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佟健开了一家夜总会。
这个店我从没来过。虽然每天跟着郑岩送酒,出警,出没的都是歌厅和夜总会,但佟健的夜总会收费高,小姐年轻漂亮,不卖假酒,所以我仅限于耳闻。
一行人进了大厅,佟健招手叫过一个穿着西装的干练女人,说,燕子,给我这几个兄弟安排包房,我到后面办点事儿,你们先玩儿,我一会儿过去。
被叫做燕子的女人答应一声,领着我们走进一间包房,服务生鱼贯而入,啤酒洋酒饮料茶水干果小吃果盘,摆满两张大茶几。
郑岩指着大虎对燕子说,燕子,给他安排个妹子,他刚回来,然后让小流氓带几个姑娘过来,我这儿还有几个兄弟。
燕子拍了郑岩一下:给你这些兄弟安排没问题,小流氓,你自己打她电话吧……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呢!说完咯咯笑着出去了。
郑岩笑着摇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小流氓赶过来喝酒。
我们所从事的“工作”离不开这些娱乐场所,所以很多夜场小姐都认识郑岩,而他也乐于在各处留情,唯独这个叫做小流氓的姑娘,始终和郑岩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月朦胧鸟朦胧,弄得郑岩非常享受这种若即若离,常常会把大把人民币砸进佟健的店里和小流氓的手挎包。
不多久,几位身材曼妙的姑娘翩翩飘入,散落在包房各个角落,一时间莺莺燕燕,歌舞升平。又过一阵子,小流氓也到了,一袭白衣,不施粉黛,进门就踹了郑岩一脚:我都输了好几天了,唯独今天手气不错,正在大杀四方,你就偏偏这个时候来搅老娘的兴。
郑岩头枕胳膊靠在沙发上:妈的,难怪燕子说你几天不见人,又跑去哪儿当送先生了?
送送送,呸,就不能盼着我赢啊!饭都没吃就喝酒,喝鸡巴什么啊喝!
郑岩揉着裤裆:那就不喝酒,喝点儿别的,解饱又解渴。
小流氓笑骂我他妈阉了你,滚入郑岩怀里。
平常人可能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包房撑不过两小时,可我们都经久沙场,混上一整晚也是常有的事儿,因此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不在焉,却也没觉得如何煎熬。
耗子和大军估计是第一次来这种较为高档的夜场,对怀里的姑娘爱不释手。大虎刚刚出狱,也是久旱逢甘霖,一双大手如蜻蜓点水,把姑娘搂进怀里上下而求索,孜孜不倦。
郑岩因为柴勇不战而逃,心情似乎不错,搂着小流氓一首接一首的唱歌,二人对唱十分默契,赢得我们一阵阵掌声。
稍微晚一点的时候,我身边的陪酒姑娘趴在我耳边为难的说,哥,我特别熟的一个客人来了……在包房里等我半天了……你看……
我摆摆手,抽出两张百元人民币递过去:走吧。
姑娘接过钱,开心的说谢谢哥。
姑娘走到门口,手还没摸到门柄,一个玻璃杯炸响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姑娘尖叫着抱头蹲下。
你妈逼,串台是吗?郑岩还是靠在沙发上,手里的杯子不见了。
姑娘起身,恢复了镇定指着我说:熟客来了,我跟这哥都说过了。
郑岩把脚从茶几上拿下来:熟客是吧?挺好啊。那得去喝一杯,走走走,一起吧。
我坐着没动,耗子和大军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气势汹汹,等着郑岩进一步指示。
姑娘没吭声,默默坐回我身边。耗子和大军一时间有些愣,看着郑岩。
赫源,今儿晚上把她带走,开房的钱我出,我看她怎么就不愿意跟咱们兄弟在一起呆着。
真牛逼,特别威风。小流氓突然冒出一句。
操,你说谁呢?
小流氓颌首毫不示弱:你觉得呢?人家这位兄弟都没说什么,你为难一个小姑娘有意思吗?
郑岩一翻白眼:你去问问,我不说结账,谁敢先走?
我!老娘不伺候了,打牌去了。说罢,小流氓抓起沙发上的坤包就要起身。
你……我抽你信不信?
你打啊,哼。你多牛逼。
郑岩一时语塞,眼镜瞪得老大,盯着若无其事的小流氓。
大家都不敢笑出声,正在强忍得难受,一个服务生推开门朝着郑岩说,岩哥,我大哥说让你到前台去一下,出了点事儿……
6
刚刚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就听见前台有人在大声吵着什么。
不少人在围着看,郑岩带领我们分开人群,看到大厅沙发上坐着的佟健在招手,郑岩和大虎走过去耳语起来。
吧台前站了个挺粗壮的汉子,喝得脸红脖子粗,正气势汹汹的喊着:妈逼音响有问题赖我啊?是你们的问题让我结账?开玩笑呢?今天这钱还就不给了,我看你们谁敢动我试试?
吧台里面的收银员还在耐心的解释:先生,您砸坏了我们的话筒和音箱,肯定是要照价赔偿的啊……而且您的包房消费我们已经给您打折了……
打折?他妈的你认识我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雷鸣在哪儿玩不打折?你们音响坏了还想要钱?
两个人各说各话,争吵不休。
佟健的店里不像其他夜场——这里没有看场的人。
一是因为佟老五名气大,混的时间也够久,很少有人会在他的店里闹事;二来这里消费较高,来消费的人都还算相对理智。
其实,在夜场折腾的人,都是些欠打的货。道理很简单,大哥级的人物,不屑于在娱乐场所闹事,即使有什么不满,也是直接与老板对话;而没有实力的小混混也不敢在一般的夜场抽疯,怕被老板报复。唯独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明显是个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混混,喝了酒之后天不怕地不怕。
通常这种情况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我踱步到通道角落,这里堆放着成箱的空酒瓶。我抽出一支,藏进袖管,看到郑岩远远对我点了点头。
我溜回人群,抽出酒瓶朝着正在拍桌子瞪眼睛的雷鸣头顶猛砸了下去。
耗子和大军同时从两边冲上来,一人一只,架住了他的胳膊。
见了血,围观的人更多了。
我用手里砸碎的酒瓶指着雷鸣身边的同伴喊:别他妈动啊,没你事儿。大军,把他拖出去聊。
出了后门,是一大片停车场。
耗子和大军拉拉扯扯,费了好大劲才把雷鸣弄到门外,我跑过去对准雷鸣的小腹猛踹一脚,他身子一弓,跪坐在地上。
耗子和大军冲上去猛踢,却不想雷鸣身体非常结实,虽然喝醉了酒,头顶还在不停冒血,流得满脸都是,却在经受住第一波打击之后站了起来,与耗子和大军形成追打的局面,甚至还一个勾拳打在了大军下巴上。
耗子急了,跳起来从后面勒住雷鸣的脖子,大军从裤兜掏出了弹簧刀,抬手刺进了雷鸣肚子。
我一惊,走过去分开耗子和大军,刀拔出后,雷鸣手捂肚子,后退了几步,靠着一辆车慢慢滑坐在地上。
我低声对耗子和大军说,赶紧走,别折腾了。
大军挥着带血的刀子,朝台阶上围观的人群叫喊:看他妈什么!散了散了!
我跑上台阶,对抱着胳膊冷眼观战的郑岩说,大哥,我先带他们走,车我开着吧!一会儿电话联系。
郑岩点点头说你先走,一会儿我找你。
在我猛踩油门开出停车场时,对面急速开来几辆车,大灯雪亮刺眼。我急忙打方向避过,加速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