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门外的侍卫带着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少年进了屋子,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一双溜圆的眼眸像是会说话,端得是个体面伶俐的孩子,见到西决便跪在地上行礼道:“草民玄风,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西决倒也沒绕弯子,直接拿起桌案的画卷,啪的一声,自上而下垂落铺展开來,问道:“可认识画卷中的女子?”
玄风抬起头望着画卷里的女子,眼中闪着亮亮的眸光,每次从西顾家出來她的脸容上就挂着这样好看的笑,脱口喊道:“月颜!她是我自幼相识的挚友,只是将近快一年也沒她的消息了。”
西决看了眼不吭声的月然,又询问道:“哦?你可知道她去哪了?”
玄风低下头失落的说道:“草民不知,大抵是和自幼就订亲的相公回老家成亲去了。她和我说过及笄时会和西顾成亲,还说唤我喝喜酒,谁知突然就沒了踪影。皇上识得她?”
只听到啪的一声,月然拍着椅子的扶手,怒目圆睁的盯着玄风,气恼的威胁道:“从哪來的信口雌黄的小儿!在御书房前胡言乱语!看清楚了!这可是我们沧月国的无双娘娘!”
慕容云更是反应激烈的噌的站起身,呵斥道:“什么西顾不西顾的!你看清楚了!这可是皇上一年多前以沧月国帝后之礼迎娶的无双娘娘,岂容的你这乡野小子玷污?诋毁?!”
玄风被吓得一下愣住神,怎么好端端的月颜变成了皇妃?还是民间传言荣宠之极的无双娘娘?那西顾怎么办?再想想月颜也是在册封皇榜贴出时从人间蒸发的,这下玄风才明白过來,皇上召见他是为了什么,当即便改口道:“皇上容草民再看看画卷。”
说着他就细细的端看了一遍画卷,低头愧疚的说道:“皇上,方才是草民思友心切,一时猪油蒙了心,画中的女子只是与我的友人长相相似罢了,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怎么可能高攀上宰相府的嫡孙小姐,当今的无双娘娘。”
这画卷里本就是一个女子的画像能看多久?还需要细看?西决轻哼一声道:“玄风,你若是不说实话可知自己犯的是什么罪?”
玄风身子一怔,紧咬的双唇,欺君之罪,自然是要灭九族,自己本就是阿爹拾來的孤儿,前不久阿爹也去了,现在还哪來的九族?若无双娘娘真是月颜,她岂不是罪过比自己更大?细想起來这些年见过月颜脸容的也沒几个人,月浩师傅,青梅伯母,还有西顾······他下定决心的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冰凉华贵的地板上,坚定的回道:“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画像的人我不认识。”
西决将手中的画卷愤然的弃置在地上,一脚将跪在地上的玄风踢倒,指着月然道:“两个老匹夫真当我是傻子戏耍不成?她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给朕,我还是分辨的出!月然你最好明日给我把月浩和莫青梅送进宫里,否则我就以无双私通之罪,降罪于你们月氏一族。”
又盯着慕容云道:“还有你!当真是我的好外祖父!西顾是兰妃的儿子!我才是你的女儿!已故的皇太后的儿子!沧月国的皇帝!你最好给我抓紧搜查刺客,把他们两个给我找出來!否则也休怪我不讲情面!”
说着他就甩着长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御书房,瞥了眼身后的两个人,对着侍卫大声的嘱咐道:“给我将玄风照看好了!若是死了就算在这两个老东西的身上!”
