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消息来自张宇。
这一突发事件无疑破坏了郑岩的兴致,我们一群人就地解散。
回到家里,苏楠还没下班。我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满屋子饭菜香。苏楠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饭。见我醒来,苏楠说,醒啦?快洗一洗吃饭吧。哦对了,你手机一直在响。我怕吵到你,调了静音。
我拿起手机看一下,发现七八个未接,分别来自郑岩和张宇。我不动声色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进洗手间,身后传来苏楠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赫源,你不是换了手机号么,怎么这么多电话。
以苏楠的精明程度,一定可以想到我的手机在沉寂许久之后突然多了很多电话,必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但她不问,我也不说。
我还是觉得,发生在昨晚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小插曲。如同掉进湖水中的树叶,不会激起涟漪。杨四也好,石刚也好,杀人案也好,那些跟我不会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坐在餐桌面前,平静的和苏楠一起吃完这一顿圣诞节午饭,然后继续平淡。
但我还是趁着苏楠睡着的时候,给郑岩和张宇回了电话。
张宇手机关机。作为中间人的角色,谭思明的意外死亡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他,我怀疑他已经跑路,这个号码应该是不会再用了。我删掉张宇的手机号码,又给郑岩打过去。
郑岩似乎也刚刚睡醒,电话里面声音显得懒洋洋。听到是我,郑岩说,想来想去,还是你去比较方便——你抽空去找一趟大虎或者五哥,找他们坐坐。最近,老板和田总他们的工程开始着急了,一直在想办法让五哥的夜总会拆迁,田总本打算找杨四来做这个。现在杨四出事了,但你还是告诉他们一声,有个心理准备,一切要小心。
我答应下来。郑岩忽然问,兄弟,我知道你现在想清静。我就问你一句话——我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帮不帮我。
我一愣,说哥,你咋这么说。到啥时候,我也都还是你兄弟。
郑岩笑,说好了。我知道。
我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郑岩说没。希望没。都好好的吧。
我按照郑岩的吩咐,给大虎打了电话。让我意外的是,大虎听我转述了郑岩的话以后并未作出表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兄弟。有空出来喝酒吧,你换了电话,也一直没见你人。
我问,虎哥你最近咋样。大虎说,还行吧。我跟一个朋友开了家足疗店,有空过来玩。
我挺意外,问,你现在不在五哥店里了吗?
大虎在电话里沉默一会儿,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总得折腾点啥。改天见面聊吧,电话里不说这些。你的话我转告给五哥就行了,希望他听得进去……
挂掉电话,我想,半年时间,变化还真的不小。就连大虎现在也脱离佟健了。
直到不久后,佟健的店出了事情,我才明白,原来那一个时期已经是最后的风光和疯狂。
眨眼间,春节到了。
不论收获如何,这一年终归过去了,大家都喜气洋洋。经过一个时期的坚持,苏楠家里面基本默认了我俩勾搭成奸的既定事实,虽依旧不允许我登门拜访,但与苏楠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趁着过年的机会,我给两位被我强行认定的岳父岳母买了礼物,托苏楠带回去,一家人好好过年。
至于我,在这个春节期间显得格外清闲,没了往年那么多要喝的酒,而朋友们也大多忙着走亲访友,我乐得悠哉。
但别的人可以忽略,郑岩爹那里还是要拜访的。我提了些点心水果,敲开了老混蛋的家门。
老混蛋的腰板依旧挺立得笔直,二驴依然热情的冲出来抱住我小腿做着猛烈的活塞运动。
老混蛋一脚踢飞二驴,说,进来!兔崽子。你还知道露面。说完转身走回屋里。
我笑着跟在后面说,这不是一直忙。春节了闲下来赶紧就过来看您。
老混蛋说,嗯。你小子还是有良心的。比我家那个畜生强。
郑岩妈接过我手里的礼物,忍不住说,大过年的。你咋能这么说孩子。
老混蛋梗着脖子一翻白眼说,过年咋了?过什么,他也是我儿子!我也是他老子,老子想骂就骂,谁敢有意见。
我说,这大过年的您得高兴。岩哥他平时也是忙。
老混蛋点点头:忙?他忙个鬼。谁知道他在胡混些啥。他打电话了,过一会儿和他那些个狐朋狗友一起回来。你不要走,等下你帮我按住他,我得狠狠削他一顿。
我笑说,好啊。
郑岩妈兴高采烈的在厨房里忙活良久,老混蛋不允许我进去帮忙——君子远庖厨。坐着,陪我聊天。来,喝茶。
11点之后,郑岩爹家里的小院子开始热闹起来,先是郑岩带着二飞回来,两人从车上卸下大堆年货提进屋里,随后耗子、大军、海涛、华子等人也都到了,除了大伟回老家过年,其余的杂碎们基本全勤,挤了满满一屋子。
老混蛋忘记了刚刚说过的要狠狠削郑岩一顿的话,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不住点头。
很快,郑岩妈忙活了一大桌子菜,招呼大家上桌。郑岩给老混蛋倒满酒,说来吧爸,我敬你一个。
老混蛋情绪激动,端着酒杯站起来想说些什么,嘴唇抖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呃,整!今天谁也不许怂,都给我整!
众人起身,齐声祝贺老混蛋又糟蹋一年粮食。
又是很久不曾见过的热闹。一群人在推杯换盏中辞旧迎新,气氛一片欢腾。
老混蛋有胃病不能多喝酒,象征性陪坐一会儿以后,见不太能插入我们的话题,就肚子起身到院子里训练二驴站军姿。
老混蛋离席后,酒桌上的话题开始围绕着大家的新年愿景和近期江湖新闻展开。
我饶有兴味的听着喝着,感受着。
不知不觉见,话题聊到大虎和佟健。我问郑岩,大虎真的自己开店了?为啥不跟着五哥做了。我问他,他也不说。
郑岩摇头说,五哥那边,真的是没办法。你知道他喜欢玩儿各种晕的,整天躲在办公室抽。现在更是邪乎,几乎不见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虎子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一直跟着他这么胡混,自己做点啥也好。可是——足疗店能赚个屁钱啊。瞎耽误工夫。
我说,那五哥这样,老板那边啥态度。
郑岩皱眉,说能有啥态度。让长明催了我几次。我差点和长明闹翻——妈的我为了这么个事,和十几年的朋友都动刀了。我尽力了,谈不拢就不拆。反正杨四跑路了,我看这市里谁能迈过我去动五哥。
耗子问,岩哥,杨四的事情还没有下文吗?
郑岩摇头说,我也没听说太多消息。不过杨四手里有钱,活动活动,应该能过得去这一关。他不回来就算了,回来如果得瑟,就接着找他。
这场酒喝到下午三四点。郑岩吩咐二飞大军等人把剩菜都撤掉,大家打牌。
我说,你们玩儿吧,我先回去。
郑岩说别啊。晚上继续喝。你坐下咱们打几把。
我说不了,你们玩儿,我在边上歇会。
郑岩从包里拿出一捆没有开封的人民币丢在桌子上对我说,没带钱吧。你从这里拿,咱俩打一家,赢了分,输了算我的。
我见此不会推辞,说,那我先替你看几把。一会儿你换我。
耗子拿出扑克放在桌子上,我们一群人开始玩儿扎金花。看来,年底前大家都拿到了郑岩发的红包,打起牌来格外有气势,人民币像废纸一样不停被抛在桌子上。
郑岩站在我身后看我打了几把,我不好意思一直鸠占鹊巢,推说上厕所,大哥你替我。
刚刚站起身,裤袋里面的手机震动。
我摸出来一个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说,赫源,你在哪呢。是我,张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