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被旁人拉拢去谈电影时,景黎倒了酒敬谢津:“恭喜了,谢导。”
谢津拿起杯子,笑说:“我们就不用这么说来说去了,都不用主持人说的那么久,年尾就又有一场庆功宴。”
景黎想了想,对,年尾又有一场电影节,如无意外,眼下她这部口碑与票房皆扶摇直上的电影,一定会入围。
“但得奖这种事,不宜过早说。”她还是谦虚,微微一笑说道。
“不敢说的是弱者,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谢津稀松平常的反问。
景黎琢磨了下,深觉有幸与惶恐,这句话比奥斯卡含金量更高。
正好边秦偏过头来,谢津问他:“是不是?”
他挑了挑眉,看了当事人一眼,没说话,拿起杯子先和问话的谢津导演碰了一下,再与身边的人轻轻一碰,这时才用着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是。”
景黎抬眸,他今晚第二次说类似于这样的话了。
“嗯…你是主角,怎么总说起我来了。”
“快十二点了,你明天生日?”
景黎一怔:“你知道?”
他边倒酒边看她:“很奇怪?”
景黎微微偏开脸,知道不奇怪,只是奇怪你会说出来。
回神后,她点点头说:“嗯…明天。”顿了顿又笑了,“杀青之前刚好在剧组里赚了个生日宴。”
他状似随口问:“杀青之后什么安排?”
景黎不疑有他,说:“主要休假,另外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活动。”
边秦失笑。
“当时会接这部戏,是因为资方拿你诱/惑我,不然我现在还在休假呢。”她忽然抬头认真的揶揄。
边秦喝酒的手一顿,默了默后说:“一样。”
景黎:“…”他垂眸看她,眼底含笑。
景黎回过神来,略略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资方说,女主角请了圈里美得最动人心魄的那个,我就接了。”
景黎:“…”边秦端起杯子把酒喝了。
景黎见鬼了的默默问他:“喝醉了?”
他摇摇头,笑容有些意气风发:“醉不了。”
景黎看他,又一阵无言。
边秦慢条斯理的轻问:“怎么了?”
她逮住把柄,说:“上次才怎么说的?”
边秦一愣,很快想起来那次吃火锅时说的…
回神后,他老老实实的低头跟她解释:“有些事,有时候真没法说实话,懂吗?”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挑眉。
他淡淡摇头:“不是,看时候。”
景黎琢磨了下后,希冀的问:“现在和那会儿,有什么变化吗?”
“嗯。”他轻轻颔首。
“嗯?”她呼吸轻了些,认真的看他。
他却慢悠悠的摇摇头:“回头跟你说。”
“现在。”她要求,等不及。
边秦一笑,笑容宠/溺醉人:“乖,再等等。”
景黎一怔,心中一阵摇晃,他又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
她抬眸认真的扫他,他眼底一如既往的,喝没喝酒都亮澄不已,她真的分辨不出他这句话是酒后失言,还是…
边秦感觉到她掩饰不住的惊讶目光了,可场合不合适,他只能偏过头去,先把这一页揭过去。
那一瞬过后,景黎总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他们剧组的人来敬她,她都来者不拒一一客气的聊着。
没人知道她心情多么微妙,不知该开心,还是该心酸,她好像感觉到他今晚从台上下来后有些不一样,所以有些怕,怕他明天过后对她又一如既往的客气。
半夜散场时,一切闪烁的星光终于褪去,剩下酒精发酵后迷迷糊糊的一群人。
鹿苑门口隐隐还有车停着,月光披上门口蜿蜒的深绿色,显得簇簇发光发亮。
渐渐的,同场喝酒的人都陆续上车离开了,景黎与边秦和谢津说话,留到了最后。
出来时,她和上次一样,靠在了散发着木香味的门框,喝多了,身子感觉既燥/热,又似乎被木香抚平了体/内跳跃的东西。
车来了后,她又踩着虚浮的脚步上去。刚坐下,她想到了什么,降下车窗。
边秦原本和她一起下来,却在楼下休息区遇见了熟人,就只能眼看着她带着口罩低调的从一群熟人的眼皮子底下先出去了。
景黎靠着车窗看去,她这处借着门口的灯笼,亮澄不已,边秦站着的那处在休息区,只有壁上昏黄的壁灯打着微弱的光,隐约能看见茶几上摆着的老物件反着光,可看不清人脸。
她靠在左边车窗,透过右窗看去的,看不见后,很快就收回目光。
边秦却余光一直注意着门口那辆看似随时准备开走的车,她倚在车里朝这看来时,他知道,收回目光了,他也知道。
终于他脱/身出去时,却太晚了。
边秦转头去了自己车上,吩咐司机不要离她的车太远。
到了酒店停车场时,已经接近半夜两点。
上次景黎是借酒装疯,这次却是情绪到了,酒劲上了,真醉了。
但她醉了也是不会胡乱说话的,像边秦第一次和她赴宴那晚,她醉了也还是一身傲气迷人的风骨的。
他们的车前后进了车库,景黎两个助理刚扶她下车,就见边秦朝这走来了。
林杨微顿,让到一旁去。
边秦接过人,她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还好,没怎么晕。”
边秦没听她的,正把她的手机转头拿给她助理,腰上忽然一紧,他低下头,她果然抱住了他。
林杨轻咳一声,偏过头去。
边秦却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失笑,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难受吗?上去?”
