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不记得有多久没逛过海鲜市场了,作为一个每日朝九晚五还时不时加班的上班族,自己在家做饭都成了奢侈,每天中午靠外卖解决,晚上会去一口香或者是泡面就对付过去。
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海腥味,合着嘈杂的人声,林鸢完全没有不习惯,反而感到闲适,这种久违的市井生活气,是她这两年完全失去的东西。
“老板,收泥螺吗?”林鸢上前询问。
前一刻还在热情招呼,想要为她推荐海鲜的摊主大叔愣了片刻,随即摆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收不收,小姑娘还是去别家吧,不要打扰我做生意噻…”
林鸢接连问了几家,摊主的反应都跟大叔差不多,皆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好似她是什么不靠谱的推销人员。
这里的海鲜摊主都有各自的进货渠道,像她这样只身一家家上门询问的,确是很可疑…
林鸢并不气馁,这问的过程中,恰看到几家卖泥螺的,正好把泥螺的价钱打听了明白,泥螺按个头品相分,每斤价格从18到35元不等。
连问了十几家都吃了闭门羹后,林鸢决定不再把目标放在摊主上,转而往市场的两侧走。市场的正中央区域都是个人商户,一个挨一个摆得小摊位,而市场两侧则是成排的门面房,面积比摊位大多了,卖的海鲜品种也多,这种有门面的摊位一般都是做出门生意,将海鲜运送给各大餐厅及周围的各大海鲜食府。
林鸢走进一家店面,店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国字脸,皮肤黝黑,长相敦厚,林鸢用着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老板,你这里收泥螺吗?”
与之前的人不同,国字脸的男人好像有些兴趣,没有直接拒绝她:“你手里有泥螺?有多少?”
“五十斤。”林鸢答。
有两斤已经做成醉泥螺,她又留下了八斤放在冰箱里准备以后再腌来做储备粮,因此就剩下五十斤了。
男人的眼睛里闪过精明的光:“我得先看看货,再谈。”
五十斤对他来说可不算多,完全吃得下。
林鸢觉得有戏,便道:“行,货在门口,我过去拿。”
没过多久,林鸢拖着个泡沫箱子就回来了。一个大男人眼睁睁看一个小姑娘拖那么沉的箱子,怎么也不像一回事,便赶紧上前过去搭了把手。
两人合力把箱子拖到店门口,店主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唏嘘:“小姑娘够可以的,送货这种活也干得来。”
林鸢状似不好意思地笑笑。店主应是以为她是从市场门口把箱子拖来的,其实,她只是就近买了个泡沫箱子,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存放在空间渔场的泥螺拿出来了而已。
男人的店铺离市场门口有近二百米的距离,不然五十斤重的海鲜,等她这缺乏锻炼的小胳膊腿拖过来也得累个够呛。
一打开箱子,男人傻眼了。
泥螺根据个头大小,价钱也不一样。小的每斤有150颗,算是能堪堪拿出来卖的入门级别,大的每斤100颗,算是中上品了,而林鸢拿来的这箱泥螺,跟小鹌鹑蛋似的,目测每斤最多80颗,这么肥大的泥螺,除了旺季,市场上几乎是没有的。而且看螺口,个个都鲜活得紧。
店主站起身来,露出一口白牙,憨厚地笑:“这些泥螺我都要了,给你算每斤20怎么样?”
本来,店主只想出10块钱收下这些泥螺的,毕竟现在不是泥螺上市的季节,林鸢这样到处问,定是卖不出的下等货,他想要收泥螺,也只是丰富下店里的海鲜品种,招揽下回头客,今早就有一位客人问有没有泥螺,得到否定结果后,转而去了别家,然而没想到这回竟是被他捡了便宜?这么肥的泥螺,他敢保证,整个市场只独有他一家!
