上,身后的幕墙映射着太空战中如漩涡般流动的战火,远远望去,仿佛是他那孤单的身影展开了战争的巨大羽翼。但帕尔帕廷与其说是观众,不如说是导演。
这两种角色绝然不同。
天行者背对杜库而立,但他的光剑已经点亮,瘦高的身体因充满期待而纹丝不动,以致于似乎是在微微颤抖。真可悲。把这个孩子称作“绝地武士”简直是一种亵渎。
而此时的欧比万——他则完全不同:典型的过了时的老派绝地。他只是站在那儿,镇静地注视着杜库和他两侧的战斗机器人,他两手空空,垂在身旁,很是轻松,在他脸上只有一丝略有兴趣的表情。
杜库感到一种自怜的满足感——一种对他不为人知的伟大之处的自我陶醉——因为他一闪念想到天行者永远不会明白西迪厄斯尊主为造成他得胜的假象,花费了多少心思,制定了多少计划,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也决不会明白杜库在演绎自己的失败时所施展的手法和掌控大局的能力。
但这就是生活。为了顾全大局,牺牲在所难免。
毕竟这是战争时期。
他召唤原力,使它凝集,乃至包围全身。他把原力吸入体内,使它在心中回旋流转,他紧紧抓住这股力量,直到他感到整个银河系在围绕他轮转。
直到他成为宇宙的轴心。
这才是黑暗面真正的力量。从孩童时代起,他就察觉到这种力量的存在,而且终其一生苦苦寻觅,直到有一天达斯·西迪厄斯让他领悟到其实这种力量一直就是属于他的。黑暗面没有指引他到达宇宙的中心。它使他成为了宇宙的中心。
他不断吸收这力量,注入自己最深邃的内心深处,直到原力只为服从他的意志而存在。
高台下面的情况有了细微的变化,而一般人用肉眼是无法察觉的。凭借黑暗面的力量,杜库以一种让人喜不自禁的精确洞察力,考量着高台下的两个人。
克诺比是一个温暖光亮、清澈透明的实体,是一扇窗,通向茫茫原力中,一片阳光普照的草场。
天行者是一团积蓄着风暴的乌云,浑身带着危险的闪电,风暴中心是不断加速的漩涡,其能量堪比一阵恐怖的龙卷风。
当然了,还有帕尔帕廷:他已超出“力量”二字所能形容的范围之外。他的内心深藏不露。哪怕透过黑暗面的眼睛加以观察,他仍旧像是一个黑洞边缘的时空边界。在他普普通通的外表之下,是一片绝对的虚无。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那是原力的黑洞。
而他现在把一个无助的人质演绎得惟妙惟肖。
“快求援!”他那嘶哑的声音里流露出的惊恐,在杜库听来都异常逼真。“必须求援。你们都不是西斯尊主的对手!”
天行者终于转过身,自从在吉奥诺西斯星废弃的机库中交手以来,这是他头一回正视杜库那凌厉的眼神。*他的回答针对帕尔帕廷,也清楚地针对杜库。“不知被欧比万在纳布星上砍成两半的那家伙会怎么想。”
哼。虚张声势。摩尔充其量只是头动物。虽说身手不凡,但依旧只是头蛮兽。
“阿纳金——”通过原力,杜库感觉到克诺比并不认同天行者的吹嘘;他还能感觉到克诺比轻而易举地控制住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状况上。“这次我们一起上。”
杜库敏锐的目光注意到天行者的那只机械手突然紧握了光剑。“我正有此意。”
很好。这出小喜剧该开演了。
杜库身体前倾,他的织甲斗篷像深色的翅膀一样在空中展开;他轻快地腾空,用原力滑翔的技能,以一种高贵的姿态平缓地落到下层的会议桌一头。他挑起眉毛看着两个绝地武士。
“请出剑吧,绅士们。我们不要在议长面前乱作一团。”
欧比万以阿塔鲁剑法*(Ataro)的双手预备姿势持剑:这是奎冈的风格,也是尤达的风格。他干脆地打开光剑,仿佛空气中划过一道闪电。“这回你逃不了了,杜库。”
“逃?拜托。”杜库露出他那惯用的微笑。“你们何以认为我的整个行动是为了逃跑呢?数小时前我就可以带着议长离开这个星系。但我等待你们二位前来尝试营救,是因为我有更好的安排。”
天行者以希恩剑法(Shien)的预备姿势持剑:带着黑色手套的耐钢机械手与肩头齐平,剑刃向上、向外倾斜。“这不仅仅是尝试。”
“但离成功还差了一点。”
杜库用一种显耀的姿势把斗篷向右肩后方甩开,露出右手——懒懒地指了指仍然站在高台上的两台超级战斗机器人。“拜托,绅士们。难道我必须下令让机器人开火吗?那会搞得一团糟,爆能枪可是不长眼的。对我们三个当然不算什么危险,不过我可不愿看到议长受任何伤害。”
克诺比以一种近乎催眠的优雅动作,缓慢地向他移动,就好像浮在一块隐形的反重力板上一样。“为什么我觉得你言不由衷?”
