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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玫瑰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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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烨在学校里也是打架出身,应付这么几个混混简直手到擒来。

 他打架不打女人,因此方馨好好地站在原地,除了尖叫,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挨打的没她叫的那么厉害,她这个完好无损的叫破了嗓子。

 等她叫够了,人也在地上倒了一排。

 裴烨慢条斯理的将外套拉链拉上。

 方馨眼神惊恐的盯着他。

 裴烨道:“你放心,我不打女人。”

 方馨抿了抿唇,做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

 她的样子算中等,但女人装可怜,永远都是拿手的,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本事。

 对男人百试百灵,很管用。

 她松了一口气。

 裴烨说:“但是温甜打不打,我就不知道了。”

 他笑了一声,让开了一条路。

 方馨猛地看向温甜,松了的那口气立刻提到了喉咙管,她吓出了一排的鸡皮疙瘩,心道: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她这样想,腿却软的路都跑不动。

 温甜站起身,擦了擦眼镜,又把它戴到了脸上。

 方馨尖叫道:“温甜!!”

 温甜:“叫魂呢,我还活着呢。”

 方馨:“你别过来,你站那儿别动!”

 她慌不择路,坐在了石凳上,嘴唇一动,突然看着裴烨:“你是她男朋友?”

 裴烨喝着水,看了眼温甜,心里想点头,但一想,又觉得自己理应是老公。

 方馨看他们眼神一交流,立刻默认他们的关系,开始挑拨离间。

 “你知道温甜是个什么人吗?”

 温甜心里一跳。

 方馨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她是个杀人犯!我劝你别跟这个小疯子混到一块儿,哪天她把你杀了你都不知道!”

 温甜脸色一变,惊诧交加,猛地上前一步。

 方馨跑的比兔子还快,那动作迅速的高出人类平均跳跃度,她往后面一跑,躲到了树下。

 “妈的!温甜!你他妈的小王八蛋,初中打我一次,现在还想打我,老娘是他妈你的沙包吗!”

 温甜脸色惨白,方馨看戳中了她的痛处,当即得意洋洋的把温甜所有破烂事儿都给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那男的,你不知道温甜小时候干什么了吧,她杀人犯!这件事儿在云溪出了名的,不信你随便找个人问!”

 “方馨,你给我闭嘴。”温甜沉下脸色,作势要打她。

 方馨咽了咽口水,笑的更加猖狂。

 她跟猴儿似的,左躲右闪,滑稽的不行。

 方馨完全继承了她老娘的泼辣性格,一边躲一边破口大骂。

 “温甜她妈是个狐狸精!活该被绑架,都是她自找的,温甜就是个强。奸犯的种!她跟他亲爹一样,有杀人犯的基因,要不然警察找到她的时候,一屋子死人是谁杀的!全都是血!温甜,你可别说你忘记了,那屋就你一个活人!”

 温甜脸色愈发难看,阴沉沉的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她小心翼翼藏在阴暗处的所有肮脏的过去,在一个不巧妙地时机,被方馨全都拉了出来,使它们暴露在烈日阳光之下。

 她太阳穴跳了两下,猛地喘了一口气,心口骤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

 方馨说的,是六年前云溪的一场绑架案。

 绑架案的主谋是温甜的亲爹,那个绑了云娘的疯子。

 云娘被玷污之后,那亡命之徒坐了十年的牢,十年出来之后,得知自己还有个女儿。

 他一开始只是偶尔去看一眼温甜,见温甜越长越像云娘,这老东西于是开始筹备计划,出狱之后没多久,就把温甜给绑架了。

 这老疯子就跟绑云娘一样,在温甜放学的路上等着,将人打晕了直接塞进了车里带走。

 温甜是他的骨肉,他的血脉,他要自己带在身边养着。

 可惜这老疯子算差一步,云娘是云娘,娇弱无力,心思单纯。

 但他这回绑回来的‘骨肉’,血脉里流着一股狠厉,是一个小疯子。

 温甜既然能看着云娘在自己面前摔成肉酱,她也能看着老疯子死在自己面前。

 她被掳走之后的第三天,警察带着险些失心疯的温父在郊外的一间废弃工厂找到了温甜。

 温甜十岁不到,面带阴郁的站在一滩血污之中,脚下是老疯子被捣烂成一团的尸体。

 警察推门而入,一番检查,发现除了死在温甜脚边的一人之外,还有同伙四人:全部气绝。

 该刑警办案这么多年,没见到过这么离奇的案件,小孩儿活着,犯罪嫌疑人给死绝了。

 他们统一看向温甜,又觉得温甜这个小孩儿古里古怪,不哭不闹,还没她爸温父哭的惨。

 温甜失而复得,此刻温父浑身颤抖,抱着温甜嚎啕大哭,什么人劝都没用。

 那警察就没见过温父这么不讲理的男人,跟女人似的,原本他打算上来盘问温甜两句,结果愣是被温父的尖叫给吓回去了。

 温父这一生也就硬气了这么一回,案件因为他一直不肯配合警方办案的缘故,不了了之。

 毕竟,谁也不敢去猜想,那一屋子死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十岁小孩儿动的手。

 方馨见温甜冷汗布满额头,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更加得意:“我说道你心坎儿上了,戳到你痛处了?活该!”

 裴烨忍无可忍,骂了句:“闭嘴!”

 他觉得温甜现下有些奇怪,于是上前拉着她的胳膊,甫一碰到她的身体,便发现温甜在细细的发抖。

 “温甜?”

 方馨神色一变,道:“她有神经病!初中的时候就这个鬼样子,一副病痨鬼的样子,当自己是林黛玉呢!”

