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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里,我和苏楠十指紧扣,向值班民警叙述了事件经过。
事情一点也不复杂,对方是一个老头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婿,一个女儿,一个儿媳。老头在苏楠的医院里面看病,由于是很常见的老年病,所以也没什么好说,无非是常规治疗,住院挂水。因为出现病情反复,这几个人已经多次无理取闹,时间久了,医生护士都很反感,难免言语间会表现出不耐烦,最终发展到恶语相加,打砸办公室。
我的出现其实并没有让事情更复杂,只是民警要照例进行调解。
在处理过程中,我接到郑岩电话,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没事,问他们在哪。
郑岩跟我说,已经通过峰哥的关系,和地主那边初步达成一致,赔偿五万,这件事就算作罢。郑岩有事先走一步,其余的人目前还在凤姐店里。
我说好,我处理完了事情回去找他们。
挂掉电话,我问民警,完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民警说,那怎么可能,你看看那大姐的样,你走得了吗。
被我踹了一脚的大姐还在呻吟,放佛随时会断气。
我过去说,大姐你看,你这哼哼了一晚上也怪累的,起来歇会,咱们商量一下咋处理。
大姐虚弱的抬起眼皮看我一眼,说,你得,给我,看病,哎哟……
我说,就别那么麻烦了吧。你看是不是我给你点钱,你回家买点吃的喝的。
大姐的丈夫,搞不清是儿子还是女婿的人起来说,买点吃的就算啦?你把人打成这样。看病,必须去医院。
今晚是我收复失地的日子,我心情不错,不打算再发生冲突,于是把大哥拉到一边小声说,你看,你们跟医院闹了半天也无非是为了钱。咱们就直接说吧……你说个数,我要是能接受的话咱们就别在这耗了,时间也不早了。
大哥看我一眼,沉吟片刻说,好,你让我们商量一下。
不一会儿,对方派出另一位女性作为代表走过来对我说:一万块。你让人送过来,这事情就算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问,多少?
一万。
你们他妈穷疯了吧?没有。
苏楠听到我嚷,走过来问,他们要多少钱啊,咱们赔给他们吧……你确实也把人家踢了,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说,一万,我能给吗?
苏楠说,啊,这么多。问对方的大哥:大哥,能不能少一点啊,一万真的太多了……
对方态度坚决:不行。
我拉住苏楠:别搭理这几个傻逼。这回一分都没有了。让他们折腾。
民警也说,你们这不是胡闹吗。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对方继续表态:一万。没有的话,去医院,从头检查到脚。
我心情再好,也不能忍受这发生在执法机构里面的、赤裸裸的勒索。
我说,你们就是他妈一群给脸不要的东西,没出息的货。我没空陪你们扯淡了,200块钱给你们拿去买烟,爱要不要,就这么多。
对方的大姐不急不恼,捡起地上的两张钞票:行,你不是不给钱吗。我们先打120,再打110,先验伤,再看病,最后咱们打官司。
我说,你随便吧,傻逼。说完拉起苏楠就往外走。
对方最先和我发生身体接触的大哥站起来指着我说,小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啊,你这样的孩子我见多了,毛还没长齐你装他妈什么黑社会。你走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走了,你边上那个妮子还是要上班吧?咱们医院里见,我们天天……
不等他说完,我放开苏楠回身扑了过去。
民警冲过来一把抱住我喝到:干什么干什么!都少说几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能这么胡来吗?
对方更是得意忘形,一群人围着民警叽叽喳喳:警察同志你看,这小伙子多嚣张!在警察局都敢打人呢!
我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对民警说,您歇着吧。这事情我不需要你们处理了,我自己解决。
掏出手机,我把电话打给二飞,问,你和谁在一起。
二飞说,耗子大军,大伟,高博也在,高硕开车和郑岩走了……你在哪呢,还回不回来,我们这打算换地方呢。
我说你们出来,开车到派出所,咱们等几个人。
民警说,小伙子你可不能在这乱来啊。
我笑,说您放心。我不在这乱来——出去再说。
说完,我拉起苏楠走出派出所。
派出所对面有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我带苏楠走进去买了饮料和烟,等二飞他们。
不一会儿,车子到了。高博开着车,耗子和大军骑在摩托上面。二飞问,怎么回事?