在桌子另一边,天行者向杜库侧面迂回。“而你对在吉奥诺西斯星上的欠下的血债却无动于衷。”
“啊。”杜库的笑容更加明显。“阿米达拉议员还好吗?”
“不许——”天行者在原力中呈现的雷雨团突然涌起一股新的能量。“不许你提她的名字。”
杜库毫不理会。他对这小子的私人问题没有兴趣;他对天行者乱糟糟的私人生活早有耳闻。“我对帕尔帕廷议长并无恶意,傻小子。他不是军人也不是间谍,跟你和你的同伴恰恰相反。只是他选择带领一个腐朽的共和国反抗我为改革而做出的努力,这实在是历史的不幸。”
“是你为毁灭而做出的努力。”
“议长只是平民。而你和克诺比将军属于合法的军事目标。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里:是想做俘虏——”他稍稍一用原力,光剑在一瞬间飞入他的掌心,鲜红的剑刃指向侧下方。“——还是想做死尸。”
“真是太巧了,”克诺比在回答时不忘继续跟进,使伯爵正好被夹在天行者和他之间。“你也面临着同样的选择。”
杜库镇定自若地分别看了两人一下。他举剑行了一个马卡希式(Makashi)的致敬礼,然后把剑重新甩向下方。“别以为你们二对一就能占到什么便宜。”
“噢,我们明白,”天行者说。“因为你们也是两个人。”
杜库险些没能控制住惊骇的表情。
“或者我该说,你们曾经是两个人,”年轻的绝地武士继续说。“你的同伴西迪厄斯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们已经在整个银河系中展开大搜捕。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落网了。”
“真的吗?”杜库松了一口气。他现在非常非常想对帕尔帕廷使个眼色,不过他当然不能那么做。“你们可真走运。”
就是这么简单,他想。干掉克诺比,让天行者孤军奋战。之后,就是一点点诱使天行者变得狂暴起来,最终打破绝地的矜持,揭示出西斯的无穷力量。
然后就轮到西迪厄斯尊主出场了。
“投降吧。”克诺比的声音低沉,像是在下最后通牒。“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杜库扬起眉毛。“我恐怕不需要什么机会,除非你们的口袋里正藏着尤达大师。”
原力在他们三人之间激烈碰撞,战舰在涡轮激光炮的新一波轰击下震颤不已,杜库感到时机已到。他快速向身侧虚瞟一眼——这是在假装分神,诱引对手进攻——
三人同时启动。
随着战舰的震颤,赤色烟云已从阿纳金的脊柱蔓延至他的四肢和头部。当杜库向身侧轻轻一瞟时,只分神了一霎那的功夫,阿纳金便迫不及待地发起进攻。
他飞身上前,光剑以致命的角度挑向前方。
欧比万从另一边起跳,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在半空中相遇,而西斯尊主却消失不见了。
阿纳金一抬头,刚好瞥见杜库那兰克兽皮制成的靴底向他的面部踢来,打得他一个趔趄跌向地面;他运用原力,轻松地平衡身体,稳稳落地,重新向激战的方向冲去。鲜红色和天蓝色光剑碰撞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芒。杜库逼得欧比万步步后退,以一连串快速多变、眼花缭乱的剑法打乱了欧比万的防御,招招直逼他心脏刺去。
阿纳金冲向杜库身后——伯爵半转过身,一手优雅地单手压剑,顶住欧比万的进攻,另一只手随意挥了挥。会议桌旁的座椅纷纷升空,冲着阿纳金的头横飞过来。他不屑一顾地挥剑把第一把椅子砍成两半,可第二把击中了他的膝盖,紧接着第三把猛击在肩膀上,把他撞倒在地。
他内心一声大吼,也用原力举起了几把椅子——可整张会议桌已经把他撞飞出去,摔到了身后的墙上。他的光剑从手中滑落,在桌面上弹了几下,最后掉到桌子另一头的地上。
