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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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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四月,我赴北京参加研究生专业复试。火车开动的时候我习惯性站起身,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似曾相识的场景里,没有陌生男子吸烟,只有一个顽皮的男孩子在玩“溜溜球”我有一忽儿的失神,才恍觉:时光走远了,许多事都改变了。许多熟悉的场景迟早会消失,而人生,往往都是这样,一次次拥有,一次次失去,而后从头开始。

 陌生的北京,是个更大、更吵、更拥挤的城市。

 也更孤寂。

 我乘地铁在城市的肚腹里穿行,车厢里是神色各异的人,男男女女伴随车厢的晃动而闪烁其间。有年轻女孩子在讨论周末的演唱会,偶尔有卖三流小报的小贩在车厢里喊“刘德华遇刺身亡”间歇性的吵闹伴随着永恒的“咣当”声,一下下敲击坚硬的轨道。复兴门、西四、西单、天安门、天安门东、东单、东四、朝阳门…一路向东,换乘环线,没有目的地游荡。偶尔听到喜欢的站名,就走出去,看看地面上的楼宇。

 白天的北京,是染一路历史风尘,余韵悠长的古城:雍和宫笼罩在缭绕的烟雾中,门口永远有卖香烛的妇女,告诉你今天是佛祖的生日明天是菩萨的诞辰;故宫门口排队买票的人络绎不绝,三大殿前的青砖磨成透明的玄青;恭王府里的池水仿佛凝滞了,太湖石堆积出规模巨大的假山,镇住一些福禄寿喜的祈愿,任来来往往的游人迫不及待地要与吉祥的符号亲密接触…

 然而夜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又是声色犬马的旖旎,带一些纸醉金迷的现代气息,还有小资兮兮的文化氛围:后海的灯光一线延伸开去,伸出手可以触摸到浓郁百威、骆驼的质地;三里屯的夜生活悄悄开始,灯火明灭风情万种;保利剧院门口车来车往“黄牛”忙着收售话剧票子;长安大戏院门口的脸谱雕塑色彩斑斓,里面正在上演一出《挑滑车》…

 也去博物馆、展览馆、美术馆,那些绚烂的画作、那些沧桑的展品告诉我,我正在一个多么丰沛的城市里行走。我迈出脚,就可以站在艺术身边,在连绵不断的艺术河流中幸福呼吸。往往,这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再孤独。

 一场复试的意义,就是渐渐爱上一座城。

 从北京回来,Adrian的头像一直在闪。

 ——考试顺利吗?

 还好。

 北京怎么样?

 不错。

 将来,会想要留在那里吗?

 或许。

 拜托,说话不要两个字、两个字的好不好?

 可以。

 败给你了。

 哈哈。

 Faint~~~

 …

 Adrian不知道,其实陶滢的梦想已经渐渐变成那个被称为“首都”的城市里最大的电视台中,摩肩接踵却充满挑战的生活。

 四月末,郑扬带我和林卡去钓鱼。林卡坐不住,跑到远处买小吃,只剩我和郑扬。

 我俩谁都不说话,只是肩并肩坐着,静静看着水面。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郑扬问:“等过了复试就可以去北京了,开心么?”

 我抬头看看他,他微微侧着脑袋看我,太阳在他身后散发出暖洋洋的光,我突然不假思索地问他:“郑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

 他一愣,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目光开始跳:“说正事呢,不要转移话题。”

 “就是说正事啊,”我嬉皮笑脸地看着他:“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帅呢,哥——哥——”

 后面这句话拖腔拉调的,郑扬惊恐地瞪眼看着我,又拂拂自己的胳膊,抱怨:“腻歪死了,你看这一地鸡皮疙瘩!”

 我哈哈大笑,郑扬也笑了,过一会听见他低声说:“我签就业协议了,在省人民广播电台。”

 我很高兴:“真的啊,祝贺你啊!”

 “终于要分开了。”他叹息。

 我撇撇嘴:“呦呵,听上去很迫不及待呢——还‘终于’啊!”他瞪我一眼:“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我边“哼”边把头扭过去看水面。

 听见他感叹:“我们认识快6年了吧?”

 我点点头:“差不多,不是说‘七年之痒’嘛,我们还来不及痒就拜拜啦。”

 突然听见猛烈的咳嗽声,我扭头看旁边男生呛得通红的脸,觉得很好玩。

 他边咳嗽边说:“不要乱说话,注意影响,‘七年之痒’是这么用的吗?”

