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将小货车停好, 走进了冷藏仓储公司的大楼。
冷藏仓储公司分为冷冻和急冻库, 都在零下二十度以上,货物能极大程度地冷冻保鲜。这里的收费是按体积或者平方来, 像雪糕、面点这类重量轻的货物, 是按平方收费,而像海鲜这种分量重的, 则是按吨位,每吨5元/天收费, 一个月的租金就是一百五十块。
林鸢在柜台花了七百五十块, 办了张五吨位的月卡。冷藏公司认卡不认人, 只要持着相应的卡,任何人都可以提存在这儿的货物,反而给众货主们提供了方便。
二十五分钟后, 林鸢推着一辆手推车从大楼里出来,手推车上摞着七八只泡沫箱子。
手推车在货车前停下, 林鸢把后车厢门打开,陆续把箱子往车厢里装。
原本在轿车里等得不耐烦的俩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傻眼了,难道她真是从冷库里面取出来货物的?
这样的话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眼看着林鸢就要把箱子装完,准备驱车离开冷藏公司, 车上的人实在忍不住了, 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作不认识林鸢的样子, 与她擦肩而过。
林鸢一边装箱,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尾随自己的那俩人,一位个头高点,一位个子稍矮些,都是方脸小眼,有些凶恶猥琐的长相。
眼看着他二人进了冷藏大楼,林鸢将车厢门关上,复又转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俩人在楼里徘徊了会,找到负责登记货物的库管办公室。
矮个子那人都把烟盒掏出来准备上烟,结果看到库管员是个中年女子,尴尬地又把烟收了回去。
高个儿男人把胳膊搭在帐台上,敲敲桌子:“大姐,我问你个事呗,刚刚有个长头发的女人到这来,是来取货的么?取得是什么货?”
库管员大姐闻声抬头,翻了个白眼,又低头继续看账簿。
高个男人不耐:“大姐,我问你话呢!”
库管员心里清楚,林鸢只是把几箱子海鲜拿到冷库里速冻,随即又取出来了,对于不取货还来瞎打听的他二人,没好脸色道:“这是顾客的隐私,哪儿能告诉你们啊,要办卡去前面柜台,不办就别在我这碍事!”
“嘿,你这人…”高个男子浓眉倒竖,撸了袖子,似乎要上前对女库管员动手,矮个子男人赶忙拽住他,小声劝:“哥,别冲动,这里有保安的…”
躲在门口的林鸢悄悄把手机对准那两个男子,按下拍照键,拍下了他二人的侧脸。
趁他二人还在跟出库管员磨叽理论的时候,林鸢迅速离开了冷藏公司。
远远地驶出了码头区,林鸢将车停靠在路边,掏出手机,给傅白舟发去了一条短信:“大厨,帮我查查这两个人是谁?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我的同行。”
紧接着把那两人的照片发了过去。
没过五分钟,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林鸢笑着接起:“那么快就查到了?大厨果然消息灵通呀。”
“嗯查到了,因为这两人经常在码头转悠,我拿给我们餐厅的采购人员看,一眼就认出来了。”傅白舟淡淡清朗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很安静,只有微微的风声,似乎是专门从餐厅出来打了这通电话。
“这两人是兄弟俩,哥哥叫周群,弟弟叫周山,都是鲭鱼的个体养殖户,在码头附近有家小门面,只做鲭鱼的营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查他们,这两人得罪你了?找你的麻烦?”
林鸢虽然知道那俩人大约是自己的同行,但对他们跟踪自己的目的尚不清楚。
若说是眼红嫉妒吧,她店铺左右两边的邻居她都认识,甚至西区她那一排的店主她都见过,混了个脸熟。看到她的店生意火爆,而自己门庭冷落,顶多也就是说说风凉话,和故意把脏水倒到她店门口的程度,跟踪倒还真不至于,也没必要。
她估摸着这俩人是奔着她的货源来的,于是就使了出调虎离山,进了冷藏大楼后,办卡后问工作人员要了几个空箱子,跑到女厕所隔间,将空间渔场里存放的海鲜取出来,分装到箱子里,然后拿去冷库速冻。
那七八只箱子看起来多,其实加起来统共不到二百斤,做个样子给他们看的。
然而听傅白舟说起鲭鱼,林鸢心里就有数了,思忖道:“算是小麻烦吧,剩下的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己能解决,谢啦大厨。”
“…哎。”察觉到林鸢要挂电话,傅白舟忙叫住她。
“还有事吗?”