整个过程中,杜库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似的。
阿纳金被卡在那里动弹不得,气喘吁吁,暗暗吃惊。他想,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发狂了。
杜库正轻而易举地抵挡着克诺比雨点般的一阵阵进攻,突然感到一股原力把会议桌从墙上推开,飞速朝他背后抛来;他连忙起跳做了一个后滚翻,勉强躲过了脊柱被砸断的厄运。
“嗬,”他轻轻笑出声来。“这孩子可真令人刮目相看。”
他着地时正好落在直冲向他的年轻人面前。年轻人心急火燎,手中没有武器,紧跟在他推过来的桌子后面,颜面通红。
“我比上次强大了一倍!”
啊,杜库心想。如此羸弱而自负。西迪厄斯会好好调教他的。不过在那之前——
天行者的光剑呼啸着飞回手中,重新打开,并在同一时刻向他劈来。“上次交手以后我的力量增长了一倍——”
“好极了。”杜库利索地闪向一边,挥剑向阿纳金的腿砍去,但天行者冲过杜库身前时,用剑抵住这一击,紧接着又把剑甩到脑后挡开杜库瞄向他后颈部的攻击——不过他这次鲁莽的进攻挡住了克诺比的进攻路线,绝地大师只得从他头顶上翻过。
杜库举剑径直向其劈去。
克诺比在空中转向,同时砍向那鲜红的剑刃,杜库再次闪向一边,这回是克诺比挡了天行者的道。
“真是的,”杜库说,“太不幸了。”
噢,他们真是精力充沛,又是蹦又是跳,几乎是胡乱地进攻,把座椅砍得七零八落,然后用原力把碎片到处乱抛。而杜库继续有条不紊地与他们灵活周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不要大笑出来。
应对他们那直白得令人沮丧的战术,就是这么简单;两人之中,天行者速度更快,就像一只抽搐的鹰蝠一样窜来窜去——他们想用左右夹击的战术从两边同时进攻——而克诺比则保持一种希乔剑法(Shii-Cho)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像个伐木机器人,步步为营,笨拙但依然顽固地试图一点点把杜库逼到角落里。
反观杜库,他要做的就是左右迂回——再加上时不时从对手头上跳过——这样他就能轮流对付他们二人,而不必以一当二。他觉得在他们以往的经历中,他们这种战术或许称得上行之有效;很显然这种战术风格是在两人合作对付大批敌军的过程中形成的。但他们还未做好联合对付一个会使用原力的对手的准备,特别是像杜库这么强大的对手;相反,他一向单打独斗。让两个绝地磕磕绊绊、相互阻碍,他感到游刃有余,甚至轻松得可笑。
他们甚至不会想到他对战斗的掌控强到什么程度。因为他们是按绝地的训练教条来战斗的,放开所有欲望,让原力流遍全身,他们根本就没希望对抗杜库高超的西斯武艺。自从上次在吉奥诺西斯星被打败后,他们还是毫无长进。
他们让原力指导自己。而杜库则在指导原力。
他把他们的一次次进攻引向自己可以轻易挡开的方向,又一次次地用黑暗力量敏捷地回刺,一点点破坏绝地的阵脚,打乱绝地们对时机的把握。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他们两个,就像那个叫摩尔的怪物解决黑日集团的一帮维戈一样。
可是,按计划他只能杀死其中一个,而这场愚蠢的闹剧已经演得有些拖沓,更别说让人疲倦了。听命于他的黑暗原力毕竟有限,而他本人毕竟也年事已高了。
他突然向克诺比腹部刺去,绝地大师抬剑挡住,两人相对而立,双剑相抵,剑刃距对方喉颈仅有一掌之遥。“你动作太慢了,克诺比。你的意图太明显。你得再加把劲。”
克诺比愉快地眨了一下眼,算是对这句忠告的回答。
“乐意从命,”绝地武士说着,忽然跃过杜库头顶上方,其速度之快,仿若从人间蒸发一般。
而在本应是克诺比胸部的位置,现出天行者那一道急如闪电的蓝色光刃,直取杜库的心脏。
情急之下一侧身才让他避过了胸口上那致命一击,而织甲斗篷上则留下一道焦痕。
杜库一惊,怎么回事?