 “呵呵,郑扬主播,你现在也这么在乎名气了么,”我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一眼:“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郑扬么?”

 他一愣,马上笑着摇头:“丫头你记仇啊。”

 “嘁,我很不屑。”我斜他一眼。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真诚。

 “什么?”我挖挖耳朵,看着他。

 “我说对不起啊!”他又瞪眼,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太帅,所以瞪眼的样子一点都不凶狠。

 倒是我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的目光软下来,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没有好好照顾你,所以对不起。”

 他苦笑:“我以为我已经是个很自信的人,可是却用了四年才发现,我每次站到你身边,就会莫名其妙觉得自卑。”

 “啊!怎么会?”我惊讶地回头,却看见他的目光深沉恳切,那些我试图探求却最终放弃的答案在眉宇间闪烁。

 原来,真的怪我一直不知道,真的是我的错,让一些爱在还没有来得及爱的时候就已夭折——有一线感动的暖意一直涌上我的喉咙,原来,这世间所有的爱,真的都要建立在心灵的平衡与目光的对等上。

 我们都悟得太晚,所以再没有时间去为彼此寻一个相同的高度。

 所以,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呆了一小会,我故意翻个白眼打破有些僵持的气氛:“恶心!”

 “什么?”他不明白。

 “我说你好恶心呀郑扬,”我歪着脑袋看看他:“韩剧里才这么说话。”

 “哈哈又被你看穿了。”他大笑,我也笑了。鱼儿吓跑了,我们看着空空的鱼钩无奈地相互解嘲。只有我们心里知道,其实许多事,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花树里的芙蓉树、艺术学院的小操场、后门口的“满天星”、掌心里的水晶小房子,都真的变成秘密树洞里的植物,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后风干成流年的细砂。

 也或许,会有那么一两颗沙粒飞起来,落入时光河底,被一只蚌吸入口中,蕴蓄、磨砺,最终成为一颗圆润的珠子。

 这只蚌,叫回忆。

 只能是回忆。

 六月,我在林卡的怂恿下去网上抢一双据说相当物美价廉的鞋子,然而恰逢田佳佳在线。

 还是“感动中国十大杰出金喇叭”的风格啊,第一句话便是:猜猜出什么大事了?

 切,能有什么大事?哈雷彗星撞地球了?2000年的时候还告诉我说世界要玩完呢,现在不是也活着?

 真是大事呀!张怿考上研究生了。

 意料之中,这算什么大事。

 北大,是北大啊!卧薪尝胆,终于还是去北大啦!

 了——不——起——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该有什么反应?请他签名合影,然后把照片裱起来挂到墙上?

 呜哇哇,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你们将要在同一个城市一起生活三年啊!

 之前我们也在同一个城市一起生活了四年,谢谢!

 唉,算我求你件事吧。

 什么事?

 如果你去了北京,替我盯牢他。他胃不好,别让他太嚣张。

 哦,田佳佳同学,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他这四年自己在省城,没你监督是怎么活下来的?第二个是:我怎么才能“盯牢”他?

 …

 没有回复,居然又掉线了!

 正郁闷着,门突然被踹开,巨大的冲力险些令我被冲进来的人掀翻在地。

 是林卡。

 她头发被风吹乱了,脸上有激动的潮红,手心里攥一个大信封,冲到我面前,给我一个几乎令我窒息的拥抱。

 “陶滢,考上了!考上了!考上了啊!”

 “什么?”我晕头胀脑:“林卡你该减肥了,你冲击力太大,我鼻子快瘪了。”

 “考研,你考上了,是录取通知书!”林卡紧紧抱住我,我的脖子也快要断了。然而在我断气之前,我还是听见这句令我的大脑蓦地一涨的话,瞬间令我以为自己发生了幻听!

 “什么?”我抢过林卡手里已被撕开的信封,果然是中国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啊!

 然而,慢着——挂号信不是要本人签收吗?

 “是我对阿姨说我先帮你看看,如果是录取通知书就给你,如果不是就扔掉。阿姨不信任我,一定要跟上来看看。”

 她回手一指,门口是收发室阿姨的笑脸:“祝贺你啊,同学。”

 祝贺你啊!

 祝贺你啊!