傅白舟原地转了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泥螺快吃完了,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你拿新的?”
林鸢一副被震惊到了的口吻:“你是泥螺精转世吗,那两大罐足有整整十斤哪,就算你天天吃,也够你吃十天半个月了啊。”
“…”他只是单纯想找个借口能见见她,为什么非要戳穿…
还有泥螺精转世是什么形容,他像是会吃同类的人吗?
“好吧,你帮了我大忙,理应该答谢答谢你,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做新的,后天你再来我家拿吧。”
“好。”傅白舟唇角轻扬,但想到林鸢让他查得那两个人,眸色复又沉敛了下去。
码头是最鱼龙混杂最乱的地方,那俩人纯是地痞无赖之流,傅白舟从来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但是无赖有无赖的难缠,对林鸢还是有些不放心,复又认真叮嘱道,“若有什么事办不了的,及时打电话给我。”
挂了电话后,林鸢打开通讯薄,找到蔡东的号码,给他打过去,把这件事简单地跟他说了一下。
林鸢皱着眉,语气里充满担忧:“所幸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只是不知道以后,他们还会不会…”
“林小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处理,保证以后不会让他二人再去找你麻烦,都怪我考虑得不周到,差点给你添了大/麻烦,真是对不住…”
蔡东听到这件事,很震惊也很气愤,未想到是源于自己的疏忽,差点让林鸢受到伤害,连连给她道歉,拍胸脯保证会将这件事妥善处理好,不会再给她增添困扰。
蔡东放下电话,不顾手里的事,直接驱车去了码头,找到周家兄弟的门面房,果然门面房紧锁,没有人在。
蔡东忍着火气,坐在车里静静等着。
而冷藏公司那边厢,周家兄弟灰头土脸地被安保人员赶了出来。
他俩跟踪林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顺着她找到供应给她鲭鱼的养殖户,抢在她之前买下那些鲭鱼或采取些非常手段,让养殖户不把货物卖给她,再或者往那批货里掺点什么东西,总之,让她做不成这单生意。
本来到手的单子被别人横插一脚给抢了,如同生生被打脸,周家兄弟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打听到林鸢今天会去蔡东的加工厂送扇贝,便早早地在那里盯着了。
然而他俩谁也没想到,林鸢竟是早早地把货采购好了存放在冷库里,这就算他俩再神通,也没法动手脚。那可是全码头最贵最安全的冷库,像海鲜这类动辄数吨的货物,存放一个月就是近千块的花费,他俩混迹码头这么久,今儿还是第一次进那冷库大楼。
等他们二人出来,哪还有林鸢的影子,只道今儿点背。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儿直接去海鲜市场堵她便是。
等周家兄弟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家地盘,迎面的是久候他们、火气直冒的蔡大老板。
听到蔡东从里到外的警告,兄弟二人瞬间就蔫了。
原来,那女人一直都知道他俩在跟踪她,而且竟然知道他俩的身份,明明他们俩几乎连面都没露!
黑瘦邋遢的男人操着一口方言,唾沫横飞的样子很难让人重视,而周家兄弟却不得不将蔡东的话奉为圣旨。只因他二人主要的客户就是罐头商,而只要蔡东往圈子里放句话,说他们的货不好,他兄弟二人的生意便很难再做下去了。
且蔡东手里还握着他俩的把柄——他们俩低价搜集其他养殖户卖剩下的臭鱼烂虾,再高价卖给离码头稍远些的苍蝇馆子的事,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知道了。
手里有他俩的把柄,所以蔡东才敢跟他们做生意,因为料到他们跟谁偷工减料,都不敢跟自己偷工减料。
给蔡东告完状后,林鸢就回了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傅白舟要的泥螺给腌上了。
晚些时候,收到了傅白舟询问事情办得怎么样的短信,林鸢想蔡东那样打包票说处理好,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便回他说已经解决了。
许是这件事给了林鸢一点警醒,第二天,林鸢早早地醒来,决定去探一探那传说中渡轮与渔船相接、仓库与海关相邻、活鱼市场与餐厅并存、集装箱比人流还多,事实上龙蛇混杂、无赖与混混齐飞的宝兴湾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