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睁开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空气中还满是下过雨后后的草木气息。湿漉漉的,说不上好闻但很清新。
“哦, 醒了呀。”坐在她身旁闭目养神的三日月宗近眼睛都没睁,就准确的摸到了她的头。“鲶尾藤四郎已经出发去侦查情况了,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就在此修整。”
谷雨揉着眼睛从一堆衣服里爬了出来。
“这样啊。”
她心不在焉的应着, 心里还在想昨晚的梦。
不知为什么, 昨晚的梦感觉格外的模糊, 虽然还记得大概,但关键的内容却都记不得了。只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仿佛还在耳边围绕。
“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少女站了起来, 立刻就被微冷的气温冰的打了个哆嗦。
虽然单布做成的衣服也说不上有多暖和, 但裹了一夜之后多少有点热乎气。
山里面, 竟好像到了秋冬季节一样了。
安倍泰明还坐在他昨晚坐的那个位置,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堀川国广却是挪到了车门旁边, 见到谷雨要出去, 他也跟着钻了出去。
“您还是回去吧,我帮您把水打回来就好啦。”
看谷雨还有点发抖的样子, 勤劳的少年立刻开口。
天气这么冷, 还是他出去就好了。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这么闲着他也怪不舒服的。难得有了人类一样的躯体,不做些什么事情总觉得是在荒废光阴。
谷雨摇了摇头。
“不用啦…我正好想清醒一下。”出去走一走理一理思绪,才好判断接下来要怎么做。
清晨的溪边格外的清凉,凉到觉得已经适应外界温度的谷雨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很冷么?要回去么?”
虽然在警戒周边,但注意力一直也没从少女身上离开的少年立刻关切的问道。或许是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谷雨的原因,堀川国广一直格外在意她的身体状况。
稍微打个喷嚏,都想让她躺回床上。
不单是因为担心主人无法负担唤醒兼桑的负担,也是单纯的对这位体贴的少女主人的关心。虽然并非是前主人…土方先生那样优秀又勇猛的人。
但是她信任他们,对待他们这些本为凶器的付丧神十分坦诚——因此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主人。并且诚信的希望她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仔细想想,他之前的主人…都并非长寿之人呢。
“没事的,就是还有点不习惯。”
谷雨赶紧抬起手臂,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力图通过这样的举动证明自己的健康。接着快步走到了溪水旁边,在一块没有水的石板上蹲下,伸手就要去捧水。
又是一个哆嗦。
清晨的溪水本就寒凉,更何况是刚下完雨之后,清澈的溪水凉的好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一样。
才只是手碰到而已,就好像顺着手臂一路冰到了胸口。
少女狠了狠心,屏住呼吸把水泼到了自己脸上。一个差点把自己抖进溪水里的激灵之后,她从身到心都清醒过来了。
“回去烧壶水,用热水洗漱不好么。”
拎着木桶打水的堀川看着身旁还在打哆嗦的少女主人,澄澈的蓝色眼眸中浮现点点笑意。
“这样会比较清醒。”
冻的嘴唇都发青了,能不清醒么。
刺耳的冰刃交接声突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不知种类的鸟儿们仓皇的四散而去。
野兽的嚎叫此起彼伏——好像整座比叡山都被这突来的震动唤醒了一般。
谷雨差点被突来的震动震进水里,幸好她身边的堀川国广眼疾手快,一把把她给扯了回来。
“三日月殿下和安倍泰明阁下大约是跟敌人交手了,我们也快点回去吧——主人,请您务必要一直待在我身边。”
能造成这般大的动静,想必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敌人。他们得回去查看一下战况,若是有机会就合力将敌人歼灭,若是情况不容乐观,他就先带主人离开。
他相信三日月殿下总会有办法解决敌人的。
刀光劈裂了空气,在空中交锋。余波撞到山壁上就留下深深的裂痕,落在地上就割开一道道沟壑,周围的树木植物若是遭到殃及,就全部应声而断。
袭击者虽然身形异常庞大,却并不显笨拙。一柄巨大的薙刀在他手中竟好像没有重量一样上下翻飞。
偶尔刀锋相接,边缘就会迸发出一串串火星。
这还是谷雨第一次见到两位刀剑付丧神之间的战斗。不是点到即止的切磋,而是实打实的,以取对方性命为目的的搏杀。
高大的袭击者穿着一身白色的兜帽外袍和紫色的□□,胸前一串长长的红色念珠随着他激烈的动作像鞭子一样的甩来甩去。
除了正在战斗中的两个付丧神之外,其他人根本无法靠近那一片战场。
三日月宗近向后跳开,站在了原本应该是马车的一堆废墟上。
“哦?不错嘛——那就让我们来更尽兴一点吧!”