林杨闻言正要先去按电梯,景黎却在他怀里摇摇头。
林杨见此,一愣,随后回过神来,把房卡给了边秦,而后她们就果断先撤了。
两边的人都离开后,原本下来很多人的停车场一时静了下来。
边秦喊了她一句,她“嗯”了声。
还有意识。
念头刚闪过,边秦就感觉她动了动。
他低下头看她,她喊了句“脚酸”
边秦不由得打横抱起了她,却又想起她刚刚摇头,还不想上去。
最终放她进车后座里。
人坐下后更舒服的把脸埋进他怀里了,身子娇/柔,一身薄得无物的衣服把温度都渡过来贴上他了。
边秦把手搭在她腰上免得她摔下去,却偏过头不能去看她,看一眼,可能就移不开眼了。
景黎却没那个意识,一句话都没有,却始终想和他紧密无缝的拥抱,搂着他搂得很紧,呼吸全喷进他领口。
纵使深夜,车厢温度却不由得因此渐高。
边秦最终还是被迫放弃,回过头来看了看怀里的人,他掌心滚烫,准备松开她换个姿/势,她却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估计是感觉腰上的力道收走了,觉得没安全感,抬头看到他后,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直茫然的看着他。
他一怔,她却下一秒已经撑起来搂上他的肩,整个人面对面紧密无缝的抱上他。
边秦还在她那个感觉好像下一秒有水要滴下来般的眼神里没回过神来,等最终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下巴枕在他肩上,人落进他怀里了。
原本是想换个姿/势不那么亲/密的,最后却变得…没法形容的亲/密。
但边秦却不敢再动,好像一动,那双眼里真有东西会滴落一样。
是以他没办法,只得继续搂着她,免得醉酒的人动着动着摔下去,即使她靠进了他怀里,即使她呼吸更是悉数从领口钻/入他胸/膛里,即使她…惹得他喉结滚动,浑/身燥/热。
“景黎?”许久后,他低声温柔的喊她,声音却是压抑着什么的。
过了两三秒,醉酒的人才反射弧略长的有点反应:“嗯…”
“头晕吗?”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边秦缓缓无奈轻笑,伸手在她太阳穴那里给她轻轻揉着,过了会儿,他低下头和她说话,她好像真清醒了些,但还不怎么听得进去,眼神偶尔无辜茫然的和他对视时,红唇轻咬着,又不知是不是口渴,还舔了舔。
边秦清咳一声偏过头去,缓了缓后,低下头哄她:“上去了?嗯?”