 …

 这一天,是我一生中收获快乐与祝福最多的一天。冥冥中,我似乎可以看到,命运的船在时光的河道上,轻轻巧巧,再次拐了一个弯。而天空中那些浓墨重彩的红色“呼啦”一下子,涂满我整个的生命。

 我的心几乎快要飞起来了,迫不及待想要和人分享我的喜悦。以及,说谢谢。

 妈妈,谢谢你。

 林卡,谢谢你。

 郑扬,谢谢你。

 Adrian,谢谢你。

 18-2

 六月,花树里胡同口的两棵芙蓉树又该开花了。开花的时候,许多人该说“再见”了。

 艺术学院门口的小饭店里每天都有吃散伙饭的人群,时常有人喝得酩酊大醉。美术系油画专业的男生集体剃了光头,说要缅怀行将结束的大学时代。校园里每天都有情侣分手,昔日美好的爱情在生活的现实面前因为别离而溃不成军。

 我主持的最后一期《彩虹桥》主题就是“离别”而我从这一天开始,也将把关于这里的一切——三号直播间的灯光、随处可见的台标、空气里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味道,当作回忆。

 节目录制完后,栏目组举行了小型的告别会。

 栏目主任喝多了。四十几岁的人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大口喝啤酒,在KTV包间里抢话筒,然后拍我肩膀:“课余时间如果想做社会实践可以给我电话,我哥们在北京电视台。”

 见我点头,又叹口气:“陶滢,你是好孩子,有时间该让你和我儿子聊聊。那小子整天不务正业,电脑玩得不错,就是学习上让人操心。他要是像你一样用功,我得省多少心?”

 我一愣,继而笑。栏目主任看到了,瞪眼看我:“我说真的,你别不信。你父母的教育多成功,不像我,忙得都顾不上儿子。”

 中年人的絮叨果然极其具有杀伤力,听得我昏昏欲睡却仍然要做出投入状。我强打精神环顾四周,发现KTV包间昏暗的灯光下同事们正在争抢麦克风,而主人还在絮叨“你是好孩子啊你是个好孩子”…

 我突然有一会儿的失神:我的父母教育成功?我是好孩子?

 忍不住想起中学时代作业本上丁爷爷替外婆签的名字,想起了没有父母帮忙检查作业的愤怒与不甘,也想起了那些惹老师生气的时光和卷子上火红的叉…那时的陶滢和今天的陶滢,是一个人吗?那个不知道什么是梦想,每天忙着看课外书的陶滢,和今天这个一步一个脚印,清楚自己的愿望并每天都努力向目标靠拢的陶滢,是一个人吗?

 我孤独的童年、受伤的少年和光彩的青年时代,多么奇异地组成一道蜿蜒曲折的风景。

 正走神,栏目摄像塞一个麦克风到我手里:“陶滢别发呆,唱个歌嘛。”

 唱就唱。

 冲摄像挥挥手:“《隐形的翅膀》,谢谢。”

 他一愣,耸一下肩膀,还是点了歌,然后按“优先”

 前奏很快响起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我唱: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谁说一定要闪泪光?

 被老师骂、被同学嘲笑、被喜欢的人欺骗、被想要走的路累得筋疲力尽,这些,都是可以走过去的,也是可以被忘记的,想要不哭泣,就可以不要见泪光。

 七年时间里,原来,所谓的成长,就是拥有更加强大的心灵,可以豁达从容。

 栏目主任微醉了,目光迷离地看着屏幕,舌头有些大:“这个歌星是谁?声音很像小陶嘛。”

 周围的人“轰”地一下笑翻了。

 摄像拍着主任肩膀:“主任,您的耳朵越来越灵光啦!”

 我也随着笑。

 告别会在深夜结束,摄像开着他的白色Golf送我回学校。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劈头盖脸张贴着的红色长横幅,上面写着“到农村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摄像开始笑,几乎笑弯了腰,然后哆嗦着和我握手:“恭喜你陶滢,你将要去农村和基层了,有空回城看看。”

 我笑着拍他肩膀一掌,被他躲开。

 然后他大笑着钻进车子,一边发动,一边挥手再见,我目送他离开,直到白色Golf变成一个小点。

 我回头往校园里走,仰头看见满天的星星,红条幅把夜空割裂成许多个大色块。

 路灯下条幅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欢送毕业生”

 我站在深夜安静的校园里,环视四周。

 明天,这里就会车来车往,喧嚣异常。

 那么,今天说再见吧——再见了,我的大学!