粗犷的声音中难掩兴奋。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高涨的战意中就可以感觉到,他此时杀意正浓。仿佛蓄势待发,准备攻击的猛兽。
“再后退一点,主人。”
堀川带着谷雨又向后撤了一些。
敌人的攻击太过凶猛,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在被波及的时候护卫谷雨的安全。
另一边,正在直面敌人的三日月宗近却是摇了摇头,有着新月形纹路的太刀垂在他身侧,在宽大的衣袖中若隐若现。
“马车坏成这样,会很难办呀。”那孩子可是很怕冷的。
“哦~不用担心,很快你就要陪它一起碎掉了。”
巨大的薙刀在空中抡出了个半圆形的轨迹,带着呼啸的风声再一次向他劈来。
这一次,三日月宗近没有避开,他手中刀锋一转,横在自己面前,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抵在刀背上,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他脚下的那堆木板硬生生被踩进了泥土当中
“那可不行啊。”
容貌异常精致的付丧神笑了笑,手中的太刀却是没有一点犹豫的沿着薙刀的刀身斜切而去。
带着刺人的杀意,从左下到右上向对方的胸口袭去。
虽然算是同类,但两边都没有放水的意思。甚至因为如此反而厮杀的更加激烈。
三日月宗近的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就在谷雨以为这场战斗还要持续很久的时候,那两人脚下突然冲起道道绿色光柱。光柱在空中倾斜,向着中心的方向快速的聚拢着,就像好不容易抓住了猎物的牢笼。
“三日月阁下!”
在安倍泰明出声的一瞬间就撤离的三日月宗近躲开了这个牢笼的囚禁。身形高大又正处于攻击姿势的袭击者则是被抓了个正着。
“呵!”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声低呵,试图靠蛮力挣开这些绿色的光柱,却被越缠越紧,最后不得不坐在了地上。
“啧,阴阳师的手段。”
男子不以为然的咋舌。
虽然对阴阳术不以为然,他却并没有露出不满,或者斥责他们手段卑鄙。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被打败了只能证明自己还不够强,没什么可说的。
“要杀要剐,随便吧。”
兜帽之下,面孔意外的年轻的男子不在意的说着。
无论曾经是怎样的狩猎者,变成猎物之后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过来吧,已经没事了。”
三日月宗近收回太刀,对着谷雨和堀川藏身的地方招了招手。
藏身在树干跟灌木之间的两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从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刚刚还在激烈战斗的青年此时已经褪去了一身的杀气,重新变回谷雨熟悉的风雅模样。
他抓住谷雨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轻轻在她身上身上拍了两下。
看到这里,来袭者一下就明白过来——
面前这位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瘦小少女,才是这把太刀的主人。
“您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呢?”
没有绕弯子,谷雨十分自然的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有命杂家在此清除进山的入侵者。”
他回答的十分坦然,似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您的主人么?”
“——只是姑且听命与他罢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无法战胜这把薙刀的人,可无法得到杂家的认同。”
“…所以放您离开的话,您还是会攻击我们么?”
谷雨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薙刀青年。
“…这可没准,杂家可不敢保证。”
“那,如果我能战胜你一次的话,可不可以跟您提一个要求呢?”
“…哈?”
原本连生死都浑不在意的青年,听到谷雨的话瞬间就露出了呆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