他一个空翻跳到会议桌上,想暂时脱离战斗调整一下情绪——刚才确实是太悬了——可他的双脚碰到桌面时,克诺比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挥剑防御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令杜库甚至不敢进攻;他朝克诺比脸前虚晃一剑,然后伏下身来了一个扫堂腿——
可克诺比轻松一跃躲过了这一击,而且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天行者差点一剑削去了他的那只脚。这一剑砍在桌子上,桌子垮了,于是西斯尊主很不体面地摔在了地上。
这可不像事先计划的那样。
天行者紧跟着又猛砍一剑,力量极大,以致于在抵挡这一下冲击时,杜库被压得伸不直手臂。他一个后滚翻刚刚站稳脚跟——克诺比的光剑就已经向他的脖子飞过来。情急之下的隔挡,配合着一个后扫腿踢中克诺比的大腿,才为他赢得了起跳的宝贵时间,当他在一边落地时——
天行者又已经等在那儿了。
天行者高举光剑向下砍杀,第一下,杜库凭借本能挡下。第二下,他拿剑的手腕开始支撑不住了。第三下,他的红色剑刃被顶回来,灼伤了自己肩膀,他不得不选择后退。
杜库脸色苍白。事情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天行者继续进攻,毫不留情,异常凶猛,好似一只配备了光剑的毁灭者机器人:不断开火,步步紧逼。杜库已经尽可能地快速后撤;而天行者总是在上方压制着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起来。他不再费力抵挡天行者的砍杀,只是用剑把它们推向一边;他无法与天行者在力量上针锋相对——这个孩子不仅能调动强大的原力,光是他的蛮力也大得令人咋舌——
此时杜库才明白,他被耍了。
天行者最初希恩剑法的预备姿势和阿塔鲁剑法都是幌子;这孩子用的是德杰姆·索剑法(DjemSo),而且是杜库多年来见过的用得最好的人。他自己那优雅的马卡希剑法无法使出足够的力量与德杰姆·索剑法直接抗衡。更何况他在同时面对两个对手。
是改变战术的时候了。
他伏下身,又一次用扫堂腿——德杰姆·索剑法的弱点在于缺乏机动性——这一下狠狠踢中了天行者的皮靴,年轻的绝地武士失去平衡,这给了杜库跳开的时机——
但克诺比那舞动着的蓝色光剑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杜库觉得戏该收场了。
杀戮时刻到了。
克诺比过去的师父奎冈·金,也是杜库自己教出的学徒;杜库曾和奎冈练剑数千次,他深谙阿塔鲁剑法的各种弱点,以及它那荒唐可笑的跳跃动作。他连连向克诺比的双腿刺去,想迫使这个绝地大师跳起来从他头上翻过,这样杜库就可以沿脊椎,把他从肾脏到肩胛骨,齐齐斩成两半——这种情景,这种计划,在杜库头脑中清晰地闪现着,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克诺比双脚都没怎么移动就抵挡住了他的每一下进攻,他异常冷静,身体充分保持平衡,挥剑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地防守,而后敏捷地回刺,速度快过加罗尔幽灵蝰(Garollianghostviper)的舌头。当杜库感到天行者重新爬起来,又一次从后面向他冲来时,他终于认出了克诺比刚才那令人眩目的防守套路。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克诺比的阿塔鲁和希-乔剑法也是诱敌之计。
克诺比已经成了一位索雷苏剑法(Soresu)的专家。
杜库突然觉得一种出乎意料的不祥之感正向他袭来……
他的这场闹剧,出于无法解释的原因,瞬间从滑稽变得严肃起来,并且正在向恐怖的方向发展。就像窗外,垂死的战舰绽放着巨大的火球,一个念头突然在杜库脑中炸响:这一对绝地鼠辈已经成为了十足的危险人物。