 第二天,校园里果然到处是依依惜别的人群,有人仍在办理离校手续。

 林卡先我一步回家,回四川的火车下午2:28发车。我回家的火车是晚上10点28分发车,所以可以和郑扬一起送她去火车站。路上我很努力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可是到最后我们还是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场。

 喧闹的火车站站台上,我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林卡,一边哭一边有那么多的镜头快速从记忆中闪过:

 大一那年的夏天,因为天太热,我们抱着被子和凉席去阳台上睡觉。可是半夜突然下起了雨,我和林卡在暴雨中被淋醒,像落汤鸡一样逃回屋里,其他人看到了,笑得几乎要断气。

 又想起每天晚上开卧谈会,我高歌《黑猫警长》,林卡唱《葫芦娃》,声音太大被巡楼的管理员抓到,罚我们打扫了三天走廊卫生。

 还有我俩一起去逛商场,我拖她在相近的两间大卖场之间走了三个来回,只为决策是否要买一条裙子。林卡累坏了,最后坐到路边呼天抢地地说:我快疯啦,我发誓以后以后一定不要生一个天秤座的孩子,一点主见都没有啊!

 然后是大二那年又一次我们站在马路边等公交车,林卡突然搂紧我的胳膊,一脸深情地对我说:陶滢,以后我们要一起结婚,要买相邻的房子,我们的孩子要一起长大…

 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一起参加各种比赛,一起奔走在去做节目的路上,风雨再大我们也不怕,因为我们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我们相约这样、那样的未来,我们说好要在同一个城市里,一起喝下午茶。

 可是,我还是失约了。我要一个人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三年,也或许后面还紧跟着十三年、三十年…未来那么远、那么长,我看不到明天的模样。

 偌大京城里,没有林卡,没有郑扬,甚至没有夏薇薇,而只有我自己。

 孤独挟裹着一点点绝望,侵袭分别前的空气,鼻子一酸,我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林卡一边哭一边说:“滢,我再回来时,你不会在宿舍等我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每次我回来时,都有你给我烧好的一壶热水,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我也哭得乱七八糟的,却还要强笑着拍拍林卡肩膀:“以后有郑扬,他会帮你烧好热水,帮你打扫卫生,帮你做许多事。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是你的110。”

 郑扬冲我笑一下,揉揉我的头发:“丫头说的对。”

 然后他走到林卡面前,伸出双臂拥抱她,她把脸埋在郑扬胸前抽泣,我看在眼里,却有那么清晰的羡慕。

 郑扬伸出手,擦擦林卡的眼泪,笑容明媚而快乐:“别这么难过,又不是见不到了,从这里到北京乘火车才三个半小时的路程,想陶滢了就去北京啊。”

 林卡渐渐止住哭泣,点点头,回转身很认真地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我耳边小声说:“去北京后,记得找一个人,替我陪你。”

 温暖一路上行,我抬头看她的眼睛,清澈的目光里溢满关怀和真诚。

 然后林卡登上火车,她从窗口向我们挥手,我们也努力挥手,直到火车融到远方,再也看不见。

 送走林卡后,我和郑扬去大学路上的一间咖啡店里喝咖啡。

 我喝拿铁,而他是黑咖啡。窗外是流火七月的阳光,盛放成灼热的白。柏油路软软的,在阳光照耀下隐约升腾一些热量,从远处看上去,路上的行人似乎也变得虚幻起来。

 我们都静默着看窗外,寂静的空气中只有隐约的歌声在漂浮: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温柔却有力量。在漫长的人生路上,我要陪着你不弃不散…

 过了很久,郑扬才低声开口说话:“陶滢,去了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习固然重要,可是不能太拼命。你太要强,这样对身体不好。”

 “嗯。”“还有,不要一个人在城市里乱走,要转也尽量去人多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嗯。”“该花钱的时候就花,不要太省。出门在外,身上留点现金,但不能太多,自己注意点,以后就靠自己了。”

 “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千万记得打电话,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工作了,收入也会多一点。”

 “嗯。”“如果心情不好,不要憋着,哪怕找我们发牢骚也行,再怎么说身体最重要,生病了划不来。”

 “嗯。”“去了北京,如果有合适的人,记得要抓紧。也别忘了及时通知我们,我们坐火车去北京帮你把关。”

 “嗯。”“你别只是嗯啊,你说话啊。”

 …

 下午四点,夕阳变成金红的色泽,而我在听郑扬嘱咐那些唠唠叨叨的话。

 不再觉得烦了,反倒要很努力,才可以压抑住那些马上就要涌出来的泪水。

 如果可以,多么想一直这样听下去。

 可是,我们的大学,就这样曲终人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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