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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李志勇当年跑路在外的一些事迹,江湖上有各种各样的传闻,版本众多。我在之前也曾听过一些,不过那些未免过于传奇和演绎,可信度很低。后来我在佟健的店里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期间参与了几次佟健和史跃等人的聚会。
渐渐的我发现,史跃、韩强、二斌和佟健等几人之间,其实并非如外界传闻一般坚不可摧。大家有着各自的事业,有各自的圈子,生活方式,在大部分的时候,相互之间不会有过多干涉和交集,而且在很多问题上面存在分歧。只不过大家依靠多年经营积累下的情谊和某些方面共同的利益来维系而已。
可是每当提及李志勇,他们几个人总是出奇的一致。一致的推崇,一致的怀念。因此在我参与的几次聚会中,听到他们谈论了不少关于李志勇在生命最后阶段的故事。我觉得这应该比较接近事实。
95年深秋,李志勇和郑岩在人民医院枪击志刚后逃逸,不久,郑岩被捕,李志勇则始终在逃。
事实上,最初的时候李志勇也并没有跑远,只是躲在附近一个县城朋友家里。
后来枪击案的后续报道传播开来,也传到李志勇的耳朵里面:一人腹部中枪,在医院抢救了过来,另外一个人毁容。李志勇知道事态严重,不敢回来,也不敢继续住在朋友家里。
李志勇的朋友当年在县城也算一个人物,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李志勇决意离开的时候,朋友说,不然我介绍你到一个地方去吧。肯定安全,但环境恶劣,今后的路是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对于李志勇来说,安全的重要性当然大于安逸。于是欣然接受朋友的建议,来到位于西部的一座矿山。
这里自古出产煤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矿山被疯狂开发开采,各路人马齐聚于此,各显神通,明争暗斗的故事每天上演。
李志勇的朋友为他介绍了一位大哥。大哥是外来户,带了全部家当和几个兄弟来到矿山打拼创业,但根基不稳,刚刚开了个矿,准备大干一场,正处在招兵买马的阶段。
对于李志勇的到来,大哥表示欢迎,将其纳入创业团队。初来乍到的李志勇因为跑路在外,又不清楚家里面的情形如何,心绪不宁,所以极其低调,少言寡语,每天跟在大哥后面傻吃闷睡。
大哥急着锻炼队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十分不满。对此李志勇心知肚明,但也并不在意,依旧每天浑浑噩噩,吃饱混天黑,直到那一年冬天。
当时的煤矿开采比较泛滥,相关部门对此管理并不规范。当年的煤炭虽然没有如今这样抢手,但由于这座矿山的煤炭在当时基本都在地表层,属于露天矿,因此开采成本极低,一本万利。这样一来,本地的不少地头蛇也发现了商机,纷纷带人上山开矿,到了后期,干脆就直接抢矿,因此矿山上面,创业团队之间开战极为平常,经常杀得昏天黑地。
李志勇跟随的大哥在当时占据一座小矿,虽谈不到日进斗金,但也还算收入可观,被当地一位大矿主相中。大矿主想要兼并李志勇所在的这间小矿,开出一个并不诱惑的价格,找李志勇的大哥谈了几次都没能谈妥。
大矿主本来就靠着暴力手段起家,一向喜欢用武力解决争议,耐着心思谈了几次都没能拿下这间小矿,于是失去耐心,召集了兄弟准备给予对方毁灭性打击,逼对方就范。
那一天,北风呼啸,矿山上冰冻刺骨。李志勇的大哥带着李志勇等几个兄弟在屋里面围着一个土煤炉烤火取暖,大家喝着酒聊着天,一面抱怨这如同被诅咒的艰难的创业历程,一面憧憬着到了春节,所有煤款结账以后,大家收获分红,能回老家过一个好年,明年再继续拓展业务之类。
对于李志勇来说,已经没有了春节的概念——肯定是不敢回家的。因此,李志勇一如往日的闷头喝酒,一言不发,不参与讨论。
这时候门被推开,大矿主和十几条汉子夹杂着风雪涌入。
大矿主一屁股在李志勇大哥面前坐下来,说,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今天我们好好谈一谈,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你的矿,到底卖不卖。
李志勇的大哥见到对方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心中没有底,对大矿主说,你开出的价格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你看我这下面也有不少兄弟要吃要喝,我也是有压力的。兄弟们跟着我,我总是要养活人家。
大矿主蛮横惯了,撇嘴说,就只有你养着兄弟吗?我的兄弟比你多,压力比你大。我开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答案。
李志勇大哥难以接受,继续扯皮。双方话不投机,剑拔弩张。大矿主怒骂一声,手下的兄弟掏出家伙,一把双筒猎枪顶在李志勇的大哥头上,同时还有几把大型机弩,十几把亮晃晃的砍刀。
眼看就要酿成流血事件。
然后李志勇就站了出来。这个在矿山上面呆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出彩言行的、完全不被人关注的汉子从人群中默默走了出来,站在自己的大哥前面。
大矿主的手下十分紧张,立刻有人走上来围住。李志勇淡淡的笑一笑说,几位大哥,大家情绪都别那么激动。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谈,谈成了当然是兄弟,谈不成也别急着动刀动枪。
说罢又掏出一包烟,不慌不忙拆开,一支支取出来,挨个递给面前几位拎着各式武器的人。
对方见李志勇如此气定神闲,也不愿怯场,接过李志勇递来的烟拿在手里,想看他下一步如何动作。
李志勇依次把烟递到对方每个人手中,最后又抽出一支递给大矿主。大矿主踌躇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李志勇不紧不慢,踱步到屋子中间,把取暖用的土火炉一脚踢倒。火炉里面燃烧着煤球,一颗颗都滚出来,散落一地。
李志勇弯腰捡起一颗煤球。烧着的,火红的煤球。
拿在手里,走到大矿主面前说,来,这位大哥,我给你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