见她没再抗拒,他没再说什么,开车门后打横抱起了人下去,再缓缓往电梯走去,让她按电梯,她还是能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后按上去的。
按后还回过头来看他。
边秦扯唇扬起一抹弧度:“对,没错。”
景黎一听就缓缓又蹭了蹭他埋进他怀里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把抱她的人撩到了,顿时心里一阵发软。
边秦暗叹,果然一明白,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景黎安安静静丝毫不闹腾的把脸埋在他怀里,呼吸着那个吸引她不已的气息,直到电梯到了十九层,走到房门口了她都不愿意起来。
最后边秦只得把她放下来揽着,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她的房卡开门后,再把人抱起来进去。
沾上床后她好像感觉他要离开,努力的强撑着睁开了眼睛,但边秦知道,那双眼里只看得到东西,什么都记不住。
中途她无意识的低低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他不由得认真的低头看她,她却迷迷糊糊的垂下眼皮,缓了缓又睁开看他,没什么反应。
边秦见此,心中又如在台上那会儿一样,动了一下。
景黎拉着他的手,偶尔看着他,偶尔垂下目光,再睁开时就会一眼不眨的盯着那张脸,好像清醒一些,但也一句话都没有,但看到后来,偶尔会动一动,轻得不能再轻的轻叹一口气,好像有什么像在台上那犹豫的眼神一样,犹豫着不能做。
边秦没想到,一个喝醉了的人,还会犹豫。
真的不想给他带去烦扰?可又那么喜欢?醉了还从骨子里透着倔强提醒自己,不能乱开口。
他心不可抑制的疼了下,正要对她说什么时,她却终于撑不住,放开他睡了过去。
边秦莫名不舍得就这么离开了,一身晚会上笔挺的西服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睡颜,丝毫走不开。
看着看着,他注意到旁边那只他夹给她的娃娃,被她好好安放在床上了,他不禁又失笑了一下。
——明白得有点晚,但愿不会太迟。
“生日快乐。”
…
回房后边秦冲了个冷水澡,后面披着浴袍坐在阳台前的沙发里,到天亮。
上楼时已经三点,回来后到天亮这段时间其实说不上漫长,只他抽几根烟的功夫而已。
但这点功夫,刚刚抱回来的那个人却在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次,台上,剧组,酒店,吃饭,车上…
她的一静一动在这个夜里像有魔力一样,惹得他总烟抽着抽着就失了神,再回过神来时,烟烫了手。
第一次烫手似乎也是因为她。
边秦想到这儿,眼底不禁弥漫起微微笑意。
清晨的微风飘进落地窗,他指尖的烟灰被吹落一地。
他随意瞥出窗外去,远处东方渐渐泛起的红得滴血得骄阳,很像昨晚那个在台上拆开信封后,眼神忍着不去看他的人。
忍到最后念出他名时,那抹笑和这道朝阳差不多,艳光四射,无可比拟。
就是,原本想琢磨一下怎么跟她说明白这件事情,一夜过去却一分也没进展。
想到这儿,边秦又一阵失笑。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边秦扫了眼屏幕,随后慢条斯理的掐灭烟蒂。
明诗一大早来电是在边秦的意料之内的,他有准备她昨晚因为他们庆功宴怕太晚没来电话,所以早上肯定会来。
“恭喜…”
电话一通,明诗顺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边秦解睡袍换衣服的手停住,索性靠在洗脸台上又抽了根烟出来,顺便心情颇好的回了句:“毫无悬念,还用得着恭喜?”
明诗自知说过这样的话,颁奖前她就很自信的和团队表示这次的奖毫无悬念,压根不用担心,可是…“必须说,毫无悬念是我们的实力,别人是真真切切输得痛心疾首的。”
边秦低头点烟,唇边掀起一角。
“话说,谢导把景黎带去庆功宴我也觉得毫无悬念、一点不惊讶的,只不过,怎么听说全程是你在招呼她?”她状似玩笑的问。
“有问题?”
“没…”话落明诗就恨不得拍死自己,好不容易他今天心情肯定很好,努力点多少能旁敲侧击出一点点讯息的,让你怂,怂个毛。
“有事说吧。”边秦敲了敲烟灰,倒是明白他经纪人这大早上的,想做什么。
明诗顿时清咳一声,擦着墙边小心的问:“你俩真没什么情况吗?”她一个看直播的人都能感觉得出台上景黎肯定有跟他说话,结果这厮在后台采访时直接说什么也没说,明摆着就是睁眼说瞎话。
关键是!那个拥抱是他主动的!
她就是把过去十年的得奖视频翻出来,也找不出今晚这让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边秦垂眸扫了眼掉落浴室地板的烟灰,低声回道:“目前没有。”
明诗那边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什么…?什么叫目前没有?
她不禁直直的问了出来。
边秦又抽了口烟,顿了顿后忽然喊了她一句:“明诗?”
明诗坐好,洗耳恭听:“嗯?”
“你随时准备好公关吧,我过两天跟她说,别往后被拍到了实锤你手忙脚乱。”
“…??”说…说什么?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