这些小丑可能——仅仅是可能——真的会打败他。
不能继续冒险了;即使是他的师父也会同意这一点。西迪厄斯尊主可以制定新计划,这远比招收新徒容易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调动遍布宇宙的原力;随着他的手腕微微一抖,这股力量轻轻一抽,克诺比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但杜库没有时间庆祝。
天行者正全力向他进攻。
耀眼的蓝色光剑在激烈地舞动,阿纳金的每一次上手劈砍,对杜库来说都如陨石坠地一般,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撼动着他的防御;西斯尊主无论怎样充分运用原力,却也只有招架之功,而天行者——
天行者越来越强大——
杜库每次格挡耗费的气力,都超过了他抛出克诺比时所用的力;每次格挡都让他感觉如同衰老了十岁一般。
他决定再次改变策略。
他不再试图还击。随着原力不断消耗,他的六感开始衰退,他的意识渐渐回归肉体,并被局限在头颅内,他只能勉强感知房间内周围事物的轮廓;他隐约感到身后是台阶,台阶尽头是入口处的高台。他一步步退到高台上,占据了制高点,但天行者毫无疲惫,依旧攻势凌厉。
那蓝色的剑刃无处不在,越来越快地闪动着,飞舞着,最后杜库只能透过一片电光构成的云霭观察周围,他看到克诺比又回到了画面中:凭借猛烈爆发的原力,他就像射出的鱼雷一样紧跟着天行者跃上台阶。杜库觉得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一个绅士要耍赖也是情有可原的。
“卫兵!”他冲着仍然立正站在大门两侧的超级战斗机器人大喊。“开火!”
两台机器人立刻抬起手臂,冲向前方。它们手臂上装配的重型爆能枪迸射一道道能量束;天行者转身挥剑,把所有光束都挡了回去。光束打在机器人光亮的外装甲上,第二次反弹。高能粒子束呼啸着,以令人眩目的速度在室内乱飞。
克诺比跑上高台,只一剑就结果了两台机器人。还没等这堆破铜烂铁落地,杜库就开始反击,他一个旋转侧踢正中天行者腹部;他引爆最后一波黑暗力量,顺势转身以闪电般的速度使出一记后扫腿,脚跟正中克诺比的下巴,发出咔的一声,听上去就像一支巨型口径的射弹枪猛烈开火。绝地大师被踹下台阶。他的脖子好像断了。
干得很好,不是吗?
不过这还不够。
当克诺比那软绵绵的身体还在半空中滚落时,杜库就用原力送出一股汹涌的能量。克诺比突然像即将击中目标的导弹一样加速坠落。绝地大师几乎垂直砸到地面,又顺势滑行,砰的一声闷响撞在墙上。墙上的水沫永凝土(hydrofoamedpermacrete)被震塌,压在他身上。
杜库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现在,再来对付天行者——
他也只想到这儿,因为当他的注意力回到年轻的绝地身上时,眼前的视线已经被向他面部飞来的靴底完全遮住,这一踢的速度几近极限速度*。
他眼前顿时一片花白,很快背后又挨了一下,是他撞到了高台边缘的栏杆上,接着他感到天旋地转,向天花板跌去。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因为他已翻过栏杆,倒栽下去。他的手脚都已不听使唤。原力似乎远在天边,呼之不应,这一切真是令他颜面尽失。
他勉强召唤出最后一波黑暗力量来减轻这足以致残的撞击。
原力托住他,减缓了冲撞,使他站稳脚跟。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高傲地注视着高台上的天行者,他也正向下看着他——正像战斗开始前杜库所做的那样;杜库无法再对视下去,这种位置互换令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不安。
这莫非是命运使然?
