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抱着刀半趴的姿势,少女向头顶上方看去。
视线的尽头,也有一把刀——一把被卡在门和门柱倒塌的角落的刀。
虽然沾满了黑炭,却还能隐约看得出刀鞘原本的黄色。她想了想,就着半趴着的姿势爬了两步过去努力伸长手去把它拽了出来。
带着火的门框从她手背上擦过,让她差一点就松开了手中好不容易才够到的刀。
好险好险。
这时候要是松手把刀落到火那边,她可能就不会有勇气再去拿了。
“这时候要是三日月在就好了啊。”少女把这把刀也抱在了怀里,一边吃力的单手撑地爬起来,一边看着四面燃烧的大火自言自语道,“有他在…总有办法出去的吧。”
她看了看满身狼狈,因为浑身都在痛反而搞不清自己到底伤在哪里的自己。忍不住想到了那个从一开始就陪伴着自己的太刀。
一直以来,她都是依靠着他这样走过来的呢。
三日月…宗近。
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自己变得更有勇气了呢。
“主人——”
远远的,仿佛听到谁在呼唤她的声音。
满身血污和炭痕的少女鼓起最后一口气,用尽全力的回应道:
“我在这里——”
接着她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到白光。
宛如弦月的刀光突显,硬生生在大火当中劈开了一条通路。
没有火焰的通道的尽头,正是同样一身狼狈却不减风华的三日月宗近。
谷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撑地站起来抱着刀就向着他跑了过去。
她只跑了一半,就被迎面冲来的付丧神一把抱了起来。
啊啊,活下来了呢。
谷雨一瞬间就放下心来,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身上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地方全都在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绀衣的付丧神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怀中伤痕累累的少女离开已经被大火吞噬的大阪城主府。
好不容易摆脱了好似无穷无尽的涌现出来的nobu,又经历了大阪城中的巨变,顺着对主人的感应找过来的付丧神们急忙围了上来。
谷雨迷迷糊糊中看到一脸焦急站在自己面前的黑发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药研你看,我带了你的兄弟出来哦。”
少女的觉得自己正在将怀中护的好好的刀们展示给他,实际上却没能做出任何动作。接着她就软软的到倒在了绀衣付丧神的怀中。
“主人!”
“大将——”
谷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总是稳重成熟的药研惊慌失措的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怎么了?我只是稍微有点累…等会儿就…
少女这次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严重睡眠不足,还有大大小小十来处的烧伤——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
年纪不一,各有风情的几个男子低着头任由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高挑女性呵斥着。
病床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全都包着绷带,好像木乃伊一样的少女正侧躺着沉睡着。
她背后有很长一块烧伤,虽然不算很严重,但面积却不算小,因此未来都会有一段时间可能都只能保持这样避开胳膊的侧卧姿势来休息。
“这孩子就算跟猫一样有九条命也禁不住你们这么折腾吧。”
虽然没有任何一点血缘关系,但在机缘巧合之下担任了谷雨的监护人的年轻女性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几‘人’。
虽然不好对别人的生活多做干涉,但同全心全意相信他们的谷雨不同,她是不相信这些说是‘神’,但实际上更像是式神或者妖物的存在的。
不过他们的态度还是令她还比较满意的。
被她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这些‘人’里却没有一个试图辩解什么。全都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听着。
“再有这种事,我这个监护人可是要行使监护权让你们离远点了。”
平时十分忙碌的女性最后丢下这句话,就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大步离去了。
留下大小不一的几个男人待在病房中守着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三天都没有清醒过的少女。
到了下午的时候,烛台切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加州清光先回去了。因为‘那边’的原因,家里不能长时间没有人。他回去,正好换在家留守的石切丸和大和守安定过来。
临走的时候,他的目光扫向了寸步不离的守在窗前的药研藤四郎和回归了本体,躺在谷雨床上的三日月宗近。
“我回去再炖锅鸡汤,主人醒了的话就立刻通知我。”
这几天他都有炖着汤,就等着主人醒来的时候能补充一点能量。只可惜之前的几锅都没能派上用场,希望这一锅鸡汤炖好的时候,能听到好消息吧。
“啊,拜托你了。”
听到药研沙哑的回答,烛台切光忠收回了视线,拽着想要逃离他的魔爪留下来的清光离开了病房。
药研藤四郎非常自责。
他对在大将重伤时候还窃喜于能同兄弟重逢的自己感到万分失望。
口口声声说着无论如何都能守护好大将,结果却在大将拼死把自己的兄弟救出来的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
除了这样守在病床前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甘心么?”
明明是青年的声音,却带着老爷爷一样的腔调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病房当中。
“…没有下次!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少年模样的付丧神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凶恶的语气说着。
不知何时用付丧神姿态出现在房间中的三日月宗近也眯起了那双仿佛蕴含着新月的眼睛。
他也是…万分的不甘啊。
满身是伤的少女,在第四天的清晨醒了过来。
守在她身旁,一直握着她没打点滴的那只手的三日月立刻俯身靠到了她脸庞。
“大将!”
看到三日月宗近的举动,药研藤四郎也扑到了床边,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少女的睫毛抖了几抖,终于睁开了眼睛。
“大将…”
少年没有落泪,但声音却因激动而有些走音。
“…药研?”
少女的声音沙哑的像摩擦砂纸,几乎没有一个音在准确的音调上。
“啊,我在。”
“对了你的兄弟们…”
终于想起了记忆终止前的事情,谷雨急忙用走调的声音继续问道。
“兄弟们都没事,现在就在本丸中休息。”
少女侧靠在绀衣的付丧神怀中,稍稍坐起来了一些。由于背上的伤,她不能背靠着,只能保持着这样像是扑在三日月怀中的姿势稍微坐一会儿。
“那就好…啊,我的头发!”
谷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缕边缘因高温而卷曲起来的头发。
她整齐的齐背发被烧的乱七八糟,长短不一。就算幸存下来没有被烧掉的头发边缘也都卷曲碳化了,并不能保留。
“好不容易才养的这么好…要剪掉不少了呢。”少女摸了摸头发卷曲碳化的边缘,声音有些遗憾。
那个发型还是她照着一个她很喜欢的女演员的发型剪的,几个月养下来好不容易才跟那个女演员头发的长度差不多来着。
然而还没等谁来安慰她,她就又自己打起了精神。“不过头发总会再长嘛,应该很快就会长回来了吧。”
满身绷带,就连脸颊都贴着药用胶布的少女又突然微笑了起来。
“大将…”
看着自说自话,似乎没有一点阴霾的谷雨,药研藤四郎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笑容。
“…可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啊。”
“诶?”
少女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怎么了?
“没什么。”
药研藤四郎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我回去洗个澡换换衣服,晚点再过来了——烛台切应该已经带着煲好的汤在路上了,请您期待一下吧。”
“啊…好?”
还是不太明白药研到底在说什么的谷雨保持着茫然的表情举起没有打点滴的手挥了挥。直到病房的门从外面被人关上,谷雨才转过头看向端坐在身旁的美貌付丧神。
“三日月,你知道药研在说什么?”
“这个嘛…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呢。”绀衣的付丧神轻轻拍了拍谷雨,“不过终归不是坏事就是了吧。”
“哦…”一身绷带的谷雨懵懵懂懂的接受了这个解释——这或许是他们这些付丧神之间的默契?
她小幅度的在三日月宗近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我再睡一会儿,等烛台切来了,就叫我一下哦。”
“睡吧,我就在这里。”
美貌的付丧神小心的调整好姿势,把谷雨再次放到床上。自己则是重新坐回了一旁。像一个真正的守护神一样守护着熟睡的少女。