 裴烨脸色蓦然阴沉下来,盯着方馨:“你再说一句试试。”

 方馨心口一跳,被裴烨的气势吓得顿了一顿,登时心虚的嘀咕:“我说的都是实话,看你穿的挺好的,劝你别跟温甜这神经病一起玩儿。你是她男朋友?那你知不知道她被包养的事情?你女朋友去城里给别人当小三,拿着老男人的钱养你,你知道吗?”

 裴烨眉头一抽,用尽了生平的忍耐力,回道:“…滚!”

 方馨看裴烨的模样,好似她再说一句话,她今天就逃不了皮肉之苦。

 方馨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着裴烨紧张温甜,无心顾左右其他,连忙把黄毛从地上拉起来。

 那黄毛被一脚踹的命去了半条,此刻起来见温甜跟见了鬼似的,抓着方馨一溜烟就跑了。

 这事儿裴烨跟他们没完。

 但当务之急,不是找他们麻烦,而是安抚温甜——温甜的状态不对。

 她起初那股虚弱感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大巫见小巫。

 温甜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因指甲用力过猛,所以在手心里掐出了血。

 裴烨惊慌失措的搂着她,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温甜不说话,兀自发抖。

 她眼前一黑,虚妄和现实立马手拉手的混淆在了一起,脑袋里的神经开始不管不顾的纠缠,令她感到了锥心的痛苦。

 “云娘…”

 裴烨抿了抿唇,面对陡生的异变,完全不知道温甜发生了什么事。

 他凑近了想听温甜说什么,可温甜说话的声音太小了,小的跟没气息似的。

 温甜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去摸眼镜,眼镜完好的挂在鼻梁上,温甜转头看裴烨,连裴烨的脸都变成了昏黄的颜色,像叠加了一百个高斯模糊的滤镜,叫温甜觉得,自己恐怕已经瞎了。

 她见裴烨嘴巴张合,似乎在和她讲话,但温甜耳朵里声音嘈杂交错,一会儿是云娘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一会儿是她恶毒的咒骂声。

 温甜视线内的所有东西开始变暗,她直觉有一双手拽着她的胸口,把她往地上拉扯。

 她很快感到自己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脱力似的往下坠,全靠裴烨两只手抱着她。

 温甜企图抓着他的手,她用力时,发现手已经不听她的使唤。

 温甜闭上眼睛,喘着气,又睁开眼,眼里浸满了绝望,深沉的叫裴烨心脏猛地一跳。

 “裴烨,你抱抱我。”

 裴烨被她吓得神志都快没了,他的手跟着发抖,“我抱着呢,温甜,你怎么了。”

 温甜觉得自己被云娘拉进了水里,那水很咸,像云溪边上挨着的那片海。

 她的双耳像覆上了一层膜,外面一切的声音都听不真切,有人喊她,但她不怎么想理。

 温甜道:云娘想让我死,我也不想活了。

 她想了一千遍,一万遍,不活了,不想活了,她不该出生,这条命是捡来的,死了就好,死了之后再没人骂她。

 温甜想着,就像她无数遍做的那样,她躺在床上消磨时间,计算自己的生命,就像倒计时一样,隐秘的渴望死亡带来的解脱。

 温甜软成了一滩水,痛苦的在他怀里挣扎。

 “我不想活了。”

 裴烨一听,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恨不得马上碎成一滩烂泥:“你说什么胡话。”

 温甜生理极度不适,伸手推他,力气薄弱,闭上眼睛,重复道:“我不想活了。”

 裴烨几次开口,一开口,发现自己组织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他脑子跟过电一样,闪回似的记起了温甜常吃的要。

 裴烨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抖的不是太厉害:“温甜,你在吃什么药,你吃的药在哪里。”

 他没等到温甜回答,等到了她毫无预兆的啜泣声。

 温甜靠在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毫无顾忌的哭了起来。

 裴烨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他抱了她大半个小时。

 温甜哭着哭着,大概是哭累了,一句话没说,就抓着他不放手,那力气之大,裴烨掰都掰不开。

 她满脸泪痕,眼圈发红,歇斯底里的挣扎过后,睡了过去。

 裴烨茫然不知所措。

 这会儿,他才知道,自己对温甜几乎一无所知。

 他全然没了游玩的心思,直接电话把杨乔驿叫来。

 裴烨打电话的动作惊动了温甜,她像警惕性十足的小鹿,刚眯了一会儿,便睁眼,眼底带着惊恐,一闪而过。

 “温甜,你…我带你去医院。”

 温甜此刻反应十分迟钝,大约过了几分钟,她才慢慢的,迟钝的回答:“我不去。”

 “温甜,听话。”

 他又等了一分多钟,才听到温甜的回应。

 “我不去。”

 裴烨嗓音发抖:“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从来没告诉我。”

 温甜揪着他的衣服,双眼与他的视线交缠。

 二人沉默的对视片刻。

 温甜眨了下眼睛,垂下了眼帘,那睫毛脆弱的扇动,细微的抖着。

 裴烨抿着唇。

 她动了身体,缓缓挺直了背,贴上了他的嘴唇。

 裴烨尝到了她眼泪的味道。

 她依然在哭。

 光线从他们交缠的呼吸中穿过,折射出了数十亿漂浮在空中的尘埃。

 温甜完成了这个不带任何情。欲的亲吻,退后了一些,顺势将脸埋进了他颈窝中。

 她‘不想活了’十来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强烈,无比震撼的,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

 温甜抓着她的蝴蝶,像抓着救命稻草,昏沉的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云娘,梦见了云溪边上的海。

 梦里她抱着一团模糊的虚影,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如果你在的话,我会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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