我说你别管。一会儿派出所里面出来几个人,咱们跟上去。气死我了,操。
苏楠拽着我说,赫源你怎么又犯浑,你们不许打架。
我说没事……你回家吧。
正在争执,派出所里开出一台面包车。
之前从医院到派出所里面做笔录的时候,由于警车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和苏楠坐在警车后排,对方一家人开了一辆面包,就是这一台。
我对高博说,你去后边,我开。
我真担心这伙计会再次撞上去。
面包车里面的人明显看到了我们,开始剧烈加速,排气管冒出黑烟,突突着拐上公路,很快就要消失在路口。我顾不上站在路边还在劝说的苏楠,猛的关上车门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时间已近午夜,街上没车。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相信前面飞驰的竟然是一台面包车。
我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一心追赶,幸好我们有一台摩托车。
耗子的本田CB-400在街上很难遇到对手,即便面包车提前跑出了很远,也很快被追上。我在车里看到耗子和大军与面包车并排行驶,用手指着车里的人喊着些什么,于是我把油门踩到了地板上。
几个路口后,我终于赶上,从侧面超过面包车然后急打方向盘,车子横在路中间拦停了面包车。
车门打开,二飞和大伟抽出棒球棍冲了上去。
耗子和大军也到车里取出了兵刃,围在面包车四周,用脚不断踢向车子。
面包车锁了门,不肯打开。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是和我对骂的大哥,双手作揖,听不清在对我说什么。
高博拎着一根铁管,朝驾驶室的车窗猛砸几下,玻璃裂开了。几个人一拥而上,用棍棒捅掉已经烂掉的玻璃,车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咆哮声。
随后,面包车的其余几块车窗玻璃全部被砸烂,车门被打开了。
高博一把揪住开车男人的头发,从车里拖出来丢在地上。半小时以前在派出所里还奄奄一息的大姐立刻生龙活虎,尖叫着对我说大兄弟你们可不能这样啊……有话好好说你们可不能动手啊……
我无暇理会,几步冲到跟前朝地上的男人脸上猛踢一脚,男人嘴里流出血来,惨叫一声,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又迅速被二飞和大伟的棍棒淹没。
看到劝说无效,车里的女人变身为悍妇,跳下车来与我们展开肉搏。其中一个女人手里拎着车里的灭火器,朝大伟和二飞喷了出去,另一个则挥舞着尖利的指甲发疯一般冲上去。
灭火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大伟和二飞瞬间被喷成喜马拉雅雪山大脚怪,只顾着抬手挡脸接连后退,被女人的王八拳连撕带挠,狼狈不堪。高博从后面走过去,在两名悍妇头顶迅速各击一棒,这才化解了大伟和二飞的尴尬局面。
被打的女人头顶冒出血来,却不退反进,张牙舞爪冲向高博。我看得心惊肉跳,心想,女人的战斗力,在长期以来绝对被低估了。车里的三个壮汉已经被耗子等人彻底制服,在棍棒的不断打击之下招架无力,而这两个老娘们满头满脸都是血,却依然死战不退,混混打架都极少见到如此拼命悍勇的场面,女人何止顶了半边天。
不过幸好她们面对的是高博。高博这伙计长了一副地地道道的农民脸,腔子里却装了一颗野兽心。躲开了对方砸过来的灭火器,高博手里的棍子横着抡出去,结结实实打在女人脸上,我甚至看到被打的女人一个趔趄,吐出两颗牙。
另一个女人一愣神,也被高博一棍撂倒。
几分钟的时间,路中间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哼哼唧唧,大伟和二飞也同样狼狈不堪:身上脸上到处都是灭火器里面喷出的干粉,只剩两个眼圈和鼻孔嘴巴没被染白。两人愤怒已极,拎着棒球棍还要再打,被我拦住:行啦,走吧咱们。跟这样的傻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