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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郑岩拿下工程的详细经过，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复杂。而这一过程，也一直到我们临近出事，我才搞清楚，在那之前，我没问过，也没人对我提起过。
对我而言，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家都很好，这就够了。
比如，耗子和他的朋友在我这里下了订单，虽然是分期付款，但我依然一下子有了几十万的成交额，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公司里吃闲饭，于是就很爽。
因为有了一点所谓业务上面的往来，在那一个期间我又和耗子有了几次接触。印象中，那时的耗子已经完全转换了角色，摇身变成一个小业主的形象，开口闭口都是工程术语，每天电话响个不停，虽然举手投足之间还是带有浓重的江湖气，但毕竟已经晋升为有产阶级。
事实上，江湖本该如此，每天都有人一头扎进来，也每天都有人或风光或狼狈的迈出去。拜郑岩所赐，我的一众小伙伴们纷纷投入经济建设大潮，步入转型期，在一条充满逆袭诱惑的大道上一路狂飙。
然而江湖的奇怪之处在于，只要你曾混迹其中，无论今后身居何位如何风光，都很难彻底抽离，总会有千丝万缕的痕迹将你与之联系起来，哪怕若即若离，也很难抹去这江湖烙印。
之所以会有这些感慨，是因为凤姐的突然离去。
我已经太久没有接到她的消息，所以听她说想约我出去坐一坐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犹豫。只是凤姐在电话里一个劲的催促，却又不肯说明，我也顾不得是在上班，匆忙请了假，打车赴约。
凤姐说，赫源，我要走了。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和你见一面。
我毫无心理准备，问，走？走去哪。
凤姐说，不知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初步要到澳门。我这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店也转让了。本想就这么悄悄离开，可是……
澳门？为什么？
凤姐沉默半晌，终于迟疑着说，佟健……在澳门。
他……他联系你了？
凤姐点点头：他肯定是不能再回来了。问我还愿不愿意过去和他一起。
我问，你真的想清楚了？
凤姐笑：没有。可是，留在这里又能怎样呢。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我做生意，我赚钱，我过着孤独的日子，我还不是为了有一天，能有个人，和我一起，把剩下的半辈子打发掉。我老了，只想找个人在一起。
哪怕找个逃犯？嗑药的？一直颠沛流离的？也不在乎是吗？
赫源，你别激动。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也想过了。像我这样，在这里，每天浑浑噩噩的，就很开心吗？虽然生活安逸。可是我孤独。你懂吗？
我懂。但是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凤姐柔声说，赫源，你觉得女人一辈子会爱上几个人？你知道吗。我当年为了他，愿意和别的男人上床。就为了帮他。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无论怎样，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也改不了。至于其他的人……我喜欢你。
是的，我喜欢你。但也只是喜欢，再喜欢，也是喜欢而已。对佟健，我是的确没办法不爱。确实，我和很多男人上床。但是真正能到我心里面的，也只有你们两个人。
现在你的生活正常了，越来越好了，我就更加忘不了佟健。他辗转找到我，说他戒毒了。他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去巴西，去泰国，哪怕缅甸去新疆也行，总之，不管什么地方，只有我们两个，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把这里也忘掉。
我叹一口气，最后问：你真的愿意放弃现在这里的一切，为了他？毒品是那么容易戒的吗？
凤姐隔着桌子拍拍我的手：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啊。可是，我就是这么倔这么傻。哪怕明知道希望渺茫，我也愿意相信他，愿意冒险去试试。
我很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什么的。可是话已至此，我清楚凤姐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我说你多保重，有什么需要一定联系我。
告别凤姐后，我竟有种伤感。同时，我也深刻体会到，有份值得飞蛾扑火的爱情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相比起从前的天马行空，我觉得现在苏楠和工作对于我的约束，简直太美好。
可是没想到，凤姐的离开，只是谢幕曲的一个前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些曾经的面孔，熟悉的名字，那些朝夕相处的身影，分崩离析。
没过多久，大虎也走了。
大虎找了个好媳妇。小翠能吃苦，有头脑，两人的小店生意还算红火。有了些积蓄之后，小翠到外面学了一个美容证，两人东拼西凑弄到一笔钱，打算到省城开一家美容院。
大虎走之前，我组织了胖子小黑，小范围为大虎送行。大规模的聚会是凑不齐了，大家都太忙。
大虎经过一段时间沉淀，酒量锐减，整个人也沉稳了太多。谈到我的工作，大虎交口称赞：兄弟，你相信我，你这一步走得真太棒了。你不要羡慕别的人现在看起来好像挺不错，其实像你这样踏踏实实的，才是真的明智。你看我现在，多好。
我说，我本来也没有羡慕别人。每个人都得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这样选了，不管好不好，我也就认了。大家都好好的吧。
小黑和胖子明显对大虎的话不以为然，话里话外依旧是些江湖趣闻，传说掌故，大虎我俩也乐得听听段子，权当下酒，只是不再向往。
酒尽人散，小黑和胖子打算找家洗浴泡澡，我和大虎提前撤退。送我回家的路上，大虎问起郑岩。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近况，只听说最近接下了高速的工程，好像很忙。
大虎沉默片刻，说，赫源，我们都一样，以前在那种环境里，做很多事都身不由己。现在好了，踏踏实实过你的小日子吧，争取早点把婚结了，你这性格也不适合混社会。
大虎的话让我无限向往，觉得幸福正在宽衣解带，勾引我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