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歌厅里面的客人陆续退场,胖子扔掉扑克说不打了,要出去拉客了。
我和胖子一起出门,来到小姐休息室,看到姗姗独自坐在角落里面抽烟。
我走过去问,怎么样?觉得这里还行吗?
姗姗看到我,笑笑说挺好的。总比在家里无聊的好,来这里还有钱赚有酒喝。
我看一下时间,问,我要走了,你回家吗?
姗姗说,嗯。我和你一起走。
到了歌厅门口,看到胖子正坐在一台捷达里面数钱。我拉开车门坐进去,问,赢了吧?
胖子哈哈笑起来,说是啊。你去哪,我送你。
我摆手让姗姗上车,说送她回家。
胖子收起钱发动车子,车灯刺穿黑暗,我看到午夜的歌厅门口霓虹闪烁,三两一群的站着一些人:下班的小姐,酒醉的客人,招揽生意的黑车司机。我打开车窗,湿热的风吹进车里面,从后视镜看去,姗姗的长发被吹起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飘满车厢。姗姗定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想起几个月前,我和郑岩到火车站接大伟他们这些人,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车子后排,好奇又向往的看着这个充满有诱惑的城市。
似乎只是一眨眼,这个城市就让我们懂得了人生的多变。
车子在姗姗家外面挺稳,我对姗姗说,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她对着我笑,说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赚了500块,请你吃宵夜。
街边有一片夜市,在午夜时分依旧灯火通明,依稀还有几桌客人在喝酒吃烧烤。我迟疑一下说那好吧,掏出钱包,被胖子一把按住手。
胖子说,源哥别闹。我送你还需要给钱吗?快去吧。
我笑笑说那你辛苦了,回去开慢一点。
深夜出现的姗姗引起了大排档其余几桌客人的注意,几双带着浓浓醉意的眼睛不住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面子的桌子上被姗姗点了满满一大堆食物,她却不吃,只是一直劝我。
我说,你以后还是节约一点吧。赚钱不容易,不要总是大手大脚花钱。
姗姗翘起二郎腿,高跟鞋挂在脚尖上摇晃着,笑着对我说,管他呢。有钱就花,熬不住了大不了回家去,或者找个人嫁了养我。
我看了看周围,说,这里还是偏僻了一点,靠近郊区了。你要不要找个姐们过来一起住,安全一些,互相可以照应着。
她不置可否,说看情况再说吧。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做多久。
我问,这里不好吗?
姗姗撇一下嘴,说,就那样吧。主要是我觉得这里的客人都太……今晚那几个客人,又丑又穷,还特别色。
我皱眉说,夜场的客人什么样子的都有,这也正常吧。
姗姗说,可是这里消费比较低啊。来的客人一定都是这种人。就算是穷——哪怕好看一些也好,年轻一点也好。
我说,既然是赚钱嘛。你就不要总想这些了。
姗姗歪着头,说如果像你这样,不给我钱,也可以的。
我不敢再说下去,低头喝酒。
姗姗追着问,源哥你能不能帮我找一家高档些的店,这里的客人真的太恶心了,今晚,我的客人一直在我身上瞎摸,还想亲我。
我说,最近事情很多,你先将就一下吧。我会帮你问。不过,到哪里都会有这样的客人,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那就不要做了。
姗姗说,谁愿意做小姐呢?被客人骚扰,还要一直喝酒。可我总要生存吧。
是啊。要生存。我想。
我们都是一样,无论外表看上去是光鲜或者不堪,最终其实都只不过为了生存。
和午饭不同,姗姗打开话题,一直和我聊天。
聊她的老家,父母,聊孙鹏,聊曾经的那些憧憬。我受到感染,破天荒的说了许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风,姗姗抱着肩膀缩起来,但依然在滔滔不绝。
然后就下起了雨,哗的一下,铺天盖地。
大排档的老板伙计忙着收拾摊子,我起身一看,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只剩我们俩。
姗姗匆忙付过钱,用手里的包挡在头上跑回了家。很自然的,我又一次走进这里。
天就要亮起来,我们两个人衣服都被淋透,狼狈不堪。
一路飞奔冲进房间关好门,听着彼此沉重的喘息声音和外面的风雨交加,我忽然觉得我是那么的孤独,孤独得就像荒原上被雷劈中的树。
我脱掉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的半袖,伸出手臂将姗姗拉近怀里,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