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扑上来一把攥住我手腕,搂住我说,赫源,别,别。
我说张宇你别管。
张宇还是想试着抢下酒瓶,死活不肯松手。
海杰见我拎酒瓶,腾的一下站起来,向我逼近。
我隔着张宇伸脚欲踹,距离不够。
海杰来了精神,说我操你还打算动手,来,你过来。
张宇回头对海杰说,你能不能别他妈说话了,还嫌不够热闹啊……
我趁势揪住张宇脖领,向前一推然后猛的拉回来,张宇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我一个箭步冲到海杰跟前,高举手里的酒瓶。嗖的一下,手里一空,酒瓶被张宇横空夺去。
这好比在NBA赛场上一个酝酿许久的重扣被人盖帽,我手里空了,心里也是一空。毫无疑问,张宇这个堪比美国他妈的导弹拦截系统的善意动作,更加激发了我的怒火。
我狂性发作起来,一把揪住海杰衣领挥拳欲殴,无奈又被人抱住。
几个起落之间,我们这里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我听到身后乱糟糟,二飞大伟等人凑上来问,怎么了怎么了,赫源怎么回事。
我右手被人攥住,左手依然死死揪住海杰,头也不回的说,没事。海杰你出来,我想跟你聊聊。
更多的人围上来,但由于不明真相,而且两拨人在一分钟前还亲密无间,因此谁也不敢擅动,只是一个劲让我放手。
而我此时已经物我两忘,达到了我的眼中只有你的境界,对于劝慰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只想寻找机会出手。
因为意图太过明显,我始终不能得逞,心中愈发烦躁。海杰一语不发,恶狠狠盯着我,这让我痛苦不已,一心想打爆那个镶嵌着两只瞪大眼睛的头。
最终,我还是拗不过众人,被强行与海杰分开,按坐在沙发上。
大伟过来问我,咋回事啊赫源。咋好好的还急眼了呢。
我由于太想动手,反而恢复了理智,脸上平静起来,小声的对大伟说,你先别管咋回事。一会儿找个机会我拍他。你和二飞帮我看住其他人。
大伟是实在人,而且知道我和郑岩的关系非比寻常,突然发难想必事出有因,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快,我方阵营里面的人全部得到了大伟的指示。
张宇气喘吁吁,按着我说,疯了吧你。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劲,都按不住……你说这是何必呢。怪我行了不,别闹了啊。
我笑说,一时冲动。没事。
张宇拍拍我,调匀呼吸说,本来就是嘛。他也喝多了,几句话的事儿,过去就算了,啊?
我点点头,说喝吧。拿起酒瓶,给自己和张宇倒满,轻轻碰一下杯子。
张宇仰脖倒酒。我抓住时机,再次抄起酒瓶跳上茶几,一个飞跃朝着海杰落下去。
张宇肯定很崩溃。但慢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抓住我,已被大伟紧紧搂住。
我的这一次偷袭十分成功,躲过了所有人。
坐在海杰身边的小文只来得及伸出一只胳膊试图拦住我,我未作理会,隔着一条手臂向海杰砸下去。
海杰下意识用胳膊护住头,酒瓶结结实实砸在海杰小臂上,砰的一声炸响。
海杰下意识向后退一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双手和屁股被碎玻璃刺中。
小文大喊,赫源你这是干嘛,你还有完没完了。
我捏着手里的碎酒瓶说,你靠边。没你事。
如果只是口角甚至对峙,大家都还持劝解的态度。如今接上了火,张宇带来的人无法保持克制,纷纷围上来。
我举着碎酒瓶喊,都滚蛋。你们就是他妈来蹭酒的,喝你们的酒,谁也不许管闲事。
在我身后,耗子等人已经呈扇面状围上来,造成一股压迫,没人敢造次。
我扔掉手里的残渣,又从桌上拿起一支完好无损的酒瓶。
海杰坐在地上,从裤兜摸出手机,已经拨通了某个号码,正在叫喊着,我被人打了。你们过来一下。
我被海杰的幼稚行为再次激怒,提起酒瓶凑过去。
张宇几乎崩溃,挣脱大伟从后面抱住我,小文也再次走上来拦住我的去路。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平心而论,一般情况下,人的愤怒都有一个突破口。对我而言,当酒瓶破裂的一瞬间,这种愤怒的情绪其实已经汹涌而出,在后面的行为都只是为了配合这一股怒流,而那种拼命想要击倒对方的歇斯底里却不再爆棚。
况且,情况发展到这一步,我想继续出手的机会也愈发渺茫。
这时候,包房的门恰到好处的打开了,老耿、杨四和郑岩走了进来。
这给了我一个收兵的绝佳良机,同时也解救了张宇和海杰,以及其他或剑拔弩张或不知所措的所有人。
郑岩一进门首先看到了地上坐着的人以及血迹,问我,怎么回事?
我没说话。
门口又跑来一群人。看样子像是夜总会的服务生或是看场,大声喊,怎么回事?
高硕拔出匕首,挥舞一下,骂,滚蛋。
杨四问张宇,兄弟,什么情况啊这是。
张宇赔笑说,四哥,这是我带过来的一个朋友,跟赫源逗了几句嘴逗急了,没事。
看来杨四并不认识海杰。听到张宇这么说,点点头,说哦。那你还不让他滚?
海杰两只手里攥着餐巾纸,看了杨四一眼,又看看郑岩。高硕问,你看他妈啥?让你滚听见了么。
海杰嘴唇动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扭头走了出去。
老耿扯开大嗓门打圆场:哎呀没事没事,都是孩子,喝点酒难免的,啊?郑岩兄弟,老四,咱们继续吧?
杨四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对老耿说,老哥,今天就到这吧。大家的酒都差不多啦,咱们来日方长。张宇,咱们走吧。
这句话在我看来格外刺耳,但郑岩好像根本没听到,满脸堆笑的送杨四等人出去。
老耿对郑岩说,那咱们继续?
郑岩说算啦。改天吧,下次我请你,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很多,不怕没酒喝。
呃,也好。田总还在那个屋子里醉着呢,我正好就送他回去了,再约吧!
郑岩说,没问题,电话联系。
老耿走后,屋里只剩下了我们一群人。郑岩吩咐喊来服务生,把包间打扫一番,问我,咋回事?喝多啦?
我苦笑着摇头。
郑岩说,那继续吧。大伟,让服务生再上酒。
服务生拎着啤酒放在茶几上,对大伟说,哥,您这个包房的钱已经付过了,这酒是我们老板送的,您随意喝,有需要就叫我。
大伟从口袋摸出五十块钱丢在桌子上:打开,全部打开。
郑岩看起来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挨个和大家碰杯。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哥,今天这事儿,实在是不合适。赖我。
郑岩问,怎么啦?不就是碎个酒瓶,你咋那么墨迹。
我说,这不是怕影响国共合作,影响安定团结。
郑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反问我,那你说,国共两党,最终合作了没有啊?
我恍然大悟,啊,喝。
天亮的时候,我被不知道是谁架着走出夜总会,丢进车子后排,到了楼下又被人架进家门,丢在床上。
听着房门咣当一声,送我的人离开了。我勉强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一串无比熟悉的号码,把耳朵凑在听筒上。
关机。
我挂断,再打,关机,再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