月然和慕容云站起身,行礼道:“恭送皇上。”
见西决走远后,慕容云肃然的盯着月然,鄙夷的开口道:“贼相,自掘坟墓的感觉怎么样?若不是看在西顾和你家月颜的情面上,我看你今日只有哭的份了。”
月然挺直了身子,摆弄着自己身上褶皱的衣袍道:“我们皇上的性子,我可比你了解多了,他可不是为了红颜把江山社稷不要的君王。”
慕容云上下打量着月然,衣冠楚楚的一派淡然的模样,好笑道:“他要是和先帝一样,你也不可能是站在这里说话。你给我好自为之吧,要么咬死不承认,要么就尽快把月浩给皇上送进宫。”
当即月然脸上扯出一抹讽刺的笑道:“半斤八两,我月氏一族还轮不到你操心,你最好把他们两个找到才是真的,带回两具尸体來,我们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慕容云狠狠的剜了月然一眼,不服气的闷闷哼了一声,甩袖子走出了御书房。
月然看着慕容云的背影,低语道:“将军大人走好啊,一把年纪若是不小心闪了腰,沧西顾死了,可就沒人能顶替你上战场了。”
御书房的不欢而散是沧西决预料之中的事,月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坦白一切向自己妥协?他踱步走到凤阙宫中,站在殿外的桃花梁柱停留片刻后,伸手抚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花朵,想着她也时常这样出神的凝望着梁柱,当时自己还嘲笑她疯魔了。
她是疯魔了,她的心当真是为了西顾变成了石头。低沉的开口道:“來人。”
风灵站在一旁恭敬的行礼道:“奴婢在。”
他闭眼嘱咐道:“明日找人给我把这梁柱罩住,看的碍眼。”
风灵身子一怔敛眸道:“是。”
他走进了屋子,安静的睡躺在月颜的床榻上,上面还有沾染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是梨花的清心,桃花的浓郁,渐渐的是竹枝的淡雅,望着头顶的床帐低语道:“你最好给我好好的活着,就算死也是我的妃子。”
到了夜里,风灵指挥宫人给西决洗漱后,把一切安顿好后,才回了自己的屋子,见夏夕还在一个人痴痴呆呆的愣神,叹声道:“你在想什么?”
夏夕望着烛光喃喃道:“我不过离开打水,片刻的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听到侍卫说,娘娘身上流了好多血当时听皇上的声音像是快哭出來似得,凌风公子孤身一人骑着马追刺客了······”
风灵坐在夏夕身旁拉着她的手,柔声的宽慰道:“将军会想办法救娘娘,他们两个会沒事的,你不要瞎想了。”
夏夕看着风灵,愁苦的说道:“他们若是安好就别回來了,我看皇上也疯魔了,每天來一趟凤阙宫,都快把这里当成他的寝宫了。”
风灵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嗯,他们最好都别回來。”
月然回到宰相府就直接到了月浩的屋子。
此时月浩正立于案前,手执书卷,排遣心中忧虑,对于自从月颜出嫁后从未不露面月然的出现,面露微讶,心中暗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叹声道:“父亲,好久不见。”
月然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支着头,歪斜的盯着月浩消瘦的脸庞,看了片刻,苦笑道:“出事了,有刺客刺杀沧西决,月颜被刺客绑走了,凌风公子西顾将军擅作主张的孤身一人的去救她了。”
月浩凝眉看着月然的神色不似撒谎,将手中书卷放下,急忙开口询问道:“颜儿怎么样了?为什么刺客要绑她走?难不成是岚族的人?”
月然低头揉了揉暴跳的青筋,思忖片刻,低沉的开口道:“听我的探子报,刺客的身手和套路从未见过,十多个人的身手都在西顾之上,是月颜救得西决,她身子羸弱加上受伤,看她在被刺客劫走之前的情况怕是性命堪忧。”
这怎么可能?月浩当即否决道:“父亲!你莫要那这些话诓骗我!她在一岁的时候可是受了神灵眷顾死而复生,自幼被我们夫妻二人细心照顾,从未有过病痛,怎么可能身子羸弱!她是和西顾学了些防身的招数,也不至于厉害到可以护驾的地步!”
听着月浩的反驳,月然就气恼的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我诓骗你?!看你教养出來的好女儿!性子倔的就舍不下一个男人,她自己硬生生的在皇宫中折腾到难以身孕,我倒也纳闷,你这么窝囊,软弱,生出的女儿怎么就是这样的性子?!”
月浩一怔,头一次听到女儿的消息就是这种捶胸顿足的事,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冷言道:“你当初逼她的时候,不是也说她性子像你么?这种事若是给你,怕是早就咬舌自尽了,还有什么资格说她?当今的皇上是我一手教导出來的,他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如不是真的对月颜动了心思,怎么可能以帝后之礼迎娶她?我当初不是沒有警告过你,你这样只会让事态越发糟糕!”
月然站起身走向屋子门口,见到莫青梅已经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叹声道:“明日和你青梅进宫,再撑下去也是徒劳,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摊牌來的痛快,你和青梅的事,今夜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和皇上解释吧。”
青梅看着月然仿佛老了十多岁大的萧索背影,这才确信自己在门外听到消息都是真的,疾步走到月浩跟前,不可置信的质问道:“相公,你不是说皇上会善待月颜的么?难以身孕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让刺客掳走了?是岚国对不对?”
月浩看着几乎要崩溃的青梅,猛地从悲愤中震醒,将她轻轻归拢到怀中道:“我们月颜福大命大,你忘了,她是有神灵眷顾,定不会有事,再说西顾不是去救月颜了么?明日我们入了宫在细细的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