林鸢摇摇头,这店主看起来老实,给的价格却不老实。
她方才看到有家卖到35一斤的泥螺,个头都没有她的泥螺大,这些泥螺放入市场上,至少能卖40一斤,男人直接砍了一半,也太黑了吧。
“每斤25?”店主斟酌着加价,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也得有点赚头不是?”
林鸢沉吟了下:“每斤30,不能少。”
店家没有再往下压,一口应道:“30就30,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林鸢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他有得赚,还要表现出吃亏的样子,这人是实在太奸商了。
“小姑娘,这些泥螺你是从哪弄的?”店家凑近了,低声问。
他并不差这几百块的赚头,他在意的是林鸢背后的人。
作为一个嗅觉敏锐的商人,他是不会放过一个值得建立合作关系的对象的。
“我只是负责给渔场送货,这些泥螺是卖剩下的,老板让我自己处理。”林鸢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着谎。
卖剩下的?
这些的上好泥螺都是卖剩下的?哪家渔场这么阔?
泥螺这东西野生的资源有限,而人工养殖也没能很好地发展起来,以前只有当地人才吃得惯醉泥螺这种小海鲜,而如今,泥螺可谓是走向全国了,外地人到A市旅游,必点的一道菜就是泥螺,加上泥螺本身营养价值就很丰富,肉可入药,因此泥螺的身价与日俱增。
几家养殖泥螺的渔场,他都认识,没听说有新货下来啊,难道说最近有他没听说的新渔场开业了?店主心中揣测。
“如果还有这种品相的泥螺,尽管卖给我,有多少我收多少。”
现在赚的都是小利,能拿出这种品相泥螺的渔场实力肯定不一般,若能和这样的渔场建立合作,相当于多了条发财的路子,赚的都在后头。
店主本着这样的想法,给林鸢数了十五张老人头,递给她的同时奉上了一张名片。
正面写着“宝兴湾海产品交易市场东区175号赵时茂”背面是联系方式。
林鸢扫了一眼,笑着回:“好,那就谢谢赵先生了。”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林。”
任务完成,林鸢拎起空箱子,准备打道回府。
“林小姐慢走。”赵时茂揣着手,面上是招牌式的憨厚笑。
***
月圆星明,夜色已深,万家灯火接连暗了下来。
林鸢也关上了床头灯,合上被子,准备入眠。
林鸢回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短短三天,就净赚了一千五百块,一个月就是一万五,和她在A市打拼两年才能拿到的月薪差不多了。然而,这只是她在空间渔场里拿到的第一桶金。
林鸢是B市人,一个不靠海的、空气污染严重的一线发达城市,后来,她又去C市上了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她没有选择回家乡,也没有继续留在C市,而是选择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A市生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关系,一切都是靠自己。
她当初听从家里的安排,学得是金融专业,后来到了A市,理所当然地进了一家外企,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和高强度的工作让她身心俱疲,因为有想要坚持的东西,所以这些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能远远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再多的苦她都能抗住。
但,现实不会同情任何人。公司忽然间毫无理由地辞退了她,在她坚持不懈地追问下,部门经理才无奈地说:“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也没法帮你啊,小林,像我们这样的小员工去招惹那些大人物,不是自讨苦吃吗,唉,看在咱们共事两年多的份上,我这个做上司的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吧…”
这时候她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两年的努力都抵不过那个人的一句话,那一刻她没有愤怒,只有一股凉到心底的无助。
林鸢抚上胸间的那抹在黑暗中反而愈发清晰的幽蓝,星芒月辉照进晶石内部,竟洇染出淡淡的银晕,漂亮得让人窒息。这条坠子自那天戴上后,她再未离身。
令人不可思议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被她遗落在抽屉里半年的吊坠,给了她一个绝处逢生的机会。
海鲜,这是个她从未想到过会去经营的营生,家族中也无人做海货生意,她不信那人的手能长到干涉海产领域的交易。
或许,未来迎接她的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黑夜中,林鸢的双眸也愈发明亮,一个决定在她心中逐渐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