看着天行者站在杜库刚刚站过的地方……就像是在回忆一个他从未经历过的梦境……
他把这些想法抛到一边,再次运用他所掌握的那种足以使自己无敌的知识,打开一条通往原力的通道。力量流遍他的全身,年龄带给他的负担亦不复存在。
他举起光剑,向天行者招招手。
天行者跳下高台。即便在他下落的一瞬间,杜库也能感到两人之间原力的奔流中出现了一股漩涡。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天行者为什么会变强,为什么沉默寡言,为什么会成为一部战斗机器。他明白了为什么西迪厄斯长久以来对这孩子保持着如此强烈的兴趣。
天行者是块天生的材料。
他的心是一座热核反应炉,正在灼蚀着绝地戒律筑成的防火墙。原力在他紧握的双拳中熊熊燃烧。不知不觉,他已经是半个西斯了。
这孩子拥有愤怒的天赋。
即便是此刻,他还是在竭力控制自己;即便是在他跳到杜库身侧如狂风暴雨般展开进攻时,即便是在他逼得杜库且战且退时,杜库仍能感觉到天行者正用意念的铁幕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层因不可遏制的恐惧而愈加坚定的铁幕。
恐惧,杜库暗忖,他恐惧的是自己。他恐惧的是一旦让这个热核反应炉达到超临界状态而可能发生的后果。
杜库一个侧闪,躲过一记上手劈砍,接着迅速后撤。“我感到你内心充满恐惧。你已经被恐惧吞噬了。好一个‘无畏英雄’。你是个骗子,天行者。你只是个凭空炫耀的毛小子。”
他的剑好似一根咄咄逼人的手指,指向年轻的绝地。“你不会这么大了还怕黑吧?”
天行者又一次向他扑来,这回杜库轻松招架下来。二人几乎贴着对方,光剑闪动,令人目不暇接,可天行者已经失去了他的优势:一句简单的嘲讽就足以把他的注意力从赢得战斗转移到控制感情上。他越是愤怒,就越是恐惧,而恐惧反过来又助长了他的愤怒;有句谚语说得好,如果科雷利亚多足虫思考它该如何迈步,它便不会走路了。
杜库让自己放松下来;他终于又感到了那久违了的戏耍对手的冲动。他和天行者腾转挪移,跳起一支死亡之舞。不管是何种快乐,只要有机会就该及时享受。
这时,出于某种原因,西迪厄斯决定出面干涉。
“不要惧怕你的感觉,阿纳金,利用它!”他用帕尔帕廷的声音叫道。“点燃你的怒火。集中你所有的愤怒,他便不是你的对手。愤怒是你的武器。进攻!进攻!杀死他!”
杜库呆呆地想,杀死我?
他和天行者最后一次停了下来,剑刃相抵,两人的目光穿过相互交叉,嗞嗞作响的红蓝光束互相凝视,这一刻,杜库感到彷徨与震惊,他不知西迪厄斯是否还神志清醒。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对天行者说什么吗?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穿过交叉的剑刃,他在天行者眼中看到了地狱,一种令他恶心的预感幽然而生,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背叛正是西斯之道——
*“自从在吉奥诺西斯星废弃的机库中交手以来,这是他头一回正视杜库那凌厉的眼神。”此文作于《克隆人战争》3D动画剧集之前,故此处与动画剧场版中阿纳金和杜库在塔图因交手的情节发生矛盾。
*阿塔鲁剑法:原文Ataro印刷错误,正确拼写是Ataru。第四型剑法。
*极限速度:terminalvelocity,流体动力学术语,如:空气中自由坠落的物体,当空气阻力等于其重力时,即不再具有加速度,此时的速度即为其极限速度。
本章翻译:sidious
本章校对:luke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